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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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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瞪视着眼前的一切,陆凝香只是一迳的不敢相信。

    林老爷呕出一大口鲜血,睁着憎恨的眼,直挺挺地向前倒下,硕大的身子撞倒了桌子,响起极大的声响。他的身子横躺在地,已是回天乏术。

    一切发生得太快,陆凝香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境当中,但眼前的景物——翻倒的桌子和躺在地上的林老爷,以及倾泄的莲子羹,都证明了眼前并非梦境。

    她轻轻地蹲下了身子,悲悯地看着林老爷的怨,将他的眼结合上。

    "世事真是难料,或许你还比我幸运呢。"陆凝香发出轻喟,知道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

    仿佛像是套好招似的,一个丫头莽莽撞撞地闯了进来。

    "九姨太,我来收"语声未落,尖叫已经自丫头的喉咙中溢出,响透了整座林府。

    理所当然,所有人都顺声而至,目睹眼前的景况,莫不发出惊呼。大太太苏月娘从人群中冲出,哭倒在林老爷的身上,捶胸顿足地哭喊着:"老爷,你怎么啦?老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她低着头不停地哽咽着,滴滴掉落的泪水下是一张带着丝丝笑意的脸庞,当然是任何人都无法注意到的。

    陆凝香又低叹了口气。

    苏月娘抬起徐娘半老的脸庞,一双眼直勾勾地怒瞪陆凝香。"说!你对老爷做了什么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不知道。"陆凝香幽幽地道,眼神澄净无瑕地回视着苏月娘。

    苏月娘突然一时心虚了起来,说话竟有些结巴。

    "你是是不是故意要陷害老爷的?"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苏月娘赶紧以一声咳嗽掩饰。她指着满地破碎的瓷碗和一地的冰糖莲子羹,锁紧蛾眉。"你刚刚是让老爷吃这个吗?"

    "是,冰糖莲子羹。"陆凝香诚实地回答,点点头。

    "来人,先把九姨太给抓起来,一定是这碗羹害死老爷的。"苏月娘抹抹脸上的泪痕,颐指气使地发号施令。

    一会儿,涌上了一群长工将陆凝香团团围住,她沉静地看着林老爷的尸体,没有一句多余的辩解,反正终将愈描愈黑。

    陆凝香向外头看了看,并没有翡翠的身影,心中浮出一股隐隐的担心,看样子她的罪过是少不了了,可别牵连他人才是。她轻轻地长呼一口气。

    嘈杂自外头传了进来——"走开,闲杂人等不要围观,别妨碍了官爷们办事。"一群官兵打扮的男人驱逐了丫头们,大摇大摆地直趋进入。

    管家方家洛带领在前,一脸凝重。"官爷,这就是我们家老爷,恐怕是已经"他站在苏月娘身边,两个人迅速地交换一抹复杂的神色。他点点头又道:"这位是我们家的九姨太,刚刚给老爷喝了一碗冰糖莲子就"

    件作自人群中走出,探视了下林老爷的尸体,又沾了沾一地的莲子羹嗅了嗅。

    "总捕头,林老爷已经死了,是被人下毒的,毒因是地上这碗莲子羹。"

    陆凝香木然地聆听着,神色十分泰然,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官兵打扮的总捕头浮起一抹冷笑,举起右手一声令下。"把这名女子抓回官府好好审问,看看她为何如此蛇蝎心肠?"

    官兵们将她自地上拉起,陆凝香拍拍身上的灰尘,轻吟:"我没有杀人,老爷不是我杀的。"她缓缓地环视全场,眼神是一迳的无辜与光明磊落。

    "是不是你杀的,青天大老爷自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总捕头又使个眼色,她的双臂便被人紧紧扣住。

    苏月娘见状,连忙又抽抽咽咽了起来。"老爷啊!你怎么会死得那么惨啊?留下我们这些妻妻妾妾的该怎么办才好啊?"她作势哭喊着,如丧考妣。

    在陆凝香被捕头架着离开房间之际,她瞥了哭喊的苏月娘一眼,干净的眼内反映出苏月娘的容颜,苏月娘竟一时停了哭泣,隐约见到了自己的心虚,这使她迅速地别过眼,吸了口气继续掉着眼泪,低低地哭着:"老爷,老爷"

