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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章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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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一一三章往事  伯爵心情悲伤地离开那座他和美塞苔丝分手的小屋或许他永远也见不到她了。自从小爱德华去世以来基督山的心情生了大变化。当他经过一条艰苦漫长的道路达到复仇的高峰以后他在高峰的那一边看到了怀疑的深谷。尤其是他与美塞苔丝刚才的那一番谈话在他心里唤醒了的许多许多的回忆他觉得他有必要与那些回忆搏斗。象伯爵这样性格刚毅的人是不会长期沉浸在这种抑郁状态里的。那种抑郁状态或许可以刺激普通的头脑促使它们产生一些新思想但对于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是有害的。他想既然他现在几乎到了责备自己的地步那么他以前的策划一定有错误了。

    “我不能这样自欺”他说“我没有把以前看清楚为什么!”他继续说“难道在过去的十年内我走的道路是错误的吗?难道我预计的竟是一个错误的结果?难道一小时的时间就足以向一位建筑师证明:他那寄托着全部希望的工程即使不是不可能至少却是违反上帝旨意的吗?我不能接受这种想法它会使我疯的。我现在之所以不满意是因为我对于往事没有一个清楚的了解。象我们所经过的地方一样我们走得愈远它便愈模糊。我的情况象是一个在梦里受伤的人虽然感觉到受了伤但却记不得是在什么时候受的伤。那么来吧你这个获得再生的人你这个豪侈的阔佬你这个醒来的梦游者你这个万能的幻想家你这个无敌的百万富翁!再来回忆一下你过去那种饥饿痛苦的生活吧。再去访问一下那逼迫你、或不幸引导你、或绝望接受人的地方吧。在现在这面基督山想认出唐太斯的镜子里看到的是钻石、黄金和华丽的服饰。藏起你的钻石埋掉你的黄金遮住你华丽的服饰变富为穷自由人变为罪犯由一个重生的人变回到尸体上吧!”

    基督山一面这样沉思默想一面顺着凯塞立街走。二十四年以前他在夜里被一言不的宪兵押走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街。那些房子今天虽充满欢乐富有生气那天晚上却黑乎乎、静悄悄的门户紧闭着。”可是它们还是以前的那些房子”基督山对自己说“只是现在不是黑夜而是大白天是太阳照亮了这个地方让它看来使人这样高兴。”

    他顺着圣洛朗街向码头走过去走到灯塔那儿这是他登船的地方。一艘装着条纹布篷的游艇正巧经过这里。基督山向船老板招呼了一下船老板便立刻带着一个船夫和希望做一笔好生意时那种急切的心情向他划拢来。

    天气好极了正宜于出游。鲜红的、光芒四射的太阳正在向水里沉下去渐渐被水吞没。海面光滑得象玻璃一样只是偶尔被一条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捕跳出海面来寻求安全的鱼暂时扰乱了它的宁静;从地平线远望那些船象海鸥一样白那样姿态优美可以看见回到马地古去的渔艇和开赴科西嘉或西班牙的商船。

    但虽然睛朗的天气有美丽的船只和那笼罩着一切的金色的光芒紧裹在大氅里的基督山却只想到那次可怕的航程。

    过去的一切都一一在他的记忆里复活了。迦太兰村那盏孤独的灯光;初见伊夫堡猛然觉悟到他们要带他到那儿去时的那种感觉当他想逃走时与宪兵的那一场挣扎;马枪枪口触到他额头时那种冷冰冰的感觉——这一切都在他眼前成了生动而可怕的现实。象那些被夏天的炎热所蒸干、但在多雨的秋天又渐渐贮积起流水的小溪一样伯爵也觉得他的心里渐渐地充满了以前几乎压毁爱德蒙唐太斯的那种痛苦。他再也看不见那晴朗的天空那美丽的船只那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迷人的景色:天空中似乎布满乌云庞大的伊夫堡象是一个死鬼的幽灵。当他们抵岸的时候伯爵不由自主地退到船尾船夫不得不用迫切催促的口气说:“先生我们到岸啦。”

    基督山记得:就在这个地方就在这块礁石上他曾被士兵凶暴地拖上去用刺刀顶着他的腰走上那个斜坡。当初唐太斯眼前漫长的路程;现在基督山却觉得它非常短。每一桨都唤醒了许多记忆往事象海的泡沫一样浮升了起来。

