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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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秋十月,一个平和而无风的天气,空气里流淌着灿烂的阳光,干净而清爽,如同人们脸上的笑。

    上午第一节刚下课,老师来到教室:“华春燕,你爸爸来看你了。”

    “爸爸?”她当是养父来了,飞快地跑下楼去,一个高大的老人远远的向她招手,她一直跑到那人跟前,还在四处张望。

    “燕子!我是爸爸呀!”

    春燕仔细看着他,心中忽然一个念头跳动,涌动起莫名的酸痛:"我的爸爸?他真是我的爸爸?"

    “啊!我见过你,上中学的那天早上我家来三个人"春燕想起往她兜里装了8块钱的那个凄苦的身影,心里默念着:"原来他是爸爸,当时就觉得那人怪怪的。”

    华光迟点点头:“燕子长大了!”华光迟这个坚强得不能再坚强的父亲,胸膛里那颗心在剧烈的跳动,看着女儿像傻子一样呆立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是在笑,可明明看到泪水爬满那苍老的面颊,流进那不停翕动的嘴里。

    就是上个月,春燕抱着亲生父亲说自己平反的信哭了一个晚上,20年了,那封饱含辛酸的信把她心中二十年最碰不得的一角,刺的好痛好痛。她多少回梦里看到父亲的模样,他不该这样苍老,不该是满头白发,不该她不知道是喜,是悲,是激动是心痛,是熟悉是陌生,那感情复杂得不能再复杂,天下所有词典里不会有哪句语言,准确表达父女此时的心灵的交流。

    春燕想扑到爸爸怀里放声大哭,她看到爸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滴在地上。

    一直到牛大乔红来到叫了几次,春燕才迷茫地拉着爸爸那粗裂而干枯的手。平生第一次叫“爸爸!”华光迟抓着女儿的手在微微的发抖。

    那天晚上,华光迟请春燕几个同学到一个比较好的饭馆吃了饭,还要半斤二锅头。“我几十年没喝过这个了,今天高兴,大家都喝一杯。”

    春燕喝了一口苦辣苦辣偷偷背过脸吐了,牛大看到了:“燕子我逮着了,罚你一杯!”

    “你捉贼有功让你和燕子碰了一杯。”乔红笑里有几分诡秘。

    华光迟看到他们高兴的孩子,心里涌起一阵甜蜜。

    夜深了,月亮带着天真的笑脸,美得让人忘却世间的一切丑陋,圆得使人不知道还有悲欢离合,同学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进入梦乡。只有牛大在另一个窗口正在默默地为他们父女作一副画。

    一家人过去的事,爸爸从前到后该说的都说了,就是一个春燕特别想知道的东西,他只字不提。

    “爸爸,我憋了二十年,从来不敢像谁问起,妈妈!我的妈妈怎么那么神秘!这么多年没有一点她的信息。”华光迟忍受不了女儿紧蹙眉间的忧伤和那异样的目光,又一次涌出浑浊的泪水。半天才艰难地说:“你妈妈不堪政治压力,继承你外祖父的遗产已经到国外去了,国门紧闭,一时半会回不来。等吧孩子!”爸爸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肩头,悲痛地低下头。懂事的春燕怕伤爸爸的心,赶忙叉开话题。

    父女几乎一宿没合眼。在这个孤寂的夜晚,他们一起回味咀嚼着人生的酸甜苦辣,彼此都觉得有了心灵的寄托和慰藉。

    接下来两天爸爸带春燕坐上轮渡,登上黄鹤楼,黄鹤楼濒临万里长江,雄踞蛇山之巅,挺拔独秀,辉煌瑰丽,望着滚滚东去的长江,爸爸想:“江水啊!带上我的思念吧,送给我最爱最爱人。”女儿想:“带上我的思念吧,送给我最亲最亲的人。”登上黄鹤楼爸爸想:“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女儿看一眼心事重重的父亲想:“白云千载空悠悠。烟波江上父女愁。”

    转眼大学四年将要结束了,一天,牛大小心翼翼递给春燕一封信。心神紧张地等待她的反应。

    “是谁给你求爱信呀?恭喜牛哥,是不是要请我看看牛嫂子啊!说不定明年就给你生个小牛犊呢,”春燕举着信高兴得一蹦大高。

    牛大突然激动地一把夺回那封信撕的粉碎:"华春燕我是朱建国!"春燕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镇着了,她是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口气叫她的真名字。

    “牛大,怎么啦,我看得清楚本来就是情书吗,是你叫我看的,不叫看俺就不看吗,怎么这样?!”

    牛大摇摇头很伤心地走了,好多天春燕故意找话问他,他不但不回答,还故意躲开她,让春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拉着乔红“好姐姐,牛哥怎么啦,完全不是过去的样子,掉魂似的,明明是他叫我看谁给他写的情书,可为什么那么生气?”

    “你是真的不知道啊?牛大喜欢你!”她停了好大会:“不怕你笑话,我早就试探过他,别看他外表大大咧咧,其实他比谁心眼都细,追他人多的是,可他心里只有你。”乔红脸上写满酸楚和认真。

    “啊!你你说什么呢!”春燕第一次心跳加快“牛大他”太突然,她还真的没考虑过。

    她正想说呢,牛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深沉了,头发也光了,皮鞋也亮了,几次想给他开玩笑:“牛哥现在好牛啊!”一看他那闪烁的目光话又折回去了。

    她想起那天为天抽血时他焦急的目光;想起生病的几天他买来好吃的偷偷放在枕头的动作;想起他那次悄悄看着自己,被扑个正着时慌乱的避开脸红红的掉过去;想起和爸爸在黄鹤楼他专注给我们画像。华春燕有生第一次觉得温馨和甜蜜。

    毕业分配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江汉大学决定从这批学生中选拔优秀生留校,三兄妹都选中了,牛大高兴得一下把春燕和乔红一起抱起来转了三圈才放下。

    新学期开学,作为刚转变为教师身份的春燕他们,真是充分展示了所有的起点之美。牛大特殊才华被提为校团委书记,春燕乔红都是大一数学教师。一切都是在无比兴奋和喜悦中过了半年之多。

    这年春天的太阳比哪一年亮,整个空气里都充满欢乐,那天牛大派团委的一个学生送给华春燕工工整整写着她名字大信封。她心慌意乱地打开,中间画有他自己的一双深沉而期待的眼睛。下面用篆字写着:“周日我们一起去东湖,一定!”

