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军训时的七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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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上海上大学时，军训安排在了七月，无锡惠山脚下的一个炮兵团，我们分在了七班。班长华文炜老家在安徽省嘉山县。他特爱笑，好象他面部的每块肌肉都是由笑细胞组成的。在他的眼里可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他要讲一个自认为好笑的故事之前，先要自己笑上一通，有时还会笑弯了腰，咯咯得笑着说个不停，可谁也听不清他究竟都说了啥？只能莫名妙地瞧着他。
训练时，我们笨拙甚至有些滑稽的动作更是令他笑得前仰后合。齐步走摆臂练习时，一个同学的手臂总是直着，怎么做都是弯曲不到位，原因何在？还不是学了两年排球弄的。就这他也会笑。那次练正步走，我时不时就低头往下看，他便让我盯着前面一个男同学的帽子。不一会儿，那同学摘下了帽子又戴上，我的目光自然要随之上下移动，当然挨他批评了，我申辩是你让我看帽子的，班里的其他人禁不住笑了，他就也跟着笑。刚开始练正步走，有个同学的手臂常慢半拍，不出七步，就成了同步同手，班长想学还学不会，休息时他就笑着“夸”她。
起初一段时间，班长爽朗的笑声还时不时在训练场和宿舍回荡，可得知我们队列也要考试时，他的笑容马上收敛了。刚吃了早饭就忙着一本正经地给我们开起班会来，第一次绷着脸讲话，把我们逐个都训了一顿，还让每个人写参加军训后的个人鉴定，简直是毛病！才来十天就写哪家子的鉴定，虽然想不通，但敢怒不敢言却敢写，她们几个认为我写的最精彩。全文如下：“至此十日，感想颇多，成绩甚少，问题尚多。通过军训，我进一步增强了组织纪律观念；更认识到时间的重要。除此，惠山前风云变换难测，不时惨遭暴风雨突然袭击，要做到有备而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今后应精心研究一下气象学。军训还使我发现自己的身体还行，想去年因重度贫血住了半个月的医院后，同学、老师一直视我为病人，时时照顾，处处体谅。其实，我的身体不是早就恢复了吗？原本就来自农家，吃苦耐劳自然不在话下。通过军训，又进一步得到了有力证实。可是，至今日，虽然学会了叠被子，但仍有不少皱折；虽然学会向后转，但仍站不稳。扭转此被动局面的唯一办法：练耶！训乎！”
上午训练时，班长的脸也是阴沉沉、气凶凶的，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地喊口令，轮到我单个训练时，不争气的眼泪悄悄爬出眼窝，我只好假装擦汗。梅队列本来走得很好，就因爱笑，也让他抓住了把柄，毫不留情地批评个没完没了。训练完回到宿舍，排长说看着我们每个人紧张得要哭了，我们一声不响地坐在那个个象霜打的茄子，蔫了。苏扒到叠好的方块被上，低声抽泣，排长越劝越哭，梅和红见此轻轻走了出去，芳使劲地叫着：“不要哭，苏！”便坐在床上大笑，那声音比哭还令人心酸我们是因何而来呀？此刻，我的眼里已流不出一滴泪。中午，我给班长饭盆中的米饭盛得特别满，明知他也没胃口，坐到饭桌前不到两分种，我们几个全部离席而去。我还吃了一块鸡肉，她们好象只吃了两口茄子。一会儿指导员就来到宿舍做我们的思想工作，连长也来了，无非是消除我们的不快。这回班长肯定要挨批评了，其实也怪我们，似乎太娇气了。下午，班长果然和颜悦色地喊我们去训练。到了晚上，又恢复了原样，和我们在一起无拘无束地谈笑起来，变化如此之大，简直让人受不了，难道我们错了？
后来，班长仍是爱笑，特别我一开口，天一句地一句倒也成了笑的火柴。若说笑是我们班长的特长，那么耐心细心就是他的专攻了。来了快半个月，我们叠的被子仍不合格，如果没有他的整理、加工，那被子就只能凉到外边去了。在我们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战士面前，他越发改变了原来的脾气禀性。30日中午，无锡的天热得烫人，当他冒着炎炎烈日从团部领来家里寄给我的汇款时，感激之情油然而生。芳见了半开玩笑的说：“倒水！看班长多热呀！”其实昨夜那热水瓶就空了，那我也假装拿起了水瓶往杯子里倒，幸亏他说不喝。
