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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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后的长安城还是从前那个样子，光影沉淀在每一寸土地，沿着地表不断变幻延伸，岁月依旧安好如初。我所有的记忆被搁置在菱湖里，空气里都是他们哭泣的声音。
声音沙哑而美丽，像枯黄的落叶一般飘零在长安城，然后轻盈地落满每一寸土地。
时光已逝，沧海已竭。我爬山涉水地来到长安城，遇见你，也只是为了与你告别。
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倾城又倾国，佳人难再得。
1、
花月离开长安城的时候，她手中的三生石突然发出明媚的蓝色光芒，璀璨过天边的星斗，于是花月的眼泪滴在三生石上，淹没了上面刻着的娟秀字体，花月，梨落。
时光像是回到了一百年前。那时的长安城落英缤纷，梨落站在她面前，一袭白衣。眉目间都透着苍茫的英气。梨落的手指在花月的脸颊上不断延伸，如同贪玩的孩子，他的指尖带着微凉，泛着轻盈的柔光，于是，花月脸颊上的温度便顺着他的指头传到他的心房，梨落的心底温暖了一大片。像迎着朝阳盛开的葵花。
花月的笑容倾国倾城，如花朵般绚丽，月色般柔美。她手中的古琴发出的琴音突然静止在那一刻，于是长安城的夜色显得更为寂静，只有鸟语虫鸣的细碎声响，像是在轻轻地倾诉着长安城的古老往事。菱湖的湖水泛着幽暗的光芒，倒映着红香院的灯火阑珊。
花月的手指离开琴面停止在空气里，顿时沾染了一丝悲凉。
她的手指显得很寂寞。
红香院，花月轩，墙壁上的字画里是一朵在夜色里盛开的洁白梨花，月色迷蒙。又如同流水般皎洁。
屋子里亦是铺满一地的月光，还有红烛微弱的光芒，打在花月美好如花朵的脸庞。她容貌绝美的样子像是刚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或者出水芙蓉。
花月，若不是我遇见你，我都不相信，这世上竟有你这么美貌的女子。
今日一见，我梨落不枉此生。
梨落的声音被夜色淹没，却在花月的心里回响了一百年。
一百年后，梨落的嗓音还是如当年那么清澈如洗，像是长安城的菱湖水，安安静静地流淌。只是当年那些光影和浮华都已飘散，稀释在时光里，铅华洗尽。
而一百年后的花月一直记得那个时候的梨落，还是个翩翩少年，面庞刚毅，嘴角带着一点倔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俊美得不像话。
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剑眉星目，衣冠楚楚。
他是从外地来到长安城的梨公子，梨落。
他是个卖石头的商人。
花月，你这么美貌的女子，如何呆在青楼。
梨落幽幽地说，然后执起花月的手，从琴弦上划过去，古琴发出一丝清澈的琴音，打碎了静美的夜色。
梨落的指尖微凉，而掌心却是有温度的，贴合着花月的手背。带着暖暖的甜腻。
花月坐在紫藤莲纹椅上，沉鱼落雁一般妩媚。她乌黑的长发盘在头上，她别了翡翠发簪。她脸上的胭脂散发出花朵的香味，夹杂在风中扑鼻而来。
花月说，梨公子，还是让花月为你弹奏一曲吧。
然后她拨弄起琴弦，音乐便像精灵一般从琴身里飞出来，像是变成翩翩飞舞的蝴蝶，落满花月轩，落在梨落的脸上，落在花月的发簪上。时光被染上了颜色，沿着花月手中的琴弦延展开。
花月张开口细细地唱起来，是杜牧的诗句，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老老的曲子，旧得像是泛了黄的时光，而从花月口中慵懒地唱出来，却也甚是悦耳。
花月唱的时候，她的眼角泛起温热的泪水，滴在梨落的手心里。
然后泪水的温度迅速散去，带着凉薄。
长安城的月色一点点的皎洁起来，那是一百年前的长安城，花月一直难以释怀，因为那里有着她和梨落被时光淹没的记忆。
2、
花月来到菱湖，她的脸在月色中透着无尽凄美，她穿着的粉色长裙在月色中变幻着不同颜色，头上的翡翠发簪散发出绿色的光。像流星一般璀璨夺目。
苍茫月色下，花月小心翼翼地取下发簪，手心在发簪上抚摸过去，发簪便发出幽暗的光芒。
花月口中念叨着零碎繁琐的句子，然后把发簪往湖水里抛去，一道唯美的弧线从她手心延伸出去。
然后，发簪停在湖面上，不停旋转。旁边的湖水被搅起一个巨大的漩涡，那个时候，月色下的菱湖突然变得无比妖媚，湖水开始翻腾，水波震动，发出潺潺的声响。空气中都弥漫着铺天盖地的邪气。
接着，菱湖的中间突然空出了一大片，那些湖水悬浮在湖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绿色水柱，不断旋转。仿佛中间有着强大的凝聚力，才使得没有一珠水滴从水柱中逃离出来。
而这劈开水路的法术，是每一个水妖都会使用的小法术。
一个同样容颜倾城的女子从菱湖中央幻化出来的时候，水柱便在她面前一字铺开，成了一条宽敞的水桥，带着雪一样的光芒，那女子从水桥步履轻盈地走到岸边，来到花月面前。
于是，菱湖里重新充满了湖水，菱湖变得像原先那么寂静，湖水像是铜镜一般，倒映出红香院的灯火阑珊。一切安好的样子。
刚才那一幕，恍然是一场梦境。
天香。花月张开口。她的声音变得陌生，她突然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有一点突兀。发簪已经重新回到她手中。光芒已暗淡。
而花月的眼睛里是有光的，印照着她无限妖媚的脸。她的长裙现在变换成绿色，像是挂满了一身的翡翠石。
