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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八回 心安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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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是刚进门,季善便被沈恒再次抱了个满怀,在她头顶低道:“善善,我这些日子真是太想你了,尤其回程时,简直恨不能生出两只翅膀来,好立时飞回你身边,好在如今总算回来了!”

    季善心软成一滩水,也轻轻怀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睛道:“我又何尝不想你?尤其这些日子还遇上了不少的事儿……你先别急,等你吃饱喝足,歇息一会儿缓过来几分,再去见过恩师后,我再细细与你说。好了,现在我先去给你和孟二哥煮面啊,鸡汤是一直煨着的,很快就能好,你等着啊。”

    说完松开沈恒,换了件外裳,便往厨房去了。

    余下沈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再四下里环顾了一圈,见入眼所及都是那般的熟悉又温馨,才确定自己是真到家了,不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家里好啊!

    季善动作极快,不待沈恒与孟竞梳洗收拾完,已给二人做好面了,都盛在海碗里,白白的面,翠绿的葱花,散发着阵阵鸡汤清香的汤底,再加上最上面两个煎得两面金黄的鸡蛋,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沈恒与孟竞都早饿了,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斯文不斯文了,一人端起一碗面,便埋头风卷残云的吃起来,很快便把一大碗面都吃得干干净净,连季善给他们准备的佐餐的拍胡瓜和萝卜干也吃得一干二净。

    这才满足的放了筷子,笑着叹道:“这么多天了,总算吃到一顿真真正正的饱饭了!”

    “可不是么,还是嫂夫人的手艺好,就算只是随随便便煮碗面,也比外面那些大酒楼的特色菜还要好吃!”

    季善听得直笑,“你们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不过就是你们刚刚到家,觉得家里哪哪儿都好而已。”

    说着叫青梅进来收了碗筷擦了桌子,又上了茶来,才问起二人都考得如何来,“我已听府台大人说过这次的题目并不算难了,相公与孟二哥觉得呢,题肯定都是答完了的,卷面也肯定干干净净吧?”

    沈恒先道:“题目的确不算难。但我们觉得不难,肯定其他人也一样觉得不难,我和彦长兄在路上就已说过这事儿了,大家都觉得不难,那标准肯定也只会水涨船高,所以还是不能太乐观了。”

    孟竞跟着道:“是啊,题目不难便拉不开差距,结果会如何,还真说不好,如今也只能等放榜之日,才知道结果到底如何了。”

    季善一听就明白了,忙道:“就算第一场第二场的题目拉不开差距,第三场的文章却总有水平高低之分,所以相公和孟二哥千万别太担心了,最不济了,不还可以后年再来吗,你们都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与机会。”

    沈恒笑着点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本来这一科也算是意外得来的,若能考中,当然就最好,若不能,也不过就是回到原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孟竞便打起哈欠来,“子晟兄嫂夫人别见笑啊,这吃饱了睡意也就来了。”

    沈恒忙笑道:“我也有些困了,那彦长兄便先回房睡一觉去吧,我们也回房了。”

    三人遂道了别,起身各自回了各自屋里。

    季善便与沈恒道:“你既困了,那便让焕生跑一趟府衙,传个话儿给晨曦,说今儿咱们不去拜见恩师了,等明儿你睡够了,缓过来了,我们再去,怎么样?”

    沈恒却是摆手道:“还是就现在去吧,恩师肯定一直挂着心的,我早些过去,恩师也能早些安心……我不困,彦长兄有些晕船,所以在船上老是睡不好,我却都睡好了的。”

    季善见他这会儿瞧着的确比之前刚回来时,精神气色都好多了,的确不像是缺觉的样子,遂笑着点了头:“行,那我们收拾一下便出发吧,我先让焕生去叫车啊。”

    很快夫妻两个便坐上了去往府衙的马车。

    季善这才问起沈恒在省城时的吃住行来,“有没有听话,住上等房啊?这次我可有焕生这个眼线了,你要是不听话,我一问焕生就知道的哈。”

    “夫人有令,岂敢不从?真的住的上等房,不信你问焕生嘛。就是别人见我赶考还带着焕生这么个俊俏的小厮,都拿奇怪的目光看我们主仆呢。”

