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小说网 > 遇劫 > 第028章 三章 连更

第028章 三章 连更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宝石小说网 www.bsskz.com,最快更新遇劫最新章节!

    奴才给您跪下了,殿下,她是刘二小姐啊!内侍仰首哭求,声音卡在嗓子里。

    月影下,男子背对而立,但从呼吸可判断……事情麻烦了。

    韩敬已细细的吻了她一会,沙哑道,“你这么不听话,害我得重新想个办法才能见到你。”舌尖刺痛,他舔了下,已经流血,被她咬的。

    皇宫的夜太清冷,他只想拥着她入眠。

    “阿弥陀佛!”一道温厚而熟悉的声音。

    空止面无表情从水榭深处走来,双手合十,“郡王殿下,更深露重,为何不早些歇息?”

    空止!

    这种情况下不管冒出谁,对刘玉洁而言都是惊喜,挣扎的小手僵在韩敬已胸口衣襟处,忘了收回。这于他而言,便是世上最撩火的勾/引。

    韩敬已侧身,怫然不悦冷视空止,究竟要缠着我到几时,“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如闻寺!”

    空止神色如常,“寺庙不是贫僧的。”

    刘玉洁趁机推开韩敬已,那内侍见无人阻拦,翻身爬起也跟着逃,脚步微微打飘。

    “我说过让你走吗?”

    韩敬已的声音像是寒冬里数丈深的冰,这才是真的他,终于露出真面目。

    那内侍脚下一软委顿在地,中间还绊了刘玉洁一脚。

    毫无防备的她趔趄两步,百合裙的后摆很长,又被那没用的内侍压在膝下,一股力道拽着身躯朝后仰。她狼狈的跌坐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径,口中满是韩敬已惯用的忍冬淡香……她只想漱口。

    这是她最讨厌的味道,更是深藏于心不为人知的秘密,存于最阴暗的地方,腐烂,发霉,决不可示人。

    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也不懂如何打败韩敬已,但她知道要时刻保持冷静,不能让他看出一丝慌乱。

    玉簪就在袖中,簪头抹了蛇毒,忍着恶心主动扑去吻他……她想韩敬已断然不会拒绝……吻,能让一个男人晕眩,这是沈肃说的,应该没骗她,只有让韩敬已晕眩,才能扎到他,世界从此安静。

    她在这里念头乱转,想过了不下几百种杀韩敬已的方式,殊不知韩敬已已经立在身前。

    内侍的哭声传进耳朵,刘玉洁转首莫名望去。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他绊倒千金小姐,伤了冰肌玉骨,甚至还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今晚怕是大限将至。

    灵机一动,内侍跪爬着朝后退,退到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

    如此一来,等同让刘玉洁单独面对韩敬已。空止眉心微皱。“大师,还是随我到水榭稍坐片刻。”一名年老内侍拦住空止,温和细语的声音竟在这样的夜显得格外阴凉。

    “疼不疼?”韩敬已问。

    刘玉洁将手缩进袖中。

    “过来,”他递去一只手,“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

    男子的手修长而秀气,根本找不到任何瑕疵,除了虎口一块鸽卵大小的苍狼刺青。

    狼首粗犷而狰狞,人却清秀又俊美无俦,很多时候,刘玉洁怀疑那道刺青才是真正的韩敬已,撕开他的皮,里面就能跳出一只野兽。

    谁会将手交给一只野兽?

    孤立无援的女孩伏在他高大的阴影下,平静的深处有不为人知的战栗。她笑了笑,“殿下该不是真看上我?哪有人才见过一回就喜欢,我也从不知有这种奇特的谈情说爱方式,你是不是搞错了……”

    “你说呢?”他屈膝蹲下。

    你说我是不是在跟你谈情说爱?

