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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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丫丫记得有一句话叫一爱梦十年。这句话仿佛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最初听到这句话她还对此嗤之以鼻,可是谁成想多年之后这句话竟成了她的写照。

    是啊,那个时候才多大点,青春年少,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可就像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已是青春不再,红颜渐老。曾经在身边围绕的那些帅哥们现在怕早已是孩子的爸爸了吧。而她呢却仍是小姑独处,说好听呢是她的眼光太高,难听的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走在秋日午后的街头,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空气中带着秋天的、特有的、果实丰收后的味道。丫丫用力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耳边响起的是那个在魂梦中萦绕了近十年声音:“用这种方法呼吸,不仅能呼出身体内的浊气,也能吸到空气中隐藏的甜味。”在最初的时候她总是在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后,便会拽着他撒娇:“什么吗?我怎么一点也闻不到?你一定在骗我!”那是在几年前?五年还是六年?只是记得当时年少,年少多好!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去相亲。

    是的,此刻的丫丫是走在去相亲的路上。这之前她已赶过了几场了,可是最终的结果却都是不了了之。今天会来,是因为拗不过老妈。每次她看到老妈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她总是会不战而败。

    唉!相亲,光想想就够可笑了。丫丫站着跺了一下脚。说真的她真有立刻逃跑的欲望,可再想想老妈那副表情,算了吧,她宁可还是选择面对陌生人的场面,只当是应付差事吧。

    经过一个橱窗时,她站下来看了一直自己的打扮,拽了下衣服,觉得没有什么不对了,又继续前行。相约的大酒店就在前面了,她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怎样一个人。

    “如果你真的需要什么理由,一万个够不够”悦耳的铃声从包中传出,这个时候会有谁给我打电话,丫丫低着头在包里找电话。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狠狠地撞了她一下,丫丫抬起头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可恶!”丫丫骂。

    “喂,你好。”

    “”电话的那端有一阵静默,只可听到轻微的喘息声。

    “喂,你好。”丫丫再问。

    “喂,你是丫丫?”电话那端传来的是浑厚的男中声,好像是他的声音。不不这个时候不能再想他,她摇了下头:“你是”丫丫有些迟疑地问。

    “哦,我就是那个和你相亲的人。对不起我刚接到了一个电话,公司有些急事,所以今天的约会我只有取消了。改天我再给你打电话,实在很抱歉。”对方的声音很真诚。

    “好吧。”丫丫合上电话,她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她的眼光无意中看到了刚才那个撞她的男人的侧面,那个男人似乎也是刚打过电话,他正盯着电话。脸上带着的是一种意犹未尽的笑容。不知怎么丫丫总觉得这个男人很熟悉,他很象他。不不不,不能再想了,今天已是第二次想起他了,不能想,不能想。她用力摇摇头,再深呼一口气。再看那个男人时,他已不在了。

    2

    认识他的时候,丫丫才十八岁,花一样的年龄。

    那一年,是丫丫进入南京大学的第一年。刚从小县城进入到大城市,所有的一切都令丫丫眼花缭乱,在还没有对这个大城市探索完,她就碰到了他——赵尔豪。她还记得第一次听到他的自我介绍时,她曾笑言:“你妈一定是个超极言情小说迷,或者可以说是琼瑶奶奶迷。”听到她的断言,他当时很惊奇的挑起眉:“你怎么知道?”

    “不好意思,我老妈也是,我受了她的一些影响。而且你的名字也已向我透露这个信息。”赵尔豪在听完这些话之后,便很夸张地握了握她的手:“同志,同志,握个手,握个手。”他的表情至今想起仍能令她莞尔一笑。

    同所有的校园恋情一样,他们经历了相知相爱的过程。这其中有甜蜜的相恋,也有争吵的泪水,当然这些都是恋爱中的小插曲。

    丫丫是来自小城的女孩,但她却有些大城市女孩少有的大气,所有这些都表现在她平时的一言一行上,而这些也令她像个发光体一样吸引了众多的人。可是她一旦认真起来却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她在与尔豪一恋爱便一门心思都在他的身上。而这一切使他们的关系在有了肌肤相亲之后更加稳固。