    于是;陆凝香被"理所当然"地关进大牢,纵使她已说过无数次的"不是我杀了老爷",换来的总是无情的笑容和嘲讽的语气,根本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的话,她也无力再加以辩驳,等待升堂时再还自己一个清白。

    很快地升堂了,她一袭朴素囚衣,仍掩不住她凛然神情与澄澈的眸子。

    陆凝香端端正正地跪在公堂正中央,双目丝毫不避讳地迎向县太爷。县太爷冷着眼神,头上是斗大金边的四字匾额:"明镜高悬"

    "查林府九姨太陆氏,为了谋夺林家家财,不惜谋害了林家老爷,如此罪行,招或不招?"县太爷一声怒喝,打破了沉默。

    她轻轻摇头,缓缓道着:"子虚乌有,小女子从何招起?"

    "大胆!"县太爷一掌击桌。"明明已经罪证确凿,冰糖莲子羹内含有剧毒,而且是由你服侍林老爷喝下的,当然属你嫌疑最重!从实招来,或许本官可以从轻发落,饶你一命。"

    "本已是贱命,怎会不舍?只是不甘罢了。"她直直地看着县太爷,说道:"人并非我杀,只盼可还我清白。"

    "清白?来人,传林夫人苏月娘。"县太爷冷冷地笑着。

    "传林夫人苏月娘——"

    苏月娘优雅地走进,向县太爷微笑地颔首。"民妇苏月娘拜见青天大老爷。"

    "你可识得堂前下跪的女子?"

    苏月娘向陆凝香看了一眼,刻意的一声惊呼自嘴中滑出。"九妹,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老爷总算是对你不薄啊!就算他打算再娶十姨太回来,只要你有办法,还是可以受宠的,何必做到这样玉石俱焚呢?这些年来,我不都忍了下来了吗?杀了老爷也是害了你自己呀!"她假情假意地擦擦泪水,一副对陆凝香同情至极的表情。

    陆凝香冷颜不语,依旧直挺挺地跪着。

    县太爷满意地笑了笑,又宣:"传婢女翡翠,这下看你招是不招?"

    "传婢女翡翠——"

    翡翠走进公堂,见了老爷马上跪了下来。"民女翡翠拜见青天大老爷。"

    县太爷指着堂前的陆凝香,问:"这名女子你可识得?"

    "是翡翠识得,她是九姨太。"

    "说出你所见到的情形。"

    翡翠一脸为难的神色,许久才小声地道:"在林老爷死的前几天,九姨太曾经要我去买一些砒霜回来,说要杀鼠的,可是没想到居然"说着,翡翠悄悄地看了一旁的苏月娘一眼,眼神满是深意。

    听到如此,县太爷马上敛去笑容。"陆凝香,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扫过翡翠的脸,轻轻地一口叹息自喉间溢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呢?"

    "还想狡辩,真是一名不知悔改的泼妇,你究竟招或不招?"

    陆凝香哼了声。"清白之身又从何而招呢?"她瞥向身旁的翡翠,见到她无情的眼眸中全无往日主仆情谊,不自觉地又呼了口气。

    县太爷皱起眉头,极为不悦。"看来是要用刑了,来人啊,上夹棍。"

    才一会儿工夫,陆凝香的纤纤十指已被夹棍给夹起,可见官府中人对此类动作已是相当熟悉,也可想象到被此夹棍拖累的多少数不尽的冤魂。

    陆凝香闭上双眸,不愿眼中流露出的痛楚和委屈被他人看穿,长长的睫毛像扇子般的盖在她苍白的脸上。

    "夹!"

    手中的力量猛然加强,手与棍的缝隙被强力地缩紧,一股剧烈的疼痛自手指头传递到心口,使整颗心也狠狠地揪起。一滴滴冷汗沿着她的额头上滑了下来,她紧咬着下唇,苍白的唇色也渗出了鲜红的血丝,顺着她的嘴角溢出。

    好疼

    会有此种情形发生,必然官府内部有一些龌龊与不堪,她不过是一介平民女子,无权也无势,只是代罪羔羊罢了。横竖是一条早已不值钱的命,谁要就拿去吧!即使再多的坚持,换来的必然是更深更沉的屈辱与冤屈罢了。

    她的脸色已苍白如纸,连行刑的人亦透出不忍之心,一名男子忍不住悄言劝道:"姑娘,你就招了吧!省得白受皮肉之苦。"

    看着她的摇摇欲坠,县太爷举手制止,倾着身子道:"现在,你招是不招?"