天香，我已经遇见了梨落。
花月说这话的时候，弯下身子。她的裙裾展开，洁白得像暗夜里绽放的一朵梨花。
月光在她身后铺成一片银色，如同结了厚厚的一层霜。
天香的脸埋在阴影里，只剩下光影下的轮廓，在幽暗的光芒里，一点点地勾勒出她闭月羞花的容貌。
天香的声音响起来，如同是花月手下的琴声那么优美，她说话的时候像是在唱着一首曲子，甚是悦耳，像是那一日花月口中念叨诗句的样子，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天香抬起手，撩起花月流水似的长发，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
然后天香的声音突然转为无限阴冷。她口中的句子落下来，长安城便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花月，三个月后，你杀了梨落。
天香说完话，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里，菱湖的光芒暗淡下去，剩下花月在菱湖边怅然若失。
长安城的月色美好的像一幅字画，又像是花月手中的琴弦弹奏出的悠扬琴音。
3、
梨落第二次来到红香院的时候，依然是一袭白衣。
温文尔雅的样子。
花月见到他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表情。那个时候，花月正在弹奏着那一日给梨落弹奏过的曲子，她低眉俯身，手指在琴弦上游走，尽是优雅。
而当她看到梨落来到红香院的那一刻，她手中的琴弦突然从指尖滑落，本来流畅的曲子碎裂在空气里。满地都是零碎的音符。
花月说，梨公子。
梨落便过来牵起花月的手指，像那一日一样，他的手心贴合在她的手背上，温暖便传播到花月心底里，于是，那个时候，花月的心里亦湿润了一大片。
花月，我明天就要离开长安城，你可否为我再弹一首曲子。
梨落的声音尽是暖意，像春日一般，让她无法拒绝。
花月微笑。
她说梨公子，要不如，我为你跳一支舞。
梨落的眼睛里透出无限欢喜。他说，好啊。我还未见过花月姑娘的舞技。
花月便迈着步子，舞了起来，她的身姿极其妖娆，在昏黄的光线下，梨落在她身边随着节奏拍起掌，花月便扯开细细的嗓子唱起来，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倾城又倾国，佳人难再得。花月甩开袖子，舞姿华丽，像是一只绚丽的蝴蝶，飘飞在空气里。
后来梨落走过来揽了花月的腰，他把脸贴在花月的脸颊上，他把嘴唇靠近花月耳边，花月闻到他身体上清淡的香味，像是一剂蛊，让她沉迷。
于是花月索性靠在他肩膀上，她听到梨落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是她隔不开的悲伤。
她忘了，那个时候，她还是一只妖精。
然后花月忽然记得天香给她说话的样子，天香站在菱湖边，面无表情。
她说，花月，用你的美色引诱梨落。
三个月后再杀了他。
月光多么皎洁，而天香的脸却那么冰凉。
而很多年以后，花月再也想不起来，那时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她只记得梨落站在他面前一副温暖模样，他脸上的笑容那么璀璨，像流星一般，于是花月看不见周围所有的人，他只记得了梨落，还有空气里的梨花香。花月尽情地旋转，醉生梦死一般。
可是，花月没有想到，即使她再怎么旋转，却都转不出自己手心繁琐的命运。
4、
天香，如果要杀掉梨落，为何要费这么多周折。
以你几百年的功力，根本不需要这么繁琐。
花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无数的疑问。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们已经在长安城停留了一百年，天香更是停止了所有修炼，离开美丽的翠青山，在菱湖住下来。
而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所有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遇见这个叫梨落的男子，然后杀了他？
花月不明白，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故事？
她一直想寻求答案。
天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她一转身，身后的菱湖水像涨了潮，汹涌澎湃起来，天香的法术实在是太强大，她甚至只需要那么一转身，便可以使出强大的法术。
天香的声音沉沉地压过来，她说，花月，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为好。
于是花月急忙俯下身，停止了询问。
天香接着道，花月，你到底跟了我多久了？天香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庞已经转为平和，菱湖水也回归原先平静的样子。
从我们遇见的那天算起，我已经跟了你一百二十年。
花月忽然想起了一百二十年前的日子。在翠青山。与世无争。
那个时候的花月，还是一只小小的妖精，整日拨弄琴弦，以与其他的精灵跳舞为乐。
直到遇见天香。
那时的天香已经是翠青山法力最强大的妖精。天香用千里传音的法术找到花月。
天香说，花月，你以后就随我吧。
