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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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早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窗帘而来。床上人儿睁眼。

    酸。

    软。

    又酸又软。

    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受过训练的运动员,不会轻易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就算再强度的集训锻炼之下,身体都不曾有过这样暧昧的古怪酸软。

    她慢慢清醒,昨夜狂野的激情开始一幕幕回到脑海中,让她觉得昏眩。

    才蠕动了一下身躯,浑身的不适让她忍不住呻吟,她在敏感地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时,也发现薄薄床单下,她的腰际,圈着一只坚硬沉重的手臂。

    “醒了?”

    隋懒的嗓音低沉性感,在她听来却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突然发声讲话一般,吓得她全身就是一僵,脑筋一片空白。

    “早安。”恶魔继续说,一面在她光裸肩上印上一吻。“感觉怎么样?”

    她完全没有勇气转头面对,只是下意识地往床的另一边挪。酸软的全身让这动作很笨拙而困难,然后她随即又被那只铁臂给拖回怀中,紧紧拥住。

    背后紧贴的温热躯体强劲而结实,横在腰际的臂,肌肉线条美得让人目眩。

    昨夜,与这俊美健硕的魔鬼纠缠竟夜,仿佛两只势均力敌的野兽在搏斗,到最后,他以全然的优势制服了她,在邪恶的诱哄与逼迫下,她耗尽体力,只能臣服。

    而他以最直接原始的方式,诉尽了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的炽热爱慕。

    “有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按摩。”魔鬼懒懒哄着,那长年练球而结了茧的粗砺大手开始沿着腰际游移。“这儿吗?还是这儿?”

    一路缓缓往上,让她泛起阵阵鸡皮疙瘩,以及从身体深处传出来的颤抖。太邪恶了,他的手渐渐不规矩,她无法克制地逸出了呻吟,那娇媚而沙哑的嗓音让她自己吓了一大跳。

    这这是她的声音吗?怎会如此如此令人脸红?

    “小桦,你不该这样诱惑我。”身后的吐息渐渐粗急,喑哑地在她耳际倾诉:“我本来想让你好好休息的,现在我改变心意了。”

    骗子!她在心里尖叫。他的手,从头到尾,都没有规矩过!

    “不能这样”颤抖的嗓音在唇舌交缠间抗议。

    “说内行话吧,这叫回本垒?”魔魅般的低沉含笑宣称,一面在她的惊喘间,再度霸道地占领。

    等到黎桦与顾惟军双双来到医院韩医师的办公室时,都已经接近中午了桦一脸别扭地甩开牵着她的粗厚大掌,板着脸去准备仪器,却怎样也掩盖不住清秀脸蛋上的薄红。

    韩医师没有点破,只对着面前神清气爽的顾惟军微笑说:“两位迟到了。”

    一旁低头正忙碌的黎桦,连耳根都红了。

    “你中午有约对吧,我们先看一下上次拍的x光片好了。”韩医师和气地说。他接过黎桦递过来的大信封袋,打开读片灯,开始详细说明顾惟军右膝的情况。

    两人家精会神,黎桦却有点恍惚。

    昨夜,今晨,现在她的情绪仿佛在坐云霄飞车,倏然下坠又狂猛升起,而在全然的黑暗里,他的怀中,她把最脆弱又最狂野的自己暴露在他的面前,完全没有遮蔽,没有保留。

    激情之后,她只觉得浓浓的恐慌不断涌上来,几乎让她灭顶。

    心太乱,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惟军追得太紧,她已经透不过气。

    正午时,有访客来了,打断两位男士的讨论,以及黎桦心乱如麻的胡思乱想。

    来者是钱鸿岳,以及两位西装笔挺的日籍男士。显然是约好的,顾惟军英俊的脸上完全没有意外的神色。

    寒喧介绍了一阵,不谙日语的顾惟军很快退出讨论圈。其他几位围绕着x光片继续谈着,脸色很谨慎。然后,一行人出去了,准备到医院附近的餐厅去吃饭。而韩医师因为下午有门诊,所以留了下来。

    “钱大哥球队的人,来这里做什么?”他们前脚才出去,黎桦马上迫不及待地追问。

    韩医师收拾着桌上资料,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不知道吗?”韩医师轻松调侃:“顾惟军为了你真是用心良苦。你既然不想回去,他就打算来日本嘛。”

    “什么意思?”黎桦皱起两道英眉,听不懂。

    “sb球团透过钱鸿岳的介绍,一直都跟顾惟军有接触。他们在评估他来日本的发展性怎么样。”韩医师推推眼镜,看着黎桦惊讶的神情,这才相信她完全不知情。“之前已经派过顾问去台湾看顾惟军打球了,今天是他们球团经理和复健师来关心顾惟军的膝盖旧伤状况,在年底以前应该会谈妥合约。你真的都没听说?他没跟你讲吗?”