    她打了个寒颤。

    韩敬已问,“倘若这都不算,那怎样做才算?”手忽然滑向她温暖的颈间肌肤。

    这是一个陷阱。

    刘玉洁绕开回答,“可这也太突然了……就算你喜欢我,但你是藩王,我是重臣之女,根本不能在一起,除非你是庶人。”

    “怎么变庶人?”他一脸好奇。

    “前朝有疯王单枪匹马夜闯金銮殿被废为庶人,殿下不如也效仿之,趁今夜人多振臂高呼谋反吧。”

    只要韩敬已前脚变成庶人,刘玉洁后脚就差人绑了他卖到南疆,不,不,南疆水草丰美,岂不是便宜他。就该卖到北疆,风沙漫天,吹在脸上犹如刀割!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逼他不停的挖煤掏矿,吃矿头的鞭子。

    没有希望,没有尽头,受尽羞辱!

    “真是个别出心裁的好主意,还有其他的么?”韩敬已点头称赞。

    “既然是好主意你还啰嗦什么!”她忍住心头不适,镇定的自己都不曾想象,面色却以可见的速度煞白如雪。

    “你就这么着急嫁给我?”

    “是啊。”

    “唔,很好。”

    韩敬已思索了下,“不过……那样我就没钱出聘礼。”

    还要什么聘礼,滚回北疆矿山做矿奴的倒插门吧!她极尽恶毒的诅咒。

    “好吧,我慎重考虑你的建议。”他连敷衍都很正经。

    他在捉弄我!

    刘玉洁怔怔盯着韩敬已。哈哈,他忍俊不禁,垂眸吻了吻她掌心,原来左手已经被他包扎好。

    畜生!

    她再也装不下去,自地上爬起。

    却望见了一线光亮。

    横亘水榭的这条湖隔开两处宫殿,湖面并不宽,立在水榭这一端可以清晰的望见对岸的一切,比如眼眸明亮似晴空的沈肃。

    微微躬身的绿衣内侍在对他讲述什么,他沿着岸边的紫藤花廊,边走边凝神倾听,间或说一句,那内侍顿时笑的更开。

    沈肃!

    她猛然喊了他一声。

    韩敬已双手负于身后,笑意隐去。

    ******

    “五殿下的美意,沈某不甚感激,但这次恐怕无福消受,我还没成亲呢,不如这样吧,让殿下留意留意,看看哪家有适龄女子……”沈肃的下半截话被隔空冲过来的一嗓子惊住。

    女孩的声音并不嘹亮,甚至还有种与生俱来的甜腻,但这甜腻像是破碎了的冰,受了惊的夜莺。

    她面色苍白立在对岸死死望着他,眸中有熟悉的光芒,这是……又有麻烦了?

    目光越过刘玉洁的肩,一个颀长如玉的身影现于沈肃目中,月色加深了他的轮廓,但依稀可辨韩敬已微微一笑的样子。

    ******

    “你们认识?”韩敬已问。

    她点了点头,竭力不让自己发抖。

    韩敬已一臂绕过她,抬手自然的轻捋她额前微曲的一缕碎发,又顺手碰一碰那圆圆的小耳垂,拨了拨,逗她发痒,但她只颤了颤。他问,“喊他过来干什么,难道你想让外人看见我们亲密的样子?”

    “我不怕丢人的。”苍白的女孩仰首忽然这么说,“是你对我无礼,就算让人看见也只会觉得你品行不端。”

    他滑过她心口的手一顿,“那样的话你的名声……”

    “随便啊。”她并不想听下面威胁的话,早就听腻。

    左不过绞了头发出家,旁人可能觉得惨,在她眼里真的无所谓。

    只要能摆脱他,她什么事都敢做。

    “那你走吧。”

    大概没想到解脱来得如此容易,她竟有一瞬间的失神,茫然不解的眼睛犹如迷失的小鹿。

    韩敬已心中一动,抱了抱她,附她耳畔小声说了一句什么,极其残忍。

    这一世分明与从前不一样,她既没有害死他的白玉骢,也没有在王爷跟前说他坏话,为什么韩敬已还是这么过分?刘玉洁眸心浮起一层泪光。

    大概是被他亲晕了,仇恨终于凌驾理智之上,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有股很大的力道将她与韩敬已分开,而藏在袖中的手则被人捏住,疼,疼的她不得不松开。