花月只听见了山壁上发出了凌厉的声音。便已然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离。
花月，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需要你一百二十年的时间，事成之后，我便会放了你。
若不同意，那么，我让你死在这里。
我要你跟我去长安城，一百年后我们会遇见一个叫梨落的男子，我要你用美色引诱他，然后亲手杀了他。
花月从回忆中醒过来的时候，天香已经消失在她面前。
花月屈指一算，是的，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时光已经过了整整一百二十年。
5、
梨落再次来到红香院的时候，带了两万两银子。
花月轩，花月手中的曲子流淌着流水一样的忧伤，她想起第一次遇见梨落的样子。梨落说，花月，你这么美貌的女子，是不该呆在这种地方的。
梨落把手指放在花月脸颊上，那么温暖。
花月想起她第一次给梨落吟诵的那句杜牧的诗词，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本来是做戏的，可是那个时候，为什么自己内心里却弥漫了无尽的悲凉。
而当看见梨落听到自己吟诗而露出一副忧伤的样子，为什么自己亦会有一阵触动。
花月沉浸在回忆里，而梨落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梨落牵起花月的手，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浓烈的感情。
他的声音显得很激动，他说，花月，我已经筹了两万两银子。替你赎了身。
花月，你跟我走吧。
我们离开长安城，从此，即使浪迹天涯也不要分开。
那时的花月不知道，梨落卖掉了他所有的宝石，穷其一身，只为赎回花月。
他已经一无所有。
梨落的声音停止的时候，花月看到他脸上布满了整个长安城的温暖。
时光仿佛回到初遇见梨落的时候，梨落一脸认真地叫她花月。
他说，花月，多么美好的一个名字。
那个时候，在梨落面前的花月，还是红香院的一介艺妓。而现在，这个男子，站在她面前跟她说，要一起浪迹天涯。
花月的心底盛开了一片花海，这种感觉多么美好，她宁愿沉浸在其中，永远不要醒来。
然后她突然悲哀的想到，可是梨落，即便我愿意，我又有什么资格答应你。
我只是一个妖精。
6、
花月，你是否爱上了梨落。
天香的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她一挥手，菱湖里的水便沿着她手扬起的弧线涌出来。
花月被湖水湿透，她倒在岸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可还记得你的任务。你可还记得，你是一只妖精。
天香说这话的时候，长安城的天色便一点点地亮起来。
花月，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到时候你还不忍心杀掉梨落，我就让你死。
天香隐去在菱湖里，她的脸上带着无尽的邪气，她笑起来。笑声像是邪恶的诅咒，在长安城响彻云霄。
天空变成灰色，花月的心中全是满溢的哀伤。
梨落，如果我杀了你，你会不会恨我。
花月想起那日，梨落抚摸她脸颊，她看见梨落手心的一枚痣，她知道，那颗痣的位置，代表了宿命。
花月想起那日，他们离开红香院以后，梨落送给她的一枚石头，梨落一脸天真的告诉他，这是他唯一留下来的三生石。传说中，如果把两个人的名字刻在石头上，便缘定三生。
于是花月看到三生石上，被梨落仔仔细细地刻上的两个名字，花月，梨落。
字体娟秀。
缘定三生，如果是真的，那么多好。
7、
花月来到菱湖，她取下发簪，吹了口气，发簪便幻化成无数朵梨花，在菱湖四周妖娆的盛开。
花月说，梨公子，听说昨日菱湖开满了梨花，甚是好看。
花月的声音微微颤抖，却故作平静的样子。
梨落笑起来，他说，花月，时值秋天，何来梨花。你可别说笑了。他的笑容在空气里一层一层地晕开。
花月急了，她牵起梨落的手就往菱湖走。
梨落亦笑着跟了去，他想，倒是要看看花月姑娘口中的梨花到底是什么样子。
菱湖一片寂静，而这片寂静下隐藏的却是最大的危机。
空气里满是梨花香味，梨落惊呆了，时值秋日，居然会盛开这么多梨花。真是奇怪。
花月说，梨公子，你这下该信了我吧。
他在梨落身后说这话的时候，发簪便轻盈地落在了她手心里。她默默地念了口诀，她清楚地知道，等下只需要把发簪插入梨落心脏，梨落便即刻烟消云散。
可是，她的手却猛烈地抖了起来，她刚扬起手，梨落便转身，惊得她手中的发簪掉落在地上，然后只听到脆生生一响，发簪断为两截。
花月的指尖带着一束光。
花月轻轻地指了一下菱湖，于是湖水边沿着她指尖凝聚起来。
她的脸变得从未有过的陌生。
天香从菱湖里幻化出来。菱湖的水涌起层层波浪，像要淹没整个长安城。长安城先前明媚的天空变成灰色。电闪雷鸣。妖气冲天。
天香的笑声一直飘荡到长安城每一处地方。
花月，杀了他。
杀了他。
花月微笑，她说梨公子，你终于知道了，花月只是一只妖精。
花月为了遇见你，在长安城，已经等了一百年。
花月挡在梨落面前，用她微薄的法术在他们周围做了一层结界，天香的法术被挡在结界外。然后，花月拿出了手中的三生石，三生石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花月，你以为他这一世也是属于你的吗。
天香笑得更加大声，在她强大的法术下，结界出现了裂纹，于是那么一瞬间，便支离破碎。
天香的术法太过强大，花月早已无法抵挡。
菱湖边的梨花，亦是一片残败。
天香手中幻化出无数把的水剑，像柔软的丝绸一样从空气中刺过来