    “真的吗?哈哈哈……那吃饭呢?不过这一点我不问也知道,方才你刚回来乍见你时,我还觉得瘦了,这会儿看习惯了,就发现并没瘦了,可见是听话了的,不错不错,回头重重有赏。”

    “我这么听话当然重重有赏,善善你却是重重有罚,明显瘦了一圈儿,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夫妻两个说着话儿,不一时便抵达了府衙后宅。

    门房的人瞧得今儿不但季善来了,沈恒也一道来了,怔了一下,一个便立时欢天喜地迎了上来:“大爷回来了,老爷和大小姐知道了,还不定怎生高兴了。”

    另一个则小跑着报信去了。

    以致季善和沈恒才到得府衙后宅的二门,便见罗晨曦小跑着迎了出来,“还当师兄最快也要明后日的才能回来呢,没想到今儿就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给沈恒见过礼后,又笑道:“我已让人去前头告诉爹了,也不知爹什么时候能进来,师兄和善善你们索性就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沈恒先谢了罗晨曦这阵子对季善的照顾,“知道有恩师和师妹在,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再安心不过了,今晚可得好生敬恩师和师妹一杯才是。”

    才问起罗晨曦嫁妆准备得如何来,“我瞧师妹这些日子瘦了些,肯定是太忙太累的缘故吧?好在我考完了,不必再像之前那般除了读书,什么都顾不上管了,师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才是。”

    说得罗晨曦微红了脸,却仍是大大方方道:“等的就是师兄这句话呢,回头一定不会与师兄客气的。”

    兄妹夫妻说笑着一路到了花厅里,果然罗府台正忙着,抽不出空进内宅来,却也没像以往那样叫沈恒去前面,而是让他好生歇一会儿,有话晚间再说也不迟。

    罗晨曦便让人带了沈恒去他以往住的院子小憩,她自己则抓了季善去帮她绣鸳鸯枕套,季善连连摆手说自己水平真的很臭也没用,“看中的就是你水平臭,别人才不会怀疑我找了人帮忙,不然我在府里随便抓个人也要露馅儿的,真是谢天谢地,还有人跟我针线活儿做得一样烂!”

    气得季善又是咬牙又是翻白眼儿的,“我今儿算是明白什么叫‘乌鸦说猪黑,自己不觉得’了。”

    还是被她给拉到自己屋里,认命的绣了一个多时辰的枕套。

    到得傍晚,罗府台忙完了公事,回了后宅来。

    罗晨曦便让向嫂子摆了席面,爷儿四个都落了座,用起晚膳来。

    罗府台自然少不得问沈恒考得怎么样,“……我瞧着题目倒是都不难,便是第三场的文章也并不刁钻,一个不注意便会写歪了,应当考得还行吧?你也不用与我把你的答案都默出来了,只大概与我口述一遍便得了。”

    沈恒便把自己的答案都细细与罗府台默了一遍,尤其是第三场的文章,更是一字不漏都复述了一遍,“还请恩师指正。”

    罗府台等他说完,皱眉思忖了片刻,方道:“题目倒是答得都不错,文章也还行,只是稍稍中规中矩了一些,若是以往还罢了,今次却是大家都考得不错,你便不大显得出来了,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上榜,且等着吧。”

    沈恒恭声道:“弟子也是担心大家都发挥得好,便容易泯然于众人了。不过便今日没能上榜,也无妨,横竖两年后还有机会,弟子再加倍努力便是了。”

    罗府台点点头,“嗯,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金榜题名的确是你的目标,却不该是你的全部目标与追求,不断的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每一日都有进步,才是最重要的。”

    “多谢恩师教诲,弟子都记住了。”沈恒忙起身谢了罗府台,趁机举了酒杯,“这些日子让恩师操心了,弟子先敬恩师一杯。”

    待罗府台一饮而尽后,又敬了第二杯,“这一杯是敬恩师和师妹在我不在期间,对善善的照顾的,因为知道有恩师和师妹关照她,也因为知道她自会替我孝顺恩师爱护师妹,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大家喝着酒,吃着菜,一时间满屋子的热闹与温馨。

    待吃过饭,红绫红绡上了茶来,罗府台才正色又与沈恒道:“别想着考完了,就可以懈怠了,明儿便罢了,打后日起,每日仍是一早就过来,除了本府处理公务时在一旁帮着打下手,每日一篇文章也不许落下了。还有每日的十篇大字,你那手字真的不能看,等到会试时,一手好字便真能为你加分不少了,哪怕都是馆阁体,乍一看都差不多,细看也是有分别的,那些老大人的眼睛都厉着呢!”

