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小说网 > 痴情司 > 第九章

第九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宝石小说网 www.bsskz.com,最快更新痴情司最新章节!

    维真的意见来了,十分凶猛“去什么,有什么好去?还能做朋友,又何必分手。”可见原来他心中一直替岱宇不值“做什么戏,又给谁看?何用为不相干的人故作大方,告诉甄保育,凌岱宇在珊瑚岛弄潮未返。”

    乃意大力鼓掌,啪啪啪。维真似动了真气“正在山盟海誓,忽尔见异思迁,对这种人,小器又何妨,记仇又何妨!”

    乃意喝彩“好,好,好。”

    “根本不必叫岱宇知道这件事。”

    乃意见维真同心合意,便将帖子扔进废纸箱。

    维真却拾起其中一张“喂喂喂,我们还是要去亮相的。”

    怎么说法?

    维真笑笑“同甄家尚有生意来往。”

    乃意不由得惆怅起来,公私这样分明,她一辈子都做不到,非得像维真这般活络不行。

    饼几日,乃意已浑忘这件事,岱宇却找上门来

    讨帖子。

    乃意据实相告“扔掉了。”

    岱宇冷笑“你有什么权扔掉我的东西?”

    又来了,半条小命才拣回来,又不忘冷笑连连,看样子她这个毛病再也改不过来。

    “我们不想你去。”

    “我并没有说要去。”

    “怕你难以压抑好奇心,定要去看看,人家贤伉俪长胖了还是消瘦了。”

    “你太低估我。”又是冷笑。

    乃意不语。

    “说真的,他们胖了还是瘦了?”岱宇终于问。

    “不知道,自茶会回来再告诉你。”

    岱宇燃着一根烟“想起来,往事恍如隔世。”

    “那才好,要是历历在目,多糟糕。”

    岱宇嘴角抹过一丝苦苦的笑,乃意知道她说的,乃属违心之论。

    乃意于是问:“你倒底去不去,去就陪你去。”

    “我没有那么笨,你替我找个借口,买件礼物,请他们饶恕我缺席。”

    “得令,遵命。”

    “然后,告诉我他们是否快乐。”

    “人家是否快乐,干卿底事?”

    岱宇低头,看牢一双手,不语。

    “说到底,你究竟是希望人家快乐呢,还是不快乐?”

    岱宇看向远处“你说得对,一切已与我无关,在他的世界里,我是一个已故世的人物,倘若不识相,鬼影憧憧地跟着人家,多没意思。”

    “哎呀,”乃意拍拍胸口“总算想通了。”

    岱宇扭过头来嫣然一笑“还不是靠您老多多指点。”

    忽然又这样懂事,真教乃意吃不消。

    岱宇搂着乃意肩膀“你最近怎么了,说来听听,如何同时应付事业爱情学业,想必辛苦一如玩杂技。愿闻其详。”

    乃意傻笑着不作答。

    凌岱宇终于觉得这世上除了她还有其他的人了,居然关心起朋友的起居饮食来。

    以往,在感情上,她只懂得予取予携:凌岱宇永远是可爱纯洁的小鲍主,专等众人来呵护痛惜,处处迁就她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之举,习惯把一切不如意事转嫁亲友负担,很多时候都叫人吃不消。

    在乃意心底下,一直怀疑,甄保育会不会也就是为这个反感。

    不知道是幸是不幸,随着环境变迁,岱宇这个毛病好似有改过的趋向。

    半晌乃意才咳嗽一声“呃,我嘛,乏善足陈。”

    岱宇看着她“乃意你这点真真难得,你是少数对自己不大有兴趣的人,一说到自身,支支吾吾,岔开话题,不置可否,多可爱。”

    乃意汗颜。

    她认识若干爱自己爱得无法开交,爱得死脱的人,一开口,三五七个钟头,就是谈他个人的成败得失,喜怒哀乐,别人若打断话柄,会遭他喝骂,略表反感,那肯定是妒忌。

    “乃意,”岱宇又怯怯地说“我也太自我中心了吧。”

    啊,居然检讨起自己来。

    乃意感动得眼晴都红了。

    “不,”她连忙安慰好友“你只是想不开,慢慢会好,不是已经进步了吗?”

    话要说得婉转,不能直接打击她,可是也不得不指出事实,唉,做人家朋友不简单。

    岱宇苦笑“我还有得救?”

