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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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是谢丙香突然说起了王雨。她是王雨曾经的嫂子，王雨的前夫叫刘力，谢丙香嫁的就是刘力头大腿小的大哥。
那天大家在打牌，谢丙香将一张牌砸在桌上，牌飞蹦而起差点砸在她对面一个女人的眼角上。女人就说，你发什么癫？打得就打，打不得就不要打。桌边围了七八个人看牌，都知道谢丙香牌不顺便砸牌，有人便拿眼去斜她。坐在谢丙香下首的一个男人说，谢丙香，你怎么总是赢得输不得？总有一天你要把哪个的眼砸瞎。
谢丙香在桌子下晃起两条腿，只当没听见。接着就吹起了口哨，吹的是九九艳阳天。吹了会，她突然说，哎，王雨前天和我说了个事呢，她说李伟林和她睡过觉。
李伟林是个话极少的男人，住在这院子最后边的楼里。
谢丙香的嘘嘘嘴是出了名的，经常无中生有，因此没几个人拿她的话当真。但没人当真不等于她没说。几个月前，一对夫妻就因为她的话打了一架，谢丙香说那家的男人想调戏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睛。
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聚在谢丙香身上，谢丙香却依旧很平静。有人就暗暗发笑，更有人摇起头来。李花坐在谢丙香上首，她一边笑着摸牌，一边说，谢丙香，你这张嘴，总有一天要被人撕烂。
谢丙香提高声说，王雨是这么说的，我有什么办法？她脸上荡出笑来，得意地将腿晃得更快，摸了张牌，很快又啪地打出一张。
李花说，王雨在哪和你说？你怕是见到王雨的影子哦。李花娘家与刘力家算远亲，因为这层关系李花与谢丙香便显得更亲近。
在我家啊，前天她下来，吃完饭我们一起洗碗，她亲口说的。
看到李花抖动眼角与她打眼色，便又说，是哦，她叫我不要跟人讲呢。说完极夸张地抬只手捂嘴，此后便紧闭了双唇。
大家看着谢丙香，感觉这个女人真会做鬼弄怪。
王雨以前也住在这个院子里，三年前离开了。自此这院子里没人再见到过她。大家能记得的最后一幕是她挺着她的一对奶坐进一辆红色的士内。那天她伸出头来和大家道别，大家也都站到樟树下和她道别。
王雨三天前曾回到这个小镇？如今这院子里已少有人知道她的具体行踪了。她是跟一个胖男人走的，那胖男人在一百多里外的一个小镇上工作，那是个旅游区。王雨刚离开的半年内，有人还能得到她的消息，知道她在一个宾馆做服务员。后来胖男人调到另一个地方，没多久，王雨也离开了那小镇。她是否随了那胖男人去，就无人知晓了。
2
王雨来到这小镇的半个月前，刘力正与他的前女友道别。刘力的前女友在一个瓷厂做收发。调来宾馆以前刘力也在那个瓷厂做事。刘力的前女友长得很漂亮，与她站到一起刘力就显得平常了。但刘力让她相信这世界再也没哪个男人会象他这么爱她，女人便动了心。女人无论有什么要求刘力都尽了全力满足。有一天女人说你能给我写血书吗？刘力就写了血书。刘力的血书写在一块白布上，他拿块刀片将中指头横着切开，在白布上写了一个字：爱，再画了颗心。写完血书很长时间刘力的中指都贴着一块创可贴。
刘力的前女友与刘力呆了三天。那时候刘力住在四栋，是宾馆靠西的一栋房子，曾经也是客房，后来新建了两栋楼，这楼便改做了单身宿舍。他们有时在二楼的走廊上靠着竹椅晒太阳，更多的时候则在屋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大家就去想象他们的缠绵。知道他们肯定要睡觉(做ài），甚至不知疲倦地睡觉，每个人都相信刘力的前女友此番就是来睡觉的。
那时候王雨在广东。做媒的李师傅来的时候刘力在修一辆自行车，正低头校一根钢丝。他的脸没什么血色，看上去象虚脱，仿佛那三天把他的气力全耗尽了。与李师傅一起来的是他的父亲。这是个高大的男人，在一个局里做科长，性格很板，在家里从来说一不二。
刘力没有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刘力的耳边响着锣鼓声。这一天他的前女友结婚。刘力的心正在半空中飘，同时碎裂般痛疼。他仿佛看到一把红旗在空中翻来卷去，他的前女友就站在红旗里，一会一丝不挂，一会又是一袭白裙。
刘力的前女友离开的时候咬着他的耳垂说，我没有办法。
刘力前女友嫁给瓷厂的供销科长，那个科长给了她父亲十万钱和一块宅基地。
李师傅和刘力父亲站到刘力面前，刘力父亲说，你明天和李师傅去珠海。
刘力抬起头来，就看到了立在近前的父亲和李师傅。
刘力和李师傅乘了早车去，这地方去珠海要整整跑一个日夜。他们在珠海呆了两天，两天后回返，回程中便多了王雨。那时候王雨在珠海打工。王雨离开这小镇后有人说王雨在那边其实是做妓，但大家回想起王雨的样子，咋看也不象做过妓。也有人说，王雨倒并非做妓，不过确实和好几个男人缠在一起，其中的一个还因了她被刀子砍断了腿。
这些都是猜测，讲这些话的，全无根据。但王雨咋会愿意跟了来确是个迷。她老家在湖南会阳，与这地方隔得天远地远，她在这地方也无亲朋，只有李师傅的妻子也是会阳的算搭得上一点关系。
王雨从珠海过来后住在了李师傅家，到结婚那天才在众人面前露面。那是个阴阳天，太阳躲在一块大云后面。几辆车驶进来，隔着车窗大家看到一个白得象瓷娃娃的女子。车停在五栋前的阶梯下面。五栋有一个大会议室，他们的婚礼将在那举行。王雨穿着洁白的婚纱。刘力打开车门她就把手搭在刘力的手上。谁都没有想到王雨会那么漂亮，把人看得莫名地惊喜。男人和女人都看到了她丰满的乳和臀，她的脸则纯净得似纤尘不梁，让人不由地想到菩萨来。
鞭炮突然响了起来，鞭炮在水泥地面上炸开蹦跳。那是几挂很长的鞭炮，刘力的二哥，一个把自已的小姨子按住强奸了的男人举根竹杆负责燃放。他们随了噼噼啪啪的鞭炮，手搭手踩着阶梯往上走。
3
没过多少日子，大家就发现，王雨是个喜欢抱着布娃娃的女人。这地方的年轻女人，结婚时也能收到一两个布娃娃，但婚结过后就搁到柜子顶上作摆设了。王雨在四栋二楼的阳台上晒太阳，走廊上摆一张宽得能睡下两个人的竹椅，王雨的身子卷在竹椅里面。她抱着一个白绒布熊或黑绒布狗。她将绒布熊或绒布狗贴在胸口上，或将它们竖起来。楼前有棵桂花树，枝叶高过二楼窗眉。秋天花开，香气醇得粘鼻，能飘出一两里。各类蜂聚了来，在花枝上静立或不停地弹跳。这时候已进初冬，树叶早落光，树空落了，阳光从树杈间穿，斑驳地落在王雨和她的布娃娃上。