    沈肃顺势夺走她的毒簪,抛入湖中。

    “你疯了!”他咬牙道。她不要命了,竟要在皇宫行刺。

    斥责的话说了一半便顿住,瘫软在他臂弯的女孩,美丽的眼睛落下一大颗晶莹的泪珠,难得脆弱的小疯子。

    韩敬已哈哈大笑,他根本就不怕她的眼泪,只是胸口有点闷。沈肃平静的将刘玉洁交给绿衣内侍,右手暗暗攥拳,“烦劳公公送刘二小姐回去。”

    内侍躬身领命,十分和气道,“洒家腿脚轻快,愿意侍奉姑娘回去,请。”都是练出来的人精儿,半抱半扶的拉着刘玉洁疾步离开。

    走着走着,恍惚有什么感应,她频频回头,剪水双眸似有一簇燃烧的火焰,目光与沈肃一相接,他对她笑,她愣了下,脸色呈现一种脆弱的苍白,迟疑之后竟也对他笑。

    这是开始信任他了。

    但她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沈肃和韩敬已仿佛同时失忆,绝口不提方才的事,甚至还愉快的叙旧,聊到开心之时,韩敬已有意无意的瞥眸看她,丝毫不掩饰眼底深深的恶意,讽刺无比的恶意,恰似一记利刃,剖开她千疮百孔的心口。

    “刘二小姐,刘二小姐……”绿衣内侍吓了一跳,急忙抱起晕倒的刘玉洁。

    中途遇到两名宫女,与绿衣内侍相熟,双方简单沟通过后,其中一名宫女便匆匆朝御医署奔去。

    是她高估刘氏女的重要性,沈肃并非想象的那样好利用。

    刘玉洁晕倒之前总结。

    ******

    “真的吗?快带我去看她!”刘玉冉面色微变。

    她从高禄公主身边回来,得知洁娘被太后请走,虽然不解太后娘娘为何喜欢喜欢普通的月季露,但真心为洁娘高兴。

    想到洁娘即将与沈肃定亲并不想出这个风头,又有些担心,千万别在太后娘娘跟前出错。

    然而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人。

    却等来她受伤晕倒御医署的噩耗。

    “小姐不必担心,听说是不小心滑了一跤,擦破一点油皮。”宫女好心安慰道。

    只擦破一点油皮怎会晕倒?洁娘的身子一向康健,哪里就这般娇气。

    大约受了惊吓。宫女冥思苦想。

    刘玉筠陪着高禄公主有说有笑,两人一见如故,流转的眼波飞快的扫了一眼,刘玉冉跟着一个小宫女仓促离开。

    刘玉洁也不见了。

    管他呢,先把眼前的公主哄好再说。

    高禄公主,圣上最为喜爱的一颗明珠,同时也是五皇子韩琦的亲妹妹。

    妹妹在百芳宫大摆筵席,与众位千金小姐欢聚一堂,哥哥则在对面的良景园,笑呵呵听一群世家子弟谈古说今。

    方晓恒喝了几杯酒感到无趣,有人神秘兮兮道,“我跟你们说,乌老头的药丸确实是宝贝,可惜小气的很,总共才给我一粒,要不你装病,我送你过去顺便再跟他讨要。”

    “为什么不是你装病啊?”

    “行行,我装还不行吗?”

    他们说的乌老头是个老太监,在御医署干杂物,自学成才竟也小有名气,擅长捯饬闺房之乐的药丸。

    几个年轻气盛的男孩子笑嘿嘿,心思不言而喻。

    方晓恒正好想要醒酒,便同他们一道离开。

    一心牵挂妹妹的刘玉冉此时也来到了御医署,朱红色的宫墙深深,似乎没有尽头。她微微垂眸,粉白的小脸两道秀眉深锁,别有一股楚楚动人的姿色。

    两拨人马毫无征兆相遇。

    又是他们,越来越无法无天,就算此地规矩不似后宫森严,但这样走来走去真的好吗?宫女拉着刘玉冉闪身回避,小声咕哝,“看来上回圣上罚的轻了。”

    “哟,那不是刘大小姐!”

