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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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二没读过一天书，却叫了个挺学问的名字。孔老二两弟兄，父母很早就离开了人世。他哥是个傻子，有股傻力气。替人担水的话，把人家缸满了，屋子满了，还说这河里的水怎么长腿跑到屋里来了？孔老二也有股傻劲，可脑子一点也不傻，只是长的特丑。整个脸孔象口深陷下去的锅，锅里装着一窝土豆。那是他的鼻子眼睛嘴巴。它们几乎贴在了一块。
除了丑之外，他没有什么别的缺点。相反，他天性憨厚，心眼也不坏，手脚也灵活。他不抱怨父母给他一幅丑陋的面孔。相反，他学得了各种农活，掌握了四季播种耕耘的诀窍。在乡里混口饭吃还是可以的。人们大事小事总请他去帮忙，或多或少给他点工钱。
随着时光流逝，孔老二一天一天成年。大家看他老实，做事又吃苦又肯替人帮忙。便替他说了门亲事。女方是个有着眼疾的年轻姑娘，听说脑子也有些问题。管他呢？只要是个女的就可以。兴许还会跟他生个一男半女的，孔老二这生也算没有白来这人世一趟。
说起来，孔老二算得上是幸运的。如果是现在，他甭想说到媳妇。现在女人眼界高着呢，才瞧不起乡下的穷哥们。还不说孔老二长的那么丑。
自从说了门亲事，孔老二觉得生活更滋味，替人干活更卖力。说什么都不肯再要工钱。他虽没多少话，可心眼瞒足的。他知道自己虽说是说了门亲事，可怎么结拢来还是个大问题。其实女方也没有要什么彩礼，只要套新衣，家具就可。大家念记他人好。就捐了些钱为他把婚事办了。孔老二也算娶进了媳妇，过起了正儿八经的农家日子。
这一说已是过去了十几年的事情了。孔老二今天可是两女一男的父亲。素日马不停蹄的耕种奔忙，自个田里的活干完就帮别人干，干完田地的活又干外面的活，总之一年四季没歇着。或多或少捞几个小工钱。日子虽说艰难，还是勉强过得去。这两年乡里又是水灾，又是虫灾，大伙自各都没得事做，那还有给他干的活。别人家还有点落成，他可是要过老硬。日子一日日艰难，几乎每天里为钱发愁。孔老二虽然脑子不笨，可是没有本钱，也做不了什么别的事情。
今年又是虫灾。好主的棉花亩产都不到二三百斤子棉。何况孔老二缺肥又缺药的田地里。别人家田地的棉花还在径上炸满白，他的已经垮了梗，亩产不过百来斤。十多亩田地收了千把斤。由于价格特低，一直舍不得买。没有钱买米买油就到村部米厂去赊。经营米厂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结婚不到两年吧，挺好的一个人，每次只要他有所求，他都有应。还不是得了自己老实本分的好名声。孔老二内心十分清楚这点。
可是儿子读高中了，说是要交两百元资料费。迟不过三天里要交去。这可把孔老二急坏了。儿子是他唯一的骄傲与希望。因为儿子比他与老婆长的好看，再则儿子不憨不傻，读书成绩非常好。怎么苦他却从未苦过儿子。
于是他马上决定把棉花卖了，无论卖多少钱一斤。恰好买棉的是村部米厂的小伙子，给他的价格比别人都要高，还不是因为他家里穷，人又好的缘故。大家有可能都愿意给他点好处。只是小伙子积压了些棉资金不活泛，一会没有现钱。便给他打了张欠条。
孔老二心想我这钱拿回去也不会超过两天就要还完。上春的棉贷款，所赊欠的农药化肥钱，米钱什么的。迟几天又何妨，再说小伙子一直对他不错。素日只要开口就没拒绝过，或多或少算得上是有些缘分的人。以后有困难找他的时间还很多嘛。
他就很豪爽的对小伙子说：没问题的，俗说大有大难，小有小难，你给我两百斤大米就可以了。