抱着布娃娃的王雨有时侧头看着从路上走过的男女，有时则一付昏睡的情态。从路上走过的仰头看隐在树杈后面的王雨，看她身上斑驳的树影子，便感觉到她的朦胧与远。这个从外地来的女人，虽说已经嫁过来，能看到她白皙的皮肤和粉嫩的脸，她那对比一般女人高耸的奶也看得清晰，但仍让人感觉她依旧在另一个天地里，她仿佛只活在树后面的楼道上。
那时候刘力是水电工，忙时很忙，比如水泵出了问题或某个地方的水管破裂了。平时则只管抽水，查灯。水抽过灯查完，刘力就晃到总台前面的大樟树下来。他两只手捅在裤兜里，脚尖踢着地面的沙粒，经常一边踢一边讲笑话。
有人和刘力开玩笑，说刘力，你如今可是得了个宝啊。
刘力将一块小石子踢得蹦跳着往前飞去，眼角弯起两道皱扯嘴一笑说，哪样的不是睡？
说话的人就说，得便宜卖乖啊！一天睡几次？老实交待！刘力说想睡几次就几次，你睡觉还定个数么？大家就笑起来。有人故作怜惜地叫道，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哦？脑门上筋都出来了。
四围的人更暴笑。刘力也张开嘴笑，故意笑得比哪个都更响亮。笑过后他大步朝四栋走去，他说，我这就去睡觉。在场的都相信他当真就是回去睡觉，于是便笑得更加兴奋了。
你们看到王雨下过楼么？有个人说
都说没见过，大家便又都笑了一回，说这小子，娶了个这么粉嫩的女人，是要当宝来养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有个女人从四楼前的水泥道上走过，突然听到了稀落的铃当声。
本地是不作兴铃当的，没哪个家会在门头或屋角上挂铃当，街上也看不到有卖。能让人记起的铃当已很久远，与早已绝迹的货郎担连着一起。货郎担绝迹后就再难听到。
女人感到很奇怪，她站在路口竖起耳朵，没两分钟便听出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铃当串在王雨的一根手指上，一圈一圈悠悠地转。铃当绕着她的手指，错眼间又仿佛是手指随了铃。她竖起的手指粉嫩得让人想咬一口。
女人快步走开了。在客房二部前面正好见到刘力，她说刘力，你晓得么？你家王雨摇铃当呢。刘力笑了笑。女人的工作是洗菜择菜，她来到厨房，兴奋地对厨下的师傅说，晓得么？刘力家王雨摇铃当呢。
没几多日子全宾馆的人便都看到了王雨摇铃当。她不仅摇铃当，她还吹口哨。她躺在竹椅上竖起一根手指，铃当绕着手指转。她眼盯着铃当，嘴一嗫，口哨声就出来了。她的嘴本来就小巧，吹口哨的时候便更小巧了。熟识的人都知道刘力的大嫂谢丙香也吹口哨，便在心里感叹，这个家，咋娶了两个吹口哨的女人？但大家还是能辨出这她们的不同，谢丙香的口哨声虽也能成调，却无韵，只嘘嘘地响，王雨则仿佛树上的鸟也能被她引下来。
次年春，王雨到宾馆上班，她到客房部做临时工。那天正好涨第一场大水，大家一起去看水。她从裤袋里摸出了铃当来串在手上，倒是并未吹口哨。大家发现她的铃当比挑货郎担的略小。
4
谢丙香自那天打牌后许久都没再来。这天中午，她匆匆地从那扇歪了半边的院门后面走进来。她走到院子中央，并腿略略站了会，就飞快地走出去了。
院子里正好没人，房屋的玻璃窗后面倒是有几双眼睛，但谢丙香不受人喜欢，因而没哪个出来和她说话。
李花是在谢丙香从总门口转出去的时候才看到她的，她正好看到谢丙香的后背和她拖在地上的影子。李花拉开房门喊了句，谢丙香。谢丙香回转脸来应道，哎。她一边应着一边脚往回踏。李花以为谢丙香会回转来，但谢丙香只往里踏了两三步就折转身划着两条手臂往外去了。
李花便关上房门捋起袖管进到卫生间去洗衣服。
谢丙香住在五六百米外的农贸公司，她在小镇西南边上的一个瓷厂上班。王雨刚嫁过来的时候，每逢休息日她便过来。看得出谢丙香非常仰慕王雨，有这么个弟媳她感到满脸生光。但王雨显然不待见她，谢丙香沿楼梯走上来，一只脚重一只轻地踩着楼面朝她走近，她对谢丙香略略一笑，脸便移开，目光落到远处的一个屋顶或某棵树上。谢丙香站在王雨面前，说几句捉不到头尾的话，见王雨并不怎么应答，便转身下楼。有时候听到谢丙香离开，王雨目光跳回来看着她的背影。谢丙香也能清楚地感觉到王雨的目光跟在身后。
谢丙香需要有个地方说话或坐一坐，从王雨的那条走廊离开后谢丙香便朝李花家走去。不管咋说李花的娘家与她男人家算远亲。李花似总有事做，不是抹桌子就是拖地板。谢丙香进房后自已挪过凳子塞到屁股下，与李花有一句没一句地拉话。有时候李花在楼下打牌，她便袖起两手站到李花身后。
谢丙香与王雨走近是在王雨与刘力离婚之后。刘力和王雨在结婚的第三年搬到了大院，三楼的一个套房，四室两厅。离婚后他们封了几堵墙，又开了一扇门，将这房子一分为二了。
一天下午，谢丙香走进王雨的房间之后，并未如往常那样很快就出来。大家在心底下甚是疑惑，都感到奇怪。没多久屋子里就传出了口哨声。是她俩同时在吹，一高一低，谢丙香吹得嘘嘘响，就象吹火筒，王雨则吹得极其婉转，也清亮，直朝远处传去。吹过一阵之后，楼前楼后的人就听到她俩在哈哈大笑。
那一天，从王雨屋里走出来的谢丙香就平添出几份神秘了。谢丙香也很清楚自已身上的这份神秘。踩着楼梯下到一楼，穿过院子的时候她的步子迈得特别夸张。
这个院子里是没哪个能和王雨走近的。王雨上班时总是埋头做事，与大家一起走着上下班，她则总要落后好几步。她依然嫩白得象个瓷娃娃，有时候更仿佛晶莹得透亮一般，脸颊则常莫名地就羞红起来。她的那对奶，也依然直挺得将衬衫撑得老高，就象从未让男人动过。
但是谢丙香却突然就与她走近了。她们经常在一起吹口哨。王雨离开这个小镇之后，谢丙香不知因了什么缘由渐渐地向李花透一些事。
谢丙香说，有一天王雨喝了酒，她的脸烧得火炭一样，她突然说，嫂子，我们来研究怎么勾引男人。这是李花首次听谢丙香说起王雨的事。
那时候李花正在搓衣服，谢丙香坐在距她五六步远的一条矮凳子上，两手不停地揉着膝。听到谢丙香的这话她很吃惊。
谢丙香就说，你不是不是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话？眼里放出几份诡异。
谢丙香说，王雨说她十五岁就开始研究怎么勾引男人。
5
桂花快要开的时候，桂花的香气便隐约地弥散。大家看着桂花树，说时间过得真快啊，桂花又要开了。桂花的确就要开了，王雨嫁过来也很快就到了一年。
桂花树的绿叶子垂过栏杆，站在走廊上便能看到细细的藏匿在枝杈间的花蕾。王雨常站在栏杆边看花蕾，刘力有空了便陪着她一起看。王雨想看得仔细些的时候，刘力就将叶子轻轻拔开来。
刘力已不在水电班上班，他做了办公室主任。他前女友的大哥很突然地调来宾馆做总经理，就提拔了他。他人缘好，做起事来也风风火火，大家都觉得他很适合做这个主任。