    自从七月革命以来伊夫堡里便不再关犯人。这儿现在只住着一队缉私队。一个看守在门口站着等待引导访客去参观这个恐怖的遗迹。伯爵虽然知道这些事实但当他走进那个拱形的门廊走上那座黑洞洞的楼梯向导应他的要求领他到黑牢里去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是变成了惨白色他的心里在一阵阵冷。他问旧时的狱卒还有没有留下来的;但他们不是退休就是转业去做另外的行当了。带他参观的那个向导是一八三o年来的。向导把他带到了当年他自己的那间黑牢。他又看见了那从那狭窗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他又看见了当年放床的那个地方。但那张床早已搬走了床后的墙脚下有几块新的石头这是以前法利亚长老所掘的那条地道的出口基督山感到他的四肢抖他拉过一个木凳坐了下来。

    “除了毒死米拉波[米拉波伯爵(一七四九—一七九一)法国大革命时代的政治家在伊夫堡被他的政敌用毒药毒死。——译注]的故事以外在这座监狱里还生过什么故事没有啊?”伯爵问道“这些阴森可怕的地方竟关押过我们的同类简直不可思议关于这些房间可有什么传说吗?”

    “有的先生狱卒安多尼对我讲过一个关于这间黑牢的故事。”

    基督山打了一个哆嗦安多尼就是看管他的狱卒。他几乎已经忘掉他的名和长相了但一听到他的名字他便想起了他——他那满是络腮胡子的脸棕色的短褂和钥匙串。伯爵似乎现在还能听到那种玎玲当啷的响声他回过头去在那条被火把映得更显阴森的地道里他好象又见到了那个狱卒。

    “您想听那个故事吗先生?”

    “是的讲吧。”基督山说用把手压在胸膛上按着怦怦直跳的心他觉得怕听自己的往事。

    “这间黑牢”向导说“以前曾住过一个非常可怕的犯人可怕的是因为他富于心计。当时堡里还关着另外一个人;但那个人并不坏他只是一个可怜的疯长老。”

    “啊真的?是疯子吗?”基督山说“他为什么会疯?”

    “他老是说谁放他出去他就给谁几百万块钱。”

    基督山抬头向上望但看不见天空在他和苍穹之间隔着一道石墙。他想在得到法利亚的宝藏的那些人的眼睛和宝库之间也有一道厚厚的墙啊。

    “犯人可以互相见面的吗?”他问道。

    “噢不先生这是被明文禁止的但他们逃过了看守的监视在两个黑牢之间挖一条地道。”

    “这条地道是谁挖的呢?”

    “噢那一定是那个年轻人干的当然罗他身体强壮而长老则已年老衰弱。而且他疯疯癫癫的决想不出这个办法。”

    “睁眼的瞎子!”伯爵低声说道。

    “但是不管它吧那个年轻人挖了一条地道至于如何挖的用什么工具挖的谁都不知道但他总算是挖成了那边还有新砌的石头为证明。您看见了吗?”

    “啊是的我看见了。”伯爵说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嘶哑了。

    “结果是:两个人相互可以来往了他们来往了多久谁都不知道。有一天那长老生病死了。您猜那年轻人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

    “他搬走那具尸体把它放在自己的床上使它面向墙壁;然后他走进长老的黑牢里把进口塞住钻进装尸体的那只布袋里。您想到过这样的计策吗?”

    基督山闭上眼睛似乎又体验到冰冷的粗布碰到他面孔时的万种感触。那导游继续讲道:“他的计划是这样的:他以为他们是把死人埋在伊夫堡认为他们不会给犯人买棺材所以可以用他的肩胛顶开泥土。但不幸的是伊夫堡规定。他们从不埋葬死人只是给死人脚上绑上一颗很重的铁球然后把它抛到海里。结果是:那个年轻人从悬岩顶上被抛了下去。第二天床上现了长老的尸体真相大白了抛尸体的那两个人说出了他们当时曾听到尖声的喊叫但尸体一沉到水里那喊声便听不到了。”

    伯爵呼吸困难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滚下来他的心被痛苦填满了。“不”他喃喃地说道“我所感到的怀疑动摇只是健忘的结果现在伤口又被撕裂开了心里又渴望着报复了。而那个犯人”伯爵提高了嗓门说“此后听到他的消息吗?”