    黎桦一声不响。她的心绪混乱到极点,根本说不出话来。

    当天深夜,待钱家众人都就寝了,该睡在沙发上的客人又不请自来,摸进黎桦房间。初经人事的她怎堪得如此大胆又狂野的撩拨勾诱,在热烫的吻与坏坏的爱抚间失守,无助地又被拖进情欲漩涡,一次次承受着最猛烈的眷爱。

    被拥在坚硬的怀抱里,娇喘还没有平息,她汗湿的小脸贴在精壮的胸膛,倾听胸腔里一下下撞着,好强好有力的心跳声。

    “小桦。”蓦然,低沉的声音在胸腔里震动,传到她紧贴其上的耳中。“我来日本打球,好不好?”

    黎桦紧闭着眼装睡,不敢回答。

    “其实也还没成定局,合约初步看过了,有些细节还要讨论,所以一切都还不确定。”黑暗中,放轻了依然充满男性魅力的嗓音缓缓说着。“我问过你老板韩医师,跟钱大哥他们也都讨论过了,你似乎不想回台湾。我想,既然sb球团刚好有跟我接触,我”

    一直没有听到回应,顾惟军抬起手,轻轻抚摩她光滑的背,温柔地问:“我觉得这机会不错,而且,可以就近陪着你。你觉得呢?”

    黎桦贪恋着背后游移大手的温暖,静静依偎在他胸前。她经过锻炼的健美胴体在他刚毅威猛的身躯旁,是那么娇美可人。他古铜色的健硕体魄衬得自己完完全全是个女人,而且是被深深疼爱眷恋着的女人。

    最矛盾的是,她一方面接近偏激地,痛恨着自己的娇媚。

    战栗地享受着欢爱的刺激甜美,又同时厌恶着那样放荡可耻的自己。

    她最黑暗的恐惧之一,便是成为像母亲那样的女人。她一直以偏中性的形象与个性来武装自己,然而在与顾惟军热烈纠缠厮磨中,她迷失了。

    “睡着了?也难怪,大概累坏你了。”顾惟军轻笑,吻着她的头顶,顺手扯过被子,密密盖住她光裸的美丽娇躯。

    略翻个身,拥得更紧了,他连在睡梦中都不肯放手,坚持要用这样纠缠的姿势抱着她入睡。

    黑暗中,她静静倾听着沉稳心跳,以及规律的呼息声,全身酸软欺,却一直被翻涌的思潮所困扰,无法入睡。

    不能回答,无以为报,她只能选择一条对双方都好的路。

    至少,也要选一条自己觉得安全的路。

    她不知道有什么别的办法,除了她惯用的方法,逃开

    。。

    冬季来临的时候,台湾职棒球季结束,总冠军战在龙争虎斗之后,由高致勤所属的d球队获得最后胜利。

    彼惟军的队伍虽然是落败,他个人却硬是抱走最佳人气奖以及全垒打、打击率排行榜的两榜状元。风光之际,球队靠他赚进大把钞票,对于他不时要跑日本的行为也只能暂时敢怒不敢言。

    不过,当谣言开始流传,说日本方面有职业球团与顾惟军频繁接触的时候,他之前神秘的空中飞人举动得到有力的解释。他所属的球队不再相信他去日本只是为了复健与检查,对于有贰心的名将,私底下已经紧急开会好几次讨论应变措施。

    流言四起之际,当事人顾惟军却满不在乎,遇到媒体总是打哈哈带过去,到耶诞节左右,甚至相当率性地直接飞到日本去度假,留下甚嚣尘上的议论纷纷。

    钱鸿岳带着妻女以及七个多月的儿子回台省亲,东京近郊的房子当场剩下他们两人,自由自在,顾惟军缠着黎桦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小甜从哪里跑出来打断。简直像是试验甜蜜同居生活似的。

    不过黎桦还是得去上班,新年放假的几天她也照样忙,甚至比之前更忙。顾惟军则是被安排要与sb球团的人见面商谈,或是到医院做例行检查与复健运动,甚至在寒冷街头闲晃,享受少有的悠闲。