    不知谁大叫了一声。少年们立刻沸腾起来,轰然大笑。

    “方二郎,原来你就是被她甩了呀!”

    “果然是个美人,可惜二郎你没福气咯!”

    “二郎,你是不是不行啊,待会儿得跟乌老头多要两颗重振雄威啊!”

    各种调侃,不过是年轻男孩的恶作剧。他们还知道分寸,并不敢乱说有损刘玉冉体面的话。

    可怜刘玉冉一个深闺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几乎呆了。

    而那个认出她的该死的家伙是李尚书家的小儿子,前年才十一岁,年纪小,曾跟着母亲见过刘玉冉几面,没成想记性这么好。

    这就是不要我的女孩?

    方晓恒淡淡转眸打量。倒不是有什么可惜不可惜,反正他还不知对方是圆是扁。

    刘玉冉注意到那群嘻嘻哈哈的少年里有一双格外明亮又犀利的眼睛,刀子般扫了一遍她全身。

    那双眼睛的主人身如玉树,剑眉星目,薄唇紧抿,看上去很凶,她想,这便是方二郎啊。

    原以为他是个满脸横肉的杀人狂魔,没想到长得如此俊俏,但看上去绝非善类,肯定不好相与。刘玉冉匆匆垂眸,颤巍巍的拉着宫女就跑。

    刘元娘是吧。方晓恒飞薄的红唇一弯。

    ******

    “大人,这个伤会留疤吗?”

    “不会,涂上药三天便好。”

    “谢谢大人。”刘玉洁伸出手,宫女弯腰温柔的为她上药。

    刘玉冉抬腿迈入,扫了一圈,还以为会看到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

    洁娘小小的微肉的身子窝在秋香色的罗榻,大概受了惊吓,脸上少了几分血色,仿佛冰雪雕刻,显得眉目很淡,唇色也很淡,神情却如常。

    她自己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喝药。

    刘玉冉吓了一跳,问宫女可有蜜饯,快拿些来。

    宫女立刻去拿蜜饯。

    “不必了。”听见动静,刘玉洁抬眸一笑,伸出手,“姐姐,快过来坐。”

    刘玉冉眼圈一红,过去翻看她受伤的地方,又问了好些问题,直到刘玉洁分毫不错的一一回答,方才放下心来。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刘玉冉沾了沾眼角,锦帕濡湿,又发现奇怪的地方,“你居然这么配合的喝药,不嫌苦了?”

    她没好意思说“怎么不像从前那般哭闹”,免得洁娘难堪,毕竟是大姑娘。

    苦啊。可是苦也得喝,喝着喝着就不苦了。刘玉洁淡淡一笑。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刘玉冉懵懂的点点头。

    避子汤比这个苦多了,她还不是一碗一碗的喝。后来糟/蹋的次数频繁,刘玉洁对韩敬已的要求便从“求求你不要再欺负我”变成“求求你不要留在里面,出去……”,可他不愿意,那她只有喝避子汤,被发现后便再也喝不成,他竟丧心病狂逼她喝调养的方子,难不成还想弄出个野/种来?

    又舀起一勺,她腕子微微发抖,刘玉冉还以为她疼的,急忙接了亲自喂她。

    “冉娘,今天的事别声张,我不想让阿爹担心。”刘玉洁笑道。

    “可是……我不会撒谎。”

    “又没人问你,这不算撒谎。你不吭声就行。”

    “那……好吧。”

    刘玉洁缓缓喝着苦涩的汤汁,享受被人疼爱的滋味。

    端着蜜饯的宫女走进来,对两位小姐福了福身子,“外面有位自称姓沈的公子求见刘二小姐。”

    刘玉冉一惊,目光从门口转到洁娘受伤的手上。

    “叫他滚!”刘玉洁阴郁道。

    宫女张大嘴巴。

    “算了,我出去见他。”她又改了主意

    “你受伤是因为他吗?”刘玉冉问。

    “不是。”

    “到底怎么回事?”