    “噢没有当然没有。您知道下面这两种情形他必定得遭遇一种——他不是平跌下去便是竖跌下去如果从五十尺的高度平跌下去他立刻会摔死如果竖跌下去则脚上的铁球就会拉他到海底他就永远留在那儿了可怜的人!”

    “那么你怜悯他吗?”伯爵说。

    “我当然怜悯他虽然他也是自作孽。”

    “你是什么意思?”

    “据说他本来是一个海军军官因为参加拿破仑党才坐牢的。”

    “的确!”伯爵重又自言自语道“你是死里逃生的!那可怜的水手只活在讲述他故事的那些人记忆里。他那可怕的经历被人当作故事在屋角里传述着当向导讲到他从空中被大海吞噬的时候便使人颤栗抖。”随后伯爵提高了声音又说“你可知道他的名字吗?”

    “噢只知道是三十四号。”

    “噢维尔福维尔福!”伯爵轻轻地说“当你无法入眠的时候我的灵魂一定常常使你想到这件事情!”

    “您还想看什么吗先生?”向导说。

    “是的如果你可以领我去看一下那可怜的长老房间的话。”

    “啊!二十七号。”

    “是的二十七号。”伯爵复述一遍向导的话他似乎听到长老的声音隔着墙壁在说。

    “来先生。”

    “等一等”基督山说“我想再看一看这个房间。”

    “好的”向导说“我碰巧忘了带这个房间的钥匙。”

    “再回去拿吧。”

    “我把火把留给您先生。”

    “不带走吧我能够在黑暗里看东西。”

    “咦您就象那三十四号一样。他们说他是那样习惯于黑暗竟能在他的黑牢最黑暗的角落里看出一枚针。”

    “他需要十年时间才能练就那种功夫。”伯爵心里这样自语。

    向导拿着火把走了伯爵说得很对。在几秒钟以后他对一切都看得象在白天看时一样的清晰。他向四周看看完全看清了他曾呆过的黑牢。

    “是的”他说“那是我常坐的石头那墙上是我的肩膀留下的印记那是我以头撞壁时所留下的痕迹。噢那些数字!我记得清楚呀!这是我有一天用它来计算我父亲和美塞苔丝的年龄的想知道当我出去的时候父亲是否还活着美塞苔丝是不是依然年轻那次计算以后我曾有过短暂的希望。我却没有计算到饥饿和背叛!”于是伯爵出一声苦笑。

    他在幻想中看到了他父亲的丧事和美塞苔丝的婚礼。在黑牢的另一面墙上他看出一片刻划的痕迹绿色的墙上依旧还可以看出那些白字。那些字是这样的“噢上帝呀”他念道“保留我的记忆吧!”

    “噢是的!”他喊道“那是我临终时的祈祷我那时不再祈求自由而祈求记忆。我怕自己会疯忘了一切。噢上帝呀您保全了我的记忆!我感谢您!我感谢您!”

    这当儿墙上映出火把的光向导走过来了。基督山向他迎上去。

    “跟我来先生。”向导说他不上楼梯领着伯爵从一条地道走到另一间黑牢的门口。到了那儿另一些纪念又冲到伯爵脑子里。他的眼睛先看到的是长老画在墙上、用来计算时间的子午线然后他又看到那可怜的长老死时所躺的那张破床。这些东西不但没有激起伯爵在他自己的牢里的那种悲哀反而使他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柔和的感激的心情他的眼睛里禁不注流下泪来。

    “疯长老就曾关在那儿的先生这是那年轻人进来的地方”向导指着那仍未填塞的洞口。“根据那块石头的外表”

    他继续说“一位有学问的专家考证出那两个犯人大概已经互相往来了十年。可怜的人!那十年时间一定很难过的。”

    唐太斯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金路易交给那个虽不认识他但却已两次对他表示同情的向导。向导接过来心里以为那只几块银币但火把的火使他看清了它们的真实价值。“先生”他说“您弄错啦您给我的是金洋。”

    “我知道。”

    向导吃惊地望着伯爵。“先生”他喊道简直无法相信他的好运“您的慷慨我无法理解!”

    “噢非常简单我的好人我也曾当过水手你的故事在我听来比别人更感动。”

    “那么先生既然您这样慷慨我也应该送你一样东西。”

    “你有什么东西送给我我的朋友?贝壳吗?麦杆纺织的东西吗?谢谢你!”