    “至于放榜的事,那也不是你该操心的,本府的消息怎么着也比你的灵通,有了消息自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所以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头也不回的往前看才是正理,毕竟已经考完了,你再怎么回头看回头想,也是于事无补了,记住了吗?”

    沈恒少不得一一应了,又谢了罗府台的苦心,再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见时辰不早了,才与季善告辞家去了。

    罗晨曦怕他累了,还想留他们就住下算了,“横竖师兄的屋子是现成的,善善嘛就仍跟着我住便是了,何必再来回的折腾呢?”

    让罗府台给阻止了,“你师兄刚回来,肯定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还是家去的好。”

    沈恒稍后上了马车,才附耳与季善庆幸道:“亏得恩师是过来人,什么都明白,不然我们真留下了,我这好容易回来了,却仍只看得见媳妇儿却抱不上,我还不如不回来呢!”

    说得季善哭笑不得,掐了他的腰一把,低嗔道:“一天天就知道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懒得理你。”

    沈恒却是振振有词,“我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我想抱一抱我媳妇儿有错吗?怕是想乱七八糟的人是善善你自己吧?”

    “你再胡说八道,今晚上就睡榻,不许睡床啊……”

    夫妻两个到了家,已是快交二更,大家都早熄灯睡下了。

    遂轻手轻脚也梳洗了,回房熄灯歇下了……

    翌日季善懒洋洋的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沈恒在外面听得她叫‘青梅’,知道她醒了,便自己替她打了热水进来,“善善,你醒了,饿不饿,我马上给你端早饭来啊。”

    季善浑身都酸软无力,再想到害自己浑身酸软无力的罪魁祸首正是眼前的某人,当然不会与他客气,理直气壮道:“那你快点儿,我饿得都快能吞下一头牛了。”

    沈恒最喜欢的就是她这副无论让自己做什么,都理直气壮的样子了,笑着满脸溺爱的应了“好”,脚步轻快的给她端早饭去了。

    季善这才笑着穿衣下了床,之前觉得空荡荡的屋子分明就只多了一个人,却一下觉得被无形的东西重新填得满满当当了一般。

    一时季善吃过了早饭,沈恒便问起她这些日子遇上了什么事儿来,“善善你昨儿不是说回头再细细与我说吗,这会子能说了吧?”

    季善“嗯”了一声,“当然能说,本来昨晚就要与你说的,谁知道你……算了,现在说也不迟。你知道我是我娘当年捡来的撒?前阵子你刚出发去了省城不久,便有人找上了门来,说我是他们家走失在外多年的小姐……”

    就把整件事的前前后后都与沈恒细细说了一遍,末了道:“算着时间,那范妈妈应当快要收到京中的回信了,毕竟他们那样的人家,肯定自有旁人所不知道的传送消息的渠道。那样的话,指不定就这几日,她就该再次上门了,希望到时候她能别再那般神神秘秘,此地无银三百两吧。”

    沈恒早已听得是满脸的惊讶,等季善说完了,才握了她的手道:“早料到善善你肯定出身不凡了,不然这样的相貌气度,这样的聪明能干,岂是寻常人家生得出来的,却还是没想到你竟然是侯府的千金小姐!我这可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这辈子才能捡到这样一个大宝贝,本来就已经够能干,咱们这个家全靠你在撑了,如今还证实是侯府的千金小姐,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好娘子,你不会嫌弃我只是个小小的穷秀才,回头就把我给一脚踹了吧?可千万不要啊,我还等着当侯府的姑爷呢!”