    乃意不忍心“小小挫折,何用自卑,岱宇,我看好你,不要让我失望。”

    “乃意,你真是煲冷醋专家。”

    “岱宇,晒完太阳戏毕水,也该有个正经打算了吧?”

    “韦律师也那么说,我总是提不起劲,”岱宇摇摇头“不知是否遗传,一身懒骨头。”

    任乃意要是有那样的条件,任乃意可能会做得比她更彻底。

    茶会那日,区维真与任乃意因想早走,到得很早。

    新居看得出经专家精心炮制,光是道具,已叫人眼花缭乱:威士活的瓷器,拉利克的水晶,蒲昔拉蒂的银具

    乃意暗暗摇头,肯定这些都是林倚梅的妆奁,做坏规矩,世上女子干脆不用出嫁。

    任家没有嫁妆,只得人一个,乃意吐吐舌头,要不要拉倒。

    幸亏那区维真粗枝大叶,根本没把这些考究的细节看出来。

    如果岱宇也来了,也许会觉得安慰,甄保育夫妇不快乐。

    不必凭空猜臆,毋须捕风捉影,人家根本毫不掩饰不和状态,甫新婚,已经相敬如冰。

    甄保育坐在露台上抬头仰看蓝天白云,一言不发,林倚梅在厨房吩咐仆人作最后打点。

    区维真搔着头皮小小声说:“气氛不对。”

    乃意只得走到倚梅身边搭讪说:“别忙嘛,坐下来,我们聊聊天。”

    倚梅递一杯茶给乃意“岱宇可打算来?”

    “她出了门。”不算谎话,到停车场也是出了家门。

    倚梅摊摊手说:“岱宇若果看到这种情形,一定笑死。”

    乃意连忙维护朋友“岱宇不是这样的人,况且,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笑的事情。”

    倚梅不禁叹息:“任乃意任乃意,我真佩服你,贯彻始终,朋友眼里出西施,在你心里,凌岱宇居然浑身上下浑无缺点,你比甄保育还要厉害,他头脑是清醒的,只是无法自拔。”

    “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说别的,你的手臂无恙吧?”

    倚梅将两条手臂尽量伸直平放,乃意很清楚看到,左臂已经短了三五公分,并且,高低不齐。

    “这条膀子已废。”倚梅颓然。

    乃意安慰她“不要紧,你有内在美。”

    倚梅一听,陡然大笑起来“任乃意,怪不得你可以成为小说家。”

    乃意悻悻地“你们甄家这几个人,没有一个好侍候。”

    “对不起对不起。”

    乃意好奇“告诉我,甄佐森怎么了?”

    “好得不得了,城里花铺所有毋忘我都被人一扫而空,他才不愁寂寞。”

    轮到乃意嘻哈大笑“佐森不是坏人。”

    倚梅温和地说:“你有一双善良的眼睛,看不到人家劣迹。”

    “那是我的福气。”

    外边露台上区维真问候友人:“婚姻生活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甄保育好似没听见这条问题,改问:“最近有否见过岱宇?”

    “她很好,请放心。”

    保育讪笑“这上下一定想对我三鞠躬多谢我不娶之恩。”

    区维真没给他留面子余地“你说她不应该吗?”

    “当然理直气壮。”

    “保育,倚梅付出良多,你应好好珍惜。”

    甄保育呵呵地笑“这么说来,猎物应对猎人感激不尽?”

    维真变色。

    甄保育像是把要说的话统统已经说尽,伸长了腿,头枕在双臂之上,双目遥视天空,像是要看透大气层的模样,世上之事,或大或小,或悲或喜,再也与他无关。

    维真坐在老朋友身边,为之语塞。

    那边门铃一响,又来了一位客人,说到曹操,曹操即到,出现的正是甄佐森。

    此人手中捧着一大束紫色毋忘我,乃意一见,不禁绝倒,甄佐林一进门,不知做错什么,已惹得笑声连连,一副尴尬相。

    趁倚梅去插花,乃意问他:“尊夫人好吗?”

    甄佐森自斟自饮“她当然好得不得了。”

    “你别黑白讲。”

    “小姐,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女人真是弱者?甄氏建筑的亏空,统统由我而起,刮下来的脂膏,却不入我口袋,你明白没有?”