花月闭上眼睛，她已经无力逃脱，水剑刺进身体的那一刻，她便将烟消云散。
可是，那个时候，她看见了梨落，梨落突然像她冲过来，然后挡在她面前。
她看见无数水剑刺穿了他的身体，她看见梨落口中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凋落在地上的梨花。
梨落的微笑沿着嘴角衍生出来。
花月，你我早已缘定三生。
即便你是妖，我亦爱上了你。
梨落说完这话的时候，三生石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光线所经过之处，梨花盛开。
花月听见天香的声音，最后消失在光线里。
花月，你终于得不到他。
你再也得不到。
8、长安城，我只是一个过客。却是你生命中的劫难。
梨落，我始终记得有那么一年，你站在梨树下，叫我花月。
身后是白色的梨花缤纷落下。像极了我们几世轮回的那些旧时光。
花月遇见梨落，是在一百年前的长安城。
那一日，在长安城的胭脂店，第一次看见梨落，那时的花月穿着一身红裙，牵着丫鬟天香的手。
她拿着一盒胭脂，用刷子沾了一层，然后嘟起嘴对着毛尖处轻轻吹了一下，是为了去掉多余的胭脂粉，这样刷出来的效果会显得比较自然。
空气带着胭脂粉飘荡出去，然后，轻轻落在一个男子的睫毛上。
于是男子把眼睛闭起来，抬起袖子。却被花月看见他掌心的一枚痣。
他的嘴角顺着纹路斜着笑了起来，他的睫毛很长，逆着阳光看过去，微微翘着的样子十分好看。
公子，对不起。花月说。
花月不知道，从那时起，她的声音便惊醒了梨落的一场三世的爱情。
梨落笑起来，敢问姑娘芳名。
花月。花月说。
哦，花府的千金，花月小姐。
果真貌美如花。
那是他们的第一世，那个时候，他们彼此心里便种下了这一段爱情。
彼时的花月是一大户人家的千金，而梨落仍是一个卖石头的商人。路过长安城。
梨落送给花月一根发簪，上面是碧绿的翡翠。梨落说，这枚翡翠，才配得上花月姑娘。
花月低眉浅笑。温暖如花。
梨落是深爱花月的，他看花月的时候眸子里溢满了温柔。他轻声说，花月，你是我这一生最深爱的女子。说的时候，手指温柔地抚过花月黑色长发。
于是花月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孤单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寂寞的花府千金。她有最爱她的男子，他是英俊的梨公子。
他站在菱湖墙上瞭望绽放的梨花，他的衣服随风起舞，花月俯身叫他梨公子，然后梨落牵花月起来。他说花月。
然后他的吻轻盈地落在花月的唇上。这个时候温暖就填满花月心房。
那时的花月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沈轻落的情景，背后是梨花落英缤纷。梨落对花月说，我叫梨落。梨花的梨，落日的落。
花月看见梨落坚毅无比的眼神，花月相信这是她一生不能错过的男子。
她突然想，那么这长安城，一定是佛祖因她跟梨落相遇而造就的一座城池。
可是花月不知道，那一日，她身后的丫鬟天香，亦爱上了这名俊俏男子。
是在梨落低头的那一瞬间，天香看见他微笑的神态，便着了迷。
天香说，花月，梨公子真是举世无双。
花月的手指在琴弦上戛然而止，然后她抬起脸，阳光倾泻下来，花月的头发像流水一样。长安城的时光悄悄淌过她的脸。
那一日，天香给花月梳妆，那支翡翠发簪不小心从天香手中滑落下来，花月的脸是一片阴冷。天香吓得瑟瑟发抖。
天香，你是不是爱上了梨落。
天香的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而她身后的天香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那么你是否还记得，你不过是一个丫鬟。
花月的声音在空气里结了冰一般。一触就碎。
天香在一个夜晚，用发簪扎死了花月，然后跳井自杀。
后来梨落也离开了长安城。
客死异乡。
9、
时光已逝，沧海已竭。
可是梨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心底那些琐碎的念想都化为你掌心那枚痣，那个时候，你一定要记得，一个叫花月女子，她曾经为你唱过的一段曲子。
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倾城又倾国，佳人难再得。
那么，很多年以后，当你再遇见花月的时候，你会发现，她会是一个真正女子。不再是一只妖精。
10、尾声。
一百年后。长安城。
花月轩是长安城里一户作发簪的名店，店主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着一袭白衣。
这一日，店里来了一名美丽的女子。
公子，这支发簪多少钱。
女子笑着说，然后抬起头来，她的额头光洁，容貌倾城。她穿着粉色长裙，亭亭玉立的样子。她身后的丫鬟亦浅笑起来，心底是一片明媚。
而对面年轻的男子的目光像是绽放的梨花。
姑娘，这发簪那么配你。就当作礼物送你吧。
时光就是在那个时候静止的，秋天的长安城，突然到处都弥漫了梨花香。
梨落，花月，天香。
至此。
他们三世的爱情，只不过是浮生一场梨花香。
一百年后的长安城还是从前那个样子，光影沉淀在每一寸土地，沿着地表不断变幻延伸，岁月依旧安好如初。我所有的记忆被搁置在菱湖里，空气里都是他们哭泣的声音。
声音沙哑而美丽，像枯黄的落叶一般飘零在长安城，然后轻盈地落满每一寸土地。
时光已逝，沧海已竭。我爬山涉水地来到长安城，遇见你，也只是为了与你告别。