    她睁开眼睛凝望着县太爷许久,又向上瞟了下大大的"明镜高悬"四个字,一抹很淡很淡的嘲讽笑容在唇畔泛开。

    看来是要认命了!

    陆凝香点点头。"我招了。"

    "香儿姐姐。"软软的童音在屋子外头高高地扬起,一听就知道又是小念挽,总是人未到声先到。

    果不其然,一下子就有个小小的身影钻进了房间。小念挽献宝似的将手上的野姜花高高举起,得意的小脸上漾着可爱的笑容。

    "香儿姐姐,我又帮你送花过来了,漂不漂亮呢?"

    这些日子以来,小念挽总是天天到她这儿报到,每天带着一束可人的野姜花来,他说:"这种花儿闻起来很香,刚好香儿姐姐的名字又有个香字,所以碰巧跟香儿姐姐凑成一对喔!"

    可爱的童言重语,悄然之间温暖了她的心灵。

    插好了花儿,陆凝香继续着擦拭的工作。在裴庄,她已习惯自己无声的过日子,这让她感觉有一种超脱尘世的感受,总觉得有太多是非是出自于口中。而她的沉默是所有人的共识,无人问过她究竟是不能言抑或是不想言。

    小念挽一如往常地坐上陆凝香床畔,喳呼了起来。"香儿姐姐,这花可不只我一个人送的喔!里面也包含我爹的心意,所以香儿姐姐也要跟爹说谢谢喔!"

    见他说得认真,陆凝香轻轻点了个头。

    "香儿姐姐。"念挽见她收拾的动作持续着,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都不说话啊?是不是不喜欢念挽呢?所以都不跟念挽说话。"说着,小小的脸蛋有着一抹失望寂寞的神情。

    他眼底的寂寞今陆凝香的心口轻轻地一抽,她突然想到自己的遭遇,想到儿时的苦,不知不觉地放软了心。她走向念挽,抱住念挽的小身子,对他摇摇头,一抹鼓励的笑容在她唇畔写着。

    "那香儿姐姐你不讨厌我喽!"他睁大眼睛,表情内尽是欣喜。

    她眨眨眼,肯定地点点头,柔荚滑过念挽细细的发丝。

    小念挽开开心心地握着陆凝香的手,信任且依赖地偎向她。

    "香儿姐姐的手好像是娘的手一样喔!香儿姐姐当念挽的娘好不好?念挽好想要一个娘喔!"

    她推推他,不同意地看着他摇摇头。

    "为什么?"念挽皱着小脸大呼着。"香儿姐姐果然是讨厌我,所以才一直不当念挽的娘,对不对?"

    陆凝香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对于眼前这个固执的小家伙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听到她的叹息和见到她眼中的为难,小念挽乘胜追击,他苦着一张小脸。

    "香儿姐姐不要叹气嘛!念挽不吵就是了。"他说完,低下头低声咕哝着:"为什么娘要这么早就走了呢?别人都有娘亲可以抱,可是就只有我没有娘,而且我又不讨人喜欢,爹爹也不讨人喜欢,我一定永远都没有娘了。"

    他的话教陆凝香又疼惜又好笑,她将他整个人搂进了怀中。抱着小念挽,仿佛是抱着从前的自己,那个刚面临娘亲去世的小陆凝香。

    小念挽满意地偎在陆凝香身上。看来还是给"娘"抱起来舒服,爹爹的身子硬梆梆的,总觉得像顶着石头。他暗暗道:"我还是要让香儿姐姐做我娘。"

    忽地,小念挽抬起了头,兴奋地拉起陆凝香的手。

    "香儿姐姐不是说要跟爹爹说谢谢吗?念挽带你去找爹,他现在在河畔钓鱼喔!"