    “不先生。不是那些——是一样和这个故事有关的东西。”

    “真的?”伯爵急切地问道“是什么?”

    “听我说”向导说“我想‘在一个犯人住了十五年的牢房里总是留有一些东西的。’所以我就开始敲墙壁。”

    “呀!”基督山喊道想起了长老藏东西的那两个地方。

    “找了一些时候以后我觉床头和壁炉底下听来象是空的。”

    “是的”伯爵说“是的。”

    “我翻开石板找到了——”

    “一条绳梯和一些工具?”

    “您怎么知道的?”向导惊奇地问道。

    “我并不知道我只是这样猜测因为牢房里所现的大多是那一类的东西。”

    “是的先生是一条绳梯和一些工具。”

    “你还留着吗?”

    “不先生我把它卖给游客了他们认为那是件很稀奇的东西但我还留着一件东西。”

    “是什么?”伯爵着急地问。

    “象是一本书写在布条子上的。”

    “去把它拿来我的好人可能那是我感兴趣的东西你放心好了。”

    “我这就去拿先生。”那向导出去了。

    伯爵于是在那张死神使它变成了一座祭台的床前跪下来。“噢我的再生之父呀!”他叹道“您给了我自由、知识和财富您象天上的神一样能分辨善恶——如果死人和那些活人之间还能互相沟通的话如果人死后的灵魂还能重访我们曾经生活和受苦的地方——那么高贵的心呀!崇高的灵魂呀!那么我求求您为着您给我的父爱为着我对您的服从赐我一些征兆赐我一些启示吧!除去我心中剩余的怀疑吧那种怀疑如果不变成满足也会变成悔恨的。”

    伯爵低下头两手合在一起。

    “拿来了先生。”背后传来向导的声音。

    基督山打了一个寒颤站起身来。向导递给他一卷布片那些布片是法利亚长老的知识宝藏这是法利亚长老论建立意太利统一王国的那篇文章的原稿。伯爵急忙拿过来他的眼光落到题铭上他读道“主说:‘你将拔掉龙的牙齿将狮子踩在你的脚下。’”

    “啊!”他喊道“这就是回答。谢谢您我的父亲谢谢您!”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夹着十张一千法郎钞票的小皮夹。“喏”他说“这个皮夹送给你。”

    “送给我?”

    “是的但有一个条件:你得等我走了以后才能打开来看”于是把他刚才找到的那卷布条藏在怀里——在他看来它比最值钱的珠宝还更珍贵——他跑出地道跳上船喊道:“回马赛!”然后他回头用眼睛盯住那座阴森森的牢狱。“该死”他喊道“那些关我到那座痛苦的监狱里去的人!该死那些忘记我曾在那里的人!”

    当他经过迦太兰村的时候伯爵把头埋在大衣里轻声呼唤一个女人的名字。他两次消除了疑虑。他用一种温柔的几乎近于爱恋的声音所呼唤的那个名字是海黛。

    上岸以后伯爵向坟地走去他相信在那儿一定可以找到莫雷尔。十年以前他也曾虔敬地去找一座坟墓但他枉费了一番心思。他带着千百万钱财回法国来的他却没找到他那饿死的父亲的坟墓。老莫雷尔的确在那个地方插过一个十字架但十字架早已倒了掘坟的人已经把它烧毁象他们的坟场里所有腐朽的木头十字架一样。而那可敬的商人就比较幸运了。他是在他儿女的怀抱里去世的;他们把他埋在先他两年逝世的妻子身边。两块大理石上分别刻着他们的名字竖在一片小坟地的两边四周围着栏杆种着四棵柏树。

    莫雷尔正靠在一棵柏树上两眼直盯着坟墓。他悲痛欲绝几乎失去了知觉。

    “马西米兰”伯爵说“你不应该看坟墓而应该看那儿。”他以手指天。

    “死者是无所不在的”莫雷尔说“我们离开巴黎的时候你是这样告诉过我吗?”

    “马西米兰”伯爵说“你在途中要求我让你在马赛住几天。你现在还这样想吗?

    “我什么都不想伯爵我只是想我在这里可以比别处少一点儿痛苦。

    “那也好因为我必须得离开你了但我还带着你的诺言呢是不是?”