别担心，一个星期保证你来取钱。小伙子边打欠条边说。
好的，我放心。孔老二拖着两百斤大米，揣着欠条回去了。总共卖了两千七百元钱。走到路上他想。还好是卖给了那个小伙子，要是卖到村里，不扣光才怪。他记不清自己到底欠了村里多少提留。素日属实连一块豆腐都舍不得吃，几年也没添上新衣，怎么就是没有钱用。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没有想出结果。哎呀，突然他想起儿子在家等钱拿去上学的，***，怎么把这大事忘了。
你怎么又折回来了？小伙子见孔老二站在门前，惊奇的问，有什么东西忘了拿了？
没有，是忘了件事儿，这记性哎。我儿子等着要钱上学的，你还付我两百块钱行么？
行啊，怎么不行？你把先前的欠条给我，我重新给你打张就行了。
小伙子把钱拿出来给他，还是有好厚一扎哦。看的孔老二两眼只末末什。这小伙子可是全村最行的了，小小年纪居然做这么大生意，为难时还存这么多钱，要是我孔老二手头有自各的两千块钱，死都无撼。这一辈子压根底就没有过自己一分钱，***总是欠人家的钱。这日子属实过的不轻松。他揣着小伙子重新打的欠条与两百块钱边想边回去。
很快一个星期过去。对孔老二来说简直就是一年。这天天气晴和，一大早，他就看见小伙子家门前停了好几辆大货车，便知今天一定有钱拿了。不等天黑，他便早早收工，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往棉贩家去。棉贩不在家，倒是他年轻漂亮的妻子在忙。
老板娘，我兑钱哦。他掏出上衣袋里用烟火纸包地好好的欠条对老板娘说。
哦，卖多长时间了？老板娘不经意的问。
都一个星期了，这不，你老公的亲笔欠条。
好的。老板娘拿过欠条看了下，一忽儿便将之撕了个粉碎。转身夹着个本子到里屋取钱去。没想到在她转身的当儿，有张纸条轻飘落在地上。孔老儿觉得有些眼熟的，便机灵弯腰把它拣起来。天，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原来是小伙子给他打的第一张欠条。上面清楚的写着下欠孔老儿棉花现金两千七百元。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些发跳起来，四周处张望，没有人注意。于是把它飞快藏进了衣袋里。
正当他拿了钱准备回去时。老板娘发话了：孔老二，你才给我的那张欠条呢？孔老儿一听心里直发麻，手心里似乎也有了汗星儿。尽管他知道老板娘问的不是这张，但还是紧张。他吓的结巴起来：你，你自各撕撕了的。
哦，对，对，知道了，没您的事了，您回去吧，拖迟了哦。老板娘亲切的笑道。
他这才骑上自行车，心突突的跳将起来，差点摔进路边的沟里去。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身上居然流了许多汗，脸色也发白***，不就是拣了张欠条，又不是拣了那么多钱，干吗吓得这样？
回去，洗干净躺在床上。他想，我没拿这个去兑二次钱，就没什么可怕的，所以得安静的睡觉；但是他还是睡不着，两千七百元很有诱惑，能够想想也不错，如果我再领回这两千多元钱，无疑自己的日子会好过得多。这两千多元钱可以走一年的路程几天几夜里他都在想这个问题。已经有些入魔了，想的茶饭不思，夜不成眠。一则担心棉贩发觉，二则害怕自己遭报应。三则，如果大家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的话，他便失去一生最宝贵的财富：诚实，失去原有老实本分的名声。这意味着什么，他内心里非常清楚。决不能有哪个念头，决不能做那伤天害理的事。这么想他才稍微安心了些。