这天中午，刘力陪几个客人吃过饭回来，王雨正站在桂花树前，刘力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站了会他们回到屋里，刘力揽住王雨的腰，王雨便伸出手来吊在刘力的颈脖上。刘力闻着王雨身上的气味，王雨身上的气味常让他莫明地激动。他一点一点地吻王雨的鼻头。在刘力吻她的唇的时候她知道刘力想做ài，就说，我有点乏。刘力便吻她的耳廓，把她的耳廓含进嘴里。王雨吊在刘力的颈脖上，说，下午我不去上班，你跟她们说说。
下班之后回到家，刘力没看到王雨。他们的锅灶就在走廊上，很简单的一个简易灶，支在走廊尽头。王雨没在煮饭，煤炉上烧着壶水。门未锁，刘力以为王雨还在床上，但打开门，刘力并未看到人，被子垂下来一只角，被子里面是空的。
刘力挽起衣袖煮饭炒菜。饭菜都弄好之后仍未见王雨。刘力看着远近的房屋和树，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他记起王雨几天前和她说过她不想要孩子。王雨说，我可能怀上了，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刘力很兴奋，抱住王雨亲。王雨却又说我们还是打掉吧。刘力说为什么呢？王雨就不再说话。
刘力关上门骑车朝医院狂奔去，他跑进妇产科查王雨的名字。值班的护士和他很熟因而也认识王雨。护士说，你家王雨？没来，下午我一直当班。
刘力急忙骑车回宾馆，他到宿舍院子里问王雨在不在，大家都说没看到。他又打了他父亲和大哥家的电话，也都说王雨没在。他便没有目标了。这时候他已隐隐感到王雨可能走了。其实他一直有一种隐忧，。这个有一对直挺挺的奶，全身白嫩的女人，他总觉得她的心就象她的那对奶，那是一对小兔，随时都可能往外蹦。
刘力异常地绝望起来，他骑上车在大街上和小巷子里疯了般地乱转。
王雨是第二天才走的，与刘力离婚之后王雨告诉谢丙香，那一天她看着刘力疯了般地到处找她。她说她就在宾馆前的桥下。桥下面有一个沙洲，沙洲上长着几团苇草。她说她蹲在那几团苇草中间，她一直听着刘力摩托的声音。快九点的时候，刘力从大街那边回来了，他把车停在桥边，踩着桥面来来回回地走，后来他就双手撑着栏杆对着河面喊王雨。
那一天不少人都听到了刘力喊王雨的声音。
王雨搭的是车站开出的第一班车。那辆车并不去湖南，去的是吉安。刘力近中午才知道，他是从一个卖早点的女人那打听到这一情况的。女人说她认识刘力。她说她看到王雨在车站门口上的车，那时候天光还很暗。因为太早，车上只坐了四五个人。
刘力急忙给王雨娘家打电话。王雨母亲说，别急，孩子，她会回来。
但是刘力非常着急。他立刻登上了开往吉安的一辆车，可是车到终点后，他就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一个礼拜后刘力接到王雨母亲的电话，说王雨到了家。
刘力忙搭车去了湖南。又过了一个礼拜，刘力和王雨一同回来。
6
刘力和王雨的儿子，转眼就十一岁了。他经常在大樟树下玩滑板，大家都说，他就象从王雨身上剥下的壳。他在樟树下玩滑板常叫人看得心惊。他快速地从一边滑到另一边，并且愣不丁地就起跳。因此他经常跌倒在地或咣地一声撞到石墙上。
王雨跟着那个胖男人离开这个小镇之前，他一直跟着王雨。大家记得那时候他就常在院子里玩滑板。王雨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到他跌在地上擦破了手脚她就走下来，先拍他一个耳光再捂着他的后脑勺去擦药。
那时候他还常坐在家门口，手里一个球，摁在两腿间使劲儿压或顶在一根手指上不停地转。大家就知道是胖子来了。
王雨离开的时候把他寄放在谢丙香家里。过了四五天，刘力就回来了。刘力与王雨离婚后请了假去打工。刘力带回来一个女人，看上去比刘力还高。
刘力走路依旧是两条腿踏得极快，看到儿子玩滑板，他就喊一句，小心。
有人问，跌倒不痛吗？孩子只当没听见，哧地一声就滑走了。
又有人问，想你阿妈吗？他就反转头来，眼斜到一边的地上，然后说，管你屁事。
李花有时会摸摸孩子的头。李花模他头的时候，他立着不动。而别人尚未摸到他的头发他就移开了，有时还朝人扑地一声飞口水出来。李花有时觉得这孩子在心里或许把她当了母亲。
这几天李花在等谢丙香。谢丙香自那天在院子里一闪而过后就没再出现了。她以为谢丙香还会来，以谢丙香的性格她应当会回来和她说王雨与李伟林的事。那天谢丙香在牌桌上做鬼弄怪，李花辩不清她说的是真假。应当说，谢丙香的话，李花一直当故事来听。她的话有多少能全信呢，一点影子她就能夸成个大气泡。
王雨刚跟着胖子离开之后，谢丙香再走进这院子就失去了方向，踏在脚下的地仿佛也虚了。最终她选择重新向李花靠近。她靠在李花家的沙发上，开始给李花讲王雨的事。
谢丙香嘴里的王雨总是奇奇怪怪的。讲的最离奇的要算她们一起在屋子里脱衣服的事。谢丙香说，有一天，她们两个躺在沙发上吹口哨，吹着吹着王雨好象就倦了，她歪在沙发上眯了会眼，然后就一蹦而起在她面前脱起衣服来。王雨脱光之后，就逼谢丙香也脱。后来她们俩都把衣服脱光了。李花不知道谢丙香是不是在编。谢丙香说这事的时候是在午后，阳光啪啪在打在屋外的墙上。李花的眼里就出现两个脱得光光的女人，这两个女人在仿佛要破裂的阳光里跳动着。谢丙香说她俩脱光后就在屋子里走起来，最后她们躺倒在沙发上。谢丙香说王雨真白，整个身子都白，阴毛掩盖的地方也白得象天上的云块。谢丙香特别地说明这比喻是王雨说的，她说那天她们正好从窗口上看到天上几片白得透净的云，王雨就打了这个比方。
谢丙香对李花说的这一切，仿佛都是在为某件事蓄势，用来作铺垫。
在某个雨日，谢丙香终于开始说起王雨与男人睡觉的事情。那个带着王雨离开的胖男人在某一天突然出现的时候，大家就知道王雨在这小镇上与除刘力之外的男人睡过觉。大家发现胖男人是因为他老婆突然来抓奸，他打开后窗沿水管往下爬，最后跌倒在地上。他掉在地上的声音惊动了后面的房子里一个正在摸桌子扫地的女人，女人尖叫了一声，接着就来了不少人。看到了地上的男人，再看看敞开的窗户，大家便明白王雨藏了个男人。
但是谢丙香说出的是一串男人。谢丙香眨着眼睛，叉开两条腿靠在沙发上把那些男人一个个数出来。李花也倒在沙发上，她的眼前跳动起这些男人来。这个小镇很小，每个男人李花几乎都认识。谢丙香说那些男人里头城管局的那个黑汉子最厉害。那黑汉在这个小镇里是很晃眼的，整个小镇的人都认得他。他和不少女人都睡过，是这小镇公认的种马。谢丙香说那个黑汉胆子特别大，有一天王雨从城管队门前走过，他站在台阶上呵呵地笑。尔后说你的口哨吹得好啊。见王雨未理睬。他又说，你真吹得好。王雨仍未理睬。最后他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他说，你过来，跟你说件事。王雨就回头看他一眼，之后就走过去了。王雨刚走到门边他伸出手把她拉进去，然后就把王雨抱了起来。
