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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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哈铁路从镇子的西侧穿过,南面又有锻带一样飘过的三同公路,这镇子就愈加繁荣起来,商贾云集,工贸发达,便有了几分城市的味道。

    只是这镇子的名字不太响亮——吴镇,年长的人都叫它“站上”

    吴镇这几年楼房多了起来,说粼次栉比并不为过。平房住着不如楼房舒服,住在高层楼房里看街上的行人,蚁一样的小。住楼房也有住楼房的妙处。

    吴镇的中心十字街西首,有一座十层的小楼。这小楼闲置有四年多了。这房子原先是一个开药店的业主盖的,房子宽敞气派,有几分大家主的意思。只是这家人出了几桩怪事,先是这房子的主人莫名其妙地患了一种病,每天早晨起来检视身上,一定有条条的紫色的印痕,好像晚上有人鞭笞他,可是又不痛;后来他的儿子奇奇怪怪地死掉了,没有一点征兆。那人找神婆看,设案摆香后,神婆叫他回去拆掉灶面向下挖,便知分晓,此外并没有说什么。那人回去就在于挖,挖下一米多时,却不敢再挖了,原来有一具红漆的棺材横在里面。他又合上土,再焚香祷告,重回神婆那里,情神婆做了法。神婆告诉他,这房子不能住了。从此,他携妻挈子远走异乡,不知何处。

    当然,那房子就空下来,房子里的一应摆设如旧,没有丝毫的挪动。

    这宅子成了鬼宅。

    吴镇上溯百年不过是一个小火车站,所以年长的人才叫它“站上”的。七十年前这站台上来了一位教书的先生,唤做白仲易。白仲易并不曾携妻带子,大概是他还没有娶妻。白仲易面目清秀,写得一手好文章,又有一笔好字,口才又好,为人谦恭有礼,长幼有序,就被镇是的头面财主柳万年延聘为妇婿。论说这也该是白仲易前世修来的福,那柳财主的女儿花荣月藐真的有天仙之色,是柳财主掌上的明珠,况且柳财主只她这么一个女儿,那偌大的家业也就有他的一半了。可这白仲易白先生偏偏过了两年的好日子,竞不辞而别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只撇下娇弱的妻子整日思君盼君,以泪洗面,眼看着韶华渐逝,青春不复,岂不悲哉!又有弱子不谙人世,刚会呀呀学语,真是人见人怜。不过,转过年,先生托人辗转捎过信来,说他正和日本人打仗,生死难料,劝她改嫁,免得耽误了她的一生,那岂不是他的罪过!捎信的人并未详说白仲易的情况,匆匆地走了。柳小姐又是一阵的悲伤。但既已有了夫君的音信,想必日后还会有团长圆的日子,她就心生希望。可苦苦等了两年,仍不见那白仲易的影子,她心一横,就嫁了人。那人是个厚道的庄稼人。

    孩子渐渐长大了,长到十三见岁,做母亲的给他说了一门亲事。那时柳财主已过世四五年了。转过年,给这刚十四岁的孩子完了婚。他们的日子过得还可以,虽然少了柳财主在世时的光鲜体面迎来送往。

    光复以后,因家世被定为地主成份,田产分了,只留下三间草房两垧地,几个人想依度命。虽然是地主成份,但因为那教书先生抗日的缘故,他一家又待人真诚,又因为柳财主在世时广积阴德,乐善好施,也就没有人难为他们了。这也算是善有善报吧!

    柳小姐自改嫁给那老实厚道的庄稼人后再也脊生育过,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生育更好,少了挂碍,免得前一窝后一块的又是偏又是向的。好在有那教书先生的遗子,这柳小姐的心中就有了期盼。直至她抱上孙子之后,就更加觉得生活是这般的有滋有味,和那厚道的庄稼人过日子也挺幸福的。

    柳小姐并那教书先生的故事在这吴镇经久传播就愈加离奇。言传那教书的先生白仲易百战不死,后来做了什么大官,据说还有人见过呢。那柳氏小姐的孙子长到十五岁时也同他的祖父一样做了一位教书的先生。那时全国早已解放,到处是一派热火朝天建设家园的景象。