一晃到了腊月。人们三五成群去镇上打年货。鸡鸭鱼肉什么的。老婆开始罗嗦孩子们开始叫嚷。大雪忿忿的乡路上提着肉鱼的农人打他门前经过。孔老二摸摸口袋，其实只是摸摸，口袋里早已没有一个子了。下去的油菜长势不错，只是再撒些肥料才好。儿子回家来，说是又要交寒假作业费一百元上年的棉贷款还没还完最要命的是他老婆不知中了那门子邪，跑到村子杨树林去扳杨树枝，从树上摔了下来，摔断了一只腿。这可怎么才好？他急得不行，围着整个村子借了一圈，没借到一个子。谁都知道如果借去，不知什么时候有还的，现在不比从前，现在日子都不好过。
突然他眼睛一亮，想起了那张欠条。心里思忖，总不过去一个多月了，他们应该已经不记得了，就去碰碰运气了。再不乘老板娘不在，男老板肯定不是那么细心的人再说他们反正有钱不缺这两个钱用。我可是太缺啊。
他颤微微的从衣袋取出那张欠条，对着上天默默祈祷。祈祷什么？也许祈祷上天赐予他这笔财富，或者祈祷上天能够原谅他这么做。总之决定这么做时，他感觉十分的疲惫，十分忧郁，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这天下着点小雪。冰冷的风与雪丝沾进他领口的肉里去，冷得他直发颤。他着一件破袄，一双乱靴子，骑着破自行车来到棉贩的门口。正巧老板娘不在，小伙子自各在算帐。他忙揍过头去，低声叫：老板，老板那年轻人抬着头来吓了一跳：这个孔老二，叫也该大声些，象个幽灵似，好吓了我。
嘿嘿孔老儿干笑了两声，从衣袋烟纸里拿出那张欠条：不知有钱没钱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你知道的我老婆摔断腿了
哦，哦你钱还没有拿回去，应该的，早该拿回去了。小伙子说着拿过欠条看了下，便把两千七百元钱给他了。孔老二做梦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不知怎的，浑身立马就象塞糠似的抖起来，他想尽快离开，只是抬不起脚，嘴里的牙齿直疙瘩。
喂，孔老二，你乍的了？生什么病了，抖的这厉害？
没，没没生病他哆嗦的回答。
他老婆摔断了腿他心里不好受啊这个孔老二也真可怜的，你看他那还有点人气，象个鬼了不光是丑
啊，这样啊？小伙子听说忽然叫他名字。这一声叫的他魂飞魄散。他吓坏了，站在那里生根似的不能动弹。
啊，孔老二，人家老板给你两百块钱啊，你还不感谢人家
唉，唉他这才敢回过头去镇定了些。
小伙子说：孔老二，你不容易啊，你老婆摔断了腿，大家凑几个给你，去把老婆腿治好，要不以后一辈子的拖累，日子还怎么过？
孔老二被感动了，接钱的手哆嗦得连钱都拿不住，说话也不成声，只在这这这的。
回去的路上，摔了好几跤，不知摔到了什么地方，也不觉得痛。身上的汗可是来圆了，连头发根子都汗湿。
回到家里，浑身洗了遍才镇定下来，才发现自各身上摔伤许多处。他抱着老婆说：明天你去整腿啊，我也到镇上打点年货。他老婆本来脑子不好，当然没问他钱从那里来？便拿了去放进柜子。孔老二不指望老婆为他分担什么，能给他生三个孩子已经很不错。
自各躺在床上沉思：如果他们找上门来怎么办呢？死不承认就是了。反正已经做了，没有回头的。如果他们不找来，空白不多了这些钱，真是有些神奇了。这辈子没做亏心事，没走什么运，走这回也好啊。只是那小伙子对人太好，刚才他还。孔老二良心十分不安。
一晃，半个月过去。好象他们并没有发现。他那颗老是扑跌扑跌的心终于安静了些。
这天过小年了，整个村子一片温煦。孔老二老婆腿整好了，顿了一大锅鸡汤，还做了好几个陪菜。一家子丰盛的过小年。好多年没吃过这好的饭菜，是一辈子没吃过这好的饭菜。他内心里盛满了对棉贩子无限的感激。只要他们不发觉，我情愿来生为他们做牛马。