    之后毕业来临了,校园里充满了为了分手而最后在一起疯狂的恋人们。这些每时每刻无不在刺激着他们的神经。对于丫丫来说,尔豪就是自己这一世是嫁的人,而尔豪却认为他们因爱而爱,因爱而性,因毕业而分手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也就成了他们最后时时争吵的重点。为了这份爱,他们毕业后去了南京同一公司,留在了读了四年书的地方。这之后他们便住在了一起,双宿双飞的日子在最初的阶段带给了他们无比的快乐,可是随着在公司职能的不同,他们的分歧越来越大,这个时候爱情不在是他们在一起的理由,而是成为他们在一起的障碍。最终他们的恋情没有在毕业时结束却在成为同事一年之后划上句号。

    丫丫做事很干脆,在分手的第二天,她就辞职回了家乡。她甚至没有通知尔豪。事实上尔豪第二天也没有去上班,当他在第三天得知丫丫辞职的消息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上她。在他们租的房子里还留着丫丫没有拿走的行李。那些东西她只是在他们谈好分手的当天大概收拾了一下。尔豪还记得那天晚上她收拾了很晚,在他出去之后就不知道了。第二天他回来时只看到他床头的保温杯里有冲好的蜂蜜水。

    3

    回到小城的丫丫,对谁也没有说那段过往。她切断的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就连她用了多年的电话卡也在踏上小城的一刻被她丢到了垃圾筒里。她平静地生活,工作,学习。只是她再也没有跟谁谈过恋爱。

    坐在公交车上想起这些过往来使得她的心很痛。别看她平时很疯、很能玩的样子,可是骨子里她比谁都传统。只是这一次的相亲有些不一样,若在平时发生这样的事,她的母亲——这个现代的红娘就会通知她的,而这一次却是当事人本人打过来了电话。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是个颇有心机的人。但管他呢,不过又是一次没有结果的相亲而已。

    再次接到他的电话是事隔半个月之后,怪的是这半个月来妈妈破例没有在丫丫耳边唠叨相亲的事。在接到这个电话后她明白了,大概那个男人早已和妈妈达成了协议。协议会是什么?保证这次的出手必得吗?丫丫想想不禁笑了。她也想能有个人来帮助她忘记尔豪这个让她几乎爱了十年的人。

    在挂掉电话之后,她突然有个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但是具体是什么她却说不出来。那个人打电话约她在晚上的八点。还是他们第一次相约的酒店。

    可是就在这一次,在她精心作了准备之后,她再一次被放了鸽子。这使她无比的愤怒。那个人——到此刻她都不知道他叫什么,问老妈,老妈说到时候你就问问不就知道了。而那个人打来电话则说:“嗨!是我,那个和你相亲的人。”

    这是个什么世界!丫丫在挂了电话之后愤愤地骂。

    “嗨!美女!我可以帮你吗?”转过头丫丫先看到的是一辆切诺基,接着看到的是一张英俊的脸,那是公司新调来不久的司机。

    “呃你是在问我?”丫丫指着自己的鼻子。

    “那你看呢?你以为旁边还有比你更漂亮的美女吗?”他的话里明显地带着一丝调侃。

    “你——有事?”丫丫有些迟疑。

    “没有,只是觉得你遇到了些麻烦,然后我就想英雄救美一下。”

    “对不起我没有什么麻烦,多谢你的关心!”

    “那上车吧,在这秋天的夜晚去兜兜风还是件很惬意的事。”

    “可是我宁可回家睡觉。”丫丫边嘟囔边拉开了车门。

    “你说什么?”

    “我说有车不坐是白痴。”

    “如果你真的需要什么理由,一万个够不够”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下,撇了撇嘴,恨恨地按下接听键:“喂!你好,还有什么指示?”