    从小到大,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练球与比赛。成名得早,让他们得到了许多,却也相对失去了同龄小孩能享受的自由与快乐。他在异国的热闹街道随性闲逛时,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当然,最大的一个原因是,白日将尽时,他可以到医院去接黎桦,与她一起逛超市,或吃碗热腾腾的拉面,然后牵着她的手从电车站散步回家。晚上,两人窝在沙发上看录影带,或他什么也不做的陪黎桦工作,看她在自己臂弯里秀眉微皱地专心读着资料。这种时候,他常常忘记过去,忘记现在,忘记所有不相关的事情,只是愉悦而满足地静静看她。

    好像幼时得到一个新手套一样,爱不释手,舍不得用,每次练完球都小心翼翼擦拭。虽然知道过一阵子就会用老用旧,但刚得到时那崭新的皮味与略硬的触感,都让他满心喜悦。

    黎桦虽然偶尔略有所思地会闪神,偶尔对于他的亲近还是皱眉闪避,尤其是顾惟军在东京街头被台湾来的球迷认出来过之后,她极度排斥与他在公共场所定得太近,不过她的态度有明显的转变,两人单独相处时,不再像以前那样极力抗拒着。

    当然还是感觉得出偶尔的不情愿,但

    彼惟军很清楚黎桦是脸皮极薄的倔强女子,他总是采取蛮横而霸道的主动,让她没有机会逃避或思考,只能无奈接受他的纠缠,被他原始而阳刚的热情给征服。

    她有神的凤眼,光滑的肌肤,健美的身体,甚至是略皱的柳眉,总是倔强地紧咬的唇都令他迷恋。不是没有交往过更艳丽、更诱人、更有女人味的女友,但是怀中的她却令他像是回到了血气方刚的少年时期,迫不及待要拥紧她、疼爱她。

    “小桦”

    浓情缱绻中,他不擅甜言蜜语,总是在她耳边不停轻吟着她的小名,沙哑而性感的嗓音,让心绪依然矛盾的她,只能无助地融化。

    她依然矛盾,甚至,愈来愈矛盾

    她还是想逃离

    “sb球团初步希望我在二月份签约。”深夜,万籁俱寂时,他拥着欺而昏昏欲睡的心上人,悠悠说着,低沉嗓音有着欲望餍足的慵懒。“薪水大概已经定案了,签约金还可以谈。现在在谈工作证的事情,球团请的中文翻译不太行,你有空的话,来陪我跟他们见面。反正以后,你也得常常帮我练习日文,当当翻译。”

    “我工作忙,而且,我的日文没有好到可以当翻译。”黎桦埋首他坚硬如铁的胸膛,闷闷地说。

    彼惟军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心,轻笑:“你何时变得这么客气起来?让我不太习惯。日本住久了,果然被影响了。”

    黎桦没应声。

    “台湾那边,好像也有人知道了,今天接到我们球队总经理打电话来,问我何时度完假,想跟我谈谈。”顾惟军没有察觉黎桦的沉默。

    事实上,对于这个话题,黎桦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不过黎桦对他的很多事情都有着异常的冷淡,顾惟军并不是个太敏感细心的人,他被即将来日本这件事占满心思,心心念念都想赶紧确定下来,不管是职业,还是对她

    “我想,早点说也好,这次如果谈得笃定了,回去就该跟球队讲了。”顾惟军低头,认真地问:“你真的不考虑辞职吗?我想我养得起你。你的工作这么忙,我以后打球也会常常不在家,我们要在一起很困难何况你借住钱大哥这里,也不是办法,还要帮忙照顾小表头不如你搬来跟我住吧,先帮我安顿下来,年底回台湾,我们就可以”

    黎桦光裸滑润的身子,在温暖坚强怀抱中,突然颤抖了一下。

    “冷吗?”顾惟军注意到了,他拥紧她。坚毅的下巴顶在她的发心,大掌温柔地在她背上游移,一面取笑:“你也算个运动员,怎么好像愈来愈虚弱?”