正吃着，忽然他看见棉贩漂亮的老婆走进他家里来。
孔老二，房子住的还不错嘛，这房子是九六年倒堤后政府支助做的吧？老板娘的声音象着了魔力似，吓得他连吃饭的筷子都掉落。
其实老板娘不是为那事，是为着赊欠的两百斤米钱。
孔老二听罢，长长的松了口气。
老板娘说：孔老二，如果你真没有钱还，也不要紧，有空就跟我们去做几天小工也一样。
孔老二听着内心很感动，亏得他们如此信任我。心头一热，差点把欠条的事儿说出来。望着老板娘回去的背影子发了会呆。真是不得好死的家伙，他自各骂自己。便跑进厨房里，对着灶头的司命大神磕头装香。他内心有些后悔，说真的，他骨子里以为从此后，不再有那么好运，也不再有人相信他的老实本分，这么多年了，这是他起家的本钱。而今他很想私底下给他们把钱还去，这样他心里会安些。只是那钱早用光了，没过多久他又恢复了从前的穷酸像。心情却远没有从前自在。没有米吃了，仍旧要到小伙子那里赊去。每每看到笑而可鞠亲切活泼的小伙子，他心里就发慌，生怕那欠条的事情被捅穿。这样提心吊胆过日子真不是个滋味。他只恨自己没有那笔钱，这钱用了一时可是却害他一世。
迟年开春，田地生产开支，孩子报名上学，又是一系列。他没有办法又找小伙子借了两百块。平日别人找不上，倒是小伙子帮助点，每求必有应。这使他内心更为郁闷。由于过度的激动或亢奋或不安。过些日子，他居然有些病了，整天没有力气。零落打了些针吃了些药也没有好转。加上春天潮湿饥渴气候影响，精神一直委靡不振。他暗地里想是否是上天在惩罚他。唉，只要我儿女好，惩罚我也好，自己也真该惩罚。
身体好些后，必得去干活。队里有人家包了块杨树苗，请他去拉杨树苗。不想才拉第一车就翻了。板车把手没撑住，下堤坡时翻了。他未来得及躲开，一板车树苗连板车全压在他身上，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死了。
人们困惑不解的是孔老二才四十岁正当壮年，怎么连个板车把手都撑不住，从前又不是没有撑过。
孔老二没读过一天书，却叫了个挺学问的名字。孔老二两弟兄，父母很早就离开了人世。他哥是个傻子，有股傻力气。替人担水的话，把人家缸满了，屋子满了，还说这河里的水怎么长腿跑到屋里来了？孔老二也有股傻劲，可脑子一点也不傻，只是长的特丑。整个脸孔象口深陷下去的锅，锅里装着一窝土豆。那是他的鼻子眼睛嘴巴。它们几乎贴在了一块。
除了丑之外，他没有什么别的缺点。相反，他天性憨厚，心眼也不坏，手脚也灵活。他不抱怨父母给他一幅丑陋的面孔。相反，他学得了各种农活，掌握了四季播种耕耘的诀窍。在乡里混口饭吃还是可以的。人们大事小事总请他去帮忙，或多或少给他点工钱。
随着时光流逝，孔老二一天一天成年。大家看他老实，做事又吃苦又肯替人帮忙。便替他说了门亲事。女方是个有着眼疾的年轻姑娘，听说脑子也有些问题。管他呢？只要是个女的就可以。兴许还会跟他生个一男半女的，孔老二这生也算没有白来这人世一趟。
说起来，孔老二算得上是幸运的。如果是现在，他甭想说到媳妇。现在女人眼界高着呢，才瞧不起乡下的穷哥们。还不说孔老二长的那么丑。
自从说了门亲事，孔老二觉得生活更滋味，替人干活更卖力。说什么都不肯再要工钱。他虽没多少话，可心眼瞒足的。他知道自己虽说是说了门亲事，可怎么结拢来还是个大问题。其实女方也没有要什么彩礼，只要套新衣，家具就可。大家念记他人好。就捐了些钱为他把婚事办了。孔老二也算娶进了媳妇，过起了正儿八经的农家日子。
这一说已是过去了十几年的事情了。孔老二今天可是两女一男的父亲。素日马不停蹄的耕种奔忙，自个田里的活干完就帮别人干，干完田地的活又干外面的活，总之一年四季没歇着。或多或少捞几个小工钱。日子虽说艰难，还是勉强过得去。这两年乡里又是水灾，又是虫灾，大伙自各都没得事做，那还有给他干的活。别人家还有点落成，他可是要过老硬。日子一日日艰难，几乎每天里为钱发愁。孔老二虽然脑子不笨，可是没有本钱，也做不了什么别的事情。