    “被畜生吓一跳,不小心绊倒。”刘玉洁坦然迎向刘玉冉,目光澄澈,不像在撒谎。

    确实没撒谎,真是被畜生吓一跳。

    刘玉冉看上去笨笨的,做事却通常出人意料的善解人意。既然洁娘没有邀请她跟着,便是想跟沈肃说点悄悄话,那她远远看着就好,这样被人瞧见了也说不得什么,况且院子各个角落都有宫女内侍。

    原以为同意他进去探望已经不得了,没想到小疯子纡尊降贵亲自出来。沈肃心中一喜,迎上去。

    “洁娘……”

    “沈公子请自重。”姑娘家的闺名岂能让人乱喊。刘玉洁撩眼木然看他。

    “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我那样做是有原因的。”他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小孩子脾气,定是恼他没帮忙痛揍韩敬已。然而深宫岂是胡闹的地方,估计还没开打,禁林卫的弓箭先射过来。

    他拧眉道,“你以为他是我?想杀就杀!我再晚来一步……你知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首先,她会被禁林卫扎成刺猬。

    是,那是个愚蠢的举动,此后再也不会犯。刘玉洁咬唇。

    快要被咬出一抹艳痕,沈肃略一失神。

    她嗤笑一声,“休要假惺惺装好人,一丘之貉!”

    他竟同她最恨的人有说有笑!

    他根本就不知韩敬已有多坏!

    新仇旧恨一起涌出来,沈肃也是个混蛋,当年托韩敬已照顾她,韩敬已……那是照顾吗?刘玉洁往后退了一步,眼圈微微发红。

    那时,她觉得阜南道的夜竟比一生都漫长。

    那样的夜也彻底的洗去了她所有的纯真与善良,怪不得阜南道没有樱花,如此污秽肮脏的地方怎配有樱花!

    “既想利用我,又不敢信我,这样可不行?”沈肃皱眉。

    “抱歉,是我失礼了。”她已恢复常态。

    又是这副样子。沈肃宁愿她发火,像个正常的女人那样撒泼,骂人或者胡搅蛮缠,都比这没有感情的木偶来得像个人。“我知道你生气,因为我把你气晕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站在你这边?”

    “你想多了。”她的衣摆在风中瑟瑟发抖。

    “刘玉洁!”沈肃蓦地吼了一声。

    似是不曾料他也会发脾气。刘玉洁一愣,那惶惶又迷茫的神情落入沈肃目中,当真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回过神,她瞪大眼睛,“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喊?若真想让我开心,就去杀了韩敬已。”

    沈肃也跟着笑了,不过笑意令人发憷。

    “刘玉洁,”他用一种探讨又似是疑惑的语气问,“是不是一直以来……”说到这里他还稍微停顿了下,“我的好脾气……我对你的好……都让你觉得‘特不值钱’,对,就是不值钱,谁让我贱呢。”

    刘玉洁目光微闪。

    “你高兴了给我几颗我摘的覆盆子;翻脸就拿簪子戳我,再不行就一巴掌;受伤了我背你,送只猫还要看你脸色;令尊看上我我没让你如意,回头就找人打我。怎么碰到韩敬已你就怂了?在茶室吓得爬不起冷得活像个冰棍也是因为他吧?是我抱着你啊,舒服吧,暖醒了,睁开眼对着我脸又是一巴掌!”沈肃的双眸迸射出她从未见过的怒意,“现在又张牙舞爪,对我颐指气使,凭的是什么?”

    她苍白的小脸又白了几分。

    沈肃继续道,“你这么有本事,刚才被韩敬已抱在怀里为何还发抖?怎么不给他一嘴巴?我看你就是个胆小鬼,恃强凌弱,被害痴妄症,失心疯,总之你脑子有毛病!想使唤我是吧,那你给我个理由,说啊,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下人?裙下之臣?”