    她不明就里地跟着念挽跑着,没料到他小小的身子跑起来竟是那样矫捷,陆凝香跑得气喘吁吁的,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泛着一层薄薄的汗。

    迅速地穿过一大片草原,远远的,正是裴剑晨坐在溪岸与姜老头并肩钓鱼。

    两根长长的钓竿固定在地上,姜老头顶着斗笠,靠着树干打着盹儿。

    裴剑晨则是仰躺在草地上,靠着一颗大石头,似乎在冥想着什么。

    他修长的身子佣懒地伸展着,眼睛因阳光的照射而微微眯起。

    "爹,我带香儿姐姐来看你们钓鱼,她还要跟你说谢谢喔!"小念挽一见到裴剑晨的身影,高兴地挥着手,迈开脚步奔向他。

    一见是小儿与她,裴剑晨撑起了身子望着他们跑近。

    陆凝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苍白得吓人的脸庞浮起了红晕与生气,更添风情。裴剑晨有几分怔仲,心底宽满满都是陆凝香的神情。他不悦地一摔头,自责着自己将挽儿置于何处。

    河畔的地面较是崎岖,小念挽拉得用力,陆凝香的脚上被石子狠狠地绊了下,身子向前摔去。

    他一见状,敏捷地接住了她向前倾倒的身子。

    陆凝香跌到了他的怀中,稳住了脚步后,想起这是第几次两个人的接触了?第一次的误认,第二次是莽撞,加上这一次是缘?是孽?

    她抬起水灵灵的眼与他相望,他低头凝望着她的眼,竟忘情地沉浸在她双眸里的困惑。

    原本是绕着挽儿的千缕情丝,现竟是款款地围绕住她灵性的双瞳,一丝一丝地被她吸引进去。

    在他以为自己是心如止水的时候,上天竟让她来激起他心湖中的涟漪。

    "嗯咳!"一声佯装的咳嗽声唤回两人,姜老爹眯起了一双老眼,饶有兴致。"怎么?你们两个肯定相克,一见面就老是跌跌撞撞的。"

    裴剑晨连忙放开陆凝香,道歉:"冒犯了。"他俊朗的脸因姜老爹的调侃而有几分羞涩。

    她望着他轻摇头,眼底居然有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淡淡笑意正发散出来。

    小念挽捂着嘴偷偷笑,他跑向姜老爹,大呼小叫着:"才不是相克呢,我爹跟香儿姐姐可是有什么千里来什么会的,所以才会老是跌在一块儿嘛!"

    "你这个人小表大的小家伙,不会用成语就甭乱说。"姜老爹低低地笑着,捏捏小念挽的鼻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才对。"

    小念挽皱皱鼻子。"反正姜老爹听得懂啊!反正香儿姐姐也听得懂啊!"说着,他拿起姜老爹的钓竿胡乱挥着,笑声洋溢。

    "小家伙,别这么个乱挥啊!这样是钓不到鱼的。"

    小手的主人低头轻轻笑着,凑到了姜老爹的耳边咬起耳朵。

    "才不呢!念挽已经钓到鱼了。"他聪明的小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钓到了?"姜老爹不明不白地摸摸发白的头发,看看走近的裴剑晨,又看看沐浴在日光底下的陆凝香,似乎是明白了。"呵呵!没想到你这个小家伙鬼点子可真多呢!"说完,也跟着小念挽吃吃地笑着。

    "念挽。"裴剑晨的声音响起。

    小念挽一抬头,见了爹爹来者不善的脸,立刻知道爹爹肯定要数落他了。

    他马上跳出姜老爹的怀抱,跑向陆凝香。

    "香儿姐姐,对不起,刚刚都是念挽跑太快了,所以害你差一点摔跤,你让爹不要骂我好不好?"

    陆凝香下意识地将小念挽护在身后。他软稚的童音总是将她内心最柔软的一部分牵引,她握住小念挽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而小念挽也自然而然地抬起头享受她轻柔的抚触,双手环抱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裴剑晨止住了脚步,看着眼前的一切。

    眼前的画面与浑然天成的大自然合而为一,仿佛他们是很自然的一对母子,感情融洽温馨,他似乎看到了挽儿,正抱着念挽与他一同嬉戏着,而念挽脸上满足的神情也是他未曾一见的。

    挽儿的脸庞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陆凝香。她仍是一身的清冷,仍是一身的淡漠,但是她的眼底眉间却洋溢着缕缕温情,凝望着小念挽。

    裴剑晨几乎是看傻了。

    "所以你这个傻家伙,根本就是念错了。"红袖嘲笑地看着念挽。

    念挽认真地点头。"那我不能叫香儿姐姐做姐姐,要叫香儿阿姨才对?"

