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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拉没有碧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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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有一个地方,你去了就不想离开,有种人,一辈子,只会遇见一次。

    城市和乡村,是沉甸甸的稻穗与白花花的银子的区别,也不过是殊途同归,有的一生灼灼其华,有的便是一生悲怆的。如同我在22路公交站看见漠北,总不是在-1f搭某男子的私家车。总归是生命里要撞个满怀的人,却是瞥了一眼,他或他,也看是眼光顺应了谁。

    一、

    我从纳卡的“保护伞”下逃出来,别怪我用逃这个字眼。如果纳卡算男朋友的话,我不晓得还要父亲做什么。管我吃喝拉撒的也就算了,就连衣服鞋袜要什么品牌,口红用哪种颜色,香水要什么味道都要管。我认为纳卡在独裁方面是天下无敌,我常常被迫穿着高跟鞋,长礼服,戴满一堆稀里糊啦乱响的手饰,挂着一脸像几辈子没睡过觉似的沮丧倦容跟在纳卡身后。每每路过向我颌首微笑的人们,纳卡必定在左边狠掐我的腰,我立马机械性的抬起眼来给个中世纪淑女般的微笑。旋即,转过头来,用喷火般的怒眼看着纳卡,蓄势发作。这时父亲总如同耶稣般神明而至,一脸严肃的对我说,你不可以尊重他一点吗?他可是你的未婚夫。哦,天啊,我感觉我生活的并非人间。

    我预谋逃跑,薄妆束发,海角天涯。于是在天涯各城市版块发贴了解相关信息,吃住行,消费水平,城市治安等等等等,比较再比较后我选定t城。为了消失得干净,查无底细,我看福尔摩斯,研究反侦察,订制一大套的出逃计划。四月,我终于如愿,躲过重重防线,在某个直通地铁站的商场溜出纳卡的视线。车上我对着疯狂寻找的人们呲牙怪笑。没有人认得我,这个把礼服剪得像超短裙的沈三小姐,沈氏集团总裁的掌上明珠。

    出t城站后我对着偌大的广场乖戾狂笑,从前的手机卡,信用卡会透露我的行踪,通通不能用。我一时兴奋抽出旧的手机卡扔老远。直看着它被扫进垃圾桶并目送垃圾车走远了才放下心来,但不足半秒,我便像个疯子似的狂追。哦, md,我这个从不用脑袋记电话号码的人终于来报应了,看着新卡里一片空白的电话簿我便疯狂起来。

    到22路公交站的时候,我停下颤抖的双腿,身上的裙子泡着汗水紧贴在后背,想我沈纤纤这辈子没追过人,现在竟然追一辆臭气熏天的垃圾车?多可笑,我气喘吁吁的趴在公交站台的横栏上隐隐发笑。漠北偏是在这时打电话来了,喂喂喂,是天涯的飘飘吗?那时我还不认得漠北,是天涯太多人可怜我一个女孩子只身闯四方,非要我留了电话说是方便联系。我哦了n久,发现这声音并非全是电波声,好像就在身边。抬起头来,就看见漠北,四目相对,电光火石般的一下被击中了。

    二、

    我想有个塔拉似的农场,红色的土地,青翠的松林,高高的山冈。漠北拿眼横我,不是烧糊涂了吧。漠北帮我找的房子就在他隔壁,我说你是不是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啊,要不咋这么热心。漠北笑着拿食指弹我的额头,叭的一声像爆栗子,意味深长的说你这姑娘不单纯呀。

    承他吉言,第二天我真是烧糊涂了,体温像股票板上的绩优股般直线飙升,我叼着体温计敲开他的门,他慌张叫着my god。我虚弱的笑笑,调侃到,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似的,磨磨叽叽的。他瞅了我一眼,一把抱起我直冲医院。

    “一楼门诊有个女的惨叫。”进出这医院的人都这么传着,越来越诡密。只有漠北知道,我这个张扬拔扈的人竟然怕打针!我对着针头面容扭曲,眼睛红得像头发怒的小狮子。漠北一脸尴尬,扭过头来对我说,求求你别吊嗓子了,就你这样就算给你个塔拉你能守得住吗?你没斯加丽坚强,一半都没有。我委曲的扁着嘴巴说,你以为你是瑞德巴特勒啊,我不吃激将法这套。吊了两大瓶盐水我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恍惚做了一个梦,都是幼时的情景,外婆牵着我的手在草地里走,嘴里碎碎念着童谣,月亮粑粑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漠北的背上,泪浸湿了他的衣裳,和平路上夜风凉凉的,我轻轻了唱起童谣。漠北说,真好听,怎的,想家了。我便喜滋滋的告诉他,我和外婆的光辉岁月,当然略去了跟父亲离开后的生活。漠北很认真的听,一直都没出过声。

