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桩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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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珂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大脑依旧是放空的状态，陆缜刚刚说要去把人追回来，王珂想要阻止，但却来不及了。
纵容冲动之下在陆缜面前说了，但他还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王君，这对他来说……实在太不可想象了。他感到恐惧，非常恐惧，他不知道这个消息会给王君带来多大的冲击，或许他会让她失望，因为她曾经在他面前念叨过嫂子侄子的事情，虽然是开玩笑的性质。但是……
她会怎么看自己呢？王珂不可避免地开始想这个问题，而越想，就越发的惧怕见到她。
他该对她说什么，而她又会对他说什么？
他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他全身一凛，不由自主地就望向了门的方向。
他不知道陆缜是否把人带回来了。
但很快，出现在门口的人就给出了答案——王珂看到了他妹妹的身影，她的手里拿着一把伞，伞尖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她的头发有些散乱，顺着脸庞披下来更衬得脸色苍白。
王珂看到她，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而王君也看向了他，还没说话，先露出了一个笑容，似乎想要安抚他。
王珂看着她的笑颜，心下苦涩，他嗫嚅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却先开口了：“哥哥，你不要这样，你没有做错什么事，不要这样。”
王珂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他怔怔地看着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渗出来了。
王君更是泪水涟涟，她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哥哥，眼泪鼻涕一起落了下来：“哥哥对不起……我刚刚，刚刚有点惊讶了……因为，你之前都没告诉我……我一下子……一下子脑子有点乱。对不起……”
这一次换成王珂埋在她单薄的肩上，他等到自己的泪意止住之后才慢慢抬起头，然后艰难地开口：“没有……是我吓到你了，太突然了是不是？”
王君深吸一口气，也在拼命地收住眼泪，但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抽噎：“不、不是，我刚刚一直在想，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你至少应该告诉我的，那样的话，我就不会跟你说那样的话了……”
王珂知道她指的是以前那些让他找女朋友的促狭话，但其实他从未当真过，而王君却因此感到自责，他连忙打断她：“不许胡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太胆怯，总是害怕这儿害怕那儿的……如果……”
他本想说，如果自己再有勇气一点，应该会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
王君听他这么说，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意又失控了，但这一次她紧紧地咬着唇，没有再哭出声来。
站在一边看了许久的陆缜见他们都是满脸泪痕涕泪交加的模样，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拿过茶几上的纸巾，走到他们身边抽了几张递过去：“来，都擦擦脸。”
王珂这时候菜意识到陆缜的存在，终于从复杂的情绪中醒过来，开始觉得丢脸了，他松开王君，非常速度地从陆缜手里接过纸巾然后背过身去。
王君就没有王珂那么脸皮薄了，她的肩膀还是一抽一抽的，拿着纸巾囫囵在脸上擦了几下，陆缜看的又是一叹，干脆自己动手给她擦干净了脸。
“哭了这么久，累不累啊？”陆缜问了一句，但这话不只是说给王君听，也同样是说给王珂听的，果然王君诚实地点点头：“有点。”而王珂却是身体一僵，然后恶声恶气地说道：“你看热闹也看的挺开心吧？”
陆缜看着他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开心。”
王珂语塞了一下，而后转过身来，他除了眼眶有些红之外，倒是没有异样了。
“看你突然这么好心，有点不习惯。”王珂开起了玩笑，试着把这有些凝重的气氛打散，陆缜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伸过手用力地按了一下他的肩头：“只此一次，男人的眼泪也是很珍贵的。”
王珂先是佯怒，接着又用力地点点头：“那必须的。”
陆缜也笑了，这时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王君却抬起头看着她哥哥：“我……我想好了，哥哥以后要是喜欢谁就不要顾忌了，带回来，我就当做是……多一个哥哥出来，其实想想，还是挺不错的。”
她说着笑了起来，但王珂却是眼角一酸又差点哭了出来，他赶忙又背过身去，免得被某人取笑。
陆缜和王君面面相觑，随后都是忍俊不禁，但背对着他们的王珂却看着地板在想，对不起，我大概……没有办法带回那个人了。
大概是哭了一场挺费体力的，兄妹俩都有些累，但王君想起自己还带了宵夜来，便打起精神去把食物热了一下，之后三个人分着吃了。
王君本来还要回去，却被王珂留住了：“天那么黑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而且还下雨了，就在这里睡吧。”
王君也没有坚持，她点了点头，吃完东西容易犯困，加上现在时间确实也不太早了，她的眼皮很快就开始打架，王珂见状直接就把她推进房间里。
陆缜靠在沙发上，等王珂出来之后问了一声：“小姑娘睡了？”
“嗯，刚刚就困得不行了。”王珂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顺便给自己倒了杯水。
陆缜侧过头去，看了看他，王珂不自在起来：“干嘛？”
“你还是明天一早过去吗？”陆缜忽然问道，王珂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嗯，机票都订好了，改签多麻烦。”
