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螺春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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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星期三，已经午后两点，除了包间里一桌玩牌的人们，再没有其他顾客。
外面下着雨，茶楼里更显得冷清了。
我从大厅向外望着，落地玻璃窗外不远处的柳树在微风细雨中更加清新婀娜，像浴后的纯洁的少女般袅袅婷婷。
柳树包围着的湖水，被雨点打出了一圈一圈的圓晕，很快地散开，交融在一起，然后又一轮新的圆圈开始，再散开。湖面上一只小船在悠悠地荡着，里面偎依着一对亲昵的情侣。
我无聊的走回来窝倒在藤椅里，小厅里的光线因了外面密密匝匝的树的遮掩显得很暗，让人有昏昏欲睡的感觉。我打开了电视，却心不在焉，听着架在空中的电视机里的声音，漠然看着电视机下面通向西边大厅的台阶，然后眼睛转向右边，透过镂空的花墙，大厅西北角那个位置空空的。
大厅西北角柜机空调旁边的那个桌子每到星期三都有人的啊，今天怎么还不来呢，难道不来了吗？都两点了，还是这样的天气，我这样想着，心里却怪怪的，有说不出的感觉。
于是，我拿起遥控器不停地换台。
“兄弟，老下数。”一个醇厚的男低音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惊醒。说“惊”有点夸张，心里早有这种被打扰的准备，只是不知确切的时间。
不用看，是他们来了，我站起身舒展开笑脸点着头连说好好，他们照例在大厅西北角柜机空调旁边的桌子前坐下，还是西边一个，北边一个。
我很快沏好了一壶上等的碧螺春，放好两个茶杯，用托盘端了过去，给桌子上放盘的那一瞬间，北边坐的那个照例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让我的脑海里照例浮起了雨后的一道彩虹。我离开那个桌子的脚步一下变得轻盈了许多，我知道这个下午的后半部分我将很开心的度过。
接下来提水、烧水，完了后我依旧坐在那个藤椅上，手里多了一杯茶，我抿着茶，从花墙的空隙看着他俩，我感觉自己有点贼乎乎的，这是因为怕他们看见。其实我的感觉是多余的，他们在明处根本看不清暗处的我，何况我的眼光是欣赏和尊敬的，没有半点邪念。
他们照例一个翘着二郎腿，靠着藤椅背，脸正对着我；一个斜并着双腿，端直着身子微微前倾，半侧着对着另一个，微笑着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这使我不能完全看到她的正面。
二郎腿照例望着她，眼睛里有亮亮的光，嘴巴不停的动着，偶尔做着手势，似乎在强调着什么，偶尔变化着面部表情，她照例一直微笑地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偶尔动动身子，偶尔动动嘴唇。
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想来肯定是很有趣的，要不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能有多少话给对方说呢，对方又怎会有如此大的兴趣与耐心听讲呢，这一直是我猜不透的问题之一。
猜不透的问题之二呢，就是他们是——什么关系，这个年代，婚姻之外的男女关系，无非是婚外恋婚外情之类，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对我这个不曾有过“艳遇”的男人来说还是蛮有吸引力的，所以我喜欢琢磨这类事情，也喜欢把排除了朋友及恋人的可能性之外的男女关系归类为这种时尚的关系。
可眼下的他们很让我费思量。