7
王雨刚离开小镇的时候，这地方突然就有了不少有关于她的传言。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毕竟她无论哪个方面都显着特别。当然大家热情未持续多久，至少表面上很快就失去了热情。只有谢丙香，一直在李花的屋子里说着王雨的一些事。
那些传言有些与谢丙香对李花所说的相互印正。比如有人说王雨自小就极古怪，才十五六岁，就把男孩们撩得神魂颠倒，她却对哪个男孩也不用心。也有的说，她心里其实装着一个男孩，或者说她爱着那个男孩，爱得刻骨，但最终她却把那个男孩甩了。看着那个男孩的痛苦，她很兴奋。某些方面，则是谢丙香从未涉及到的，比如王雨的铃当，在传言中，那是她姥姥留下的东西，并且是枫木铜的，因此那个铃当很值钱，所以王雨一直放在口袋里。王雨在珠海的那几年，谢丙香也只字未提。有一次李花问起，谢丙香说她不了解，王雨在珠海的生活在谢丙香那里是空白的。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故作不知。
其实各种传言都是空穴来风，这个地方的人是不可能真正解王雨过去的。
大家能够真切感受到的，只能是来到这小镇后的王雨，那个坐在走廊上晒着太阳吹起口哨，突然失踪，并且自此经常突然失踪一两天的王雨。她有少女般直挺的奶和白嫩的肌肤，她竟然与一个极粗鲁的胖男人走在一起，让大家大跌眼界。
说起来，有关于王雨，大家清晰地感受过，并且说起她便能记起的，还有一件，那就是她与一个女人打架的事。不少人都看到了她们打架，她们打架的地方就在樟树下那块水泥地上。那时候胖子男人还在大家的视线外面，当然他也可能已经与王雨有了联系，只是尚潜隐着。
那一天太阳晃在半天，但没有刺眼的光亮。它是柔和的，因为这份柔和，地面也仿佛浮了起来，迷离却又澄静。这种太阳是令人心静的，同时也令人慵懒。大家都看到那个叫雪艳的女人和王雨同进从二部那边走下来，她们并排走着。阳光轻陇着她俩，看上去便既清晰又朦胧。看不出她们在争吵。她们从餐厅前的花坛边走过，往右折踏着一道缓坡下来。最后她们就到了樟树下。
大家都记得，是王雨先动手，她很突然地甩了女人一个耳光。那个耳光甩得很响亮。女人的手下意识地捂在刚挨了耳光的那半边脸上，然后她嗷地喊了一声，一蹦而起几步就追上正离开的王雨。她老鹰抓小鸡般地扭住了王雨的头发。有人就尖叫了一声。这个叫雪艳的女人是宾馆里让每个女人都不放心的女子。表面上她对她那个极老实的男人极其温柔，一转脚却与别的男人搅在一起。她那张脸似总是半羞涩着，她的一对媚眼也仿佛总忍不住就要往男人的身上飘。她当然也朝刘力抛媚眼。
有人开始往樟树下跑，接着大家都往樟树下跑。在一阵奔跑声中妇人突然倒在了地上。当大家跑过来的时候，王雨在理自已的头发，接着她转过身走了。
女人的衬衫和胸衣都被撕开，她的手捂着自已的一只奶。那只奶被扭红了。这是一只茄奶，也就是象长茄子一样的奶。女人的另一只奶搭拉着躺在一边，也象一只茄子。她的身子卷曲起来，疼痛得脸已发红，撕声地嚎叫着。毫无疑问，王雨在极被动的时候扭住了她的奶。这女人，平时一对奶看去也极挺拔的，没人知道她长的是一对茄奶。更无人知道王雨又是在哪时候看了出来。
8
从宾馆家属院到谢丙香住地的路上有个水坝，水坝上面是个人工湖。李花走到水坝边的时候谢丙香的男人盘腿坐在水坝上。一开始李花以为他在晒太阳，走近了才看到他身边摆了根鱼杆。
李花说，你家谢丙香在家么？
谢丙香的男人说，我哪晓得她。他一付半睡半醒的样子。
等了好些天了，谢丙香都没过来，李花终于决定去找她。李花找谢丙香一方面是想知道李伟林和王雨到底睡没睡觉。其实李伟林和王雨睡没睡觉，并不关她什么事，但自从谢丙香躺在她家的沙发上把王雨一层一层地剥给她之后，她就觉得王雨的所有事情她都理所当然应当知道了。这些天来她的眼前不断地晃着李伟林和王雨，他们光着身子绞在一起。王雨的身子很白，李伟林的身子也白。这两个身子不断地撞着她的眼，李花感到她越来越承受不住了。另一方面是前几天院子里来了个男人，是某人的亲戚。那个男人说王雨被抓起来了，她杀了人。男人说王雨与两个男人去郊游，后来与他们睡觉。与第二个男人睡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不适，心里反感起来。她让身上的男人下来，但男人不理会，并且更紧实地把她压在下面。她就从身边抓了块石头砸在男人的太阳穴上。
那外来的男人讲得绘声绘声，但看他的样子又仿佛王雨就在他眼皮下把人给杀了。
谢丙香并未在家，她家的门紧锁着。
回路上李花看到谢丙香的男人仍在水坝上，李花说谢香不在家呢，去做什么了？
男人说，哪个晓得？
傍晚的时候谢丙香来了。她的头从门外边探进来，接着身子也进来了，她说你想听王雨和李伟林睡觉的事？一边说一边就咯咯地笑。
李花说上午你死哪去了？谢丙香说，上班啊，不上班哪来的吃？
李花就说了王雨杀人的事。谢丙香说，听他个鬼胡扯，昨晚上我们还打了电话。
李花说你又骗哪个鬼。谢丙香说，你不信就算了。
见李花不说话，谢丙香说，她和我说睡觉，教我怎么跟男人睡觉，信么？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倒在沙发上。
过几天她会回来一趟，不信你当成问她，谢丙香晃着两条腿。
最后话就扯到了李伟林身上。李花盯着谢丙香的眼珠，谢丙香被盯得很不自在。
谢丙香说，你别这么盯我好不好？他们当真睡了。你没看过他们两个有时呆站到樟树下讲话？哪个晓得他们讲些啥？。王雨讲其实最棒的男人不是城管那个黑汉，是李伟林，她讲与李伟林睡觉她的身子才会飞。李花急迫地问，他们能在哪睡？谢丙香说，在桥下的那块沙洲上，那里有几团高过人头的苇草，他们就躲在苇草里面。李花眼前就出现了那片沙洲和一对男女。
王雨是半个月之后才回来的。她从一辆黑色小车里走下来。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一个男人，长得高，也很帅，非常年轻。院子里没人能想到她会突然出现，都感到很意外。她与大家笑着招呼，然后就上了楼，进了她那套已锁了好些年的房子。进去没多久，就下来了，依然笑着和大家招呼。
她依然很白。她的铃当，串在一个褐黄色的小包上。有人注意看了看她的奶，又看了看她的脸色和屁股。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她的奶仍挺得高，脸上也依然很洁净的样子。大家都觉得她应当过得很好。