    他说的是每次欢爱缠绵后,黎桦不是睡着,就是整个人陷入迷惘闪神的状态,常常问了半天都没回答。顾惟军归咎于自己的需索无度,却不知道,黎桦一再加深的矛盾与思绪翻涌。

    眼看着事情一直往她无力改变的方向发展,面对兴致勃勃又信心满满,蛮横侵占她的生活、感情、思想的顾惟军,她已经快要灭顶。

    在心完全沦陷、在无法回头之前,她必须做点什么。

    。。

    “喂,是我。”

    “太早了吧”电话那头,是还带着浓浓睡意与鼻音的男声。“你为什么永远不记得台湾、日本有一个小时的时差”

    “废话少说。拜托你的那件事,我决定了。”

    “决定了?”男声懒懒打个大呵欠。“真的决定了?”

    “嗯。后面的事情,拜托你了。”

    “知道啦。”男声温和应允。

    彼惟军起床时,不见枕边人,微觉奇怪。洗过脸后下楼,正好听见黎桦低声讲着电话,在“谢谢”二字之后收线。挂上了却不移动,只穿着一件浴袍的窈窕身材静静立在厨房的小窗户前,安静望着外面小树林沧茫的冬季萧索景象。

    “打电话给谁?”他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身后,铁臂将她搂入怀中。

    她只是重重地一震,没有回头。

    “你今天比我早起。”顾惟军还是没有非常注意她异常的沉默。他吻吻她的头顶:“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今天晚上要不要带我去吃顿好的?”

    黎桦安静地在他怀中思考。半晌,她突然回身,像是豁出去了似的,仰脸对他说:“今天我不去上班了,我们出去玩一天吧。”

    彼惟军又惊又喜,表面不动声色,浓眉下的俊眸却出卖了他,流露笑意:“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刚刚是打电话跟韩医师请假?”

    黎桦摇摇头,不再多说。主动拉起顾惟军的手:“换衣服,我们出门去。”

    那是一个寻常的冬日,阳光闷闷的,迎面而来的寒风冷飕飕的,刮在脸上会很痛。而餐厅、电车或百货公司里放着暖气,北国的女孩子们脸上都红扑扑的桦有个性的瓜子脸上却没有这样的血色,她一整天的脸色都不是太好。

    “累吗?”闲逛了一天,从冬季冷清的公园,到热闹的大城市街道,拥挤的电车里,他们的手都没有放开过对方桦的小手略冷,顾惟军用他粗厚而温暖的大手紧紧包着她的。

    在池袋西口,人潮汹涌的繁忙大街上,她仰首看着流丽霓虹灯下,那张英俊阳刚的脸庞。忍不住伸出手,让手指滑过浓眉、眼角,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唇,到他坚毅有力的下巴。

    她反常的举动令顾惟军有些困惑,俊眸中燃烧炽烈的火焰,也带着不解:“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回家休息?”

    黎桦一整天都心神恍惚。她只是淡淡一笑:“我还不想回去。昨天不是还有人说过,我好歹也算个运动员吗?怎么能如此虚弱。”

    枕边戏谑的亲匿调笑被这样提起,顾惟军眼眸就是一黯。他拉着她走过亮晃晃的百货公司一楼、喧哗的车站区,拐进较无人声的小巷中。在阴影中,异国寂静的巷道,他深深地吻了她。迷离而有醉意的凤眼中,他看到一丝悲伤。

    “我们回家?”薄唇不断掠夺,他无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情动与恐慌。只想紧紧拥抱她、霸占她的念头,逼得他几乎无法再多等待一秒钟。

    “不,等一下。”黎桦抵在他胸膛的手略略使力,喘息着推开几乎要当场把她一口吞掉的顾惟军,她听见他懊恼的呻吟。“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彼惟军没想到生活一直规律得像闹钟,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在家的黎桦,也知道这样灯红酒绿的场所。她带他来到池袋一家小小的钢琴酒吧。装潢高雅大方,气氛优美闲适,灯光非常幽暗。落座之后,几乎看不见坐在对方的人。

    而黎桦没有坐在他对面。点完酒之后,她安静地依偎在他身旁。顾惟军低头,只能看到她很有个性的直挺鼻梁,低眉敛目,惹人疼爱。

    他忍不住又低头索吻。幽暗灯光的遮蔽下,缠吻愈来愈热,两人气息都开始不太稳定之际,有人在桌旁有些尴尬又有点失笑似地清了清喉咙。

    两人倏然分开,黎桦的脸烧红了,幸好在微弱光线下,不会被发现才对。

    彼惟军也有些狼狈,他抬头,赫然发现一个令人意外的访客。

    没有熟悉的白袍,只有简单的白衬衫和黑长裤,狂野又随性地开了三颗扣子,细金框眼镜也拿掉了,平常一丝不苟的短发此刻乱中有序,整个人散发出与白天完全不同的气息,俊秀的脸上却带着熟悉的亲切笑意,眼神有些取笑地盯着他们

    “韩医师?”顾惟军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一进门就看到这么火辣的画面。”韩医师笑吟吟说着。“今天居然有熟人来捧场,我等一下会更卖力表演桦,要不要点歌?”