    那柳氏的孙儿名唤李保田。李保田承了其祖父的才气诗词歌赋样样都能来几下,也写得一手好字。其实,李保田最大的长处最大的嗜好是作画,但他不画花鸟虫鱼山水人物质,只画鬼。他的鬼画幽而不阴森,清而不凄苦,说不清那里有一种什么韵味,看了直觉得那鬼域里也有几分的温馨可人。

    李保田也是有过妻室儿女的,只是他的近乎乖张的性格荒唐的举止着实叫妻子心灰意冷,就,离了。啊,说来这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三十年前的事情赵保田依然历历在目,仿佛昨日。

    鬼宅称其为鬼其必有鬼,要不然何以有那么多的怪事。信者曰天地神灵随影随形,无处不在,鬼有鬼,自然的事。赵保田并不觉得鬼宅和他有什么关联。两年前他退休在家,春天里一个日丽风和的日子,他无事闲逛到鬼宅旁,侧耳倾听,分明有鼓管笙箫在奏一曲闻所未闻的乐曲,如霓裳羽衣般轻渺曼妙。他问在路上的几玩笑的年轻人可曾听否,他们答未曾闻也。年轻人起哄说那里有女鬼,进去吧。赵保田说:“去就去。”他真的进去了!

    镇上的人并未惊讶于赵保田能进得鬼宅,鬼客宅有鬼多半是人的传方,传言日久疑惑丛窦就愈多,又有许多附着于鬼宅的稀奇古怪的事不断生出来,就少有人妄自揣度鬼宅的奇信度。赵保田是镇上的奇人,进了鬼宅当然不为人们所惊讶了。但赵保田在鬼宅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转了一个周遭又在满是尘土的床上躺了一会就出来了,满脸的喜。他出来的时候说什么鬼呀神的,根本没有,喏,不信你们进去查验。没有人进去查验,没有人敢进去。

    赵保田从鬼里就回了自己的蜗居,品了半个月的“一元糖麸”小烧酒后,在一个阴郁的晚上又进了那鬼宅。

    这是奇人奇事!

    赵保田在鬼宅里住了一个晚上,早晨出来时容光满面,未有丝毫的阴晦之色。人们问他,里面有鬼吗?赵保田笑而不答,那样子神秘还有些惬意。后来他说:“有!”

    赵保田说有鬼那就是有的,有很多很多的鬼,但鬼宅不是凶宅,人人都可以进得去的。虽然他这么说,没有敢进,所以鬼宅什么样子究竟可怖到什么程度也就无从知道了。倒是赵保田自从二闪进了鬼宅之后突然间名声赫赫,职日中天,见的人除了有十分怪异外还有九分的敬畏,就好像赵保田身上附了鬼着了魔,眉宇间似乎也流出幽幽的清冷之气。

    有一天,大概是赵保田从鬼宅里出来的第五天,他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但赵保田决不去看医生,他说医生都是些混蛋,医术不佳不尚医德却常赚得个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美名。他这么一说,就没有人给他看病,况奇人之病自有其奇异之处,非等闲之辈可在医治的。这样,赵保田就在床上躺着,躺了一整天,双目噔视天棚,口中念念有词,面色赤红,却无发高烧的症状,偶尔也冒些虚汗。他不吃、不喝、不动、不睡、不呻吟、不求助,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左邻右舍亲朋大笔旧都去看他,见他的模样又都战战兢兢地退出,以为赵保田就是活着的鬼。

    晚饭后太阳还没有落山,就听得赵保田屋里传出热泪盈眶烈而欢快的声音:“来者,去者,来者来亦,去者去亦!天道如此。“反反复复地这么一句话,说得人一头雾水。大概只有赵保田一人明白。