    谁说她没打过韩敬已嘴巴,没用的,一点用也没有。

    打完之后,他便光天化日在椅子上要了她。

    他还定下规矩,如果不乖就罚她趴着或者坐着,乖的话才允许躺着,用各种姿势羞辱她。

    刘玉洁又退了一步,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血,神情无波无澜。

    她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意,“你凶什么凶。没错啊,我就是恃强凌弱,恃强凌弱很可耻吗?你敢说你强的时候没有凌过弱?我就想利用你,但那也是你自愿的,而且我也没让你白帮忙。”

    “是没白帮忙,十个梨州歌伎是吧?呸!老子身边多得是漂亮的妞。”沈肃愤怒的甩袖走人。

    主要这不是一个适合的吵架场所。

    好凶!

    吵架的声音压的很低听不清,但沈肃转身离去之前那凶狠的样子是个女人估计都要吓软腿。刘玉冉颤巍巍靠上前,“洁娘……”

    刘玉洁回首淡淡一笑,“这件事,也别让阿爹知道。”

    十个梨州歌伎还打动不了么,装什么蒜!

    ******

    热闹的花会渐渐散去,众位贵女向公主谢恩辞行,有人满载而归,有人郁郁寡欢,此处不再详述。

    而韩敬已依然坐在水榭,仰首靠住金色的罗榻,聒噪的诵经声不时传来,他推开捶肩的宫女,一把掀起空止,“你不走是吧,我走。”

    “阿弥陀佛。殿下的心不净,神才不宁,需多听几遍《心经》……”

    韩敬已呵了声,“佛祖净化不了我,”他转首看空止无波的眼,“只有她,才能超度我。”

    “那她便是你心底的万恶之源。”

    “我作恶关她什么事?”

    韩敬已大步流星离去。

    他没回安喜殿,直接去了上书房,元德帝没想到他还敢来。

    从这里就体现出皇宫的弊端,这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你看,他才刚调戏过阿玉,皇兄就知晓了。

    当然,这正是他想要的。

    “朕看你年纪也到了,过些日子清闲下来,是该给你指一门好婚事。”元德帝低首饮了口茶。

    “好啊,把刘涉川家的二娘赐给我。”

    元德帝瞪了他一眼。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便肆意妄为也知道底限在哪儿,同时,也是个不太认真的人,对诗词歌赋以及书画不感兴趣,好在棋艺精湛,没事还能打的一手好猎。

    做个闲散藩王足矣。

    至少还没被养废,但若真的一点也不废,又怎能令人放心。

    “你要娶她,难不成想摘了郡王这顶帽子?”元德帝哼了声。

    反正你早晚都要废刘涉川,又何必惺惺作态。韩敬已笑道,“好啊,那丫头也这么建议我。是该认真考虑下了。”

    “荒唐。你看看你,孬好也是做叔叔的人,就连韩琢都比你懂事。”

    我能懂事吗?

    你允我懂事吗?

    韩敬已笑了笑,满屋明珠比之他的眼眸都要失色。其实他这样的人,若好好说话,谁都很难拒绝他。“反正我喜欢她,越看越可爱,就算不给我娶,总不能连想也不给我想。”他神色渐渐认真,看上去并不像一时兴起。

    元德帝无语,心忽然有点疼,胸口好像被扎了无数根钢针。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他终究还是养废了他,眼皮子浅的只看见女人,罢了罢了,至少他还能安享一世富贵。

    可他终是难过,也无心再听韩敬已说什么,无非是让他答应把那刘家二娘赐给他。这又不是小猫小狗,岂能拿来随便赏人。

    作为圣上的心腹,第一贴心人,怀良这个时候跳了出来,笑着劝了韩敬已两句,要以大局为重。

    “既然如此,那我只有另寻真爱。”韩敬已收起遐思的目光,朝元德帝拜了拜,告辞,碰巧安喜殿的人也立在殿外迎接。

    元德帝气的丢下茶盅,“孽障。前头还一副痴情满满的样子,一转眼就变卦,我若允了他刘涉川的女儿,岂不要出大事!”

