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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男人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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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在江心中慢慢行驶,正月里的雪并未融化。江岸四周是粉白玉砌的世界,船在江心如行在一片白色的帷幕中。夜风并不那么冷飕飕,也许由于船上的人都还年轻。女子十九岁左右,男子二十三四岁。女子清秀美丽的一路默默无语。男子也格外沉郁,由着女子一样沉郁的影响吧。女子的姐姐与男子年纪相当,他们来自同一个村庄,从同一个小镇搭船往同一个村庄去。那村庄是他们的家乡。船舱里许多书,捆着的,一捆一捆的放着。雪色照耀的夜空下,船上的一切清晰可鉴。男子是村中学的教师,女子是名花有主待嫁的乡村姑娘,在村中学代课。女子的姐姐是镇上教委主任,他们同在一条船上押着一船书回家乡。这些书是村中学开学用的课本。既是正月十几,腊月的雪并未化去,结成厚厚的雪末儿,冰清生冷的,一踩一滑的硬。雪早结成了厚厚的冰。一脚踢上去只溅得雪花飞一般落下,显示出冰雪无尽的婀娜多姿。那风姿里是亮堂欢欣的,如迟日初升的太阳一样耀眼。

    女子静静的坐在船梢,冬夜的船上并不冷。船在江面突突行驶,月儿在皎洁的天空慢慢行走。清朗寂静的江面冒着雪域的光芒。这豁达的人间,这白色的江面与四周的原野构成一个雪域。四周苍翠的芦苇早不见了踪影。漂白的宁静的呼吸的沉眠的都是雪域的光与静。于这静之中女子益发对男子冷淡。男子据说有过一段不光彩的历史,曾强奸过一个娇媚的女学生。由着这个传闻,女子即使与男子坐在一条船上航行了一个夜晚,也不曾跟他说一句话。男子有个时候会望着船梢的女子说:我才不过比你大几岁吧,你怎么生疏的如同与我隔了几代似?男子长的不好看,细长的脸,细高的个,看去象极某个人。女子一时想不起来。女子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如今的媳妇是村中学的女教师。女子厌恶男子的,所以冷漠的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同时也在内心暗骂道:去死吧,你这个败类,人渣。

    冬天的阳光晒在村庄的外滩上,放旷而亮堂,有着乡村独特的旖旎。河滩的草团似绽放着青春的梦想与清香。冬天的乡村河滩上的阳光柔丽,洒照在江面更是清澄动人。江面迎着亮堂透明的阳光显得静谧。船只在如镜子般的江面行驶。江岸边人辆稀疏。偶尔一阵寒风袭来,如穿好的衣裳被掀了起来,露出洁白光裸的肌体。有种令人怜惜的感觉。

    那或不到冬月,乡村的九月或是十月,田间的棉花炸上了尖。女子的男人去外面拉米了。女子结婚了,家里做起了米生意。每年这个时令,乡下年轻的子女忙着成婚出嫁,中年的忙着筑房。女子男人的姐夫做了新房子也庆贺着,女子的男人不在家,她便去吃酒。夜晚男人的姐夫送她回家,望着空旷开阔的故居,星光如此亮华,柑橘树香如此的诱人。更诱惑的是充满农家芳香气息的开阔之处的人家里,有二十出头的女子,浑身亦冒着农家特有的纯朴芳香气息,按捺不住他的思切。他竟想对她非礼了。这样魅力幽暗的乡村角落,编织着芦苇墙壁的农家里,有着青春活泼如三月果子香的女子,如九月果子芬芳的女子,她心中亦有着憧憬魅人的思切吧?只是她的思切不同他那般的。

    “我男人的姐夫怎么予我那般的思切呢?它或只是蠢动予这人间最纯朴未开化的思切,予这人间万物予这博大迷人充满芳香的乡村吧?它怎能被他想望成那般的思切呢?”当他把暧昧庸俗的目光火燎在她胸前脸上,然后丑陋无比的挨着她搂抱她的时候,直把她蒙住了。竟是在她的房间里,在从前她与她男人那么相爱的床上。那时的房间清香沁人心脾的都是她男人爱她的芬芳。如今却是这个男人污浊的气息。