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倾城又倾国，佳人难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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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离开长安城的时候，她手中的三生石突然发出明媚的蓝色光芒，璀璨过天边的星斗，于是花月的眼泪滴在三生石上，淹没了上面刻着的娟秀字体，花月，梨落。
时光像是回到了一百年前。那时的长安城落英缤纷，梨落站在她面前，一袭白衣。眉目间都透着苍茫的英气。梨落的手指在花月的脸颊上不断延伸，如同贪玩的孩子，他的指尖带着微凉，泛着轻盈的柔光，于是，花月脸颊上的温度便顺着他的指头传到他的心房，梨落的心底温暖了一大片。像迎着朝阳盛开的葵花。
花月的笑容倾国倾城，如花朵般绚丽，月色般柔美。她手中的古琴发出的琴音突然静止在那一刻，于是长安城的夜色显得更为寂静，只有鸟语虫鸣的细碎声响，像是在轻轻地倾诉着长安城的古老往事。菱湖的湖水泛着幽暗的光芒，倒映着红香院的灯火阑珊。
花月的手指离开琴面停止在空气里，顿时沾染了一丝悲凉。
她的手指显得很寂寞。
红香院，花月轩，墙壁上的字画里是一朵在夜色里盛开的洁白梨花，月色迷蒙。又如同流水般皎洁。
屋子里亦是铺满一地的月光，还有红烛微弱的光芒，打在花月美好如花朵的脸庞。她容貌绝美的样子像是刚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或者出水芙蓉。
花月，若不是我遇见你，我都不相信，这世上竟有你这么美貌的女子。
今日一见，我梨落不枉此生。
梨落的声音被夜色淹没，却在花月的心里回响了一百年。
一百年后，梨落的嗓音还是如当年那么清澈如洗，像是长安城的菱湖水，安安静静地流淌。只是当年那些光影和浮华都已飘散，稀释在时光里，铅华洗尽。
而一百年后的花月一直记得那个时候的梨落，还是个翩翩少年，面庞刚毅，嘴角带着一点倔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俊美得不像话。
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剑眉星目，衣冠楚楚。
他是从外地来到长安城的梨公子，梨落。
他是个卖石头的商人。
花月，你这么美貌的女子，如何呆在青楼。
梨落幽幽地说，然后执起花月的手，从琴弦上划过去，古琴发出一丝清澈的琴音，打碎了静美的夜色。
梨落的指尖微凉，而掌心却是有温度的，贴合着花月的手背。带着暖暖的甜腻。
花月坐在紫藤莲纹椅上，沉鱼落雁一般妩媚。她乌黑的长发盘在头上，她别了翡翠发簪。她脸上的胭脂散发出花朵的香味，夹杂在风中扑鼻而来。
花月说，梨公子，还是让花月为你弹奏一曲吧。
然后她拨弄起琴弦，音乐便像精灵一般从琴身里飞出来，像是变成翩翩飞舞的蝴蝶，落满花月轩，落在梨落的脸上，落在花月的发簪上。时光被染上了颜色，沿着花月手中的琴弦延展开。
花月张开口细细地唱起来，是杜牧的诗句，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老老的曲子，旧得像是泛了黄的时光，而从花月口中慵懒地唱出来，却也甚是悦耳。
花月唱的时候，她的眼角泛起温热的泪水，滴在梨落的手心里。
然后泪水的温度迅速散去，带着凉薄。
长安城的月色一点点的皎洁起来，那是一百年前的长安城，花月一直难以释怀，因为那里有着她和梨落被时光淹没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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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来到菱湖，她的脸在月色中透着无尽凄美，她穿着的粉色长裙在月色中变幻着不同颜色，头上的翡翠发簪散发出绿色的光。像流星一般璀璨夺目。
苍茫月色下，花月小心翼翼地取下发簪，手心在发簪上抚摸过去，发簪便发出幽暗的光芒。
花月口中念叨着零碎繁琐的句子，然后把发簪往湖水里抛去，一道唯美的弧线从她手心延伸出去。
然后，发簪停在湖面上，不停旋转。旁边的湖水被搅起一个巨大的漩涡，那个时候，月色下的菱湖突然变得无比妖媚，湖水开始翻腾，水波震动，发出潺潺的声响。空气中都弥漫着铺天盖地的邪气。
接着，菱湖的中间突然空出了一大片，那些湖水悬浮在湖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绿色水柱，不断旋转。仿佛中间有着强大的凝聚力，才使得没有一珠水滴从水柱中逃离出来。
而这劈开水路的法术，是每一个水妖都会使用的小法术。
一个同样容颜倾城的女子从菱湖中央幻化出来的时候，水柱便在她面前一字铺开，成了一条宽敞的水桥，带着雪一样的光芒，那女子从水桥步履轻盈地走到岸边，来到花月面前。
于是，菱湖里重新充满了湖水，菱湖变得像原先那么寂静，湖水像是铜镜一般，倒映出红香院的灯火阑珊。一切安好的样子。
刚才那一幕，恍然是一场梦境。
天香。花月张开口。她的声音变得陌生，她突然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有一点突兀。发簪已经重新回到她手中。光芒已暗淡。
而花月的眼睛里是有光的，印照着她无限妖媚的脸。她的长裙现在变换成绿色，像是挂满了一身的翡翠石。
天香，我已经遇见了梨落。