陆缜笑了一下：“只是因为这样吗？”
王珂的手蓦然收紧了：“什么？”
“没什么。”陆缜拍拍他的肩，然后站起来，“我只是想说，有时候事情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不要老是一个人扛着。”
王珂照旧没有应声，这也在陆缜意料之中，只是他一边往房间走一边还是无声地叹气：这王珂，心思真是太重了。而今天，他也算是狡猾了一回，他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饶是陆缜也被惊到了，但之后再想想，他说出了自己的性取向，但事实上也许并不是他真正想瞒着他的事情……他想回c城做什么，他还是没有告诉他。
看他这个样子，真是完全不打算告诉谁了。
对此陆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王珂好不容易固执一回，结果却是用在这个事情上……
王君其实也还没睡着，她躺在床上，虽然感到很困，但却是不停地想着王珂的事情，在接受了哥哥的性取向之后，她希望也能让哥哥感到宽慰一些。她也觉得哥哥的抑郁症就是因为他太过纠结自己的性向问题而导致的。王珂是个敏感的性子，这一点王君很清楚，她迫切希望亲友的理解能让他轻松些，因为抑郁症这种病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她想了许久，终于眼皮支撑不住，在挣扎了一番之后，还是沉沉睡去。
第二天，三个人都起得很早，王珂简单地带了一点行李，陆缜和王君也很默契地早起送他出门，王君甚至打算今天请个假送他到机场，却被王珂阻止了。
“只是去个机场，不用送了。”王珂哭笑不得，“除了家和公司，那里去的最频繁了，难道你还怕我迷路？”
王君勉强笑了一下，没再说话，算是默认她哥哥的话了。而陆缜，王珂直接就对他说了：“你也别送了，你又不会开车，送了回来还要打车回来，说不定还会被围观，还是低调地躲在家里吧。”
陆缜也笑了一下：“谁说要送你了？自作多情。”
王珂失笑，之后拍了拍他的肩：“晚上的演出加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你知道就好。”陆缜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所以早点回来减轻我的负担，哥也是会累的。”
王珂知道他这算是在变相地鼓励他了，他笑着点点头：“知道了。”
王珂出门之后，陆缜对王君说：“不去上班吗？”
“要去了，待会儿换身衣服。”王君揉了揉眼圈，陆缜注意到她眼底有些青黑，便问道：“昨晚没睡好？”
王君笑了笑，没有否认：“睡得有点晚。”
陆缜看着她，也笑了一下：“是想的有点多吧？”
王君垂着眼轻声道：“我还是……”
“担心他吗？”陆缜接过话头，然后摇摇头，“其实，我也是。”
王君抬起眼望着他，眼神有些复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哥哥他得了……抑郁症？”还帮着他一起瞒我。
至于胃病，应该完全是幌子。
陆缜暗暗地叹了一声，就知道要被问的，他确实很是过意不去，但他还是直视着王君的眼睛点了点头：“是的。抱歉。”
王君苦笑了一下，其实她也猜得出肯定是自己哥哥要求的，她侧过头去，轻声说道：“虽然我知道你们是不想让我担心，但我还是有点生气啊。”
陆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站了一会儿之后，他坐到她的旁边去，伸手去握她的手：“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王君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随后头一歪，靠在他的胳膊上：“那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陆缜拍拍她的手背，“我保证。”
王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王珂下了飞机之后，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四月的c城温度仍然不高，他戴着帽子围巾，整个人裹得是厚实了点，但还算是正常范围内。当然防寒是其次，主要是掩人耳目。
出租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王珂制定的目的地停了下来，王珂付了钱之后下车，然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找了一圈才看到了那处民宅，因为周边的环境变化挺大的，但好在，那个院子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王珂心下感慨，这个地方，自己大概有十五年没回来过了，有时候会忘记这里是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虽然短暂，但这里却是真正有过温暖回忆的地方——那为数不多的和父母还有妹妹一起生活的日子。
过了一会儿，王珂开始往那个院子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那家人是否还住在这里，而等他走近，他发现院子上的门没有落锁，看起来，里头还是有住人的。
既然门没有锁，王珂也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走进去，一走进去就听到有个小孩的哭声，他楞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
“你是哪个？”抱着孩子的少妇看见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自家院子里，不由得警惕起来，王珂陪着笑问道：“请问王孝明在吗？”
王孝明是他那个堂叔的名字，那个少妇听到这个名字显然也有点意外：“你找我们房东啊？”
王珂听到“房东”二字不由得心情复杂，没想到王孝明都把这房子给租出去了，看起来，混的也不算差啊。
“对。”但王珂也没有跟这个女人多说什么，只是微笑问道，“请问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或者，有没有联系方式？”
“你是？”那女人仍然有些狐疑地看着他，王珂摘下帽子拿在手里：“哦，我是他的侄子，有点事情想找他。”
“哦……”那少妇显然不是个关注娱乐圈的人，她不认识王珂，但看到他那张好看的脸，还是顿生好感，“你也是本地人啊？不过听你口音不太像啊，出去很多年了吧？你今天来的也算赶巧了，房东的老婆，也就是你婶婶，她晚一点会过来。因为这个房子有点漏水，我们早上打电话通知她，她说要过来看看。”