    我妄意的几句话。漠北就大发善心,让我在他的茶舍里工作,茶舍的茶真多,但我常常弄错,分不清碧螺春、铁观音、龙井。这让我没少挨训,只是他再生气也只是用眼神表示,温和得很。我常调侃他,漠北,下辈子你做女人,我俩对调下。漠北表情肃穆的说,别老拿你的标准来看男人,瑞德巴特勒在你们女人心目中不是人,是神。一句话把我笑得气岔。

    三、

    漠北喜欢喝碧螺春。我学会品茶后常在他面前臭美,夸奖得多了,我就屁颠屁颠的去给他泡茶。听说漠北和碧螺春是有些渊源的,是什么呢?我决定牺牲色相也在所不惜。于是我很庄重的对漠北说,我喜欢你。漠北半响才回过神来。我说你不说话就代表接受了哦,那喜欢的人之间要坦诚不是,告诉我你和碧螺春的故事吧。我嘿嘿的贼笑,漠北撇了我一眼就拍拍屁股扬长而去了。我猜肯定和爱情有关。哼哼,我就不信套不出来。

    最近有个女孩老找漠北,我心里成吨的酸水往上翻。擦茶具时分外用力,装茶叶的罐子也被我放得乒乓响。女孩走后漠北也不解释,还避得我远远的。到晚上关店门的时候,漠北把店员全集中起来,那神情严肃得让我发麻。可漠北的话一出口,我便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子,他说,店要转出去了。

    我看着他给店员结薪水,差点要哭出来。怎么会呢,我刚能准确叫出大家的名字呢?我才习惯和漠北每天步行上下班呢?我才开始了解工作的乐趣又失业了?不不不,我拼命摇头。等人都散了,我“哇”的一声哭出来,死漠北,没良心,我才喜欢这份工作你就剥夺了我快乐的权利。漠北轻说了句傻,又给我来了记爆栗子。从不抽烟的他不知道从哪摸出颗烟就抽了起来,他说,飘飘,我也舍不得,三年了,我经营这家小店,风里来雨里去,经历了很多挫折才把10平米的店开到现在的规模。这里大到店面装簧,小到一个茶杯,都是我悉心挑选的,饱含着我的热情,你真的以为我慷慨到冷血么?我很诧异的问,那你为什么要转让。他嘴里迸一个字,钱。

    md,俗。我最痛恨别人跟我说钱。那是因为纳卡总是给我灌输钱的重要性,我觉得在纳卡眼里,只有钱才最重要的。走的时候,漠北和我一起把卷闸拉下来,钥匙“卡”的一声转动,从此两个世界,我看到漠北的眼睛闪了一下。回去的路上我小跑着跟住漠北,又怎么都跟不上。我生气的叫漠北你站住,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漠北停下来,我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只见他两眼红得像兔子一样。我呆呆的愣住了,他突然一把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我只觉得心跳加速,全身都僵住了。良久,他背过身去揉了揉眼睛,轻声说走吧。说罢拉住我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我感觉自己的心快蹦到嗓子眼了,于是紧紧闭着嘴,生怕一张口心就摊在漠北的眼前。

    在急诊的病房。病人被一张张蓝色的帘子围起来,漠北的父亲躺在一大堆仪器当中,插着粗粗的喉管,心跳微弱。我和漠北穿隔离服,戴着大大的口罩走到病床边,被仪器不时迸发出的尖叫声弄到心惊肉跳。漠北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然后放下一包碧螺春便离开了。到公交站附近的梧桐下他突然侧过脸来看着我,缓缓说起那段往事。原来漠北在高中的时候很叛逆,跟着一群小混混进了黑帮,因此与父亲有了很多的摩擦。直到他母亲去世时,漠北才知道父亲有多爱他,他曾为他在老师面前下跪,求她们不要开除漠北,给他机会;他曾在他遭受别人报复而受伤昏迷的时候,日以继夜的照顾他而熬红了眼睛;他忧虑他的安全而潜心向佛;他为他整年吃素漠北决心悔改,但父亲一直不肯原谅他。而碧螺春只是父亲那时常喝的茶。漠北离开家乡,来到t城闯事业,这个茶舍是他对父亲感情的一种纪念,他天天喝这道茶亦是因为这段不能释怀的往事。他说,我多希望他能看到现在的我。后来,姐姐告诉他父亲病危,需要花一大笔钱做手术,但成功率很低。漠北仍是决心要给父亲筹钱做手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想放弃。对于他来说,父亲和茶舍是不可比的。钱在他和父亲之间,渺小到可以忽略。