    赵保田的妻子离他而去的时候他才二十几岁,年纪正轻风华正茂。妻子走了,带走了他的才一岁半的儿子,他好不悲伤,独自闷在屋里哀泣的两天。可是终究要生活的,一个人也要生活,想想生活也不过是波波折折坎坎坷坷,这又有什么样呢?保田的精神又打了起来,脸上有了笑容。在这之前,保田经历了一件没齿难忘的大事:上级要他参军,参军到部队上就是军官,但保田不去。他没有说理由,其实谁都知道为什么,那时有战事,他怕呀!于是,赵保田的公出口创汇被停了,虽说现在回到了学校,但那是社办,挣生产队的工分。妻子和他离了多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赵保田自此一个人生活,孤单但很快乐,没有忧愁,少有烦恼,在他的斗室中饮酒诵诗,自娱自乐,画鬼以作消遣。听说赵保田也相好过一个女人,不过赵保田做事隐秘,这种也只是听说。人们是爱捕风捉影的,于是事情就被传和得荒唐离奇,反倒使人很难相信了。

    赵保田来者去者地叨了半宿,忽然禁声,屋内的灯也兀地熄灭,就再也没了声音。好个寂静,寂静得让人感到恐怖。

    及至第二天早晨日出三竿时,仍不见赵保田的身影,大概他已随幽魂去也。人们正在狐疑,猛见赵保田的身影由屋内闪出来,都以为见了鬼,愣怔怔不知如何是好。但闻赵保田一声呼喝:“鄙人自谓苟活于世上,无以报之于乡邻,愧也!”说完抱拳施礼,复又朗声道:“承蒙乡邻照顾,谢了!”众人皆已魂飞魄散,如木雕泥塑一样呆立了好久。

    赵保田缓缓踱到人前,已没有了昨日怪异乖张的神态。他倒手、搓颈、眨眼,不消片刻已露出了笑容,满面灿烂如沐春风。没有人知道赵保田缘何这样高兴。只听他娓娓道来:“各位,是不是各位以为我身附阴魂?

    此时大家已从刚才的愣怔中醒过来,见赵保田一如往日的神态,再无疯颠之状,安下心来,再看他衣着整洁,面色如常,也就少了疑惧。

    那么,赵保田说事情就听吧。赵保田说:

    各位以为我中了鬼邪之气,哪?想想我老赵阳气之盛,鬼焉可附身?应过,鬼虽不能附身,可与鬼同谋与鬼共话倒是有的。我可是画了几十年的鬼,鬼还是与我有些缘份的。

    赵保田说起那日的的情形如同讲传奇,道神话,听得人也如醉如痴,忘却了阴阳有别,鬼域阴森其形可怖,原来鬼也有那么许多人情味。

    那日赵保田是从墙上翻进院子里的。门锁上,他只好翻墙。赵保田说自己六十来岁的人了居然翻墙如飞身轻如燕,简直是神了,焉能说不是鬼在助服。进得院来,但见杂草丛生,野花簇簇,偌大个宅院里荒凉凄清,虽然是阳春三月,却有森冷之游遍了赵保田的全身。几块青石叠在一起,宛若假山的模样,兀地矗立在赵保田的眼前。赵保田不禁吓了一跳,仔细看时,却见一行字,字曰:问世间可有青天,寄浮去苍茫一片。赵保田搞不懂是什么意思,抬头看时,却见浮去暗淡,又朔风从长空掠过,使他打了个冷战。自知鬼域已近,就紧张起来,不觉周身已出了汗,用手揩时,全是冷的。

    前面几米的地方就是叫人闻之心惊又有几分向往的鬼宅。赵保田仔细端祥,这门窗依旧,看不出什么样名堂坪。他想起上次来时并没看见这院中是这样宽大。且少有杂物,缘何变成这般景象。他的心中已有几分惊惧,但想了想自己是不应该怕鬼的,于是,赵保田壮起胆子打起精神,趋步上前。门吱地开了,从洞开的门里往里看,似乎有无数的脚在挪动,旋即列成两队,象是欢迎他的到来。有阴风从门里兄出,一片纸飘落在他的眼前,纸上有字,朱红大字,但见:请进!这是鬼吗?赵保田拿不准是该进还是不进,正犹疑之际,却被一股力推着飘到了屋里。嗬,这屋子好年的宽敞,所见俱是富丽堂皇,令赵保田啧啧赞叹。