“哦，这样。”王珂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回答少妇的那几个问题。反而是那女子热心地问道：“不过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啥时候过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先进来喝杯茶，等一等吧？”
“那就打扰了。”王珂彬彬有礼地说道，那少妇摇摇手：“没有的事，进来吧。”
于是她抱着孩子在前面带路，王珂跟在后头，他看清了院子的全貌，虽然格局没有大改，但还是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比如当年他父亲为了讨他喜欢栽下的葡萄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拔掉了。
王珂有些难过，这些不知不觉被移除被换掉的东西，就算是他把房子买回来，也依旧无法再复原。
那女人的丈夫在屋子里做饭，见到妻子带了个不认识的人进来显然也挺意外，王珂等女人介绍了一遍自己之后，又主动开口跟男主人问好。那男主人也是个热情憨厚的，直接就把王珂迎进去了，王珂客气地道谢之后，便坐下来同男主人喝茶聊天。
大概是喝了第三杯茶之后，他终于等到了人，女主人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来：“哟，芳姨您过来啦？真是不好意思啊，这大中午的劳烦您走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啊，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呗？”
“哎，先看过你那漏水的地方再说吧。”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王珂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那位堂婶的声音，而男主人也对他笑道：“你那婶子过来了。”
王珂笑了一下，然后起身走了出去，其间还听到女主人在笑：“对了，芳姨，有个人在这里等您呢。”
“啊？谁啊？”那芳姨疑惑道，王珂走出去，笑道：“是我。”
徐芳惊讶地转过头，在看到王珂之后，面色的表情先是惊讶，随后又变得古怪起来。
“堂婶。”王珂叫了她一声，他的堂婶徐芳看着他笑了起来：“原来是我这有出息的侄子回来了。”
这话的语气和内容都是阴阳怪气的，就连一旁的看客也听出来了，这家的租客夫妇面面相觑，王珂却只是淡淡一笑：“是的，我回来了。堂婶，我这次回来是找你和堂叔谈点事儿。”
徐芳一怔，随后有些警觉地问道：“什么事儿？”
王珂微微一笑：“就是这个房子的事儿。”
这下不止是徐芳，连那对夫妇都愣住了，随后徐芳挑起一边眉：“房子？你想打什么主意？这房子可是我的！”
王珂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亲耳听到，真是很难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般无耻之人，但他现在也懒得跟这泼妇计较，他摇摇头：“放心吧，我是来跟你们谈价格的。”
“啥？价格？”徐芳又是一惊，她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说，要买这房子吗？”
“是啊。”王珂讥讽一笑，“毕竟我当年还小，什么都不懂，现在就算想要回来，也没有书面依据啊。”
徐芳纵是脸皮厚，也有些赧然，尤其那一旁租客夫妇灼灼的目光，毕竟当年欺负孤儿，干了哪些不地道的事情，她身为当事人自己是最清楚的。
“我也不想浪费时间，”王珂淡淡说道，“带我去见堂叔吧，我想你应该没有决定权。”
午饭的时候陆缜抽空给王珂打了个电话，王珂告诉他，他已经和堂叔堂婶那边联系上了，下午就会谈谈价格。陆缜让他别着急，等他到了再说，王珂在那边笑着就是没接话，他这不置可否的态度让陆缜很是无奈。
“总之，就算你现在不差钱，也不能随便被人宰啊，尤其是那么没良心的人。”他提醒道，王珂这次终于应了一句：“我知道的，你放心。”
陆缜挂了电话之后真的很想吐槽：放心？你这样子让人怎么放心啊？
他一下子也没有了吃东西的胃口，陪着双胞胎吃完午饭之后，他碰了碰一边杜承宇的胳膊：“老杜。”
杜承宇侧过头看他，陆缜也不似平时那般调侃他，而是很正经地问道：“你有林亦之的电话吧？号码给我一个。”
杜承宇露出了一点意外的神色，那眼神直接就在问你找他什么事，陆缜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就告诉他了：“我找他咨询点法律上的事情。”
杜承宇的神色更加吃惊，仿佛在说法律上的事情？莫非终于有人看不过你把你给告了？
陆缜直接无视他的反调戏，催道：“赶紧的，号码，哥有正事找他。”
杜承宇从通讯录里翻出林亦之的号码之后便干脆把自己的手机丢给他，陆缜录下了电话之后便把手机还给杜承宇，然后自己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您好，请问是哪位？”林亦之在那边彬彬有礼地问道，他当时没有存过陆缜的号码，显示过去，自然是陌生人来电。
“是我，陆缜。”陆缜直接报了名字，这让林亦之相当意外：“陆缜？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啊？真难得。”
“自然是有事找你了。”陆缜笑着说道，他说的倒是坦然，听得林亦之哭笑不得的，这家伙，连客套一下都不肯。
“既然如此，那是什么事儿啊？不会又是你们哪个小朋友闯祸了吧？”林亦之调侃道，他指的自然是上一次大k的那件事儿。
“是王珂小朋友。”陆缜也笑着回了一句，林亦之一怔，心里想着最近好像没听到王珂有什么了不得的新闻啊，哦除了和穆兰那没有了下文的绯闻和最近生病休养的事情。
“王珂怎么了？”林亦之问道，“听说他最近病了？他没事吧？”
“他……不是很好。”陆缜叹了一声之后没再细说，而是转到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跟你咨询个事情。”
“行，你说吧。”林亦之听他语气变了，便也不再说笑，也跟着严肃起来了。
于是陆缜简单的把王珂老家亲戚的那笔乱账说了一遍，林亦之大概是处理过很多类似的经济纠纷，即使陆缜说的简单，但还是听明白了。
他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听你的说法，那房子的所有权是在他那亲戚的手上的，而是时间过了这么久，要打官司拿回来的话，胜率很低。”
“他也这么想，所以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陆缜说的很无奈，“现在是打算用钱买回来，但是他那堂叔堂婶都特别心黑，我怕王珂被狮子大开口。”