    她对他说:姐夫,你完全想错了,怎会有如此的思切呢?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放开你的手吧。姐夫只是很暧昧的更用力地抱了她一下,目光透着世人的贪欲与饥渴。然后放开了她。

    女子的男人迟日回来了,从先前描叙的那般清朗迷人的江心船上归来。船上装满了米。那日的北风吹的真大,这让女子确定是冬月了。乡村的冬天只有刮北风才会有冬的痕迹。北风刮在田野河滩草丛将柔丽与温暖全部吹散了。她男人在散开的柔丽与温暖里从乡村那堤道上慢慢走回家。穿着如草丛一样青不青黄不黄的衣服,白色的网球鞋。纤长的身子在堤岸上显得异常英俊。米早被安排到了各个店铺里。女子亦在那有着柑橘树香夜色暧昧充满思切的家里做好了饭菜。是只被炖熟的嫩鸡,不是老母鸡。邻居的辉子帮忙运米,贪然的望着炉子上喷香的鸡。忍不住用筷子夹起了一长串粉丝,喝起了鸡汤。粉丝炖嫩鸡是乡村最好的菜了。芦苇编织的厨房灯光下,这幅图景更有着芦苇一望无际的乡村联想,透着一样芳香的乡村滋味。灯下,他们吃过饭。辉子被他妻子小秋唤回家去。她男人也洗脚了准备休息。女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将他姐夫如何那般思切她的事告诉了男人。

    风停了,冬也似乎消逝。静静的乡夜暗动着春的柔丽。乡村的冬夜也不太冷,或许是感觉吧。只要一静下来,乡村的每一件物都是有温度的,它们聚集了,让人感觉不到冷了。可女子男人的心却是冷的。他走在月光下的乡村小路上,一路的树枝拍打他头顶。冬天的乡村树木上也还有着茂盛的青叶子。或是她男人沉浸到他们相恋的那个冬天的缘故。亦是如此星光灿烂温暖的冬夜,沟里的水青绿的,菜地里的菜青绿的,路边拍打头顶的树枝也是青绿的。怎么乡村的冬天似春天呢?没有冬的寒冷与枯萎,全是绿的盎然。或许那些景物并未超越自然改变自然发生了变异,那些绿都只是感觉?是青春的爱,是生命的绿,透过肌体映照在自然所见之物上了?

    她男人一路小跑到他姐夫家,他姐夫住在另一个村子里。抄近路过条大沟就到了。都不知道他跑到他姐夫家去干什么?女子抱着孩子沿着她男人走过的那条乡村小路走到邻居辉子的家里。实在无法独自等待这段时光。辉子的妻子小秋望着她欲言而止。她门前四周边的雨汁树被修剪得矮矮的,也是青绿的。女子垂着头,心思并未重重,却也不轻松。漂浮闪烁的不安在她脸上惊慌的飘来飘去。小秋似看出了什么,也未多问。但女子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前夜她男人姐夫到她家去的事。

    小秋问:你男人去他姐夫家了?

    女子答:你乍知道的?

    小秋说:刚才我在树下看见他走过去的样子就知道了。

    女子说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等的好心焦的。

    小秋说,没啥没啥子,等会他就会回来的。

    女子抱着孩子在小秋家呆了会就回家了。她心底已没有了任何惊慌与害怕。亮着灯等她男人回家。乡村的夜总是温暖无比,各处的生灵似乎都在与你言语,只要你用心倾听就不会寂寞。乡村即使空得没有一个人,但于女子都是热闹的。刻刻都有哪个想与她言语的生灵拥抱她。它们都张着嘴巴在呼吸在说话,听谁的呢?这样的抉择。

    很快她男人回来了。望着女子清秀的脸叹了口气,然后轻声的对她说:睡吧,姓原的本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句话以后极大的打击了女子。可当时的她并未受到任何打击。只是很同情的将手臂绕在她男人的脖子上,他枕着她的手臂拥抱着她说:睡吧,我叫他给我跪下了。