    那天春燕跟牛大来到东湖,远望东岸丛林飞翠;南岸山峦吐秀,西岸园林争辉;北岸芦荻含碧。站在“行吟阁”眺望湖面碧波万顷,水鸟飞翔,游船击浪,渔舟荡漾,在牛大心里形成一副副美丽的画卷。

    春天的太阳虽然温暖可人,湖里的亭子处一阵风吹来,还是有几分寒意,春燕不禁打了个寒战,牛大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她披上,自己抖动抖动筋骨,一种无比豪爽和大气。他一直在望着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春燕觉得身心一阵温暖,可又觉得不安:“你会感冒的,我不”

    春燕那个不字还没说出口,被他不容改变的目光逼了回去。春燕现在才认真看看眼前的这个牛哥,抚摸胸口说话,几年来她真的把他当成亲哥哥,心里有苦有乐都说给他听,她可以在他跟前无拘无束的笑,无拘无束的闹。她分明能感知到有一个人在守望着自己,亲密着自己;经常可以透过心灵,聆听他的声音,领略他的风采。在他面前她没有掩饰,没有保留,也没有顾忌。不怕被他笑话,也不怕露短,更不怕他不懂自己。他给带来快乐,带来安全,带来信心和勇气。那天他为她输血时,她曾谜糊糊地想:我以后要是牛哥抓我什么把柄,非叫我还他的血不行,可偏偏从那以后,他不但没有向她讨要过“血债”反而对她变得客气了。

    自从乔红给她说了那么几句话,好多天满脑子都在研究他,她明白了他的心,不用说,她已经知道那天他生气的原因。可春燕是个心细的人,没有亲耳听牛大说,她还是先试探着问问明白。

    “牛哥,求你了,你为什么生我的气,我真的不明白,我做错了事,你可以打我骂我,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哥哥!”她说的好诚恳,好动情。

    牛大半天才转过身来,眼睛里分明闪着明亮的东西。他显然十分疲惫和痛苦。

    她看出他胸口在起伏,完全没有过去的调皮和幽默,严肃认真地样子,逗人可爱又可笑。她明白此时他的心情,男人表达爱情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给了他一个掩饰了情感的微笑。

    “春燕,你真的不在乎我?你不明白我的心?你看了那封别人对我的求爱信那么欣喜?”他一连问了一串问题,然后又望着远方,看着蓝天白云。

    一阵沉默,牛大突然从他的书包里掏出一包东西,是一卷一卷装表细致的书画,还有2本厚厚的日记。华春燕小心打开了,共16副画,全是画的她自己,站的,坐的,蹲的,哭的,笑的,安安静静思考的,伏案写字的,体操表演的,百米冲刺的,还有她生病躺在床上的。每副画都有一首诗。她惊呆了,眼睛湿润了。

    牛大静静地站在一边,眼睛一会看天,一会看看春燕。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她随便翻了翻他的日记,真是别具一格,图文并进,他把自己的心情用画表达出来,他那一双喜悦的,忧伤的,憧憬的,等待的,沉思的眼睛,画的惟妙惟肖。都说牛大心粗,春燕做梦也没想到他的情感如此这般,眼前堆放着牛大为她作上百副精美的画卷,春燕心海翻腾,热泪盈眶。

    看着他的日记,她的脸发烧一样红:“她病了,我突然发现我愿意为她献出生命,我看到我的血滴进她的血管,就觉得我们的心融为了一体”

    “我感觉得到有一丝灵魂总在那里躁动不安,直到一天,才豁然开朗,原来我要找的就是这个人,她是我灵魂的家园,让我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归宿感”

    “如今她占据了我的所有心间,她天真淳朴的笑脸像一个顽皮的勾魂鬼,把我身上所有的男子汉那部分淘气、热情、活跃的分子都勾了出来。在她面前,我惟有投降,无路可逃”

    她激动地望着他,眼睛里有一种异样的温情,牛大上前拉着她的手:“今天我想好了,这些是我的心,存放了好久好久,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把他抛进湖水里。发誓今生今世”她立即捂着他的嘴,深情地看着他的眼睛,会心地笑了,笑的好甜美。

    他把一条带着体温的洁白的纱巾系在她的脖子上。诡秘地点着她的鼻子:“燕,我保证今生今世绝对服从你的领导!听从你的指挥!”

    她轻轻靠在他宽宽的肩头,望着羞红了脸的太阳,心里荡漾着甜甜的温情

    1982年春节他们结婚了。

    简单的婚礼上朱建国拉着华春燕的手“在场的亲人作证,我朱建国没有什么本事,但要春燕一辈子幸福。”

    建国和春燕双双举起酒杯敬送给生父,华光迟却拉着孩子来到童义赞夫妇面前说:“孩子没有这个爸妈就没有你们的今天,第一杯酒咱一家四口一起敬上。”

    春燕疑惑地看一眼爸爸“是三口!”

    “还有你的妈妈呀!今天的好日子她一定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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