“这样啊，”林亦之顿了一下，“你刚刚是不是说了明天要回去？那我也跟你跑一趟吧。”
“啥？”陆缜诧异，“你这大律师日理万机，有空跟我跑一趟吗？不会耽误你事情吧？”
“哪有这么夸张。”林亦之笑，“再说了，我这阵子被勒令不准往律所去，天天被关在家里，差点闷出病来，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走一走，顺便帮王珂讲讲价。”
“哦，你是养身体吗？你的胃病又严重了？”陆缜关心了一句，林亦之苦笑：“差不多吧。”
“唔，本来你在养病我不好打扰的，不过王珂那家伙太不让人省心，所以还是得麻烦你一趟。”陆缜诚恳地说道，“那你明天早上八点半过来这边接我吧，地址你知道的。多谢了老林。”
“你这家伙使唤起人来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林亦之摇头失笑，“行了，我明天过来接你，八点半是吧？”
“嗯。麻烦你了。”
“跟我这么客气？”
“呵呵，那就不客气了，明天别迟到啊。”
“……”
收了线之后，陆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林亦之那个精明的家伙在的话，应该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吧？
之后又摇头失笑，自己还真是为王珂那家伙操碎了心。
“喂。”陆缜回过头，看到杜承宇双目炯炯地盯着他看，便笑道：“怎么？”
杜承宇皱了一下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陆缜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应该……没什么事吧？”
王珂跟着徐芳来到了她和王孝明新买的房子里，他看了一下里头的装潢，倒是装修的不错的样子，看起来，他们的日子过得不错。
王珂在他们家客厅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堂叔王孝明让徐芳去给他倒杯水，徐芳正要去，王珂却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就坐一会儿，不用麻烦堂婶了。”
徐芳闻言和她丈夫对视一眼，之后王孝明笑呵呵地开口了：“侄子你难得回来一趟，总要让叔叔婶婶好好招待你一回吧？去去去，买些好菜，做几个拿手菜好好招待一下咱侄子。”
徐芳假意要出门，王珂微笑着阻止：“真的不用麻烦，我一会儿就走。”
王孝明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侄子你不是说要……”不是说要来谈价格的吗？这一会儿要走又是什么情况？王孝明夫妇有些纳闷，不知道这个堂侄子到底想打什么主意。
“大家都有事情要忙，”王珂依然笑着说道，“所以我也不想耽误堂叔堂婶的时间……你们开个价吧。”
王孝明夫妇俱是一怔，他们没想到王珂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枉费他们还准备虚以委蛇一番。
他们夫妇看看你，又看看我，很久都没有开口，王珂见他们不断地给对方使眼色，忽然站了起来：“堂叔堂婶先好好考虑一番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只是，”
他忽然顿了一下，这让王孝明夫妇都提起了心，他们很紧张地盯着王珂，只见王珂还是很和气地笑着：“这房子值多少钱想必两位心里都是有数的，我虽然没用，但也希望堂叔堂婶别把我当成是以前的小孩来糊弄……就这样吧，两位好好想想。”
王珂说着就要走，没想到那徐芳忽然开口：“不用想了，那价钱我现在就报给你。”
王珂略有些意外地回过身，他的那位堂婶面带笑容走到了他面前，然后搬了张椅子坐下：“那房子其实我早就想卖了，结果你叔叔非说要留着你回来还给你，他仁义，可是也不想想我们小门小户的一个家，儿子要结婚，女儿要出嫁，我们自己还要养老，哪能这大方随便就把房子给送人了，所以啊……总之，你也别怨你叔叔婶婶，我们也有自己的不容易啊。”
王珂淡淡地看着她，对于她所说的一番话并不发一言，反倒是那王孝明尴尬地干咳了几声，然后装腔作势地瞪了他老婆一眼：“这话就别在孩子面前说了！”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嘛。”徐芳直接当做了耳旁风，她紧紧地盯着王珂，“你婶子我也不是个贪心的人，那房子呢，这些年也不是没人问过价，不过想着你是自家人，还是给你留下来了。我也不多要，就按照市场价给吧。”
之后她说了个数字，王珂面上波澜无惊，但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徐芳给的价格确实是市场价，不算高，这是让王珂感到惊讶的地方，说真的，他早就做好了被这对夫妇敲诈一笔的打算了，但没想到这堂婶这一次居然不跟他拿乔。
“这么说，您是考虑好了？”既然是她自己提的价格，又还算公道，那王珂也就顺水推舟应下来了，“那就这么定了，钱我会先付一半，剩下的，等到产权转让结束之后再付。”
王孝明很是吃惊地看着他妻子，他没想到他老婆居然提了一个这么低的价格，难道她转性子了。
徐芳却是看着王珂笑着点点头：“行，就这样吧。”
王珂虽然觉得奇怪，但见她点头了，也就懒得再跟他们打交道，便开口告辞：“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告辞的话还没说完，却忽然被徐芳打断了，她挑起一边眉笑道：“侄子你急什么，这第一桩生意做完了，可还有第二桩还没开始谈呢。”
“什么？！”不只是王珂，就连她丈夫王孝明也同样惊讶万分，不过他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原来这婆娘之前报了那么低的价格是还留着第二手呢！
王珂皱起眉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的徐芳：“请堂婶说清楚，什么第二桩生意？”
徐芳的面上又露出了之前的古怪笑意，她的眼睛里既有鄙夷，也有贪婪，她直勾勾地盯着王珂看，压低了声音：“我的好侄子，你以为你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吗？”
王珂的脸一白，他忽然想起来上一次带着王君回来过年的时候，这堂叔堂婶找到他们住的地方，徐芳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以为只是他们被赶走，所以特意说出来恶心他的，但瞧她现在这模样，像是知道了……那件事。
“你……说什么？”见王珂脸色难看，那徐芳更加得意，她冷笑一声：“什么？你真要我说出来？不就是你跟……的那点子丑事。”