    “”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时间了,等我有时间的时候再打给你吧!”她挂了电话。

    “怎么,和男朋友吵架了?”那个司机问。

    “要是倒好了,可我们连面都没有见过。顺便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杨成刚。”

    “那个老鼠爱大米的作者?”

    “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你真幽默!我没想到在分部还会碰到你这么个丫头,好,我喜欢。”他一打方向盘,车子慢慢滑向主车道。

    “如果你真的需要什么理由,一万个够不够”

    丫丫只是看了看便挂了。就在他们的车滑入主车道时,丫丫稍稍偏了偏头,便看到一个男人从那个大酒店里冲了出来,嘴里分明还在大喊着什么。丫丫摇下车窗,只听到了“丫”字的尾音。那个人分明——分明就是尔豪。这时车开始加速,丫丫想让杨成刚停车的话没有说出口。

    “如果你真的需要什么理由,一万个够不够”她的手机再次唱了起来。

    “喂,你到底是谁?”丫丫有些紧张。

    “丫丫,事隔这么多年你真的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那个男中音听起来异常耳熟,带着江南的口音,这种口音丫丫曾听了四年之久。

    “你到底是谁?”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左手有些神经质地抓紧了安全带。

    “别激动,喝点果汁控制一下情绪。”杨成刚递给她一瓶打开的营养快线。她接到了手里,只是紧紧地握着。

    “丫丫,你旁边有人。”

    “我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丫丫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

    “丫丫,你”

    “告诉我你的名字!”丫丫大喊。

    “我是尔豪,赵尔豪。”

    “啪!”地一下丫丫合上电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看到她这样,杨成刚没有说什么,只是体贴地将车开到一个僻静的路上,在路边停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以前从未跟别人说过自己过往的她,这次主动向他提起那段恋情。也许是突然听到尔豪回来的消息吧。

    4

    杨成刚在调入分部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丫丫。他发现这个美丽而成熟的女子虽然看起来很开心,很快乐,但不经意中总会有些忧郁聚在眉头。说实在的他被吸引了,当他得知她仍小姑独处时,他知道也许会有机会让他们交往。只是出师不利,今天刚一露头便碰到她遇到了自己的初恋情人。看得出来,他们相爱很深。

    “我想你一定还是很深地爱着他。”他在听完她的故事之后说:“这从你的手机铃声就可以听出来了。”

    丫丫看着他,虚弱地笑了笑“是的,所以这么长的时间我不再谈恋爱,我怕我一谈恋爱就会把那个人与他相比。可是我又不能不成家,我也老大不小了。我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丫丫擦了擦脸上泪水“不好意思,让你做了一回我的垃圾筒。”

    “甘为美女做垃圾筒。”杨成刚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你平时都这么搞笑吗?”丫丫禁不住笑了“你看让我这又哭又笑的。”

    “其实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死结,解不解得开得看当事人的心态了。要知道笑是一天,哭也是一天。同样快乐过也是一辈子,忧伤过也是一辈子。”

    丫丫看着他,用一种崭新的目光。

    “你不要这样看我,我也有深刻的时候。走,我带你去吃饭。”

    回到家里时已是夜里十点多了,一向早睡的老妈没有睡却在客厅里看电视。丫丫明白老妈一定接到了尔豪的电话。

    “说吧,老妈,你有什么指示?你和尔豪到底有什么协议?”丫丫先发制人。

    “丫丫,我先说了吧。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说他是赵尔豪,他几乎就要成为我的女婿了。你知道,其他的事我可能不关心,但这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我不得不关心。我和你爸老了,别的心愿没有,只想看到你过得幸福。那个赵尔豪告诉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肯谈恋爱,是因为他的缘故。他这些虽说也谈过几次恋爱,可是最终他还是觉得你最好。所以他回来了,回来看看你,如果你已结婚,他就还走,如果你还是一个人,他说会重新追你。只是他要求我不要告诉你,他想先给一个惊喜。这两次他都是在造声势。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这一举动会惹恼你,让你坐上别人的车走了。丫丫告诉我,今天下午你跟谁在一起?”