    说得季善是又好气又好笑,啐道:“去你的,人家跟你说正事儿,你却跟晨曦一样,只知道贫嘴,再贫嘴不理你了啊。”

    沈恒忙笑道:“这不是怕你心里不是滋味儿,想逗你开心吗?偏偏这阵子我都不在家,别说替你分担了,让你连个可以对着说话儿商量的人都没有,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季善反握了他的手,道:“我心里其实还好,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抱过希望,所以就算她们忽然找上了门来,我心里也很是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像是旁观者在旁观别人家的事儿而已。何况不是还有晨曦一直陪着我,与我商量,替我分担吗,所以你就别过意不去了。”

    沈恒“嗯”了一声,“好在我现在回来了,之后都能一直陪着你了。那善善,你打算怎么做,真要进京去吗?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陪着你,支持你的。”

    季善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之前还真有些担心回头那范妈妈再来求见时,把什么让你索性就留在京城国子监念书,或者直接给你谋个一官半职的话一说,你就反过来劝我了呢……别恼别恼,我开玩笑的,因为知道你绝不是那样的人。”

    顿了顿,才又道:“若范妈妈这次什么都肯告诉我了,我自己也觉得没有疑点了,那去一趟京城也无妨,到底生了……我一场,早前不知道时还罢了,如今既知道了,还是该去拜见一下的。可若范妈妈还是遮遮掩掩的,不能让我彻底释疑,那我肯定就会直接当没有这回事儿,哪怕将来晨曦出阁时,我们有可能要一路送她去京城,我也绝不会踏进他们侯府半步的!既是自家的骨肉,以诚相待有那么难吗?”

    她又不要他们旁的,名也好,利也好,所谓‘补偿’也好,只是想要一句实话,一个明明白白而已,有那么难吗!

    沈恒沉吟道:“疑点众多,咱们在京城又人生地不熟的,肯定要弄清楚了,才能进京,不然谁知道到时候会遇上什么事儿呢,那可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就是不知道那范妈妈什么时候会再来?恩师让我明儿就照常去府衙了,到时候我肯定不在家,善善你千万记得让青梅立时去叫我回来啊,也好让她们知道,你是有相公撑腰的人!”

    说得季善“噗嗤”笑出了声来,“我又不是要跟她们打架,用得着你撑腰呢?何况之前你不在时,我也没吃了亏去啊。不过有这份心比什么都强,那就奖励一下吧……”

    忽然起身凑上前,在沈恒脸颊上“吧唧”了一下。

    沈恒立时来了劲儿,忙也冲她凑过来,“奖励一下怎么够,怎么也得十下八下的啊……”

    让季善伸手直接把他的脸给怼到了一边去,忍笑道:“正经点儿,我可没时间跟你闹,还得去一趟飘香呢。大家伙儿这些日子都记挂着你,每次我去都要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如今你既回来了,自然该去给大家伙儿都打个招呼才是。”

    沈恒只得悻悻的坐了回去,道:“好吧,是该去见见岳母和叶老,再给大家伙儿都打个招呼才是,明儿又得忙起来了,还不定什么时候再有时间呢,那收拾一下,我们就去吧。不过,晚间你得再奖励我才成,还得奖励我……”

    说着还是凑到季善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待季善红着脸啐了他一口,却没说‘不行’的话,才笑着扔下一句:“不否定就是默认了哈,可不许言而无信。”,脚步轻快的往外吩咐焕生叫车去了。

    余下季善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小声“呸”了一声,才抿嘴无声笑了起来。

    夫妻两个很快到了飘香,不出所料迎来了大家伙儿的热烈欢迎,“昨儿我还跟黄大哥说算着时间,沈相公怕是就这几日,就该回来了呢,没想到就已经回来了。”

    “瞧沈相公精神气色都这么好,这次一定考得极好,马上我们就该改口叫举人老爷,太太我们也该改口叫举人太太了吧?”

    “太太,沈相公是哪天回来的?就昨儿啊,昨儿回来,今儿便来看大家伙儿,沈相公这也太客气了。”

    “太太中午就和沈相公在店里吃饭吧?我们大家伙儿凑份子请太太和沈相公吃席怎么样?”