2005.12.21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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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谢丙香突然说起了王雨。她是王雨曾经的嫂子，王雨的前夫叫刘力，谢丙香嫁的就是刘力头大腿小的大哥。
那天大家在打牌，谢丙香将一张牌砸在桌上，牌飞蹦而起差点砸在她对面一个女人的眼角上。女人就说，你发什么癫？打得就打，打不得就不要打。桌边围了七八个人看牌，都知道谢丙香牌不顺便砸牌，有人便拿眼去斜她。坐在谢丙香下首的一个男人说，谢丙香，你怎么总是赢得输不得？总有一天你要把哪个的眼砸瞎。
谢丙香在桌子下晃起两条腿，只当没听见。接着就吹起了口哨，吹的是九九艳阳天。吹了会，她突然说，哎，王雨前天和我说了个事呢，她说李伟林和她睡过觉。
李伟林是个话极少的男人，住在这院子最后边的楼里。
谢丙香的嘘嘘嘴是出了名的，经常无中生有，因此没几个人拿她的话当真。但没人当真不等于她没说。几个月前，一对夫妻就因为她的话打了一架，谢丙香说那家的男人想调戏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睛。
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聚在谢丙香身上，谢丙香却依旧很平静。有人就暗暗发笑，更有人摇起头来。李花坐在谢丙香上首，她一边笑着摸牌，一边说，谢丙香，你这张嘴，总有一天要被人撕烂。
谢丙香提高声说，王雨是这么说的，我有什么办法？她脸上荡出笑来，得意地将腿晃得更快，摸了张牌，很快又啪地打出一张。
李花说，王雨在哪和你说？你怕是见到王雨的影子哦。李花娘家与刘力家算远亲，因为这层关系李花与谢丙香便显得更亲近。
在我家啊，前天她下来，吃完饭我们一起洗碗，她亲口说的。
看到李花抖动眼角与她打眼色，便又说，是哦，她叫我不要跟人讲呢。说完极夸张地抬只手捂嘴，此后便紧闭了双唇。
大家看着谢丙香，感觉这个女人真会做鬼弄怪。
王雨以前也住在这个院子里，三年前离开了。自此这院子里没人再见到过她。大家能记得的最后一幕是她挺着她的一对奶坐进一辆红色的士内。那天她伸出头来和大家道别，大家也都站到樟树下和她道别。
王雨三天前曾回到这个小镇？如今这院子里已少有人知道她的具体行踪了。她是跟一个胖男人走的，那胖男人在一百多里外的一个小镇上工作，那是个旅游区。王雨刚离开的半年内，有人还能得到她的消息，知道她在一个宾馆做服务员。后来胖男人调到另一个地方，没多久，王雨也离开了那小镇。她是否随了那胖男人去，就无人知晓了。
2
王雨来到这小镇的半个月前，刘力正与他的前女友道别。刘力的前女友在一个瓷厂做收发。调来宾馆以前刘力也在那个瓷厂做事。刘力的前女友长得很漂亮，与她站到一起刘力就显得平常了。但刘力让她相信这世界再也没哪个男人会象他这么爱她，女人便动了心。女人无论有什么要求刘力都尽了全力满足。有一天女人说你能给我写血书吗？刘力就写了血书。刘力的血书写在一块白布上，他拿块刀片将中指头横着切开，在白布上写了一个字：爱，再画了颗心。写完血书很长时间刘力的中指都贴着一块创可贴。
刘力的前女友与刘力呆了三天。那时候刘力住在四栋，是宾馆靠西的一栋房子，曾经也是客房，后来新建了两栋楼，这楼便改做了单身宿舍。他们有时在二楼的走廊上靠着竹椅晒太阳，更多的时候则在屋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大家就去想象他们的缠绵。知道他们肯定要睡觉(做ài），甚至不知疲倦地睡觉，每个人都相信刘力的前女友此番就是来睡觉的。
那时候王雨在广东。做媒的李师傅来的时候刘力在修一辆自行车，正低头校一根钢丝。他的脸没什么血色，看上去象虚脱，仿佛那三天把他的气力全耗尽了。与李师傅一起来的是他的父亲。这是个高大的男人，在一个局里做科长，性格很板，在家里从来说一不二。
刘力没有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刘力的耳边响着锣鼓声。这一天他的前女友结婚。刘力的心正在半空中飘，同时碎裂般痛疼。他仿佛看到一把红旗在空中翻来卷去，他的前女友就站在红旗里，一会一丝不挂，一会又是一袭白裙。
刘力的前女友离开的时候咬着他的耳垂说，我没有办法。
刘力前女友嫁给瓷厂的供销科长，那个科长给了她父亲十万钱和一块宅基地。
李师傅和刘力父亲站到刘力面前，刘力父亲说，你明天和李师傅去珠海。
刘力抬起头来，就看到了立在近前的父亲和李师傅。
刘力和李师傅乘了早车去，这地方去珠海要整整跑一个日夜。他们在珠海呆了两天，两天后回返，回程中便多了王雨。那时候王雨在珠海打工。王雨离开这小镇后有人说王雨在那边其实是做妓，但大家回想起王雨的样子，咋看也不象做过妓。也有人说，王雨倒并非做妓，不过确实和好几个男人缠在一起，其中的一个还因了她被刀子砍断了腿。
这些都是猜测，讲这些话的，全无根据。但王雨咋会愿意跟了来确是个迷。她老家在湖南会阳，与这地方隔得天远地远，她在这地方也无亲朋，只有李师傅的妻子也是会阳的算搭得上一点关系。
王雨从珠海过来后住在了李师傅家，到结婚那天才在众人面前露面。那是个阴阳天，太阳躲在一块大云后面。几辆车驶进来，隔着车窗大家看到一个白得象瓷娃娃的女子。车停在五栋前的阶梯下面。五栋有一个大会议室，他们的婚礼将在那举行。王雨穿着洁白的婚纱。刘力打开车门她就把手搭在刘力的手上。谁都没有想到王雨会那么漂亮，把人看得莫名地惊喜。男人和女人都看到了她丰满的乳和臀，她的脸则纯净得似纤尘不梁，让人不由地想到菩萨来。
鞭炮突然响了起来，鞭炮在水泥地面上炸开蹦跳。那是几挂很长的鞭炮，刘力的二哥，一个把自已的小姨子按住强奸了的男人举根竹杆负责燃放。他们随了噼噼啪啪的鞭炮，手搭手踩着阶梯往上走。
3
没过多少日子，大家就发现，王雨是个喜欢抱着布娃娃的女人。这地方的年轻女人，结婚时也能收到一两个布娃娃，但婚结过后就搁到柜子顶上作摆设了。王雨在四栋二楼的阳台上晒太阳，走廊上摆一张宽得能睡下两个人的竹椅，王雨的身子卷在竹椅里面。她抱着一个白绒布熊或黑绒布狗。她将绒布熊或绒布狗贴在胸口上，或将它们竖起来。楼前有棵桂花树，枝叶高过二楼窗眉。秋天花开，香气醇得粘鼻，能飘出一两里。各类蜂聚了来，在花枝上静立或不停地弹跳。这时候已进初冬，树叶早落光，树空落了，阳光从树杈间穿，斑驳地落在王雨和她的布娃娃上。