王珂的脑子轰然一声响，他甚至有些站不稳了，身体晃了一晃，他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模糊，但依旧能感觉到徐芳那带着极度恶意的冰冷目光。
王珂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大脑依旧是放空的状态，陆缜刚刚说要去把人追回来，王珂想要阻止，但却来不及了。
纵容冲动之下在陆缜面前说了，但他还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王君，这对他来说……实在太不可想象了。他感到恐惧，非常恐惧，他不知道这个消息会给王君带来多大的冲击，或许他会让她失望，因为她曾经在他面前念叨过嫂子侄子的事情，虽然是开玩笑的性质。但是……
她会怎么看自己呢？王珂不可避免地开始想这个问题，而越想，就越发的惧怕见到她。
他该对她说什么，而她又会对他说什么？
他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他全身一凛，不由自主地就望向了门的方向。
他不知道陆缜是否把人带回来了。
但很快，出现在门口的人就给出了答案——王珂看到了他妹妹的身影，她的手里拿着一把伞，伞尖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她的头发有些散乱，顺着脸庞披下来更衬得脸色苍白。
王珂看到她，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而王君也看向了他，还没说话，先露出了一个笑容，似乎想要安抚他。
王珂看着她的笑颜，心下苦涩，他嗫嚅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却先开口了：“哥哥，你不要这样，你没有做错什么事，不要这样。”
王珂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他怔怔地看着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渗出来了。
王君更是泪水涟涟，她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哥哥，眼泪鼻涕一起落了下来：“哥哥对不起……我刚刚，刚刚有点惊讶了……因为，你之前都没告诉我……我一下子……一下子脑子有点乱。对不起……”
这一次换成王珂埋在她单薄的肩上，他等到自己的泪意止住之后才慢慢抬起头，然后艰难地开口：“没有……是我吓到你了，太突然了是不是？”
王君深吸一口气，也在拼命地收住眼泪，但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抽噎：“不、不是，我刚刚一直在想，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你至少应该告诉我的，那样的话，我就不会跟你说那样的话了……”
王珂知道她指的是以前那些让他找女朋友的促狭话，但其实他从未当真过，而王君却因此感到自责，他连忙打断她：“不许胡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太胆怯，总是害怕这儿害怕那儿的……如果……”
他本想说，如果自己再有勇气一点，应该会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
王君听他这么说，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意又失控了，但这一次她紧紧地咬着唇，没有再哭出声来。
站在一边看了许久的陆缜见他们都是满脸泪痕涕泪交加的模样，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拿过茶几上的纸巾，走到他们身边抽了几张递过去：“来，都擦擦脸。”
王珂这时候菜意识到陆缜的存在，终于从复杂的情绪中醒过来，开始觉得丢脸了，他松开王君，非常速度地从陆缜手里接过纸巾然后背过身去。
王君就没有王珂那么脸皮薄了，她的肩膀还是一抽一抽的，拿着纸巾囫囵在脸上擦了几下，陆缜看的又是一叹，干脆自己动手给她擦干净了脸。
“哭了这么久，累不累啊？”陆缜问了一句，但这话不只是说给王君听，也同样是说给王珂听的，果然王君诚实地点点头：“有点。”而王珂却是身体一僵，然后恶声恶气地说道：“你看热闹也看的挺开心吧？”
陆缜看着他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开心。”
王珂语塞了一下，而后转过身来，他除了眼眶有些红之外，倒是没有异样了。
“看你突然这么好心，有点不习惯。”王珂开起了玩笑，试着把这有些凝重的气氛打散，陆缜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伸过手用力地按了一下他的肩头：“只此一次，男人的眼泪也是很珍贵的。”
王珂先是佯怒，接着又用力地点点头：“那必须的。”
陆缜也笑了，这时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王君却抬起头看着她哥哥：“我……我想好了，哥哥以后要是喜欢谁就不要顾忌了，带回来，我就当做是……多一个哥哥出来，其实想想，还是挺不错的。”
她说着笑了起来，但王珂却是眼角一酸又差点哭了出来，他赶忙又背过身去，免得被某人取笑。
陆缜和王君面面相觑，随后都是忍俊不禁，但背对着他们的王珂却看着地板在想，对不起，我大概……没有办法带回那个人了。
大概是哭了一场挺费体力的，兄妹俩都有些累，但王君想起自己还带了宵夜来，便打起精神去把食物热了一下，之后三个人分着吃了。
王君本来还要回去，却被王珂留住了：“天那么黑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而且还下雨了，就在这里睡吧。”
王君也没有坚持，她点了点头，吃完东西容易犯困，加上现在时间确实也不太早了，她的眼皮很快就开始打架，王珂见状直接就把她推进房间里。
陆缜靠在沙发上，等王珂出来之后问了一声：“小姑娘睡了？”
“嗯，刚刚就困得不行了。”王珂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顺便给自己倒了杯水。
陆缜侧过头去，看了看他，王珂不自在起来：“干嘛？”
“你还是明天一早过去吗？”陆缜忽然问道，王珂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嗯，机票都订好了，改签多麻烦。”
陆缜笑了一下：“只是因为这样吗？”
王珂的手蓦然收紧了：“什么？”
“没什么。”陆缜拍拍他的肩，然后站起来，“我只是想说，有时候事情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不要老是一个人扛着。”