即使有严格组织纪律的约束，我们的班长依然没有摆脱那种略带原始人气味的极端的粗犷暴躁。听说一次他给新兵开班会，一个战士不知罪犯哪条“啪”一个耳光打过来，还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啪”又一个耳光煽过来，头正好撞到门上，鼻子的血就流了出来。现在人家当了司机，那日到我们宿舍来，赶上吃西瓜，班长递给他一块，这个司机赶紧乖乖地坐到他身边，必恭必敬的，象是见了首长。看来，他是治兵有方，但有些不可取。“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在耳光的威胁下，新兵俯首帖耳，丝毫不敢轻举妄动，见了他就象见了猫，要么躲要么逃，官兵一致该如何体现呢？于我们，他可不敢轻易用这铁的手腕，也许他一次次想发作，却又不得不压了下去，让那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也许因在我们面前他或多或少的有点自卑。不过他说和我们在一起也很好，有说有笑，倒也乐哉悠哉！
说归说，笑归笑，班长对我们的训练依旧抓得很严，就连最后一次描靶也让我们必须认真地去做，扒在雨后潮湿的操场上，衣服马上浸湿了，头上还有毒日头照着，还得按要领一丝不苟地打开刺刀，换上子弹盒，再打开保险，定好标尺3，枪托抵住肩胛窝，左手把紧子弹盒，用力向后偏下拉，闭上左眼，张开嘴，枪摆正，缺口中央是准星，瞄靶心下沿。好！三点成一线，屏住呼吸，扣动扳机，要做到有知有觉地扣，不知不觉地响。哎？怎么不响呢？原来没送子弹，描靶也不可能发给我们子弹。那就重来吧！排长、班长在后面监督着呢。又重复了好几遍，加之脸上的汗水一个劲往下淌，衣服早就湿透了，我们也渐渐腻烦了，正在这时，操场对面有一辆军车驶过，我不由自主地口动扳机，口中还“梆”的一声，班长随手举起皮带，抽在我身上，真的很疼，其他同学扭过头来看着我，我还冲他们笑，那是在给他们解释什么叫真正的坚强。那天学校领导来六连看望自愿报名参加军训的我们，在会议室我看到班长好象很紧张，不住地擦汗，惟恐我们那句话说走了嘴，散会后他说没想到我在会上说的最好，说不定原来他看走了眼。
班长热情上进，有远大理想。第一年高考落榜后稀里糊涂来到军营，连续两年都想参加高考，拼命复习，不知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但炮兵这两年都不招文科。今年又复习了，还是不招，有什么办法呢？再转到陆军又很难，呆在炮兵团考学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也许军校的大门对他永远地关闭了。他依然有自己的快乐，这两天正专心致志地向党组织汇报一年的成绩，马上就要转为正式党员了，看来这又将极大地增添他的工作动力。
本来，班长是很有肚量的，跟我们几个女战士同桌共餐，可能不好意思，发挥不出正常水平，每次只吃那么一点儿，又吃得很慢，比如一个花生米要在他的嘴里嚼好半天，我们看着都急。那日我校的武装部长来，和我们一起吃，给班长夹了一块红烧肉（肥的多瘦的少），瞧他那劲儿，简直一个小家碧玉样，那块肉在晚里左扒拉右扒拉，最后还是放到嘴里，两眼一闭囫囵地咽了下去，煞是有点儿视死如归的劲头。当我们将要分别时，他的饭量才开始大了起来，到底还是恢复不了原有水平。
我们的班长虽说是个男子汉，照样没酒量。在不是最后的晚餐上，战士们仅敬了他一杯啤酒，他喝了脸色立时煞白，说是腹部疼痛难忍，两手抱胸，双眉紧蹙，整个面部肌肉呈扭曲状，那架势看着不象装出来的。连长说我们的班长一喝酒就这样，不知是他对酒有意见还是酒对他有意见，经连长这么一解释我们也就不好再敬他第二杯了。
班长自有军人的豪爽慷慨，每月仅有16元的津贴，却几乎天天给我们买西瓜、雪糕，他说天太热怕我们中暑，还说和我们在一起不怎么吸烟了。最后我们要走时，已经上了军用卡车，他又抱来两个又圆又大的西瓜，说是让我们在路上渴了吃。