花月说这话的时候，弯下身子。她的裙裾展开，洁白得像暗夜里绽放的一朵梨花。
月光在她身后铺成一片银色，如同结了厚厚的一层霜。
天香的脸埋在阴影里，只剩下光影下的轮廓，在幽暗的光芒里，一点点地勾勒出她闭月羞花的容貌。
天香的声音响起来，如同是花月手下的琴声那么优美，她说话的时候像是在唱着一首曲子，甚是悦耳，像是那一日花月口中念叨诗句的样子，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天香抬起手，撩起花月流水似的长发，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
然后天香的声音突然转为无限阴冷。她口中的句子落下来，长安城便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花月，三个月后，你杀了梨落。
天香说完话，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里，菱湖的光芒暗淡下去，剩下花月在菱湖边怅然若失。
长安城的月色美好的像一幅字画，又像是花月手中的琴弦弹奏出的悠扬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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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落第二次来到红香院的时候，依然是一袭白衣。
温文尔雅的样子。
花月见到他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表情。那个时候，花月正在弹奏着那一日给梨落弹奏过的曲子，她低眉俯身，手指在琴弦上游走，尽是优雅。
而当她看到梨落来到红香院的那一刻，她手中的琴弦突然从指尖滑落，本来流畅的曲子碎裂在空气里。满地都是零碎的音符。
花月说，梨公子。
梨落便过来牵起花月的手指，像那一日一样，他的手心贴合在她的手背上，温暖便传播到花月心底里，于是，那个时候，花月的心里亦湿润了一大片。
花月，我明天就要离开长安城，你可否为我再弹一首曲子。
梨落的声音尽是暖意，像春日一般，让她无法拒绝。
花月微笑。
她说梨公子，要不如，我为你跳一支舞。
梨落的眼睛里透出无限欢喜。他说，好啊。我还未见过花月姑娘的舞技。
花月便迈着步子，舞了起来，她的身姿极其妖娆，在昏黄的光线下，梨落在她身边随着节奏拍起掌，花月便扯开细细的嗓子唱起来，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倾城又倾国，佳人难再得。花月甩开袖子，舞姿华丽，像是一只绚丽的蝴蝶，飘飞在空气里。
后来梨落走过来揽了花月的腰，他把脸贴在花月的脸颊上，他把嘴唇靠近花月耳边，花月闻到他身体上清淡的香味，像是一剂蛊，让她沉迷。
于是花月索性靠在他肩膀上，她听到梨落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是她隔不开的悲伤。
她忘了，那个时候，她还是一只妖精。
然后花月忽然记得天香给她说话的样子，天香站在菱湖边，面无表情。
她说，花月，用你的美色引诱梨落。
三个月后再杀了他。
月光多么皎洁，而天香的脸却那么冰凉。
而很多年以后，花月再也想不起来，那时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她只记得梨落站在他面前一副温暖模样，他脸上的笑容那么璀璨，像流星一般，于是花月看不见周围所有的人，他只记得了梨落，还有空气里的梨花香。花月尽情地旋转，醉生梦死一般。
可是，花月没有想到，即使她再怎么旋转，却都转不出自己手心繁琐的命运。
4、
天香，如果要杀掉梨落，为何要费这么多周折。
以你几百年的功力，根本不需要这么繁琐。
花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无数的疑问。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们已经在长安城停留了一百年，天香更是停止了所有修炼，离开美丽的翠青山，在菱湖住下来。
而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所有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遇见这个叫梨落的男子，然后杀了他？
花月不明白，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故事？
她一直想寻求答案。
天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她一转身，身后的菱湖水像涨了潮，汹涌澎湃起来，天香的法术实在是太强大，她甚至只需要那么一转身，便可以使出强大的法术。
天香的声音沉沉地压过来，她说，花月，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为好。
于是花月急忙俯下身，停止了询问。
天香接着道，花月，你到底跟了我多久了？天香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庞已经转为平和，菱湖水也回归原先平静的样子。
从我们遇见的那天算起，我已经跟了你一百二十年。
花月忽然想起了一百二十年前的日子。在翠青山。与世无争。