王珂照旧没有应声，这也在陆缜意料之中，只是他一边往房间走一边还是无声地叹气：这王珂，心思真是太重了。而今天，他也算是狡猾了一回，他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饶是陆缜也被惊到了，但之后再想想，他说出了自己的性取向，但事实上也许并不是他真正想瞒着他的事情……他想回c城做什么，他还是没有告诉他。
看他这个样子，真是完全不打算告诉谁了。
对此陆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王珂好不容易固执一回，结果却是用在这个事情上……
王君其实也还没睡着，她躺在床上，虽然感到很困，但却是不停地想着王珂的事情，在接受了哥哥的性取向之后，她希望也能让哥哥感到宽慰一些。她也觉得哥哥的抑郁症就是因为他太过纠结自己的性向问题而导致的。王珂是个敏感的性子，这一点王君很清楚，她迫切希望亲友的理解能让他轻松些，因为抑郁症这种病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她想了许久，终于眼皮支撑不住，在挣扎了一番之后，还是沉沉睡去。
第二天，三个人都起得很早，王珂简单地带了一点行李，陆缜和王君也很默契地早起送他出门，王君甚至打算今天请个假送他到机场，却被王珂阻止了。
“只是去个机场，不用送了。”王珂哭笑不得，“除了家和公司，那里去的最频繁了，难道你还怕我迷路？”
王君勉强笑了一下，没再说话，算是默认她哥哥的话了。而陆缜，王珂直接就对他说了：“你也别送了，你又不会开车，送了回来还要打车回来，说不定还会被围观，还是低调地躲在家里吧。”
陆缜也笑了一下：“谁说要送你了？自作多情。”
王珂失笑，之后拍了拍他的肩：“晚上的演出加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你知道就好。”陆缜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所以早点回来减轻我的负担，哥也是会累的。”
王珂知道他这算是在变相地鼓励他了，他笑着点点头：“知道了。”
王珂出门之后，陆缜对王君说：“不去上班吗？”
“要去了，待会儿换身衣服。”王君揉了揉眼圈，陆缜注意到她眼底有些青黑，便问道：“昨晚没睡好？”
王君笑了笑，没有否认：“睡得有点晚。”
陆缜看着她，也笑了一下：“是想的有点多吧？”
王君垂着眼轻声道：“我还是……”
“担心他吗？”陆缜接过话头，然后摇摇头，“其实，我也是。”
王君抬起眼望着他，眼神有些复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哥哥他得了……抑郁症？”还帮着他一起瞒我。
至于胃病，应该完全是幌子。
陆缜暗暗地叹了一声，就知道要被问的，他确实很是过意不去，但他还是直视着王君的眼睛点了点头：“是的。抱歉。”
王君苦笑了一下，其实她也猜得出肯定是自己哥哥要求的，她侧过头去，轻声说道：“虽然我知道你们是不想让我担心，但我还是有点生气啊。”
陆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站了一会儿之后，他坐到她的旁边去，伸手去握她的手：“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王君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随后头一歪，靠在他的胳膊上：“那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陆缜拍拍她的手背，“我保证。”
王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王珂下了飞机之后，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四月的c城温度仍然不高，他戴着帽子围巾，整个人裹得是厚实了点，但还算是正常范围内。当然防寒是其次，主要是掩人耳目。
出租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王珂制定的目的地停了下来，王珂付了钱之后下车，然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找了一圈才看到了那处民宅，因为周边的环境变化挺大的，但好在，那个院子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王珂心下感慨，这个地方，自己大概有十五年没回来过了，有时候会忘记这里是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虽然短暂，但这里却是真正有过温暖回忆的地方——那为数不多的和父母还有妹妹一起生活的日子。
过了一会儿，王珂开始往那个院子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那家人是否还住在这里，而等他走近，他发现院子上的门没有落锁，看起来，里头还是有住人的。
既然门没有锁，王珂也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走进去，一走进去就听到有个小孩的哭声，他楞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
“你是哪个？”抱着孩子的少妇看见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自家院子里，不由得警惕起来，王珂陪着笑问道：“请问王孝明在吗？”
王孝明是他那个堂叔的名字，那个少妇听到这个名字显然也有点意外：“你找我们房东啊？”
王珂听到“房东”二字不由得心情复杂，没想到王孝明都把这房子给租出去了，看起来，混的也不算差啊。
“对。”但王珂也没有跟这个女人多说什么，只是微笑问道，“请问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或者，有没有联系方式？”
“你是？”那女人仍然有些狐疑地看着他，王珂摘下帽子拿在手里：“哦，我是他的侄子，有点事情想找他。”
“哦……”那少妇显然不是个关注娱乐圈的人，她不认识王珂，但看到他那张好看的脸，还是顿生好感，“你也是本地人啊？不过听你口音不太像啊，出去很多年了吧？你今天来的也算赶巧了，房东的老婆，也就是你婶婶，她晚一点会过来。因为这个房子有点漏水，我们早上打电话通知她，她说要过来看看。”
“哦，这样。”王珂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回答少妇的那几个问题。反而是那女子热心地问道：“不过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啥时候过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先进来喝杯茶，等一等吧？”