六年前，好象就是这个莲花刚败的月份，也是这样的一个让人无聊的星期三，一高一矮的他们进了我的茶楼，男的三十五六岁，身高有一米八几，小平头，方圆脸，五官很周正，身材很魁，皮肤稍黑，尽管鼻梁上架着一副没镶边的秀气的眼镜，仍掩饰不住眉宇间透出的豪气；女的看上去比男的小三四岁，个头有一米五几，绝对不超过一米五八，（因为我老婆是标准的一米五八）她属于不好看也不难看不胖也不瘦的那种女人，也是短头发，但那张娃娃脸看上去蛮可爱的，当时，男的用右手很自然揽着女的右肩，我的眼球跟着他们一直到西北角柜机空调的那个桌子前，不是我太不礼貌，实在是他们海拔相差太远，那起伏太大的视觉效应让我一时收不回眼，说实话，也是俺这人没见过世面，活了三十年，没见过像他俩这样的。
奇怪的是，打那时起，除了春节之外，每到星期三的午后一、两点左右，他们就会来这儿，坐在西北角的桌子旁，说着只有他俩才听得到的话语。
这喝着说着，一晃就是六年啊，六年不算长，可六年来那一直亮亮的眸子和恭敬的微笑已足够让俺心潮涌动。
我越发想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我盯着他们能够让我看到的身体部位，试图从那里找出答案。
看神情像兄妹，可长的一点儿都不像；是夫妻吧，又不是太亲昵，再说，来这里喝茶的绝少是夫妻，即便有，也是偶尔喝一次，哪有一喝就是六年的呢；六年来，男的眼里始终是亮亮的光，女的始终是身体微微前倾微笑地恭敬地听着，有点像师生，可他们的眼里分明闪着爱人之间才有的暖暖的相濡以沫的很含蓄的热切；肯定是情人了，可情人能如此低调的甘于在这个寂寞的角落长时间的喝茶吗？有可能是朋友，可男的流露出的那种怜爱和女的眉眼之间流盼的那种依依深情，似乎又是亲人之间才会有的。
我一次次猜测着，又一遍遍否定着。
想来想去还是没能明白他俩的关系，或许我永远都是一个眼拙的男人。
可有一点我很明确，就是他们之间有一种与现实和年龄无法匹配的脱俗的东西，而这种东西六年来一直感染着我，让我一想起他们有种莫名的感动和温暖，一看到他们就有种难言的愉悦，这温暖的感动和愉悦就来自于那亮亮的眼睛和微微前倾上身的微笑。
我继续盯着他们，陷入自己营造的温馨氛围中。
花墙那边的他们站起来了，我抬头看了看钟表，已经是六点半了，我知道他们要走了。
付了茶钱，他们微笑着跟我告别，出门时，男的又是很自然地揽着女的肩，他们走出门外，一把如沏好的碧螺春般淡绿色的伞撑开，高高的遮着雨，下了台阶，淡绿色的伞像他们头顶飘着的云，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湖边小路的尽头。
又逢星期三，已经午后两点，除了包间里一桌玩牌的人们，再没有其他顾客。
外面下着雨，茶楼里更显得冷清了。
我从大厅向外望着，落地玻璃窗外不远处的柳树在微风细雨中更加清新婀娜，像浴后的纯洁的少女般袅袅婷婷。
柳树包围着的湖水，被雨点打出了一圈一圈的圓晕，很快地散开，交融在一起，然后又一轮新的圆圈开始，再散开。湖面上一只小船在悠悠地荡着，里面偎依着一对亲昵的情侣。
我无聊的走回来窝倒在藤椅里，小厅里的光线因了外面密密匝匝的树的遮掩显得很暗，让人有昏昏欲睡的感觉。我打开了电视，却心不在焉，听着架在空中的电视机里的声音，漠然看着电视机下面通向西边大厅的台阶，然后眼睛转向右边，透过镂空的花墙，大厅西北角那个位置空空的。
大厅西北角柜机空调旁边的那个桌子每到星期三都有人的啊，今天怎么还不来呢，难道不来了吗？都两点了，还是这样的天气，我这样想着，心里却怪怪的，有说不出的感觉。
于是，我拿起遥控器不停地换台。
“兄弟，老下数。”一个醇厚的男低音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惊醒。说“惊”有点夸张，心里早有这种被打扰的准备，只是不知确切的时间。
不用看，是他们来了，我站起身舒展开笑脸点着头连说好好，他们照例在大厅西北角柜机空调旁边的桌子前坐下，还是西边一个，北边一个。
我很快沏好了一壶上等的碧螺春，放好两个茶杯，用托盘端了过去，给桌子上放盘的那一瞬间，北边坐的那个照例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让我的脑海里照例浮起了雨后的一道彩虹。我离开那个桌子的脚步一下变得轻盈了许多，我知道这个下午的后半部分我将很开心的度过。
接下来提水、烧水，完了后我依旧坐在那个藤椅上，手里多了一杯茶，我抿着茶，从花墙的空隙看着他俩，我感觉自己有点贼乎乎的，这是因为怕他们看见。其实我的感觉是多余的，他们在明处根本看不清暗处的我，何况我的眼光是欣赏和尊敬的，没有半点邪念。