那个时候的花月，还是一只小小的妖精，整日拨弄琴弦，以与其他的精灵跳舞为乐。
直到遇见天香。
那时的天香已经是翠青山法力最强大的妖精。天香用千里传音的法术找到花月。
天香说，花月，你以后就随我吧。
花月只听见了山壁上发出了凌厉的声音。便已然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离。
花月，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需要你一百二十年的时间，事成之后，我便会放了你。
若不同意，那么，我让你死在这里。
我要你跟我去长安城，一百年后我们会遇见一个叫梨落的男子，我要你用美色引诱他，然后亲手杀了他。
花月从回忆中醒过来的时候，天香已经消失在她面前。
花月屈指一算，是的，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时光已经过了整整一百二十年。
5、
梨落再次来到红香院的时候，带了两万两银子。
花月轩，花月手中的曲子流淌着流水一样的忧伤，她想起第一次遇见梨落的样子。梨落说，花月，你这么美貌的女子，是不该呆在这种地方的。
梨落把手指放在花月脸颊上，那么温暖。
花月想起她第一次给梨落吟诵的那句杜牧的诗词，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本来是做戏的，可是那个时候，为什么自己内心里却弥漫了无尽的悲凉。
而当看见梨落听到自己吟诗而露出一副忧伤的样子，为什么自己亦会有一阵触动。
花月沉浸在回忆里，而梨落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梨落牵起花月的手，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浓烈的感情。
他的声音显得很激动，他说，花月，我已经筹了两万两银子。替你赎了身。
花月，你跟我走吧。
我们离开长安城，从此，即使浪迹天涯也不要分开。
那时的花月不知道，梨落卖掉了他所有的宝石，穷其一身，只为赎回花月。
他已经一无所有。
梨落的声音停止的时候，花月看到他脸上布满了整个长安城的温暖。
时光仿佛回到初遇见梨落的时候，梨落一脸认真地叫她花月。
他说，花月，多么美好的一个名字。
那个时候，在梨落面前的花月，还是红香院的一介艺妓。而现在，这个男子，站在她面前跟她说，要一起浪迹天涯。
花月的心底盛开了一片花海，这种感觉多么美好，她宁愿沉浸在其中，永远不要醒来。
然后她突然悲哀的想到，可是梨落，即便我愿意，我又有什么资格答应你。
我只是一个妖精。
6、
花月，你是否爱上了梨落。
天香的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她一挥手，菱湖里的水便沿着她手扬起的弧线涌出来。
花月被湖水湿透，她倒在岸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可还记得你的任务。你可还记得，你是一只妖精。
天香说这话的时候，长安城的天色便一点点地亮起来。
花月，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到时候你还不忍心杀掉梨落，我就让你死。
天香隐去在菱湖里，她的脸上带着无尽的邪气，她笑起来。笑声像是邪恶的诅咒，在长安城响彻云霄。
天空变成灰色，花月的心中全是满溢的哀伤。
梨落，如果我杀了你，你会不会恨我。
花月想起那日，梨落抚摸她脸颊，她看见梨落手心的一枚痣，她知道，那颗痣的位置，代表了宿命。
花月想起那日，他们离开红香院以后，梨落送给她的一枚石头，梨落一脸天真的告诉他，这是他唯一留下来的三生石。传说中，如果把两个人的名字刻在石头上，便缘定三生。
于是花月看到三生石上，被梨落仔仔细细地刻上的两个名字，花月，梨落。
字体娟秀。
缘定三生，如果是真的，那么多好。
7、
花月来到菱湖，她取下发簪，吹了口气，发簪便幻化成无数朵梨花，在菱湖四周妖娆的盛开。
花月说，梨公子，听说昨日菱湖开满了梨花，甚是好看。
花月的声音微微颤抖，却故作平静的样子。
梨落笑起来，他说，花月，时值秋天，何来梨花。你可别说笑了。他的笑容在空气里一层一层地晕开。
花月急了，她牵起梨落的手就往菱湖走。
梨落亦笑着跟了去，他想，倒是要看看花月姑娘口中的梨花到底是什么样子。
菱湖一片寂静，而这片寂静下隐藏的却是最大的危机。
空气里满是梨花香味，梨落惊呆了，时值秋日，居然会盛开这么多梨花。真是奇怪。
花月说，梨公子，你这下该信了我吧。
他在梨落身后说这话的时候，发簪便轻盈地落在了她手心里。她默默地念了口诀，她清楚地知道，等下只需要把发簪插入梨落心脏，梨落便即刻烟消云散。
可是，她的手却猛烈地抖了起来，她刚扬起手，梨落便转身，惊得她手中的发簪掉落在地上，然后只听到脆生生一响，发簪断为两截。
花月的指尖带着一束光。
花月轻轻地指了一下菱湖，于是湖水边沿着她指尖凝聚起来。
她的脸变得从未有过的陌生。
天香从菱湖里幻化出来。菱湖的水涌起层层波浪，像要淹没整个长安城。长安城先前明媚的天空变成灰色。电闪雷鸣。妖气冲天。
天香的笑声一直飘荡到长安城每一处地方。
花月，杀了他。
杀了他。
花月微笑，她说梨公子，你终于知道了，花月只是一只妖精。
花月为了遇见你，在长安城，已经等了一百年。
花月挡在梨落面前，用她微薄的法术在他们周围做了一层结界，天香的法术被挡在结界外。然后，花月拿出了手中的三生石，三生石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花月，你以为他这一世也是属于你的吗。