    保田环视左右,索性喊起来,也是为自己壮胆:“哪方圣灵,何不现身与我,也好观其容,察其形。“说毕朗声而笑,四壁回音,震得赵保田自己魂魄出了七分。

    没有回音,寂静。

    良久,赵保田听到一声娇弱的应答,札记也闻到了一阵脂粉香。那声音道:“我等至此已多时,即当与你谋面,只恐惊吓于你,赵先生!”赵保田梗梗脖子,心想,鬼魅魍魉皆人死所化,虽非人形,字可惧哉!于是拱手抱拳说:“无妨,想我作出鬼画三十年,生生念鬼,不怕。”这么说着,猛见前面一卓绝的女子施频示笑,妩媚的眼神叫他一阵心悸,忙还礼道:“今日冒犯,请恕我不请而至。”这女子并没有责怪之状,反倒多有谢意,说她在这里孤单寂寞,难得赵保田来。保田与女子交谈方知,她的前世是这一地有名的财主的小妾,只因她与一个长工有了私情,才被财主杖责而死。赵保田想她是因情而亡,就多了惟惜悲悯之心。只是,这女子与赵保田谈了一阵子却杳然而去,只丢给他一句话:心既已流落,不知所终,苦也!

    赵保田又听等一片杂沓之声,似有许多人走过,心知是众鬼已散去,再环视四周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堂皇富丽,一如他来时的那样。屋里的陈设依旧,床上落满了灰尘。

    保田想自己是做了一个梦!

    他和衣躺在床上,眼见东方泛青,知道又是一天了,想睡却睡不着。

    所有的听赵保田讲故事的人都已沉浸在他的讲述中。及至他讲完,众人还如醉如痴。过了半晌,忽然有人问:“你是不是糊弄我们呢?你看那院,哪有什么杂菖睥介吕诡谲地笑,不理会他的问话,反剪起手唱道:“自有痴人说梦,哪见智者言狂,走了!走了!”赵保田的身影细瘦,看得人直觉得他就是那鬼宅里的幽魂,不禁又身上起了冷气,就都逃也似的散去,没有再去看鬼宅一眼。

    镇上的人传赵保田的事久了,也就没有了当初那新鲜的感觉,又看赵保田进进出出,面色朗润,就觉得他也是一个常人,有什么可怪的呢?

    秋天将至,秋日里深远的天空象有许多无尽的思绪,相信着夏天,轻柔的云移过来,又有了许多的妩媚,仿佛是少妇的笑脸。

    赵保田看天空象看自己无边的心事,他不知这些天来缘何心绪烦乱。唉,他打了个唉声。五天前他的儿子来看他。儿子三十来岁了,对他毕恭毕敬,也象那么一回事。赵保田见儿子时总要板着脸,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似乎他就是先贤圣哲,所说的就是至理名言。他不问儿子的母亲如何,但儿子总提他的母亲,这叫他心里不踏实,还有些愧疚,就又说些似而非的话。末了总是把一沓票子硬塞到儿子的手上,不要是不行的,他要说“从父,从兄”之类的话,眼睛一定要瞪起来,样子很威严。

    儿子没有出息,赵保田说,才做了一个小小的职员。他摇头,他很有才气呀!

    赵保田儿子的母亲,姑且这么说,离婚以后找了一个农民,相守着过了几十年后,男人去了。赵保田这几十年里见过没有几回,听儿子说她体弱多病,就想一个风烛残年的人也够可怜的。保田想这事久了,似乎在看天空中有无数个阴魂在游走,天霎时黑了一样。怪呀!他自语道,抹抹眼,天又亮了。