    三、

    我思量再三,夜里反侧难安,不能成眠。01:55分,一个蓬头散发,趿着拖鞋的女子在71便利店里买支rmb1。5元的纯净水,竟然用信用卡付账。

    我心里忐忑,三天后纳卡的秘书米米出现在我面前。我告诉漠北,她能出更高的价格接手茶庄。漠北详细的问了些问题,最终达成协议,茶舍转让了,漠北也不必再为钱发愁。

    纳卡出现在t城的街头,他看我的眼里有深不可测的神色。我最终没有斗得赢纳卡,在租住的房间里我把所有可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我说纳卡,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在你心里只是资本、资本而已经,我们根本没相爱过。纳卡靠在门口,缓缓的说,纤纤,爱情有时候比钱脆弱很多。我便像触电一般呆住了,半响我对纳卡说,再给我三天时间。纳卡转身离开,沉重的脚步声辄在我心上,狠狠的痛。

    三天后的航班回s城。我要告别漠北了,如此不舍。舍不得他眼里流露的哀伤,舍舍不得我为他泡碧螺春时他看我的笑容,舍不得我气得他发慌的紧张神情,我想为他做点什么。

    第一天,我做了顿丰富的晚餐,漠北说,飘飘,你是不是预备做黄脸婆了呀。我背过身去哭了,泪水滴进菜里,拿手的好菜咸了。

    第二天,我洗了漠北整季的衣物,在阳光下晾晒好,妥贴的收入到衣柜。我说漠北,你的衣服上都有阳光的味道,有我无处不在的手印。漠北笑了。

    第三天,我们逛初遇的那条街。在22路公交站漠北突然对我说,飘飘,如果我有一个塔拉似的农场就栽满碧螺春,我们,再把父亲接来一起幸福的生活。我的眼泪哗的溢满整脸,紧紧抱着漠北不肯松手。

    是夜,静静的,我掩上门,在漠北的门口站了很久。漠北,你知道吗?这一别许是永不再见了。我的爱情早已不属自己,但有你停驻的这个城市,将会是我一生怀念的方向。

    四、

    澳大利亚。我的农场叫搭拉。

    午后我在花田里散步,阳光撒在郁金香上,呈现出一道道绮丽的光圈,纳卡说这里是种不了碧螺春的,因为土壤、气候不同,即使栽上了也会夭折。我回头对纳卡说,我情愿它从没有播下种,也不愿看它在我面前枯萎。

    我不再是沈三小姐,一星期后我将是纳卡的太太。婚前我回了趟t城,彼时我28岁,离开漠北七年了。

    t城日光晴好,仿佛并无新事发生。和平路上纳卡紧紧拉着我的手,在22路公交站,他突然转身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说,纤纤,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靠着纳卡的肩膀,依稀看到不远处的电线杆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天涯飘飘,请与后面的字迹一片模糊。我脑子里漠北的影子突然清晰起来,顿时,眼泪汹涌,打湿了纳卡的白衬衣。

    婚礼的前一天,米米对我说,纤纤,其实纳卡是很爱很爱你的,试问一个男子怎会有那么宽大的胸怀去包容自己的女友在别人怀里。他的爱很深很苦涩,如同你爱漠北一样有着相同不能言喻的疼痛,如果身份有得选择,他的爱不会比漠北和你的浅。其实有爱的人该彼此相惜不是么,别再互相伤害。嗯——你走的时候漠北是到了机场的,他们曾有详谈一次

    其实我知道,那天在茶舍门前,纳卡把钥匙给回漠北。漠北说,我放弃飘飘并不是屈服于你的钱,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是要遵循规则的,我相信你比我更能让她幸福。但你记得,如若她不开心,我必定把她抢回来。脚步声渐行渐远,站在对面小店的我泪流满脸,于是在心里和自己说,如果漠北开口留我,我就不走。可是最终,漠北放开了我。

    我终是在-1f搭了纳卡的私家车,却不是与在22路公交站遇上的漠北从此天涯相随。城市和乡村本质没有区别,那些以为灼灼其华的,却真正是一生悲怆的。他或他,也总有沉下去的,浮上来的,陪在身边的或深埋心底的。毕竟,很多时候没有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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