天香笑得更加大声，在她强大的法术下，结界出现了裂纹，于是那么一瞬间，便支离破碎。
天香的术法太过强大，花月早已无法抵挡。
菱湖边的梨花，亦是一片残败。
天香手中幻化出无数把的水剑，像柔软的丝绸一样从空气中刺过来
花月闭上眼睛，她已经无力逃脱，水剑刺进身体的那一刻，她便将烟消云散。
可是，那个时候，她看见了梨落，梨落突然像她冲过来，然后挡在她面前。
她看见无数水剑刺穿了他的身体，她看见梨落口中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凋落在地上的梨花。
梨落的微笑沿着嘴角衍生出来。
花月，你我早已缘定三生。
即便你是妖，我亦爱上了你。
梨落说完这话的时候，三生石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光线所经过之处，梨花盛开。
花月听见天香的声音，最后消失在光线里。
花月，你终于得不到他。
你再也得不到。
8、长安城，我只是一个过客。却是你生命中的劫难。
梨落，我始终记得有那么一年，你站在梨树下，叫我花月。
身后是白色的梨花缤纷落下。像极了我们几世轮回的那些旧时光。
花月遇见梨落，是在一百年前的长安城。
那一日，在长安城的胭脂店，第一次看见梨落，那时的花月穿着一身红裙，牵着丫鬟天香的手。
她拿着一盒胭脂，用刷子沾了一层，然后嘟起嘴对着毛尖处轻轻吹了一下，是为了去掉多余的胭脂粉，这样刷出来的效果会显得比较自然。
空气带着胭脂粉飘荡出去，然后，轻轻落在一个男子的睫毛上。
于是男子把眼睛闭起来，抬起袖子。却被花月看见他掌心的一枚痣。
他的嘴角顺着纹路斜着笑了起来，他的睫毛很长，逆着阳光看过去，微微翘着的样子十分好看。
公子，对不起。花月说。
花月不知道，从那时起，她的声音便惊醒了梨落的一场三世的爱情。
梨落笑起来，敢问姑娘芳名。
花月。花月说。
哦，花府的千金，花月小姐。
果真貌美如花。
那是他们的第一世，那个时候，他们彼此心里便种下了这一段爱情。
彼时的花月是一大户人家的千金，而梨落仍是一个卖石头的商人。路过长安城。
梨落送给花月一根发簪，上面是碧绿的翡翠。梨落说，这枚翡翠，才配得上花月姑娘。
花月低眉浅笑。温暖如花。
梨落是深爱花月的，他看花月的时候眸子里溢满了温柔。他轻声说，花月，你是我这一生最深爱的女子。说的时候，手指温柔地抚过花月黑色长发。
于是花月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孤单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寂寞的花府千金。她有最爱她的男子，他是英俊的梨公子。
他站在菱湖墙上瞭望绽放的梨花，他的衣服随风起舞，花月俯身叫他梨公子，然后梨落牵花月起来。他说花月。
然后他的吻轻盈地落在花月的唇上。这个时候温暖就填满花月心房。
那时的花月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沈轻落的情景，背后是梨花落英缤纷。梨落对花月说，我叫梨落。梨花的梨，落日的落。
花月看见梨落坚毅无比的眼神，花月相信这是她一生不能错过的男子。
她突然想，那么这长安城，一定是佛祖因她跟梨落相遇而造就的一座城池。
可是花月不知道，那一日，她身后的丫鬟天香，亦爱上了这名俊俏男子。
是在梨落低头的那一瞬间，天香看见他微笑的神态，便着了迷。
天香说，花月，梨公子真是举世无双。
花月的手指在琴弦上戛然而止，然后她抬起脸，阳光倾泻下来，花月的头发像流水一样。长安城的时光悄悄淌过她的脸。
那一日，天香给花月梳妆，那支翡翠发簪不小心从天香手中滑落下来，花月的脸是一片阴冷。天香吓得瑟瑟发抖。
天香，你是不是爱上了梨落。
天香的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而她身后的天香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那么你是否还记得，你不过是一个丫鬟。
花月的声音在空气里结了冰一般。一触就碎。
天香在一个夜晚，用发簪扎死了花月，然后跳井自杀。
后来梨落也离开了长安城。
客死异乡。
9、
时光已逝，沧海已竭。
可是梨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心底那些琐碎的念想都化为你掌心那枚痣，那个时候，你一定要记得，一个叫花月女子，她曾经为你唱过的一段曲子。
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倾城又倾国，佳人难再得。
那么，很多年以后，当你再遇见花月的时候，你会发现，她会是一个真正女子。不再是一只妖精。
10、尾声。
一百年后。长安城。
花月轩是长安城里一户作发簪的名店，店主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着一袭白衣。
这一日，店里来了一名美丽的女子。
公子，这支发簪多少钱。
女子笑着说，然后抬起头来，她的额头光洁，容貌倾城。她穿着粉色长裙，亭亭玉立的样子。她身后的丫鬟亦浅笑起来，心底是一片明媚。
而对面年轻的男子的目光像是绽放的梨花。
姑娘，这发簪那么配你。就当作礼物送你吧。
时光就是在那个时候静止的，秋天的长安城，突然到处都弥漫了梨花香。
梨落，花月，天香。
至此。
他们三世的爱情，只不过是浮生一场梨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