    黎桦窘得有些结巴:“不不用了。”

    韩医师没有多说,只是微笑跟两人点头,随即离开他们桌前。

    “韩医师为什么在这里?”顾惟军挑着浓眉,还是讶异。

    “他在这里兼职,一个礼拜来一天。”黎桦努力调整着自己紊乱的气息,以及滚烫的脸蛋。她恢复平常那有些冷淡的表情。“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果然,时间到了,韩医师出现在角落的平台钢琴前。简短两句日文的问候与欢迎之后,随即,一阵流利的钢琴声在他指下流泻,充满室内。慵懒而华丽,温缓的节奏非常适合此地的气氛,客人们都享受着这样适当而优美的背景音乐。

    “韩医师弹钢琴?”

    “听说学了二十几年,他自己很热爱,可惜家里要他当医生。”黎桦啜饮着颜色美丽的调酒,主动依偎在顾惟军怀里。

    彼惟军伸臂搂紧她“他这样的人”老实说,顾惟军有些不是滋味。“有没有女朋友?”

    “有。”感觉酒精已经开始在她血管里温缓奔流,热热的懒懒的很舒服,她靠着他,慵懒回答:“人在台湾。好像追得很辛苦的样子。”

    “就像我追你也是。”顾惟军有些抱怨似的叹气,发出同病相怜的评论。

    黎桦闻言,突然挣扎开他的怀抱,转身仰头看着他。眼角微微上扬的丹凤眼中,燃烧异样的光芒。她深深地凝望他,好像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了吧,至少,让她放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怎么了?”

    “吻我。”她主动邀请,秀致的脸蛋上,有着下定决心的表情。

    彼惟军不管那么多,他永远无法抗拒她的请求。他把她拖进怀里,给了她一个缠绵又火热的长吻,在她唇里尝到甜美却带着一丝苦涩的酒味。

    好像情人倾诉爱语般的钢琴声,让人迷醉。

    当晚,一反过去的挣扎与不愿,黎桦不但温顺接受着他的侵略,还主动纠缠厮磨,用修长而光润的四肢拥抱他,柔软的唇在喘息间不断贴上他的薄唇,好像没有明天似的抵死缠绵。

    “小桦”饱含欲望的吟哦,伴随着喘息声,在全然的黑暗中回荡。

    回应他的,是她火热却无言的红唇。

    极致的欢愉中她放声哭泣,狂喜的战栗中,她的哽咽令顾惟军心疼至极。近乎痛苦的快乐,她惊人的销魂回应,让这一个夜不断燃烧,几乎要把两人都烧成灰烬才罢休似的。

    清晨,顾惟军醒转之际,全身都还留着昨夜的欢爱记忆。他破天荒地没有马上起床,只是翻身埋进还有黎桦淡淡肥皂清香的枕际,回味着动人心魄的缠绵。

    本来就知道她的性子压抑却狂野,昨夜仿佛脱去什么桎梏一样,热烈甜蜜得令人销魂蚀骨。顾惟军光是回想,就成功地让自己从骨头里痛起来。

    叹了一口气,看来一早就得洗冷水澡了。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待他来到日本,把她拐来与自己同住,确定彼此关系之后呵呵,以后天天都可以

    彼惟军起床,整理好自己以及简单随身行李,准备去搭飞机时,发现黎桦已经出门上班了,不过贴心地帮他叫好计程车。他临走前锁好门窗,把钥匙塞在门缝底下,迎向冬日早晨冷冷的空气时,他的国际漫游手机响了。

    “你该出门了。”是黎桦平平的提醒。

    彼惟军扯起嘴角笑了。“你在办公室?”口气这么冷淡,一定是不好意思了吧,她一不好意思就闹别扭。两人都这么亲密了,脸皮还薄成这样,顾惟军忍不住想取笑她:“韩医师有没有说什么?昨天让他看到太多了。”

    黎桦的口气却完全没有改变,她还是那样略嫌冷淡地说:“没有。”

    “我门窗都关好了,钥匙在门底下,计程车在等我了。”顾惟军很愉快地说。

    黎桦沉默了几秒钟,才轻轻说:“谢谢你。”

    “锁个门而已,别客气。我很快就会回来。”顾惟军对她谨慎其事的道谢有些诧异,不过没有多想。他笑着跟她道别。

    沉浸在爱情事业两得意的意气风发中,顾惟军春风满面地上了车。日本的冬天冷成这样,不过,这也代表春天快到了,不是吗?