抱着布娃娃的王雨有时侧头看着从路上走过的男女，有时则一付昏睡的情态。从路上走过的仰头看隐在树杈后面的王雨，看她身上斑驳的树影子，便感觉到她的朦胧与远。这个从外地来的女人，虽说已经嫁过来，能看到她白皙的皮肤和粉嫩的脸，她那对比一般女人高耸的奶也看得清晰，但仍让人感觉她依旧在另一个天地里，她仿佛只活在树后面的楼道上。
那时候刘力是水电工，忙时很忙，比如水泵出了问题或某个地方的水管破裂了。平时则只管抽水，查灯。水抽过灯查完，刘力就晃到总台前面的大樟树下来。他两只手捅在裤兜里，脚尖踢着地面的沙粒，经常一边踢一边讲笑话。
有人和刘力开玩笑，说刘力，你如今可是得了个宝啊。
刘力将一块小石子踢得蹦跳着往前飞去，眼角弯起两道皱扯嘴一笑说，哪样的不是睡？
说话的人就说，得便宜卖乖啊！一天睡几次？老实交待！刘力说想睡几次就几次，你睡觉还定个数么？大家就笑起来。有人故作怜惜地叫道，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哦？脑门上筋都出来了。
四围的人更暴笑。刘力也张开嘴笑，故意笑得比哪个都更响亮。笑过后他大步朝四栋走去，他说，我这就去睡觉。在场的都相信他当真就是回去睡觉，于是便笑得更加兴奋了。
你们看到王雨下过楼么？有个人说
都说没见过，大家便又都笑了一回，说这小子，娶了个这么粉嫩的女人，是要当宝来养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有个女人从四楼前的水泥道上走过，突然听到了稀落的铃当声。
本地是不作兴铃当的，没哪个家会在门头或屋角上挂铃当，街上也看不到有卖。能让人记起的铃当已很久远，与早已绝迹的货郎担连着一起。货郎担绝迹后就再难听到。
女人感到很奇怪，她站在路口竖起耳朵，没两分钟便听出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铃当串在王雨的一根手指上，一圈一圈悠悠地转。铃当绕着她的手指，错眼间又仿佛是手指随了铃。她竖起的手指粉嫩得让人想咬一口。
女人快步走开了。在客房二部前面正好见到刘力，她说刘力，你晓得么？你家王雨摇铃当呢。刘力笑了笑。女人的工作是洗菜择菜，她来到厨房，兴奋地对厨下的师傅说，晓得么？刘力家王雨摇铃当呢。
没几多日子全宾馆的人便都看到了王雨摇铃当。她不仅摇铃当，她还吹口哨。她躺在竹椅上竖起一根手指，铃当绕着手指转。她眼盯着铃当，嘴一嗫，口哨声就出来了。她的嘴本来就小巧，吹口哨的时候便更小巧了。熟识的人都知道刘力的大嫂谢丙香也吹口哨，便在心里感叹，这个家，咋娶了两个吹口哨的女人？但大家还是能辨出这她们的不同，谢丙香的口哨声虽也能成调，却无韵，只嘘嘘地响，王雨则仿佛树上的鸟也能被她引下来。
次年春，王雨到宾馆上班，她到客房部做临时工。那天正好涨第一场大水，大家一起去看水。她从裤袋里摸出了铃当来串在手上，倒是并未吹口哨。大家发现她的铃当比挑货郎担的略小。
4
谢丙香自那天打牌后许久都没再来。这天中午，她匆匆地从那扇歪了半边的院门后面走进来。她走到院子中央，并腿略略站了会，就飞快地走出去了。
院子里正好没人，房屋的玻璃窗后面倒是有几双眼睛，但谢丙香不受人喜欢，因而没哪个出来和她说话。
李花是在谢丙香从总门口转出去的时候才看到她的，她正好看到谢丙香的后背和她拖在地上的影子。李花拉开房门喊了句，谢丙香。谢丙香回转脸来应道，哎。她一边应着一边脚往回踏。李花以为谢丙香会回转来，但谢丙香只往里踏了两三步就折转身划着两条手臂往外去了。
李花便关上房门捋起袖管进到卫生间去洗衣服。
谢丙香住在五六百米外的农贸公司，她在小镇西南边上的一个瓷厂上班。王雨刚嫁过来的时候，每逢休息日她便过来。看得出谢丙香非常仰慕王雨，有这么个弟媳她感到满脸生光。但王雨显然不待见她，谢丙香沿楼梯走上来，一只脚重一只轻地踩着楼面朝她走近，她对谢丙香略略一笑，脸便移开，目光落到远处的一个屋顶或某棵树上。谢丙香站在王雨面前，说几句捉不到头尾的话，见王雨并不怎么应答，便转身下楼。有时候听到谢丙香离开，王雨目光跳回来看着她的背影。谢丙香也能清楚地感觉到王雨的目光跟在身后。
谢丙香需要有个地方说话或坐一坐，从王雨的那条走廊离开后谢丙香便朝李花家走去。不管咋说李花的娘家与她男人家算远亲。李花似总有事做，不是抹桌子就是拖地板。谢丙香进房后自已挪过凳子塞到屁股下，与李花有一句没一句地拉话。有时候李花在楼下打牌，她便袖起两手站到李花身后。
谢丙香与王雨走近是在王雨与刘力离婚之后。刘力和王雨在结婚的第三年搬到了大院，三楼的一个套房，四室两厅。离婚后他们封了几堵墙，又开了一扇门，将这房子一分为二了。
一天下午，谢丙香走进王雨的房间之后，并未如往常那样很快就出来。大家在心底下甚是疑惑，都感到奇怪。没多久屋子里就传出了口哨声。是她俩同时在吹，一高一低，谢丙香吹得嘘嘘响，就象吹火筒，王雨则吹得极其婉转，也清亮，直朝远处传去。吹过一阵之后，楼前楼后的人就听到她俩在哈哈大笑。
那一天，从王雨屋里走出来的谢丙香就平添出几份神秘了。谢丙香也很清楚自已身上的这份神秘。踩着楼梯下到一楼，穿过院子的时候她的步子迈得特别夸张。
这个院子里是没哪个能和王雨走近的。王雨上班时总是埋头做事，与大家一起走着上下班，她则总要落后好几步。她依然嫩白得象个瓷娃娃，有时候更仿佛晶莹得透亮一般，脸颊则常莫名地就羞红起来。她的那对奶，也依然直挺得将衬衫撑得老高，就象从未让男人动过。
但是谢丙香却突然就与她走近了。她们经常在一起吹口哨。王雨离开这个小镇之后，谢丙香不知因了什么缘由渐渐地向李花透一些事。
谢丙香说，有一天王雨喝了酒，她的脸烧得火炭一样，她突然说，嫂子，我们来研究怎么勾引男人。这是李花首次听谢丙香说起王雨的事。
那时候李花正在搓衣服，谢丙香坐在距她五六步远的一条矮凳子上，两手不停地揉着膝。听到谢丙香的这话她很吃惊。
谢丙香就说，你不是不是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话？眼里放出几份诡异。
谢丙香说，王雨说她十五岁就开始研究怎么勾引男人。
5
桂花快要开的时候，桂花的香气便隐约地弥散。大家看着桂花树，说时间过得真快啊，桂花又要开了。桂花的确就要开了，王雨嫁过来也很快就到了一年。
桂花树的绿叶子垂过栏杆，站在走廊上便能看到细细的藏匿在枝杈间的花蕾。王雨常站在栏杆边看花蕾，刘力有空了便陪着她一起看。王雨想看得仔细些的时候，刘力就将叶子轻轻拔开来。
刘力已不在水电班上班，他做了办公室主任。他前女友的大哥很突然地调来宾馆做总经理，就提拔了他。他人缘好，做起事来也风风火火，大家都觉得他很适合做这个主任。