    “好啊,那我来安排吧……”

    季善与沈恒少不得笑着与大家寒暄道谢了一回,待叶大掌柜将大家伙儿都打发去忙各自忙各自的后,才与叶大掌柜和周氏一道坐了说话儿。

    叶大掌柜先就问起沈恒可已去拜见过罗府台来,“沈相公的正事要紧,店里什么时候不能来?可千万别因我们大家伙儿,误了您的正事才好。”

    沈恒笑道:“昨儿是上午到家的,所以洗漱一番,又吃了点儿东西,歇息了一会儿,便已去拜见过恩师了,晚上还是在恩师那儿吃的饭。因恩师让我明儿就得开始日日去他老人家那儿报道了,算着时间,只有今儿得空,所以索性跟娘子一起过来,瞧瞧大家伙儿,您老就放心吧。”

    叶大掌柜这才笑开了,“不会误了您的正事就好。看您如此容光焕发,这次肯定能金榜题名,让我们大家伙儿都喝喜酒吧?”

    “现在还不好说,因为这次考题不难,差距不容易拉开,结果自然也是一切皆有可能……”

    周氏见叶大掌柜与沈恒说得投入,便低声问起季善来,“善善,后来……她们还去找过你吗?明明胎记都已经证实过了,旁的都可能作假,那个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的,为什么她们还是不肯尽快安排带你进京去认祖归宗?都怪我,当初要是不把你的东西给扔掉,她们肯定早就找到你了,你也不会明明就是侯府的千金小姐,这些年却……”

    再想到早早就去了的真正的季善,那才真是一日好日子都没过过,就越发难过自责了。

    季善见周氏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任是谁都能瞧出她已有日子没睡好了,忙低道:“娘您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了不怪您,要不是您,我可能早就死了吗?至于她们为什么不尽快安排我进京,不是她们不肯安排,是我要等相公回来……您别急,现在也不成,我还得等相公放榜呢,不过就算等到相公放了榜,这都十一月了,晨曦出嫁的日子也是越来越近,我也走不开。还是等开了年再说吧,横竖到时候晨曦出嫁,我和相公多半要送她去京城的。”

    有些事就不必告诉周氏了,省得她担心,就现在她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了,要是再知道事情远不如她想的那般简单,不是更得吃不下睡不着了?

    周氏听得是季善不愿现在进京的,方心下稍松,道:“就算姑爷放榜和罗小姐出嫁也要紧,那到底是你的亲生父母,你也该尽快去见一见他们才是。这么些年他们都没见过你,如今好容易找到了,见你还这般的能干出挑,还不定得多喜欢,他们那样的人家,肯定拔根汗毛也比咱们的腰粗,你以后便也不必这般辛苦了,只消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就够了。”

    季善知道在周氏心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肯定都幸福的不得了,也不反驳她,只笑道:“我如今也没多辛苦呀,而且我现在打扮得不漂亮,没人伺候呢?娘您就别为我操心了,保重您自己的身体要紧,我们下个月就要回清溪去过年了,您不想到时候漂漂亮亮的回去,漂漂亮亮的出现在莲花和虎头面前呢?”

    少奶奶她还是愿意当的,不过只愿意当靠自己双手挣来的财富堆砌出来的少奶奶,那样她心里才踏实,才不会时时悬着心,自己眼下所拥有的一切,会不会忽然就没了!

    中午季善与沈恒自然就是在飘香用的午餐了。

    店里所有人自叶大掌柜以下,一共凑了四两多银子的份子钱,因店里的食材也好,酒水也好,自己人吃肯定都是成本价,四两多银子足够置办两桌丰丰富富的宴席了。

    大家再一起上手,你忙这个,我做那个的,不到半个时辰,便在欢声笑语中开了席,直至申正,大家都吃喝得尽兴了,也该为晚餐上客做准备了,才散了席。

    季善与沈恒也才辞了大家伙儿,坐车回了家去,至于晚间季善有没有践行自己‘没有否认就是默认’的诺言,就只有小夫妻两个自己才知道了,总之沈恒次日出门时,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眨眼已是几日过去,府城也在又下了一场秋雨后,彻底入了冬,冷得季善再也忍不住让青梅生了炭盆,还随时手炉不离身,才觉得好了些。

    范妈妈就是在阴雨绵绵中,再次登门拜访了。

    季善见她和万妈妈林妈妈都冻得鼻尖通红,先让她们在火盆前坐着烤了烤浑身的水汽,又让青梅给她们上了滚茶来,瞧着她们都渐渐缓过来了,才道:“范妈妈今日登门,可是已收到京中的回信了?”