今年又是虫灾。好主的棉花亩产都不到二三百斤子棉。何况孔老二缺肥又缺药的田地里。别人家田地的棉花还在径上炸满白，他的已经垮了梗，亩产不过百来斤。十多亩田地收了千把斤。由于价格特低，一直舍不得买。没有钱买米买油就到村部米厂去赊。经营米厂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结婚不到两年吧，挺好的一个人，每次只要他有所求，他都有应。还不是得了自己老实本分的好名声。孔老二内心十分清楚这点。
可是儿子读高中了，说是要交两百元资料费。迟不过三天里要交去。这可把孔老二急坏了。儿子是他唯一的骄傲与希望。因为儿子比他与老婆长的好看，再则儿子不憨不傻，读书成绩非常好。怎么苦他却从未苦过儿子。
于是他马上决定把棉花卖了，无论卖多少钱一斤。恰好买棉的是村部米厂的小伙子，给他的价格比别人都要高，还不是因为他家里穷，人又好的缘故。大家有可能都愿意给他点好处。只是小伙子积压了些棉资金不活泛，一会没有现钱。便给他打了张欠条。
孔老二心想我这钱拿回去也不会超过两天就要还完。上春的棉贷款，所赊欠的农药化肥钱，米钱什么的。迟几天又何妨，再说小伙子一直对他不错。素日只要开口就没拒绝过，或多或少算得上是有些缘分的人。以后有困难找他的时间还很多嘛。
他就很豪爽的对小伙子说：没问题的，俗说大有大难，小有小难，你给我两百斤大米就可以了。
别担心，一个星期保证你来取钱。小伙子边打欠条边说。
好的，我放心。孔老二拖着两百斤大米，揣着欠条回去了。总共卖了两千七百元钱。走到路上他想。还好是卖给了那个小伙子，要是卖到村里，不扣光才怪。他记不清自己到底欠了村里多少提留。素日属实连一块豆腐都舍不得吃，几年也没添上新衣，怎么就是没有钱用。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没有想出结果。哎呀，突然他想起儿子在家等钱拿去上学的，***，怎么把这大事忘了。
你怎么又折回来了？小伙子见孔老二站在门前，惊奇的问，有什么东西忘了拿了？
没有，是忘了件事儿，这记性哎。我儿子等着要钱上学的，你还付我两百块钱行么？
行啊，怎么不行？你把先前的欠条给我，我重新给你打张就行了。
小伙子把钱拿出来给他，还是有好厚一扎哦。看的孔老二两眼只末末什。这小伙子可是全村最行的了，小小年纪居然做这么大生意，为难时还存这么多钱，要是我孔老二手头有自各的两千块钱，死都无撼。这一辈子压根底就没有过自己一分钱，***总是欠人家的钱。这日子属实过的不轻松。他揣着小伙子重新打的欠条与两百块钱边想边回去。
很快一个星期过去。对孔老二来说简直就是一年。这天天气晴和，一大早，他就看见小伙子家门前停了好几辆大货车，便知今天一定有钱拿了。不等天黑，他便早早收工，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往棉贩家去。棉贩不在家，倒是他年轻漂亮的妻子在忙。
老板娘，我兑钱哦。他掏出上衣袋里用烟火纸包地好好的欠条对老板娘说。
哦，卖多长时间了？老板娘不经意的问。
都一个星期了，这不，你老公的亲笔欠条。
好的。老板娘拿过欠条看了下，一忽儿便将之撕了个粉碎。转身夹着个本子到里屋取钱去。没想到在她转身的当儿，有张纸条轻飘落在地上。孔老儿觉得有些眼熟的，便机灵弯腰把它拣起来。天，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原来是小伙子给他打的第一张欠条。上面清楚的写着下欠孔老儿棉花现金两千七百元。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些发跳起来，四周处张望，没有人注意。于是把它飞快藏进了衣袋里。