“那就打扰了。”王珂彬彬有礼地说道，那少妇摇摇手：“没有的事，进来吧。”
于是她抱着孩子在前面带路，王珂跟在后头，他看清了院子的全貌，虽然格局没有大改，但还是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比如当年他父亲为了讨他喜欢栽下的葡萄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拔掉了。
王珂有些难过，这些不知不觉被移除被换掉的东西，就算是他把房子买回来，也依旧无法再复原。
那女人的丈夫在屋子里做饭，见到妻子带了个不认识的人进来显然也挺意外，王珂等女人介绍了一遍自己之后，又主动开口跟男主人问好。那男主人也是个热情憨厚的，直接就把王珂迎进去了，王珂客气地道谢之后，便坐下来同男主人喝茶聊天。
大概是喝了第三杯茶之后，他终于等到了人，女主人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来：“哟，芳姨您过来啦？真是不好意思啊，这大中午的劳烦您走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啊，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呗？”
“哎，先看过你那漏水的地方再说吧。”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王珂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那位堂婶的声音，而男主人也对他笑道：“你那婶子过来了。”
王珂笑了一下，然后起身走了出去，其间还听到女主人在笑：“对了，芳姨，有个人在这里等您呢。”
“啊？谁啊？”那芳姨疑惑道，王珂走出去，笑道：“是我。”
徐芳惊讶地转过头，在看到王珂之后，面色的表情先是惊讶，随后又变得古怪起来。
“堂婶。”王珂叫了她一声，他的堂婶徐芳看着他笑了起来：“原来是我这有出息的侄子回来了。”
这话的语气和内容都是阴阳怪气的，就连一旁的看客也听出来了，这家的租客夫妇面面相觑，王珂却只是淡淡一笑：“是的，我回来了。堂婶，我这次回来是找你和堂叔谈点事儿。”
徐芳一怔，随后有些警觉地问道：“什么事儿？”
王珂微微一笑：“就是这个房子的事儿。”
这下不止是徐芳，连那对夫妇都愣住了，随后徐芳挑起一边眉：“房子？你想打什么主意？这房子可是我的！”
王珂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亲耳听到，真是很难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般无耻之人，但他现在也懒得跟这泼妇计较，他摇摇头：“放心吧，我是来跟你们谈价格的。”
“啥？价格？”徐芳又是一惊，她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说，要买这房子吗？”
“是啊。”王珂讥讽一笑，“毕竟我当年还小，什么都不懂，现在就算想要回来，也没有书面依据啊。”
徐芳纵是脸皮厚，也有些赧然，尤其那一旁租客夫妇灼灼的目光，毕竟当年欺负孤儿，干了哪些不地道的事情，她身为当事人自己是最清楚的。
“我也不想浪费时间，”王珂淡淡说道，“带我去见堂叔吧，我想你应该没有决定权。”
午饭的时候陆缜抽空给王珂打了个电话，王珂告诉他，他已经和堂叔堂婶那边联系上了，下午就会谈谈价格。陆缜让他别着急，等他到了再说，王珂在那边笑着就是没接话，他这不置可否的态度让陆缜很是无奈。
“总之，就算你现在不差钱，也不能随便被人宰啊，尤其是那么没良心的人。”他提醒道，王珂这次终于应了一句：“我知道的，你放心。”
陆缜挂了电话之后真的很想吐槽：放心？你这样子让人怎么放心啊？
他一下子也没有了吃东西的胃口，陪着双胞胎吃完午饭之后，他碰了碰一边杜承宇的胳膊：“老杜。”
杜承宇侧过头看他，陆缜也不似平时那般调侃他，而是很正经地问道：“你有林亦之的电话吧？号码给我一个。”
杜承宇露出了一点意外的神色，那眼神直接就在问你找他什么事，陆缜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就告诉他了：“我找他咨询点法律上的事情。”
杜承宇的神色更加吃惊，仿佛在说法律上的事情？莫非终于有人看不过你把你给告了？
陆缜直接无视他的反调戏，催道：“赶紧的，号码，哥有正事找他。”
杜承宇从通讯录里翻出林亦之的号码之后便干脆把自己的手机丢给他，陆缜录下了电话之后便把手机还给杜承宇，然后自己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您好，请问是哪位？”林亦之在那边彬彬有礼地问道，他当时没有存过陆缜的号码，显示过去，自然是陌生人来电。
“是我，陆缜。”陆缜直接报了名字，这让林亦之相当意外：“陆缜？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啊？真难得。”
“自然是有事找你了。”陆缜笑着说道，他说的倒是坦然，听得林亦之哭笑不得的，这家伙，连客套一下都不肯。
“既然如此，那是什么事儿啊？不会又是你们哪个小朋友闯祸了吧？”林亦之调侃道，他指的自然是上一次大k的那件事儿。
“是王珂小朋友。”陆缜也笑着回了一句，林亦之一怔，心里想着最近好像没听到王珂有什么了不得的新闻啊，哦除了和穆兰那没有了下文的绯闻和最近生病休养的事情。
“王珂怎么了？”林亦之问道，“听说他最近病了？他没事吧？”
“他……不是很好。”陆缜叹了一声之后没再细说，而是转到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跟你咨询个事情。”
“行，你说吧。”林亦之听他语气变了，便也不再说笑，也跟着严肃起来了。
于是陆缜简单的把王珂老家亲戚的那笔乱账说了一遍，林亦之大概是处理过很多类似的经济纠纷，即使陆缜说的简单，但还是听明白了。
他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听你的说法，那房子的所有权是在他那亲戚的手上的，而是时间过了这么久，要打官司拿回来的话，胜率很低。”
“他也这么想，所以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陆缜说的很无奈，“现在是打算用钱买回来，但是他那堂叔堂婶都特别心黑，我怕王珂被狮子大开口。”
“这样啊，”林亦之顿了一下，“你刚刚是不是说了明天要回去？那我也跟你跑一趟吧。”
“啥？”陆缜诧异，“你这大律师日理万机，有空跟我跑一趟吗？不会耽误你事情吧？”