    范妈妈笑着点点头,“小姐真是聪慧,我的确已收到京中的回信了。也亏得收到了,不然再在会宁城干等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都要冻散架了,明明瞧着天气日日也不差,怎么就能这么冷呢,京城这会儿早就滴水成冰了,也没有这么冷啊。”

    季善笑道:“我们这儿的冬天就是这样的,因为临河,所以是那种直浸骨头缝儿里的冷,哪怕穿得再多,也是不管用的,也不怪几位妈妈不适应,这么多年了,我也不适应。”

    范妈妈笑道:“这种冷我觉着烧火盆都不管用,怕是非得烧地龙,才能浑身都暖和起来。对了,我听说会宁府学去秋闱的学子们大半都已回来了,想来姑爷也该回来了吧?不知今儿我们几个能不能也见一见姑爷呢?”

    “我相公的确已经回来几日了,不过他回来的第三日,便跟着府台大人继续学习去了。”季善笑道,“范妈妈既想见他,我叫人去问问他得不得闲回来一趟便是了。”

    说完叫了青梅进来,如此这般一吩咐,青梅便应声出去了。

    季善这才又问范妈妈,“这些日子几位妈妈都怎么打发时间呢,可有到处逛逛我们会宁府?我们这儿地方是小了些,肯定比不上京城的繁华热闹,却也颇有几个地方值得一游,像玄宁寺啊,天桥下啊,还可以坐了小船慢慢悠悠的绕城一圈儿,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范妈妈点头笑道:“我们还真去逛过玄宁寺了,在天桥下也买了一堆小玩意儿,可惜这几日日日下雨,我们也不好出门,也不知道回京前还能不能得闲去坐船了。”

    二人你来我往的闲聊着,加上万妈妈林妈妈时不时在一旁凑趣几句,倒也不难打发时间,直至院子里传来沈恒叫“娘子”的声音。

    季善因笑着与范妈妈说了一句:“我相公回来了。”,起身迎了出去。

    范妈妈便看了万妈妈林妈妈一眼,三人都瞬间打点起精神,往外看起来。

    就见季善很快引着个长身玉立,清隽斯文的年轻人进来了,若不是早就打听过沈恒只是出身寻常农家,在迎娶季善冲喜之前,还因为害怕上考场,读了多年的书还连个童生都不是,甚至差点儿连命都没了,范妈妈三人肯定要当沈恒是出身什么清贵之家的公子少爷了。

    当然,范妈妈三人也不是没见过比沈恒生得更好、气质更过人的男子,他们府里从老爷到少爷们,哪个又生得不少,气质不好呢?

    可老爷少爷们那都是富贵乡里堆出来的,这沈姑爷出身差了十条街,竟也不输他们,——也就不怪有侯府亲生本家摆在眼前,小姐都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把姑爷摆在第一位了,这样的相公,哪个女子能不爱重有加的?

    范妈妈三人忙起身给沈恒见礼:“奴婢们见过姑爷。”

    沈恒微微一笑,回了三人一个欠身,“三位妈妈不必客气,请坐吧。”

    季善也笑道:“三位妈妈坐吧,我相公自来便是个随和人儿,还请不必拘礼。”

    待大家都分宾主坐了,才正色道:“三位妈妈定要见我相公,怕是你们接下来要说的话,觉着有我相公在才好说?现在我相公也回来了,就请直说吧,不必再兜圈子了。”

    顿了顿,“我与我相公从来无话不说的,所以已经什么都告诉他了,三位妈妈不必有任何的顾忌。”

    范妈妈想的也是接下来的话最好当着沈恒说,那就算最后季善仍不动心,还能从沈恒处着手,这会儿见季善主动这么说,自是正中下怀,笑道:“既然小姐和姑爷这么爽利,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啊。”