正当他拿了钱准备回去时。老板娘发话了：孔老二，你才给我的那张欠条呢？孔老儿一听心里直发麻，手心里似乎也有了汗星儿。尽管他知道老板娘问的不是这张，但还是紧张。他吓的结巴起来：你，你自各撕撕了的。
哦，对，对，知道了，没您的事了，您回去吧，拖迟了哦。老板娘亲切的笑道。
他这才骑上自行车，心突突的跳将起来，差点摔进路边的沟里去。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身上居然流了许多汗，脸色也发白***，不就是拣了张欠条，又不是拣了那么多钱，干吗吓得这样？
回去，洗干净躺在床上。他想，我没拿这个去兑二次钱，就没什么可怕的，所以得安静的睡觉；但是他还是睡不着，两千七百元很有诱惑，能够想想也不错，如果我再领回这两千多元钱，无疑自己的日子会好过得多。这两千多元钱可以走一年的路程几天几夜里他都在想这个问题。已经有些入魔了，想的茶饭不思，夜不成眠。一则担心棉贩发觉，二则害怕自己遭报应。三则，如果大家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的话，他便失去一生最宝贵的财富：诚实，失去原有老实本分的名声。这意味着什么，他内心里非常清楚。决不能有哪个念头，决不能做那伤天害理的事。这么想他才稍微安心了些。
一晃到了腊月。人们三五成群去镇上打年货。鸡鸭鱼肉什么的。老婆开始罗嗦孩子们开始叫嚷。大雪忿忿的乡路上提着肉鱼的农人打他门前经过。孔老二摸摸口袋，其实只是摸摸，口袋里早已没有一个子了。下去的油菜长势不错，只是再撒些肥料才好。儿子回家来，说是又要交寒假作业费一百元上年的棉贷款还没还完最要命的是他老婆不知中了那门子邪，跑到村子杨树林去扳杨树枝，从树上摔了下来，摔断了一只腿。这可怎么才好？他急得不行，围着整个村子借了一圈，没借到一个子。谁都知道如果借去，不知什么时候有还的，现在不比从前，现在日子都不好过。
突然他眼睛一亮，想起了那张欠条。心里思忖，总不过去一个多月了，他们应该已经不记得了，就去碰碰运气了。再不乘老板娘不在，男老板肯定不是那么细心的人再说他们反正有钱不缺这两个钱用。我可是太缺啊。
他颤微微的从衣袋取出那张欠条，对着上天默默祈祷。祈祷什么？也许祈祷上天赐予他这笔财富，或者祈祷上天能够原谅他这么做。总之决定这么做时，他感觉十分的疲惫，十分忧郁，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这天下着点小雪。冰冷的风与雪丝沾进他领口的肉里去，冷得他直发颤。他着一件破袄，一双乱靴子，骑着破自行车来到棉贩的门口。正巧老板娘不在，小伙子自各在算帐。他忙揍过头去，低声叫：老板，老板那年轻人抬着头来吓了一跳：这个孔老二，叫也该大声些，象个幽灵似，好吓了我。
嘿嘿孔老儿干笑了两声，从衣袋烟纸里拿出那张欠条：不知有钱没钱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你知道的我老婆摔断腿了
哦，哦你钱还没有拿回去，应该的，早该拿回去了。小伙子说着拿过欠条看了下，便把两千七百元钱给他了。孔老二做梦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不知怎的，浑身立马就象塞糠似的抖起来，他想尽快离开，只是抬不起脚，嘴里的牙齿直疙瘩。
喂，孔老二，你乍的了？生什么病了，抖的这厉害？
没，没没生病他哆嗦的回答。