可是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我们才能和他坐在一起吃西瓜了！
当年在上海上大学时，军训安排在了七月，无锡惠山脚下的一个炮兵团，我们分在了七班。班长华文炜老家在安徽省嘉山县。他特爱笑，好象他面部的每块肌肉都是由笑细胞组成的。在他的眼里可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他要讲一个自认为好笑的故事之前，先要自己笑上一通，有时还会笑弯了腰，咯咯得笑着说个不停，可谁也听不清他究竟都说了啥？只能莫名妙地瞧着他。
训练时，我们笨拙甚至有些滑稽的动作更是令他笑得前仰后合。齐步走摆臂练习时，一个同学的手臂总是直着，怎么做都是弯曲不到位，原因何在？还不是学了两年排球弄的。就这他也会笑。那次练正步走，我时不时就低头往下看，他便让我盯着前面一个男同学的帽子。不一会儿，那同学摘下了帽子又戴上，我的目光自然要随之上下移动，当然挨他批评了，我申辩是你让我看帽子的，班里的其他人禁不住笑了，他就也跟着笑。刚开始练正步走，有个同学的手臂常慢半拍，不出七步，就成了同步同手，班长想学还学不会，休息时他就笑着“夸”她。
起初一段时间，班长爽朗的笑声还时不时在训练场和宿舍回荡，可得知我们队列也要考试时，他的笑容马上收敛了。刚吃了早饭就忙着一本正经地给我们开起班会来，第一次绷着脸讲话，把我们逐个都训了一顿，还让每个人写参加军训后的个人鉴定，简直是毛病！才来十天就写哪家子的鉴定，虽然想不通，但敢怒不敢言却敢写，她们几个认为我写的最精彩。全文如下：“至此十日，感想颇多，成绩甚少，问题尚多。通过军训，我进一步增强了组织纪律观念；更认识到时间的重要。除此，惠山前风云变换难测，不时惨遭暴风雨突然袭击，要做到有备而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今后应精心研究一下气象学。军训还使我发现自己的身体还行，想去年因重度贫血住了半个月的医院后，同学、老师一直视我为病人，时时照顾，处处体谅。其实，我的身体不是早就恢复了吗？原本就来自农家，吃苦耐劳自然不在话下。通过军训，又进一步得到了有力证实。可是，至今日，虽然学会了叠被子，但仍有不少皱折；虽然学会向后转，但仍站不稳。扭转此被动局面的唯一办法：练耶！训乎！”
上午训练时，班长的脸也是阴沉沉、气凶凶的，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地喊口令，轮到我单个训练时，不争气的眼泪悄悄爬出眼窝，我只好假装擦汗。梅队列本来走得很好，就因爱笑，也让他抓住了把柄，毫不留情地批评个没完没了。训练完回到宿舍，排长说看着我们每个人紧张得要哭了，我们一声不响地坐在那个个象霜打的茄子，蔫了。苏扒到叠好的方块被上，低声抽泣，排长越劝越哭，梅和红见此轻轻走了出去，芳使劲地叫着：“不要哭，苏！”便坐在床上大笑，那声音比哭还令人心酸我们是因何而来呀？此刻，我的眼里已流不出一滴泪。中午，我给班长饭盆中的米饭盛得特别满，明知他也没胃口，坐到饭桌前不到两分种，我们几个全部离席而去。我还吃了一块鸡肉，她们好象只吃了两口茄子。一会儿指导员就来到宿舍做我们的思想工作，连长也来了，无非是消除我们的不快。这回班长肯定要挨批评了，其实也怪我们，似乎太娇气了。下午，班长果然和颜悦色地喊我们去训练。到了晚上，又恢复了原样，和我们在一起无拘无束地谈笑起来，变化如此之大，简直让人受不了，难道我们错了？
后来，班长仍是爱笑，特别我一开口，天一句地一句倒也成了笑的火柴。若说笑是我们班长的特长，那么耐心细心就是他的专攻了。来了快半个月，我们叠的被子仍不合格，如果没有他的整理、加工，那被子就只能凉到外边去了。在我们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战士面前，他越发改变了原来的脾气禀性。30日中午，无锡的天热得烫人，当他冒着炎炎烈日从团部领来家里寄给我的汇款时，感激之情油然而生。芳见了半开玩笑的说：“倒水！看班长多热呀！”其实昨夜那热水瓶就空了，那我也假装拿起了水瓶往杯子里倒，幸亏他说不喝。