    "没错,这样你爹和香儿姐姐的辈分才是一样的,他们如此才算是平辈。"红袖点头。"如果你一直叫香儿姐姐,恐怕她一辈子都只能当你的姐姐了。"

    "我不要,我要香儿姐姐当我的娘。"念挽嘟着嘴,不喜欢当姐姐的提议。

    "那记得以后要改口了,别一直姐姐姐姐叫个不停。"

    "我知道,我以后要叫香儿阿姨。"小念挽古灵精怪地笑着。"我要香儿阿姨以后当我的娘。"

    "叫香姨就好。好了,小表头,还有什么事要跟红袖姐姐商量的吗?"

    小念挽马上露出一副崇拜与恳求的表情。

    "红袖姐姐,你知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香姨当上念挽的娘呢?念挽知道红袖姐姐最厉害了,一定可以想出比念挽好上好几十倍的办法。"

    聪明的小东西,马上就可以改口,而且还知道拍马屁。

    红袖想了想,唇边勾出一抹带着好意的笑容。她压下小念挽的小头颅,一副商量大计的模样。

    两个人叽叽咕咕了半天,小念挽抬起头来兴奋地道:"这个样子香姨就可以变成念挽的娘啊?"

    "对啊!你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了,小家伙。"

    小念挽高兴地跳了起来。

    "那我们赶快去做。"说完,便呼地冲出了红袖的房间,小小的身子像是箭一般。

    红袖也急急地跟出去,圆圆的脸上是好奸的笑容。

    裴庄实在太过平静了,偶尔让它热闹一点也是不错的主意。

    夜,是深深的黑暗,带着点缀的星子和一轮皎洁的新月。

    陆凝香坐在窗前,仍难入睡。

    她痴痴地透过窗子望着星空中的月,心情有些翻覆辗转。

    原本以为自己已是无欲无求,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也无法动摇她平静冰冷的心,她认为就是这么过了一生,夹着对红尘世事的失望与无谓,带着对人性自私的透彻,就过了罢!

    但是老天爷却让她来到了这里,让她看到以往从未见过的生活方式,和一些未曾体验过的感受。姜氏夫妇的热情、胡庸医的有趣、江氏母女的温情体贴、小念挽的活泼可爱、以及他。

    不语是她给自己的一层保护,可以借着不说话使她与他人不再有深刻的交集,她只想存在一个只有自我的世界中,没有无谓的希望,没有好佞的陷害,也没有感情的心伤。

    但为何她却似乎感觉着自己内心中的防卫,正一层一层地瓦解剥落,像是在分割着什么、溶解着什么。

    "香儿姐姐,你睡了吗?"

    有人轻叩房门,陆凝香回过神,下床上前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是笑吟吟的红袖,她手上端着一只木盆,盆内尽是万紫千红的花瓣,淡淡地传出香气,唤起来十分怡人。

    她的眼睛略显不解地望向红袖,不知眼前的小女孩夜里来此有何用意。

    红袖看出陆凝香的疑惑,她高高地端起手上的木盆,笑眯眯地道:"香儿姐姐,在裴庄那么久了,肯定你还没洗过一个舒舒服服又香喷喷的澡吧?这些是我每回洗热呼呼的澡时会放入的花瓣,洗完之后身子会香气逼人,真是舒服极了,所以今儿就特地带过来,我连洗澡水都给你打好了呢!"

    看着她兴匆匆的模样,陆凝香有些失笑,知道眼前这机灵的小姑娘,动机一定没这么简单。她对她摇摇头,拒绝她的好意。

    看到陆凝香的拒绝,红袖的俏脸垮了下来,失望的样子溢于言表。

    "这样啊!可是人家的水都已经打好了耶!"显然红袖将小念挽的伎俩也发挥得淋漓尽致。

    陆凝香本就不善拒绝,她淡淡地呼了一口气,将手交给了红袖,表示感谢她的好意。

    红袖马上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中有一丝的不怀好意。

    她拉着陆凝香的手,走到了裴庄后面独立的一个小屋子,离大伙儿的屋子有些许的距离,平日是放柴火的地方,里头还算宽敞。

    屋子内的大木桶装的是热腾腾的水,弥漫着氤氲蒸气。

    红袖将木盆里的花瓣倒进水中。

    "香儿姐姐,我每回都是在这儿洗的,不会有人出没,所以你尽管大大方方地在这儿享受吧!"

    说着,她就要伸出手帮陆凝香解开衣襟上的布扣,陆凝香摇摇手,表示自己来就可以了。

    "好,那我出去帮你把风。"红袖笑着,笑容中的狡猾愈来愈深。

    当然,陆凝香没有注意到红袖笑中的深意。当门一合上,热气中的香意立刻扑鼻而来,真如同红袖所说,十分地舒适怡人。

    既然来了,何不就照着红袖的话做呢?