    怀良一口一个圣上息怒,和声细气道,“郡王殿下还年轻,心性儿还没定,再过两年便好了。”

    元德帝才稍稍息怒,其实敬已这样也很好,难不成还希望他真对那刘二娘上心。

    无心才令人放心。

    但他不知离开后的韩敬已,收起了面上的玩世不恭,以阴鸷晦暗所取代,在深冷夜宫纱灯的簇拥中,忽明忽暗,似月色天幕下,苍原之孤狼。

    ******

    刘氏三姐妹结束了热闹的赏花会,只有刘玉筠艳光四射,春风满面,好不得意。

    刘玉洁显得格外安静,刘玉冉则还没从一连串的不思议中清醒,心底虽担忧不已,但到底还是打住了追问的欲/望,也许洁娘心情顺过来的时候会主动诉说吧?

    冷不丁一双刀子般锋利的眼窜入脑海,令她想起朱红色宫墙对面的少年——方二郎。

    高挺的鼻梁,飞薄的红唇,身形高大而结实,就那样冷冷的扫过来一眼。

    刘玉冉浑身僵硬,呆住。并非是被他迷得,而是吓得,吓得浑身起了一层冰碴子。

    姐妹俩心中各自有事,便简单交谈了几句,又去父母那里问安方才回房梳洗准备就寝。

    幸而云袖偏长又有披帛掩饰,刘涉川并未发现刘玉洁的手受了伤。

    刘玉洁的洁心园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嬷嬷掌管。林嬷嬷最大,几乎所有事务都由她拿捏分寸,绿染温柔细心有点内向,管着刘玉洁屋里的事,绿衣活泼脑子转的又快,管外面,包括调/教下面的丫头或者对付各房之间必要的应酬,琐碎但做起来也十分周到,这便是每逢外出,绿衣经常跟在刘玉洁身边的缘故。

    但若是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去处,刘玉洁也会带上绿染,她格外细心,与绿衣的性格完美的互补。

    服侍刘玉洁睡下后,绿染在外屋问绿衣:“小姐为何受了伤?”

    这个绿衣也不清楚,她属于女眷带来的婢女,被留在三源宫外殿同一群下人吃喝,回去之后才见到主子。

    可是马车里的刘玉洁太安静,连大小姐都没有开口问,她更是不敢问,洗澡的时候倒是小声试探过,刘玉洁不答,但也未生气。

    绿染微微叹息,“此事还是不要瞒着林嬷嬷,但小姐不想提,我们先也别急着问,慢慢伺候着,总会发现点什么。”

    绿衣点点头,欲言又止。

    刘玉洁睡的并不踏实,翻了个身,裹紧杏红色的绫被。

    九安,你要带我去哪?她哭,纤白的小手被少年攥的紧紧的,印出青痕。

    回丰水。

    不,不能逃,韩敬已会杀了你的。

    少年奔跑的脚步一顿,幽幽回过身,浓雾清薄,他的容颜似晕开的水墨,散开,凝聚,最终幻化成了韩敬已。

    阿玉,为什么要跑?

    不,我没有。

    长安有什么好?你的堂祖父,堂伯父,堂叔父,就连你的亲叔父,有哪一个肯要你?就算是公主,没有亲族的支持,都要看人脸色行事。你回去,岂不任人宰割?

    别说了,别说了!她不想听。

    阿玉,只有我要你,只有我!

    她使劲往后退,救命,救命啊!

    沈肃不会来了,说不定在阎王殿喝茶。

    救命!救命!她听清了每一个字,却一个字也听不懂。无边无垠的黑暗似一卷冰浪迎头拍下,刘玉洁委顿在地,不停捶打韩敬已,用力推他的头。

    她在他的身下竭力的挣扎、呜咽。不要,不要!他不依,征服不了她的灵魂,至少还能征服她的肉/体。

    阿玉,你服了吗?

    服了。她说。你想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他眼中有无法遏制的怒焰。

    她仿佛忘了哭泣,目光投在不知名的一点,半晌才幽幽问他,我可以穿衣服了么?