他老婆摔断了腿他心里不好受啊这个孔老二也真可怜的，你看他那还有点人气，象个鬼了不光是丑
啊，这样啊？小伙子听说忽然叫他名字。这一声叫的他魂飞魄散。他吓坏了，站在那里生根似的不能动弹。
啊，孔老二，人家老板给你两百块钱啊，你还不感谢人家
唉，唉他这才敢回过头去镇定了些。
小伙子说：孔老二，你不容易啊，你老婆摔断了腿，大家凑几个给你，去把老婆腿治好，要不以后一辈子的拖累，日子还怎么过？
孔老二被感动了，接钱的手哆嗦得连钱都拿不住，说话也不成声，只在这这这的。
回去的路上，摔了好几跤，不知摔到了什么地方，也不觉得痛。身上的汗可是来圆了，连头发根子都汗湿。
回到家里，浑身洗了遍才镇定下来，才发现自各身上摔伤许多处。他抱着老婆说：明天你去整腿啊，我也到镇上打点年货。他老婆本来脑子不好，当然没问他钱从那里来？便拿了去放进柜子。孔老二不指望老婆为他分担什么，能给他生三个孩子已经很不错。
自各躺在床上沉思：如果他们找上门来怎么办呢？死不承认就是了。反正已经做了，没有回头的。如果他们不找来，空白不多了这些钱，真是有些神奇了。这辈子没做亏心事，没走什么运，走这回也好啊。只是那小伙子对人太好，刚才他还。孔老二良心十分不安。
一晃，半个月过去。好象他们并没有发现。他那颗老是扑跌扑跌的心终于安静了些。
这天过小年了，整个村子一片温煦。孔老二老婆腿整好了，顿了一大锅鸡汤，还做了好几个陪菜。一家子丰盛的过小年。好多年没吃过这好的饭菜，是一辈子没吃过这好的饭菜。他内心里盛满了对棉贩子无限的感激。只要他们不发觉，我情愿来生为他们做牛马。
正吃着，忽然他看见棉贩漂亮的老婆走进他家里来。
孔老二，房子住的还不错嘛，这房子是九六年倒堤后政府支助做的吧？老板娘的声音象着了魔力似，吓得他连吃饭的筷子都掉落。
其实老板娘不是为那事，是为着赊欠的两百斤米钱。
孔老二听罢，长长的松了口气。
老板娘说：孔老二，如果你真没有钱还，也不要紧，有空就跟我们去做几天小工也一样。
孔老二听着内心很感动，亏得他们如此信任我。心头一热，差点把欠条的事儿说出来。望着老板娘回去的背影子发了会呆。真是不得好死的家伙，他自各骂自己。便跑进厨房里，对着灶头的司命大神磕头装香。他内心有些后悔，说真的，他骨子里以为从此后，不再有那么好运，也不再有人相信他的老实本分，这么多年了，这是他起家的本钱。而今他很想私底下给他们把钱还去，这样他心里会安些。只是那钱早用光了，没过多久他又恢复了从前的穷酸像。心情却远没有从前自在。没有米吃了，仍旧要到小伙子那里赊去。每每看到笑而可鞠亲切活泼的小伙子，他心里就发慌，生怕那欠条的事情被捅穿。这样提心吊胆过日子真不是个滋味。他只恨自己没有那笔钱，这钱用了一时可是却害他一世。
迟年开春，田地生产开支，孩子报名上学，又是一系列。他没有办法又找小伙子借了两百块。平日别人找不上，倒是小伙子帮助点，每求必有应。这使他内心更为郁闷。由于过度的激动或亢奋或不安。过些日子，他居然有些病了，整天没有力气。零落打了些针吃了些药也没有好转。加上春天潮湿饥渴气候影响，精神一直委靡不振。他暗地里想是否是上天在惩罚他。唉，只要我儿女好，惩罚我也好，自己也真该惩罚。
身体好些后，必得去干活。队里有人家包了块杨树苗，请他去拉杨树苗。不想才拉第一车就翻了。板车把手没撑住，下堤坡时翻了。他未来得及躲开，一板车树苗连板车全压在他身上，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死了。
人们困惑不解的是孔老二才四十岁正当壮年，怎么连个板车把手都撑不住，从前又不是没有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