    赵保田回屋。做画。他画鬼。他不知画了多长时间才将画做完。看看已臻完美的画,他心满意足,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墙上的钟已是八点。嗬,做了七个多小时了,他此时已感觉到肚子里饥饿,又有急急的尿意,就去如厕,回来后顺便抓起一个馒头,再倒上一杯白开水,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赵保田的目光没有离开画: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个幽幽怨怨的女鬼,正欲飞身飘离一片盛开着鲜花的草地,草是蓝色的,一直向处延伸,与起伏的山相接;有许多工作眼睛在山坡上,闪烁着跳跃着,无数个鬼魅般的阴影从册脚下袭来保田自己看得有几恐惧了,仿佛那森郁的画面时刻会瘵自己劈头罩住,忙闭上了眼睛,嚅动了一下喉结,再慢慢地睁眼。眼前依然是那幅画。

    赵保田此时有困倦之意,打了个哈欠,自己上床睡了。他睡得很沉,没有做梦。

    先前人们所谓赵保田放鬼宅之事多是源于他的自述,虽觉几分可怖但日久即以为荒唐无嵇聊且作为饭后的谈资。但九月二十一日正午十五点火赵保田打点行囊住进了鬼宅之后,人们觉得赵保田还是怪而又怪的,不单单是赵保田身上有一种鬼气,他简直就是一个鬼。所以,当赵保田第三日也就是九月十三日正午从鬼宅里探出头来,见到他的人都惊悚而逃。此时的赵保田满面尘垢,一双眼睛有七成的狐好收成三成的地府味道。他手舞足蹈,口中有词,尼异的样子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原先那个赵保田。在人们的印象中,赵保田的清瘦,挺直,脸面上棱角分明,总让人想起“太上老君”三天里赵保田在鬼宅里潜踪匿行,似乎是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没有灯火的黑洞洞的充满阴恻之气的宅院里似乎有萤火在飘,变幻的时而明亮时而暗淡的萤火象是从天上附下的星辰。

    赵保田奔市场而去,人们都避开了。

    保田哈哈大笑起来,仰天叹道:“人鬼同途,何以惧哉!”他一路走去,取了些菜蔬肉食,随手放钱在床案上,待手中沉痛甸不可再多拿时方椟回身来,一路反复唱道:“苦我,哀我,怜我,皆谓度我。去生之处去灭处,浮华世上走周遭!”没有听得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保田又回到了鬼宅。

    赵保田从市场进到鬼宅正是下午的一点半,太阳热烘烘地,有一点热。下午四点时,鬼宅的烟囱冒出烟来,接着从开着的窗子里飘出炒肉香味,又有刀勺相击之声。赵保田在做鬼饭。原来鬼也要吃的哟!

    当晚的风不很柔和,从敞着的窗子里传出保田的声音,似乎还有影绰的人影。保田说:“请干了这一杯,你是旷世的清官,廉且明察,威从中来。哪似我那顶头的上司,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却满口的仁义道德,目中尽显贪婪之色,手撷不义之财”赵保田的影子晃动,似乎醉了,大呼小叫起来:“我的祖上,今日见到你,做孙儿的实在愧疚难当。想你不顾娇妻弱子,执缨杀敌,可我,唉伏龙随你放海,打虎同你上山,祖爷爷不要扔下我”门咣地一响,赵保田的身形闪出门外“宁愿抱花死,不为风吹落,尔何随波去,同流近污浊。”他的声音已近嘶哑,踉跄着趴伏在地上,呜咽哀绝。

    赵保田的身世坎坷,一言难叙,三十年寒中遍尝冬夏冷暧,品尽世态炎凉

    天黑时,赵保田从地上爬起,踉跄进屋,拽亮了所有的灯,霎时灯火通明,也映亮了他的脸:沧桑、倦怠、无奈、迷惘

    赵保田在这鬼宅里又住了三日白天里死寂无声,夜里盆碗交击,又有赵保田几近嘶哑的声音夹杂着门窗开启声杂沓的脚步声,似乎这里就是喧闹的杂市梨园。

    到了第四天晚上时,这鬼宅里钱没了动静,又回复到以前的能森的宁静中,人闪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直至次日早晨,人们豁然看见一张大黄裱纸贴在鬼宅的墙上,曰:“世上本无鬼,鬼在人心中。我去也。”

    赵保田去了他前妻那,但他没有带他的那些鬼画,他已把那些鬼画焚在了鬼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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