    女子的男人很伤心很脆弱,因为姓原的不只他姐夫一个人。曾经他初恋的女子就是被另一个姓原的给强暴的。这桩事将那桩事扯了进来,她男人心中还藏着初恋的女人。这是当时的情况。可当时的她却感到很幸福,感到她男人做的漂亮,真爱他那颗柔弱储藏情意的心,无论那情意里是否满是她?那姓原的原也是想强暴我的,都亏我姐姐在。那夜的星空雪白的,那夜下了好大的雪,还有星星。从来她没想到那姓原的便是强暴玉娃的人,而玉娃正是那个被强暴的女学生;也没想到她男人的姐夫与那个姓原的是堂叔辈弟兄。她哆嗦的唠叨着。

    她男人从被子里露出头来,用臂膀更紧的抱住她:一切都好了,我会保护你的,我爱你,睡吧。她男人的确是爱她的,可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另一个姓原的?也便想起了玉娃吧?玉娃曾是他们睡在床上谈过一两回的人物。

    一次是她与她男人各睡一头的时候,她向男人问到玉娃。男人说:别问了,只不过如此的一个女人吧,那时又还那样的小,,,于是她就没有再问。她男人在那头将她的大腿夹住,搞她。她也很配合很开心。里面有种淡淡的酸味儿,如柠檬一样的酸味儿。亦有种如薄荷般的清凉味儿。透明亮堂的如乡村冬天旖旎的阳光洒在江面的味儿。那种感觉真是好美好。怎么做ài也是透明亮堂的呢?做过后的感觉就是那样。或是它予她心灵的想象,恰如她对乡村的冬天感受一样?很久后这一种做ài的意境女子都没有忘却。也不曾再有那种享受。

    还有一次,她与她男人在田间干活,男人说:你不情愿与我一起在地里干活吧?多么的失落,你想起了你的初恋么?她说:我没有初恋,是你想起了你的初恋吧?那个玉娃,你多喜欢她呢?乡村的田野似乎很难分清季节,总是风和柔丽,田头的野灌木也绿葱葱的,阳光仍如水一样透明亮丽。

    她男人说那个时候或有点喜欢吧,只是她没有在乡下种地的心思。

    那未是我有与你在乡下种地的心思么?女子很气愤伤心的说了句,就从地里跑了出来。男人在后面追她。

    即使这个时候我男人背叛了我,我又能怎样呢?很纯净而愚昧的一种生活。很单调而乏味的一种生活,也很专一而无奈的一种生活。乡下的男人是天,乡村农家里的女子从没出过门,心底狭隘的只有她的那个乡间,那个男人。

    女人很幽暗的这样想。

    迟日是个上好的天。女子感觉院子里里外外都有团暖气。冬天的乡村便是如此,一出太阳便到处遍布暖气。门前的菜地也不知什么时候长满了青色。她男人的姐姐来了,忧郁的进了她房间挨着她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说:妹子,他真对你有那样的思切么?不知怎的姐姐一问她,她倒有些口吃不大自然起来。昨天里姐姐家都还是高朋满座。新楼房砌起庆贺的好不热闹。今天却是夫妻两头如此冷清。象去她家阻挡在路的那条大沟。每次兴致冲冲的走到那就要停下来。因为沟太深太宽几乎成了天堑,下去了很难得爬上来。沟里荒芜的长着人多高的灌木野草,虽没有水,却是稀泥的。爬过大沟的那个人早已不是先前的那个人了,穿着皮鞋的打起了赤脚,穿着的白衣成了灰色。沟两头的情形真是大不一样啊。

    妹子,你只说他是否对你真有那种思切了?姐姐问的真是好希奇。难道还是我冤枉他不成,还要我将他的动作重复一遍么?女子自在心中这样嘀咕并未答话。

    姐姐见她老是不语,相信她自个的男人真对她有那种思切了。于是骂了起来:那个砍脑壳的真该死,不过也有句俗话,肥水不流外人田,舅母子也是自家的,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若是我遇见我就自各吞进肚子里不说出来。

    姐姐尽管说的很委婉,但她却知道姐姐是不敢违背她的那个男人的。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他也是她的天。正象女子前面感受的:即使哪个时候我的男人背叛了我,我又能怎样呢?也会象他姐姐这样么?