这天中午，刘力陪几个客人吃过饭回来，王雨正站在桂花树前，刘力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站了会他们回到屋里，刘力揽住王雨的腰，王雨便伸出手来吊在刘力的颈脖上。刘力闻着王雨身上的气味，王雨身上的气味常让他莫明地激动。他一点一点地吻王雨的鼻头。在刘力吻她的唇的时候她知道刘力想做ài，就说，我有点乏。刘力便吻她的耳廓，把她的耳廓含进嘴里。王雨吊在刘力的颈脖上，说，下午我不去上班，你跟她们说说。
下班之后回到家，刘力没看到王雨。他们的锅灶就在走廊上，很简单的一个简易灶，支在走廊尽头。王雨没在煮饭，煤炉上烧着壶水。门未锁，刘力以为王雨还在床上，但打开门，刘力并未看到人，被子垂下来一只角，被子里面是空的。
刘力挽起衣袖煮饭炒菜。饭菜都弄好之后仍未见王雨。刘力看着远近的房屋和树，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他记起王雨几天前和她说过她不想要孩子。王雨说，我可能怀上了，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刘力很兴奋，抱住王雨亲。王雨却又说我们还是打掉吧。刘力说为什么呢？王雨就不再说话。
刘力关上门骑车朝医院狂奔去，他跑进妇产科查王雨的名字。值班的护士和他很熟因而也认识王雨。护士说，你家王雨？没来，下午我一直当班。
刘力急忙骑车回宾馆，他到宿舍院子里问王雨在不在，大家都说没看到。他又打了他父亲和大哥家的电话，也都说王雨没在。他便没有目标了。这时候他已隐隐感到王雨可能走了。其实他一直有一种隐忧，。这个有一对直挺挺的奶，全身白嫩的女人，他总觉得她的心就象她的那对奶，那是一对小兔，随时都可能往外蹦。
刘力异常地绝望起来，他骑上车在大街上和小巷子里疯了般地乱转。
王雨是第二天才走的，与刘力离婚之后王雨告诉谢丙香，那一天她看着刘力疯了般地到处找她。她说她就在宾馆前的桥下。桥下面有一个沙洲，沙洲上长着几团苇草。她说她蹲在那几团苇草中间，她一直听着刘力摩托的声音。快九点的时候，刘力从大街那边回来了，他把车停在桥边，踩着桥面来来回回地走，后来他就双手撑着栏杆对着河面喊王雨。
那一天不少人都听到了刘力喊王雨的声音。
王雨搭的是车站开出的第一班车。那辆车并不去湖南，去的是吉安。刘力近中午才知道，他是从一个卖早点的女人那打听到这一情况的。女人说她认识刘力。她说她看到王雨在车站门口上的车，那时候天光还很暗。因为太早，车上只坐了四五个人。
刘力急忙给王雨娘家打电话。王雨母亲说，别急，孩子，她会回来。
但是刘力非常着急。他立刻登上了开往吉安的一辆车，可是车到终点后，他就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一个礼拜后刘力接到王雨母亲的电话，说王雨到了家。
刘力忙搭车去了湖南。又过了一个礼拜，刘力和王雨一同回来。
6
刘力和王雨的儿子，转眼就十一岁了。他经常在大樟树下玩滑板，大家都说，他就象从王雨身上剥下的壳。他在樟树下玩滑板常叫人看得心惊。他快速地从一边滑到另一边，并且愣不丁地就起跳。因此他经常跌倒在地或咣地一声撞到石墙上。
王雨跟着那个胖男人离开这个小镇之前，他一直跟着王雨。大家记得那时候他就常在院子里玩滑板。王雨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到他跌在地上擦破了手脚她就走下来，先拍他一个耳光再捂着他的后脑勺去擦药。
那时候他还常坐在家门口，手里一个球，摁在两腿间使劲儿压或顶在一根手指上不停地转。大家就知道是胖子来了。
王雨离开的时候把他寄放在谢丙香家里。过了四五天，刘力就回来了。刘力与王雨离婚后请了假去打工。刘力带回来一个女人，看上去比刘力还高。
刘力走路依旧是两条腿踏得极快，看到儿子玩滑板，他就喊一句，小心。
有人问，跌倒不痛吗？孩子只当没听见，哧地一声就滑走了。
又有人问，想你阿妈吗？他就反转头来，眼斜到一边的地上，然后说，管你屁事。
李花有时会摸摸孩子的头。李花模他头的时候，他立着不动。而别人尚未摸到他的头发他就移开了，有时还朝人扑地一声飞口水出来。李花有时觉得这孩子在心里或许把她当了母亲。
这几天李花在等谢丙香。谢丙香自那天在院子里一闪而过后就没再出现了。她以为谢丙香还会来，以谢丙香的性格她应当会回来和她说王雨与李伟林的事。那天谢丙香在牌桌上做鬼弄怪，李花辩不清她说的是真假。应当说，谢丙香的话，李花一直当故事来听。她的话有多少能全信呢，一点影子她就能夸成个大气泡。
王雨刚跟着胖子离开之后，谢丙香再走进这院子就失去了方向，踏在脚下的地仿佛也虚了。最终她选择重新向李花靠近。她靠在李花家的沙发上，开始给李花讲王雨的事。
谢丙香嘴里的王雨总是奇奇怪怪的。讲的最离奇的要算她们一起在屋子里脱衣服的事。谢丙香说，有一天，她们两个躺在沙发上吹口哨，吹着吹着王雨好象就倦了，她歪在沙发上眯了会眼，然后就一蹦而起在她面前脱起衣服来。王雨脱光之后，就逼谢丙香也脱。后来她们俩都把衣服脱光了。李花不知道谢丙香是不是在编。谢丙香说这事的时候是在午后，阳光啪啪在打在屋外的墙上。李花的眼里就出现两个脱得光光的女人，这两个女人在仿佛要破裂的阳光里跳动着。谢丙香说她俩脱光后就在屋子里走起来，最后她们躺倒在沙发上。谢丙香说王雨真白，整个身子都白，阴毛掩盖的地方也白得象天上的云块。谢丙香特别地说明这比喻是王雨说的，她说那天她们正好从窗口上看到天上几片白得透净的云，王雨就打了这个比方。
谢丙香对李花说的这一切，仿佛都是在为某件事蓄势，用来作铺垫。
在某个雨日，谢丙香终于开始说起王雨与男人睡觉的事情。那个带着王雨离开的胖男人在某一天突然出现的时候，大家就知道王雨在这小镇上与除刘力之外的男人睡过觉。大家发现胖男人是因为他老婆突然来抓奸，他打开后窗沿水管往下爬，最后跌倒在地上。他掉在地上的声音惊动了后面的房子里一个正在摸桌子扫地的女人，女人尖叫了一声，接着就来了不少人。看到了地上的男人，再看看敞开的窗户，大家便明白王雨藏了个男人。
但是谢丙香说出的是一串男人。谢丙香眨着眼睛，叉开两条腿靠在沙发上把那些男人一个个数出来。李花也倒在沙发上，她的眼前跳动起这些男人来。这个小镇很小，每个男人李花几乎都认识。谢丙香说那些男人里头城管局的那个黑汉子最厉害。那黑汉在这个小镇里是很晃眼的，整个小镇的人都认得他。他和不少女人都睡过，是这小镇公认的种马。谢丙香说那个黑汉胆子特别大，有一天王雨从城管队门前走过，他站在台阶上呵呵地笑。尔后说你的口哨吹得好啊。见王雨未理睬。他又说，你真吹得好。王雨仍未理睬。最后他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他说，你过来，跟你说件事。王雨就回头看他一眼，之后就走过去了。王雨刚走到门边他伸出手把她拉进去，然后就把王雨抱了起来。