    韩敬已的面色瞬间苍白,深色的眼瞳不断晃动。

    ******

    他本来想礼貌的敲敲窗,或者坐在碧纱橱外跟她好好谈谈,但当鲛纱帷幔后的哭泣一声比一声强烈,隐隐开始挣扎时,沈肃再也坐不住,箭步冲进去抱起了她。

    他惊讶的凝视怀中的她。

    那么冷,那么柔弱,却也那么坏。

    总是令他生气,挑他遐思,偏偏却有双无辜的眼。

    沈肃默然片刻:“快醒醒,别哭了,这里不会有人强迫你‘要’。”

    她微微蹙眉,长长的睫毛很慢很慢地眨了眨,乌黑的瞳仁渐渐凝聚,在凝聚的这段时间似乎还在判断梦境与现实。

    沈肃!

    你把我的闺房当成什么了?

    她下意识去摸枕下的匕首,被他一手按住。帷幔笼罩的这一方小世界里,两人大眼瞪小眼,呼吸相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丝丝入骨,一点一点的吞噬寒冷。他声线黯哑道,“之前……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讲道理,应该听从你的不讲理。”

    他抱着她,目光缠绵,“我跟你是一伙的,只跟你一伙。”

    同伙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我们互相分享一下怎么样?

    他像手段老练的驯兽师,一点一点的抚平她浑身立起的倒刺,抓住一个最柔软的瞬间,忽然问,“什么梦这么可怕?”

    她凝眸一顿,“忘了。”

    他提醒,“你哭着叫韩敬已。”

    “知道我有多讨厌他了吧?连做梦都在骂他。”她极镇定。

    “可是我听见阜南道,还有烟霞湖,你怎会知道烟霞湖,这不可能。”

    “梦里之事我怎会清楚,许是你听错。”

    他发现她受伤的左手一直在无意识的拉扯他的袖摆,似要揉烂搓碎。

    “哦,但是你得明白,如果你不对我敞开心扉,我很难做到令你完全满意。”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便是满意。”

    他笑了笑,“凭什么呀,你凭什么这样使唤我?”

    “你自愿的。”

    “我为何不这样对其他人?”

    “其他人不是刘祭酒的女儿。”月光中她泛着珠光的唇瓣讥诮一弯。

    他捧起她几近透明的小脸,手心温暖,“那你可要听仔细了。”似乎是要给她做好仔细听的准备,顿了几息,他极淡的声音才温哑的钻入她耳中,“你没有这样的身份,我一定不屑搭理你。但有这样的身份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追逐。”

    噗嗤一声,她居然笑了起来,笑的非常好看,但不怀好意。

    你没有这样的身份,我一定不屑搭理你。但有这样的身份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追逐。

    没想到时隔两年之后,在今生还能再听一遍。刘玉洁笑得花枝乱颤。

    在那个五光十色的午后,结束一场极致的快乐盛宴,他起身穿衣服,又俯身吻了吻她满脸的泪痕。

    “洁娘,你没有这样的身份,我一定不屑搭理你。但有这样的身份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追逐。”他轻轻按摩着她颤抖的腿,“从前的都忘了吧,现在,我会好好待你……”

    是好好待了她一段时间。不找她麻烦,不那么凶的盯着她,也不再骂她永远抓不住重点,还会让人每天送她爱吃的水晶玫瑰糕,偶尔又送她价格昂贵的珠宝,但都被她赏给了绿衣和绿染。此外,姨娘们再也不敢找她麻烦。

    她被休掉的时候有点狼狈,族人一点面子也不给,堂伯父还一脸正气道“丢人,丢人,刘氏岂能出大归之女”,言下之意便是“你怎么不去死,死了便还是威宁侯府的三少奶奶”。

    那时她抱着小包裹难堪的立在屋檐下,待她很好的他派马夫送她回家,马夫给她的那张巨额银票,应该也是他授意的吧?

    他待她可真好啊。

    刘玉洁笑吟吟转眸看向他,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光芒闪烁。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遇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宝石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周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周乙并收藏遇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