    女子想起了某年的某个夏天,洪水浸满长堤,人们行走在长堤艳阳下买粮食的情形。乡村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就如粮食一样,不能缺少而神圣。

    她家门前的阳光仍旧温暖的,只是往这乡村某个人家去的路上多了个失落女子的身影。她还很年轻却过早的衰老了。因为她的男人总是思切别的女人。他们原家的男人都有思切别人家女人的癖好。姐姐今年二十八,额前却有了白发,身材也有些走形。望着姐姐失落的背影,女子开始考虑自己是否真的要将之藏在肚子里不说出来呢?

    玉娃却嫁给了镇上一个钢铁老板的儿子。由此成了豪门的媳妇。有次她回家乡在她屋后头的潭边洗衣服。潭亦在女子屋后的一块树林里,女子也在那里洗衣服。林子里本没有潭,是这几户人家一起挖的,潭上搭了座桥,水质还很清冽。

    玉娃蹲在桥上棒衣服,花格子衬衣穿着好好看。可她的脸却有点浮肿了,听旁边的老妇人说她自从嫁进豪门就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原因是怕自己的男人有天在外面花心不要她了。言下之意要是与女子的男人结婚的话,就不用担心这个了。乡村的妇人最喜欢面着当事人说这些含沙射影的事。女子男人正巧从潭边的堤上经过,拉着一板车农具,看见她大声的叫她上来跟他帮一下忙,帮他把板车拉过堤去。她听了便甩着两把长辫子,扯着上身紧束的黑坎肩,里面是件花条子衬衣,是早春吧。大家都穿着衬衣。乡村的早春是暖和的,灿烂的阳光晒得人身上发热。加上农村里万物都绽放着绿的尖芽,油菜也开了些黄花,就林子里望去,潭边的那些幽草也发了嫩芽,长得安静而柔丽。

    女子上堤帮着她男人推着板车去田里,路过玉娃娘家的房屋。她正在门前晒衣服。望着他们的背影,情形似乎是很羡慕。玉娃真是长的极漂亮,都破了多次鞋了,还嫁给了老板的儿子,都不在女子一个天里。却怎地要对女子产生羡慕呢?

    洗完衣服回家时,女子看见玉娃回去的影子在她家竹园的青枝竹叶的映衬下瞒失落的。都不知道春上竹子发了多少根芽,都挤到了光洁的路面上来。玉娃的娘家就住在竹林旁。翻过堤去是柴山,柴山过去就是长江。她与女子的男人可是在那江边柴山里玩耍过呢?这真是很伤心的想象。可那时女子一点都不感到伤心。这种想象就如自然生长的花草一样很自然的就产生了。可不知玉娃羡慕她什么?羡慕她这种乡下男人就是天的生活么?

    那只船仍在江面航行,亦是那样的大雪天。女子的男人去外地运米乘那只船回家来。北风很大,雪也很大,乡村的河滩雪积起了几寸厚,亦是温暖的。只是这温暖是静止不动的,藏在厚厚的雪地里,藏在雪地隐埋的草团里,藏在江那边一声声她男人的吆喝里。又一年冬天了,这样的日子女子不记得过了多少年了。

    邻居辉子去河滩上牵牛喝水回来对女子说:你男人回家来,有船渡江么?他在江那边吆喝着过江呢?

    女子听罢便打着花阳伞往江边去,雪下得伞都撑不住。这么大的雪,乡间天地远处近处都透着暗淡的白色,如农家恪馍蒸起的白烟。她男人运了一船米在江面吆喝着。声音居然透出风声雪地传入了行人的耳朵。一路路过的农家里,烟囱里冒着白烟,屋子里冒着饭香,冒着女子叫着自家男人名字的声音。男人们从屋檐下抱起一把柴,即使如此温暖的厨房里亦燃着火。白烟不仅从烟囱里冒出亦从门缝里冒出。如此茫茫大雪之下竟让人想起了耕耘播种的春天。

    女子收起伞与她男人披着一张大衣回家。那张大衣底下似有一片蓝天,哪里正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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