即使有严格组织纪律的约束，我们的班长依然没有摆脱那种略带原始人气味的极端的粗犷暴躁。听说一次他给新兵开班会，一个战士不知罪犯哪条“啪”一个耳光打过来，还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啪”又一个耳光煽过来，头正好撞到门上，鼻子的血就流了出来。现在人家当了司机，那日到我们宿舍来，赶上吃西瓜，班长递给他一块，这个司机赶紧乖乖地坐到他身边，必恭必敬的，象是见了首长。看来，他是治兵有方，但有些不可取。“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在耳光的威胁下，新兵俯首帖耳，丝毫不敢轻举妄动，见了他就象见了猫，要么躲要么逃，官兵一致该如何体现呢？于我们，他可不敢轻易用这铁的手腕，也许他一次次想发作，却又不得不压了下去，让那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也许因在我们面前他或多或少的有点自卑。不过他说和我们在一起也很好，有说有笑，倒也乐哉悠哉！
说归说，笑归笑，班长对我们的训练依旧抓得很严，就连最后一次描靶也让我们必须认真地去做，扒在雨后潮湿的操场上，衣服马上浸湿了，头上还有毒日头照着，还得按要领一丝不苟地打开刺刀，换上子弹盒，再打开保险，定好标尺3，枪托抵住肩胛窝，左手把紧子弹盒，用力向后偏下拉，闭上左眼，张开嘴，枪摆正，缺口中央是准星，瞄靶心下沿。好！三点成一线，屏住呼吸，扣动扳机，要做到有知有觉地扣，不知不觉地响。哎？怎么不响呢？原来没送子弹，描靶也不可能发给我们子弹。那就重来吧！排长、班长在后面监督着呢。又重复了好几遍，加之脸上的汗水一个劲往下淌，衣服早就湿透了，我们也渐渐腻烦了，正在这时，操场对面有一辆军车驶过，我不由自主地口动扳机，口中还“梆”的一声，班长随手举起皮带，抽在我身上，真的很疼，其他同学扭过头来看着我，我还冲他们笑，那是在给他们解释什么叫真正的坚强。那天学校领导来六连看望自愿报名参加军训的我们，在会议室我看到班长好象很紧张，不住地擦汗，惟恐我们那句话说走了嘴，散会后他说没想到我在会上说的最好，说不定原来他看走了眼。
班长热情上进，有远大理想。第一年高考落榜后稀里糊涂来到军营，连续两年都想参加高考，拼命复习，不知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但炮兵这两年都不招文科。今年又复习了，还是不招，有什么办法呢？再转到陆军又很难，呆在炮兵团考学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也许军校的大门对他永远地关闭了。他依然有自己的快乐，这两天正专心致志地向党组织汇报一年的成绩，马上就要转为正式党员了，看来这又将极大地增添他的工作动力。
本来，班长是很有肚量的，跟我们几个女战士同桌共餐，可能不好意思，发挥不出正常水平，每次只吃那么一点儿，又吃得很慢，比如一个花生米要在他的嘴里嚼好半天，我们看着都急。那日我校的武装部长来，和我们一起吃，给班长夹了一块红烧肉（肥的多瘦的少），瞧他那劲儿，简直一个小家碧玉样，那块肉在晚里左扒拉右扒拉，最后还是放到嘴里，两眼一闭囫囵地咽了下去，煞是有点儿视死如归的劲头。当我们将要分别时，他的饭量才开始大了起来，到底还是恢复不了原有水平。
我们的班长虽说是个男子汉，照样没酒量。在不是最后的晚餐上，战士们仅敬了他一杯啤酒，他喝了脸色立时煞白，说是腹部疼痛难忍，两手抱胸，双眉紧蹙，整个面部肌肉呈扭曲状，那架势看着不象装出来的。连长说我们的班长一喝酒就这样，不知是他对酒有意见还是酒对他有意见，经连长这么一解释我们也就不好再敬他第二杯了。
班长自有军人的豪爽慷慨，每月仅有16元的津贴，却几乎天天给我们买西瓜、雪糕，他说天太热怕我们中暑，还说和我们在一起不怎么吸烟了。最后我们要走时，已经上了军用卡车，他又抱来两个又圆又大的西瓜，说是让我们在路上渴了吃。
可是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我们才能和他坐在一起吃西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