    陆凝香褪去了衣物,将身子整个浸入热腾腾的花香水池中,打从心底的轻松随即涌现,香气今她有几分昏昏欲睡。

    她自喉间深深地滑出一口叹息,突然,有一个庞大高挺的身影破门而入,然后响起一阵细细的笑声,最后屋子的门又被关上,而且还有门栓的声音。

    定眼一瞧,进来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裴剑晨。

    陆凝香自然地将身子往水里沉,双眸中布满了警戒与不满,严厉地看着他。

    裴剑晨显然有些不明不白。他不知道念挽没事带他来这儿做什么,居然还合伙红袖将他莫名其妙地推进屋子里,现在又把他给锁了起来。他不明就里地一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的一切,瞠目结舌。

    木桶内的佳人一丝不挂,白琼玉脂般的肌肤浸在热水中而透着红晕,她的发丝微湿地贴在鬓边,更添风情韵味。氤氲的水气弥漫中有着她灵秀动人的眼,盈盈闪闪的,他竟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了起来。

    惊觉自己的失态,裴剑晨忙转过身背对她。

    "香儿姑娘,我真是冒犯都是小儿不好他将我我跟着他所以来到!没想到居然唉!都是我不好,教子无方"他的声音略显喑哑,也感觉自己的耳根子似乎正熊熊地燃烧着,体内迅速地窜着一股暖流。

    听出他的尴尬,她不自觉地去除了警戒,泛着笑容,觉得饶有兴致起来。

    门外的小念挽还不怕死地嚷嚷:"爹,记得要让香姨变成我的娘喔!"

    这话令裴剑晨更是无法应对,他气得怒吼:"胡说什么?马上给我开门!"

    "笨蛋,别乱说话。"门外的红袖也斥责小念挽,然后快速的逃离现场。

    "可恶!我出去一定好好修理那个小家伙!"他气煞了,只有用力捶门。捶完之后,他也不敢转头,面壁说:"香儿姑娘,你还是快把衣裳给穿上吧,我不会偷看的。"不知不觉地,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刚刚那诱人的景象,他努力地想把这景象甩出脑外,怎可以造次呢?

    裴剑晨的背影十分紧绷,令陆凝香看了笑意更深。

    她跨出大木桶,水声滴滴答答地,更教他心猿意马。裴剑晨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一心一意都要想着、念着挽儿,她是他至爱的妻子,怎可背叛?

    穿衣服的声音的,勾勒着他无限的想象。他只有眼观鼻、鼻观心,思考着待会儿出去之后要怎么修理念挽那可恶的小东西。

    一声清楚的"哈啾"自他身后传来。

    她着凉了?突如其来的心痛和关心令他不自觉地转过头。陆凝香的衣物大致已然穿戴完毕,只剩下衣领的钮扣尚未扣上,露出她白皙优美的颈项和横亘其中的锁骨。

    他抿抿干燥的唇,脱下自己的外衣。"夜里天凉,可别着凉了。"

    裴剑晨上前轻柔地替她披上外衣,手指碰触到她的肌肤,顿时一阵颤动。

    陆凝香立刻抬起眼,她可以感受到方才内心最深处的悸动,但,怎么会呢?

    他低头望着她。这是第几回的相望了呢?他总是忘情地沉浸在她那深不见底的泓水之中,像是神秘悠远的海底,一再闪烁着无限的吸引力及诱惑力。

    她的肩膀好小,身子好纤细,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一般令人爱怜,惹人打从心里的疼惜。他知道,她刻意表现出来的清冷是保护自己的一个手段,这么一位少女,真有如此不堪的过往吗?

    他为她,心底微微地抽疼着。

    陆凝香见他眼底的怜惜与了解,开始疑惑了起来。她螓首轻扬,想更清楚地看清他眼中的讯息,心中有着隐隐的渴望。

    她渴望的神情映入他的眼,裴剑晨的目光搜寻着她的唇,半启的朱唇溢满着红艳,像极了诱人的桃李,令人妄想一亲芳泽。

    裴剑晨低下头,迅速地搜住了她的唇,情难自己。

    屋内因为热气而朦朦胧胧的,而两个人影也显得朦朦胧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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