    “啊伯爵我会忘了它的。”

    “不你不会忘记的你要莫雷尔因为你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因为你曾经过誓而且你要重一遍誓。”

    “噢伯爵可怜可怜我吧!我是这样不幸。”

    “我知道有一个人比你更不幸莫雷尔。”

    “不可能的!”

    “唉!”基督山说“这是我们人类的可怜的骄傲每一个人都以为他自己比那在他身旁哭泣呻吟的人更痛苦。”

    “一个人丧失了他在世界上一切所爱所希望的东西谁还会比他更痛苦?”

    “听着莫雷尔注意听。我认识一个人他也象你一样曾把他全部幸福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他很年轻有一个他所爱的老父一个他的所恋慕的未婚妻。他们快要结婚了但那时命中一场使我们几乎要怀疑上帝公正的波折夺去了他的爱人夺去了他所梦想的未来他被关了一间黑牢里。”

    “啊!”莫雷尔说:黑牢里的人迟早是可以出来的。”

    “他在那儿住了十四年莫雷尔。”伯爵把手放在那青年的肩头上说。

    马西米兰打了一个寒颤。“十四年?”他自言自语地说。

    “十四年!”伯爵重复说“在那个期间他有过许多绝望的时候。也象你一样认为自己是最不幸的人想要自杀。”

    “是吗?”莫雷尔问道。

    “是的在他绝望到顶点的时候上帝显灵了——因为上帝已不再创造奇迹了。在一开始他大概并没有在那个人身上显示出无穷的仁慈因为蒙着泪水的眼睛看不清东西最后他接受了忍耐和等待。有一天他神奇地离开了那座死牢变成为有钱有势的人。他先去找他的父亲但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我的父亲也死了。”莫雷尔说。

    “是的但你的父亲是在你的怀抱里去世的他有钱受人尊敬享受过快乐享足了天年。他的父亲却死在穷苦、绝望、怀疑之中。当他的儿子在十年以后来找他的坟墓时候他的坟墓无法辩认了没有一个人能说那儿躺着你深爱的父亲!”

    “上帝啊!”莫雷尔叹道。

    “所以他是一个比你更不幸的人莫雷尔因为他甚至连他父亲的坟墓都找不到了!”

    “但他至少还有他所爱的那个女人。”

    “你错了莫雷尔那个女人——”

    “她死了吗?”

    “比那更糟——她忘情负义嫁给一个迫害她未婚夫的人了。所以你看莫雷尔他是一个比你更不幸的情人。”

    “他得到上帝的安慰了吗?”

    “上帝至少给了他安宁。”

    “他还希望再得到快乐吗?”

    “他一直在追求着马西米兰。”

    年轻人把头垂到他的胸前。“你牢记我的诺言吧”他沉思了一下把手伸向基督山说“只是记得——”

    “十月五日莫雷尔我在基督山岛上等你。在四日那天一艘游艇会在巴斯蒂亚港等你船名叫欧罗斯号。你把你的名字告诉船长他就会带你来见我了。就这样约定了是不是?”

    “说定了伯爵我会照你的话做的但你记得住十月五日——”

    “孩子!”伯爵答道“你不知道一个男子汉的承诺意味着什么!我对你讲过二十遍啦假如你想在那一天死我可以帮你的忙。莫雷尔再见了!”

    “你要离开我了吗?”

    “是的我在意大利有事情要办。我让你自己在这儿和不幸奋斗独自和上帝派来迎他的选民的神鹰搏斗。甘密蒂的故事[希腊神话:甘密蒂是弗烈琪亚地方一个美丽而孤苦伶仃的牧羊童子有一天宇宙大神经过看出他是一个可造之材便激太阳神化为神鹰飞到牧场上把它抓到奥林匹斯山叫他充当众神的司酒童子。——译注]不是一个神话马西米兰它是一个比喻。”

    “你什么时候走?”

    “立刻就走汽船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一个钟头以后我就离开你很远啦。你可以陪我到港口去吗马西米兰?”

    “我悉听你的吩咐伯爵。”

    莫雷尔把伯爵送到港口黑色的烟囱里已经冒出象鹅绒似的白色水蒸气。汽船不久就开航了一小时后正如伯爵所说的烟囱里冒出的白烟消失在地平线上与夜雾融在一起分辩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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