“哪有这么夸张。”林亦之笑，“再说了，我这阵子被勒令不准往律所去，天天被关在家里，差点闷出病来，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走一走，顺便帮王珂讲讲价。”
“哦，你是养身体吗？你的胃病又严重了？”陆缜关心了一句，林亦之苦笑：“差不多吧。”
“唔，本来你在养病我不好打扰的，不过王珂那家伙太不让人省心，所以还是得麻烦你一趟。”陆缜诚恳地说道，“那你明天早上八点半过来这边接我吧，地址你知道的。多谢了老林。”
“你这家伙使唤起人来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林亦之摇头失笑，“行了，我明天过来接你，八点半是吧？”
“嗯。麻烦你了。”
“跟我这么客气？”
“呵呵，那就不客气了，明天别迟到啊。”
“……”
收了线之后，陆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林亦之那个精明的家伙在的话，应该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吧？
之后又摇头失笑，自己还真是为王珂那家伙操碎了心。
“喂。”陆缜回过头，看到杜承宇双目炯炯地盯着他看，便笑道：“怎么？”
杜承宇皱了一下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陆缜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应该……没什么事吧？”
王珂跟着徐芳来到了她和王孝明新买的房子里，他看了一下里头的装潢，倒是装修的不错的样子，看起来，他们的日子过得不错。
王珂在他们家客厅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堂叔王孝明让徐芳去给他倒杯水，徐芳正要去，王珂却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就坐一会儿，不用麻烦堂婶了。”
徐芳闻言和她丈夫对视一眼，之后王孝明笑呵呵地开口了：“侄子你难得回来一趟，总要让叔叔婶婶好好招待你一回吧？去去去，买些好菜，做几个拿手菜好好招待一下咱侄子。”
徐芳假意要出门，王珂微笑着阻止：“真的不用麻烦，我一会儿就走。”
王孝明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侄子你不是说要……”不是说要来谈价格的吗？这一会儿要走又是什么情况？王孝明夫妇有些纳闷，不知道这个堂侄子到底想打什么主意。
“大家都有事情要忙，”王珂依然笑着说道，“所以我也不想耽误堂叔堂婶的时间……你们开个价吧。”
王孝明夫妇俱是一怔，他们没想到王珂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枉费他们还准备虚以委蛇一番。
他们夫妇看看你，又看看我，很久都没有开口，王珂见他们不断地给对方使眼色，忽然站了起来：“堂叔堂婶先好好考虑一番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只是，”
他忽然顿了一下，这让王孝明夫妇都提起了心，他们很紧张地盯着王珂，只见王珂还是很和气地笑着：“这房子值多少钱想必两位心里都是有数的，我虽然没用，但也希望堂叔堂婶别把我当成是以前的小孩来糊弄……就这样吧，两位好好想想。”
王珂说着就要走，没想到那徐芳忽然开口：“不用想了，那价钱我现在就报给你。”
王珂略有些意外地回过身，他的那位堂婶面带笑容走到了他面前，然后搬了张椅子坐下：“那房子其实我早就想卖了，结果你叔叔非说要留着你回来还给你，他仁义，可是也不想想我们小门小户的一个家，儿子要结婚，女儿要出嫁，我们自己还要养老，哪能这大方随便就把房子给送人了，所以啊……总之，你也别怨你叔叔婶婶，我们也有自己的不容易啊。”
王珂淡淡地看着她，对于她所说的一番话并不发一言，反倒是那王孝明尴尬地干咳了几声，然后装腔作势地瞪了他老婆一眼：“这话就别在孩子面前说了！”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嘛。”徐芳直接当做了耳旁风，她紧紧地盯着王珂，“你婶子我也不是个贪心的人，那房子呢，这些年也不是没人问过价，不过想着你是自家人，还是给你留下来了。我也不多要，就按照市场价给吧。”
之后她说了个数字，王珂面上波澜无惊，但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徐芳给的价格确实是市场价，不算高，这是让王珂感到惊讶的地方，说真的，他早就做好了被这对夫妇敲诈一笔的打算了，但没想到这堂婶这一次居然不跟他拿乔。
“这么说，您是考虑好了？”既然是她自己提的价格，又还算公道，那王珂也就顺水推舟应下来了，“那就这么定了，钱我会先付一半，剩下的，等到产权转让结束之后再付。”
王孝明很是吃惊地看着他妻子，他没想到他老婆居然提了一个这么低的价格，难道她转性子了。
徐芳却是看着王珂笑着点点头：“行，就这样吧。”
王珂虽然觉得奇怪，但见她点头了，也就懒得再跟他们打交道，便开口告辞：“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告辞的话还没说完，却忽然被徐芳打断了，她挑起一边眉笑道：“侄子你急什么，这第一桩生意做完了，可还有第二桩还没开始谈呢。”
“什么？！”不只是王珂，就连她丈夫王孝明也同样惊讶万分，不过他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原来这婆娘之前报了那么低的价格是还留着第二手呢！
王珂皱起眉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的徐芳：“请堂婶说清楚，什么第二桩生意？”
徐芳的面上又露出了之前的古怪笑意，她的眼睛里既有鄙夷，也有贪婪，她直勾勾地盯着王珂看，压低了声音：“我的好侄子，你以为你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吗？”
王珂的脸一白，他忽然想起来上一次带着王君回来过年的时候，这堂叔堂婶找到他们住的地方，徐芳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以为只是他们被赶走，所以特意说出来恶心他的，但瞧她现在这模样，像是知道了……那件事。
“你……说什么？”见王珂脸色难看，那徐芳更加得意，她冷笑一声：“什么？你真要我说出来？不就是你跟……的那点子丑事。”
王珂的脑子轰然一声响，他甚至有些站不稳了，身体晃了一晃，他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模糊，但依旧能感觉到徐芳那带着极度恶意的冰冷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