    “我日前已经收到京中主子们的来信了,主子们的意思,既小姐一定要把心中的疑惑都解了,才肯进京去,那就让我直接告诉小姐便是,横竖迟早也要让小姐知道的,也不差早几日晚几日了。”

    季善淡淡一笑,“那就最好了,范妈妈请说吧,我们夫妇洗耳恭听。”

    “不敢。”范妈妈谦逊了一下,将万妈妈林妈妈打发了出去,才继续道:“小姐不是很想知道,京城府里已经有一位三小姐了,为什么我们还要寻找三小姐,为什么当年明明报了官,还是没能找到小姐,我还让小姐不要查,因为肯定什么都查不到吗?此事说来就话长了。当年小姐让您的奶娘夫妇带着四个护卫,先护送回京时,路上的确遇上了土匪……”

    土匪还人多势众,阜阳侯府的四个护卫双拳难敌四掌,哪是对手?

    只能且战且退,直至天黑以后,再趁着夜色,仗着自家马肥车快,足足奔驰了一整夜,总算在天亮以后,将土匪给远远的甩开了。

    却也直到天亮以后,才发现被安顿在马车里一堆被褥中的自家三小姐竟不知何时不知了去向,怕是夜里大家都拼命赶路,马车又颠簸,不知何时给颠出了马车去,他们却都没有发觉!

    一群人立时满身的冷汗,都木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半晌,还是生死关头便只剩本能,早顾不得什么主子的命才是命,自己亲生儿女都得靠后,而一直将自己女儿紧紧抱在怀里的奶娘先醒过了神来,哭着便喝骂众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掉头去找,要是找不到三小姐,他们一群人可都别想活了!

    众人才忙强撑着翻身上马,沿着昨晚赶路的痕迹,一路又找了回去,连会不会再次遇上土匪,也顾不得了。

    所幸他们返程倒是再没遇上土匪,可不幸的是,他们也没找到他们的三小姐,——晚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具体走了哪些路,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也就只能返程个大概;三小姐又轻,肯定一颠出去便飞远了,还能往哪儿找去?

    这下一群人都绝望了,其中一个昨晚就受了伤的护卫,浑身又痛又累之余,便提议他们就近报官去,让官府出面帮他们找人兼剿匪,指不定还能找到他们三小姐,那他们自然也就有活路了。

    其他人却都不赞成他的意见,尤其是奶娘,说就算他们请动当地官府出面替他们找到了三小姐,只怕他们也难逃一个“护主不力”的罪名,多半仍是活不成了;何况纵官府出了面,便能找到三小姐了吗?

    万一仍找不到呢,那岂不是阜阳侯府脸也丢了,人也没找到,他们更是活不成了!

    随即奶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她的女儿不是与三小姐差不多大吗?

    当初正是因为生产日期与阜阳侯府的二夫人差不多,奶娘才会被选为三小姐奶娘的;又因二夫人宽柔待下,许了她带了自己的女儿在身边,与三小姐一同喂养,将来正好给三小姐当贴身丫鬟,奶娘的女儿才会一直跟在她身边,与三小姐只差是同吃同住,所以也养得粉团子一般人见人爱,不知道的人谁会拿其是下人的女儿。

    那他们大可说昨夜被颠出了马车的是奶娘的女儿,而非三小姐,如今在奶娘怀里的才是三小姐。

    回头再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上三五个月,横竖几个月大的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儿的,到时候便是二夫人当亲娘的,只怕也认不出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只能奶娘和护卫们说是,就是了……

    范妈妈继续沉声说着,“奶娘这个主意一旦露馅儿,那可是混淆侯府血脉的大罪,是以一开始不但说报官的那个护卫不同意,其他三人也不同意,三小姐走失了只是他们死,若还敢罪上加罪,就是全家人都得死了!可奶娘却说,二老爷和二夫人都疼三小姐疼得眼珠子一般,一旦让他们知道三小姐走失了,怎么可能只要他们几个的命,肯定他们所有家人都逃不过一死,既然横竖都是全家死,为什么就不能搏一把呢,搏一把还能有一线生机,不博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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