他们照例一个翘着二郎腿，靠着藤椅背，脸正对着我；一个斜并着双腿，端直着身子微微前倾，半侧着对着另一个，微笑着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这使我不能完全看到她的正面。
二郎腿照例望着她，眼睛里有亮亮的光，嘴巴不停的动着，偶尔做着手势，似乎在强调着什么，偶尔变化着面部表情，她照例一直微笑地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偶尔动动身子，偶尔动动嘴唇。
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想来肯定是很有趣的，要不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能有多少话给对方说呢，对方又怎会有如此大的兴趣与耐心听讲呢，这一直是我猜不透的问题之一。
猜不透的问题之二呢，就是他们是——什么关系，这个年代，婚姻之外的男女关系，无非是婚外恋婚外情之类，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对我这个不曾有过“艳遇”的男人来说还是蛮有吸引力的，所以我喜欢琢磨这类事情，也喜欢把排除了朋友及恋人的可能性之外的男女关系归类为这种时尚的关系。
可眼下的他们很让我费思量。
六年前，好象就是这个莲花刚败的月份，也是这样的一个让人无聊的星期三，一高一矮的他们进了我的茶楼，男的三十五六岁，身高有一米八几，小平头，方圆脸，五官很周正，身材很魁，皮肤稍黑，尽管鼻梁上架着一副没镶边的秀气的眼镜，仍掩饰不住眉宇间透出的豪气；女的看上去比男的小三四岁，个头有一米五几，绝对不超过一米五八，（因为我老婆是标准的一米五八）她属于不好看也不难看不胖也不瘦的那种女人，也是短头发，但那张娃娃脸看上去蛮可爱的，当时，男的用右手很自然揽着女的右肩，我的眼球跟着他们一直到西北角柜机空调的那个桌子前，不是我太不礼貌，实在是他们海拔相差太远，那起伏太大的视觉效应让我一时收不回眼，说实话，也是俺这人没见过世面，活了三十年，没见过像他俩这样的。
奇怪的是，打那时起，除了春节之外，每到星期三的午后一、两点左右，他们就会来这儿，坐在西北角的桌子旁，说着只有他俩才听得到的话语。
这喝着说着，一晃就是六年啊，六年不算长，可六年来那一直亮亮的眸子和恭敬的微笑已足够让俺心潮涌动。
我越发想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我盯着他们能够让我看到的身体部位，试图从那里找出答案。
看神情像兄妹，可长的一点儿都不像；是夫妻吧，又不是太亲昵，再说，来这里喝茶的绝少是夫妻，即便有，也是偶尔喝一次，哪有一喝就是六年的呢；六年来，男的眼里始终是亮亮的光，女的始终是身体微微前倾微笑地恭敬地听着，有点像师生，可他们的眼里分明闪着爱人之间才有的暖暖的相濡以沫的很含蓄的热切；肯定是情人了，可情人能如此低调的甘于在这个寂寞的角落长时间的喝茶吗？有可能是朋友，可男的流露出的那种怜爱和女的眉眼之间流盼的那种依依深情，似乎又是亲人之间才会有的。
我一次次猜测着，又一遍遍否定着。
想来想去还是没能明白他俩的关系，或许我永远都是一个眼拙的男人。
可有一点我很明确，就是他们之间有一种与现实和年龄无法匹配的脱俗的东西，而这种东西六年来一直感染着我，让我一想起他们有种莫名的感动和温暖，一看到他们就有种难言的愉悦，这温暖的感动和愉悦就来自于那亮亮的眼睛和微微前倾上身的微笑。
我继续盯着他们，陷入自己营造的温馨氛围中。
花墙那边的他们站起来了，我抬头看了看钟表，已经是六点半了，我知道他们要走了。
付了茶钱，他们微笑着跟我告别，出门时，男的又是很自然地揽着女的肩，他们走出门外，一把如沏好的碧螺春般淡绿色的伞撑开，高高的遮着雨，下了台阶，淡绿色的伞像他们头顶飘着的云，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湖边小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