    丫丫只是静静在看着老妈,若有所思。其实今天下午她就想到了,只是从老妈这里证实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是感动?还是愤怒?丫丫不知道。她什么也没说,便站了起来回到自己的卧室。她只想静一下,好好想想她的未来,关于她与赵尔豪,还有那个杨成刚。是的,那个杨成刚,在今天下午的饭桌上他向她表白了,他说的很直接:“我想追你,即使在我的面前还有你那个初恋情人拦着,但现在这个社会讲究公平竞争和不择手段。最后如果是我输了,我会祝福你们;如果最后我赢了,那我就毫不客气地抱得美人归了。”

    躺在床上丫丫想着他们,他们两个是无法比较的。而且她和尔豪分手这么多年了,具体他变成什么样她也无法把握。

    5

    再见尔豪是在第三天下班的时候,丫丫一走出单位大门,便跌入了一个人怀抱。彼时杨成刚正在车里喊她,在她回应时,便被尔豪拥入了旁边的车里。

    再见他丫丫的心情可以用悲喜交加来形容,尽管他有前面相亲的事,可是在她的私心里她还是很盼望能够再见到他的。他们只是深深地注视着对方,五年的相思,五年的分离,十年的爱恋都凝聚在这一刻。

    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他们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当年我并不是真的想和你分手。那个时候我们都处于创业初期,压力都很大。有些时候我的牢骚也只能对你发。毕竟在那里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尔豪略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

    “是啊,所以有句话叫最爱我的人伤我最深。”

    “丫丫”

    “什么都别说了。说说你这次回来的目的。”

    “只为了看你过的好不好。如果好,我就不会露面。如果不好我打算带你走。”

    “去哪里?”

    “只要你愿意,什么地方我都答应。”

    “多动听的情话。”

    “不论你信不信,我是真心的。丫丫,答应我,让我带你走。”

    “如果我不想呢?你肯陪我留下来吗?”

    尔豪深深地看着她,坚定地说:“肯!”

    6

    五年1800多个日子对谁来说都不是个短日子。尤其是对两个恋人来说,他们之间何止是隔了万水千山的距离。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头再来。而且他们之间又有一个杨成刚。他总会在他们刚刚进入状态的时候给他们打骚扰电话。这也使得尔豪对丫丫更为紧张了,只不过他不会表露在脸上。他只是对丫丫更好,更体贴。他们的婚事也提到日程上来,用老妈的话说,你们早就成为一家人,只是欠个形式而已。也算为他们这十年之爱划上圆满的句号吧。可是对于杨成刚,她总有些抱歉。

      当她向所有的人宣布婚讯的那个中午,一下班,她便看到了尔豪和成刚两人在一起,看样子他们还是很熟的样子。看见她过来,成刚先走了过来:“先说明一下,我和他”他指指尔豪:“我们是好哥们。之前他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我还怀疑过。其实在我一到这里来我就暗中调查过你了。也正是我的情报,才使得尔豪回来以这种方式找你。本来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随着我对你的了解越深,我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你,所以我才会对你表白。说真的我还有些想挖他的墙角的。可是看样子是不行了。好吧,愿赌服输。我送上我最真诚的祝福,祝你们幸福美满。”他伸出了手紧紧地握了握丫丫的手。转过身,他对着尔豪:“哥们,祝福你。现在像你们这样的爱情可不多了,都可以称为爱情神话了。但你记着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们,只要你们之间有隙可趁,我会见缝插针的。”尔豪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丫丫:“我不会了,错过一回,就错过了。这一次我不会再错,因为我没有太多的五年去耽误。是吗?丫丫?”最后这句话是对丫丫说的。他望着丫丫,一往情深。丫丫回望着他,微微笑着。

    “嗨!别在我的面前表现这么柔情蜜意,这会刺激到我。两位再见,在你们成婚时我会奉上一份大礼的。”成刚转过身,背着他们挥着手,走向他的车。

    尔豪和丫丫对视了一眼,两人手挽着手也走向尔豪的车。

    在他们的身后树上的枝头一点新绿悄悄露出了头。

    春天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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