7
王雨刚离开小镇的时候，这地方突然就有了不少有关于她的传言。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毕竟她无论哪个方面都显着特别。当然大家热情未持续多久，至少表面上很快就失去了热情。只有谢丙香，一直在李花的屋子里说着王雨的一些事。
那些传言有些与谢丙香对李花所说的相互印正。比如有人说王雨自小就极古怪，才十五六岁，就把男孩们撩得神魂颠倒，她却对哪个男孩也不用心。也有的说，她心里其实装着一个男孩，或者说她爱着那个男孩，爱得刻骨，但最终她却把那个男孩甩了。看着那个男孩的痛苦，她很兴奋。某些方面，则是谢丙香从未涉及到的，比如王雨的铃当，在传言中，那是她姥姥留下的东西，并且是枫木铜的，因此那个铃当很值钱，所以王雨一直放在口袋里。王雨在珠海的那几年，谢丙香也只字未提。有一次李花问起，谢丙香说她不了解，王雨在珠海的生活在谢丙香那里是空白的。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故作不知。
其实各种传言都是空穴来风，这个地方的人是不可能真正解王雨过去的。
大家能够真切感受到的，只能是来到这小镇后的王雨，那个坐在走廊上晒着太阳吹起口哨，突然失踪，并且自此经常突然失踪一两天的王雨。她有少女般直挺的奶和白嫩的肌肤，她竟然与一个极粗鲁的胖男人走在一起，让大家大跌眼界。
说起来，有关于王雨，大家清晰地感受过，并且说起她便能记起的，还有一件，那就是她与一个女人打架的事。不少人都看到了她们打架，她们打架的地方就在樟树下那块水泥地上。那时候胖子男人还在大家的视线外面，当然他也可能已经与王雨有了联系，只是尚潜隐着。
那一天太阳晃在半天，但没有刺眼的光亮。它是柔和的，因为这份柔和，地面也仿佛浮了起来，迷离却又澄静。这种太阳是令人心静的，同时也令人慵懒。大家都看到那个叫雪艳的女人和王雨同进从二部那边走下来，她们并排走着。阳光轻陇着她俩，看上去便既清晰又朦胧。看不出她们在争吵。她们从餐厅前的花坛边走过，往右折踏着一道缓坡下来。最后她们就到了樟树下。
大家都记得，是王雨先动手，她很突然地甩了女人一个耳光。那个耳光甩得很响亮。女人的手下意识地捂在刚挨了耳光的那半边脸上，然后她嗷地喊了一声，一蹦而起几步就追上正离开的王雨。她老鹰抓小鸡般地扭住了王雨的头发。有人就尖叫了一声。这个叫雪艳的女人是宾馆里让每个女人都不放心的女子。表面上她对她那个极老实的男人极其温柔，一转脚却与别的男人搅在一起。她那张脸似总是半羞涩着，她的一对媚眼也仿佛总忍不住就要往男人的身上飘。她当然也朝刘力抛媚眼。
有人开始往樟树下跑，接着大家都往樟树下跑。在一阵奔跑声中妇人突然倒在了地上。当大家跑过来的时候，王雨在理自已的头发，接着她转过身走了。
女人的衬衫和胸衣都被撕开，她的手捂着自已的一只奶。那只奶被扭红了。这是一只茄奶，也就是象长茄子一样的奶。女人的另一只奶搭拉着躺在一边，也象一只茄子。她的身子卷曲起来，疼痛得脸已发红，撕声地嚎叫着。毫无疑问，王雨在极被动的时候扭住了她的奶。这女人，平时一对奶看去也极挺拔的，没人知道她长的是一对茄奶。更无人知道王雨又是在哪时候看了出来。
8
从宾馆家属院到谢丙香住地的路上有个水坝，水坝上面是个人工湖。李花走到水坝边的时候谢丙香的男人盘腿坐在水坝上。一开始李花以为他在晒太阳，走近了才看到他身边摆了根鱼杆。
李花说，你家谢丙香在家么？
谢丙香的男人说，我哪晓得她。他一付半睡半醒的样子。
等了好些天了，谢丙香都没过来，李花终于决定去找她。李花找谢丙香一方面是想知道李伟林和王雨到底睡没睡觉。其实李伟林和王雨睡没睡觉，并不关她什么事，但自从谢丙香躺在她家的沙发上把王雨一层一层地剥给她之后，她就觉得王雨的所有事情她都理所当然应当知道了。这些天来她的眼前不断地晃着李伟林和王雨，他们光着身子绞在一起。王雨的身子很白，李伟林的身子也白。这两个身子不断地撞着她的眼，李花感到她越来越承受不住了。另一方面是前几天院子里来了个男人，是某人的亲戚。那个男人说王雨被抓起来了，她杀了人。男人说王雨与两个男人去郊游，后来与他们睡觉。与第二个男人睡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不适，心里反感起来。她让身上的男人下来，但男人不理会，并且更紧实地把她压在下面。她就从身边抓了块石头砸在男人的太阳穴上。
那外来的男人讲得绘声绘声，但看他的样子又仿佛王雨就在他眼皮下把人给杀了。
谢丙香并未在家，她家的门紧锁着。
回路上李花看到谢丙香的男人仍在水坝上，李花说谢香不在家呢，去做什么了？
男人说，哪个晓得？
傍晚的时候谢丙香来了。她的头从门外边探进来，接着身子也进来了，她说你想听王雨和李伟林睡觉的事？一边说一边就咯咯地笑。
李花说上午你死哪去了？谢丙香说，上班啊，不上班哪来的吃？
李花就说了王雨杀人的事。谢丙香说，听他个鬼胡扯，昨晚上我们还打了电话。
李花说你又骗哪个鬼。谢丙香说，你不信就算了。
见李花不说话，谢丙香说，她和我说睡觉，教我怎么跟男人睡觉，信么？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倒在沙发上。
过几天她会回来一趟，不信你当成问她，谢丙香晃着两条腿。
最后话就扯到了李伟林身上。李花盯着谢丙香的眼珠，谢丙香被盯得很不自在。
谢丙香说，你别这么盯我好不好？他们当真睡了。你没看过他们两个有时呆站到樟树下讲话？哪个晓得他们讲些啥？。王雨讲其实最棒的男人不是城管那个黑汉，是李伟林，她讲与李伟林睡觉她的身子才会飞。李花急迫地问，他们能在哪睡？谢丙香说，在桥下的那块沙洲上，那里有几团高过人头的苇草，他们就躲在苇草里面。李花眼前就出现了那片沙洲和一对男女。
王雨是半个月之后才回来的。她从一辆黑色小车里走下来。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一个男人，长得高，也很帅，非常年轻。院子里没人能想到她会突然出现，都感到很意外。她与大家笑着招呼，然后就上了楼，进了她那套已锁了好些年的房子。进去没多久，就下来了，依然笑着和大家招呼。
她依然很白。她的铃当，串在一个褐黄色的小包上。有人注意看了看她的奶，又看了看她的脸色和屁股。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她的奶仍挺得高，脸上也依然很洁净的样子。大家都觉得她应当过得很好。
2005.12.21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