    可是吗?

    。。

    回到台湾,顾惟军马上被自己球队的经理、经营代表、总教练等人连袂约谈。

    他终于首度承认与日方sb球团洽商的过程,也表达了去日本打球的意愿。关于这边的违约金,日方愿意出面代为处理。

    球队方面对他极不谅解,两边可说不欢而散。为此,顾惟军还找到人在台湾度假的钱鸿岳陪他一起出面,与球队择期再谈。

    消息不知道是怎么走漏的,很快地,媒体开始报导这件大事。国内新生代中最耀眼的明星将投效日本球团,引起正反两面的评价,轩然大波中,顾惟军还是不动如山,不管舆论怎么批评,台湾球队找了多少人来与他协商,他都铁了心想去日本打球。

    于是开始有各种批评出现了。说他被高薪与高价签约金迷惑,说他不肯效忠自己球队,还有好事者把旧事都翻出来,言情并茂地报导了他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转学投效敌队,造成原来球队、学校以及教练的极大伤害,有名的少棒教练黎信洋从此一蹶不振

    商谈近月,眼看他该赴日签约的日子逼近,台湾这方面却还没有谈妥放人。妻女都先回日本、只身留下来帮顾惟军的钱鸿岳,也因为球队春训开始必须回去报到了。他很忧虑地对顾惟军说:“小学弟,你的情况比我当时复杂很多。我那时国内还没有职棒,跟日本签了约就可以走。而你你这样是不是再多考虑一下?也许缓个半年再决定?”

    “学长,怎么连你都这样说?难道连你也改变想法了?”顾惟军黝黑刚硬的俊脸上,浓眉皱得紧紧的。

    回台湾的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眼看情况愈来愈难以收拾,他想见黎桦的心也愈来愈焦灼煎熬,逼得他几乎无法冷静思考。

    黎桦工作异常的忙,加上她的态度冷到极点,对于他的焦虑完全没有帮助。愈是这样,他愈想尽快把她绑在身边,也省得这样两地相思,像被火烧一样地痛苦。

    “我是要你冷静想一想。”钱鸿岳拍拍他的宽肩:“是我介绍你到sb的,我怎么可能反悔?不过,像我说过的,你的情况比较复杂,人际关系牵扯很多。事缓则圆,我回日本会帮你跟球团的人先谈谈看,能不能把签约往后延”

    “不行,我不要她等我这么久。”情急之下,顾惟军冲口而出。

    没想到钱鸿岳一听,一向和气的眉目突然就是紧紧一拧。

    “你是说阿桦?”钱鸿岳严肃地问:“你不知道,她打算回台湾了吗?”

    仿佛青天霹雳,顾惟军站在暖冬的台北街头,只觉得闷雷轰隆隆地劈中了他,好半晌,他英俊的脸上只是茫然,完全没有其它反应。

    “你,刚刚说什么?”沉冷的嗓音仿佛从北极而来,冰冷刺骨。

    “阿桦说在台湾找到工作,好像是高致勤介绍的。”钱鸿岳这才证实自己的疑惑,顾惟军真的不知情。“你们闹别扭了吗?我才觉得奇怪,怎么会”

    彼惟军长到二十六岁,这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喉咙、四肢。他僵立在当地,全身肌肉绷紧到发痛,久久不发一言。

    “不管有什么误会,你们好好谈一谈吧。阿桦也真任性,不顾你的前途跟事业,说回来就回来你也别太顺着她了,有什么话讲清楚嘛这可不是小事,签约也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啊”没有什么事情是开玩笑的。

    一个礼拜后,黎桦悄悄回到台湾。新工作是加入高志勤所属,去年得到总冠军的d球队担任兼职防护员,还帮忙训练员拟定训练计画。

    而日方sb球团一直等到签约日期已届,都没有等到顾惟军的任何回应,遗憾地宣布挖角失败,短期内将不再考虑这位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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