    真是一笔烂账。

    “夫家的刮在囊里不算,娘家人亦不放过,”甄佐森用嘴向倚梅呶一呶“直想把所有人抽筋剥皮,方才心满意足。”

    乃意没想到会听到这许多是非。

    “嘴巴还不饶人,一天到晚嚷嚷:‘把我娘家的门缝子扫一扫,够你们甄家过一辈子的。’”

    倚梅出来听到“大哥在说谁?”

    甄倚森不语,干尽杯中酒。

    “人已经走了,什么事也该一笔勾销了。”

    甄佐森放下杯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倚梅并无留他。

    甄佐森走到门口,回头对乃意说:“你看到保育没有,简直为魂离肉身现身说法。”

    然后拂袖而去。

    客人渐渐聚集,乃意暗示维真告辞。

    倚梅却挽留他俩“少了你们,简直不成气候,尝尝点心再走,厨子手艺不错。”

    乃意偷偷问维真:“怎么回事,甄保育的想法忽然变了。”

    没想到维真丢了一个书包:“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什么意思。”乃意白他一眼。

    “那意思是说,人心不足,娶了这一个嘛,又觉得那一个知心投机,娶了那一位,又觉得这一位贤良娴淑,无论选了谁,都一定后悔,必然是错。”

    乃意眨眨眼。

    “你呢,”维真忽然问女友“会不会有同样烦恼?”

    “我?”乃意答“我从来没有选择余地,多好,不必花脑筋。”

    维真爱惜地看着乃意“真的,人还是笨笨的好。”

    乃意不知怎么回答他好。

    维真说得不错,要是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到了家,不知恁地,总觉得他异常得小,异常得傻,时时刻刻需要照顾呵护。

    相反,看法则完全不同,像甄保育适才说林倚梅:“你同她放心,人家不晓得多能干多精明,有的是办法,永远屹立不倒,一柱擎天。”

    这样,就大告而不妙,表示毫不关心了。

    当下乃意握住维真的手“我们该走了。”

    维真站起来,仍然比她矮好几个公分,乃意对该项差距已经完全视若无睹。

    世事一向奇怪:当事人若全不在乎,旁人也就不会特别注意,事主如耿耿于怀,好事之徒马上大感兴趣。

    倚梅见他俩坚持要走,只得无奈送客。

    才走到大门,乃意不经意抬头,看到半掩着门的书房里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乃意马上被慑住。

    她轻轻对男伴说:“我还有点事,你先去把车子开过来,等我五分钟。”往书房走去。

    维真想叫住她,已经来不及。

    乃意走近书房,轻轻推开门,房里光线柔和舒适。

    有人对她说:“乃意,请进来。”

    乃意如被催眠,双腿不听使唤,轻轻转到沙发另一边去看个究竟。

    没有错,她没有猜错,坐在长沙发上的两个人,正是美与慧。

    只见穿着高雅黑衣的两位女士微微笑看住乃意“请坐,老朋友了,何必拘礼。”

    乃意受不了这一击,低声嚷:“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梦中人,”她停一停“抑或,我此刻就在做梦?天啊,千万别两者分不开来就好。”

    只见她俩笑不可抑拍拍沙发椅子,叫乃意坐到她们身边,方便讲话。

    在真实的光线看去,美与慧的年纪,仿佛不会比乃意更大“真有办法,”乃意赞叹,十岁八岁时见她们,也是这个样子,总也不老。

    发式服装含蓄地依附潮流慢着,看出破绽来了“在梦中,你们穿白色衣服。”

    “好眼力。”美赞道“瞒不过你。”

    “你们到底是谁?”乃意低喊。

    慧诧异“不是一早已经告诉你了吗?”

    “不,除却担任痴情司,在真实世界里,你俩扮演什么角色?”

    “呵,我们只是过客,没有身份。”美微微笑。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慧笑一笑“近来风流冤孽,绵缠于此,是以前来访察机会,布散相思,今忽与尔相逢,亦非偶然。”

    乃意似懂非懂,不过她已习惯美与慧的言语方式。

    美握住乃意的手“谢谢你帮了岱宇,我们感激不尽。”

    “我并没有出什么力,”乃意腼腆“是她自己帮了自己。”

    慧莞尔“那么,至少你也帮她自助。”

    充其量不过如此“我还没有开始呢,”乃意起劲地说“正想拉拢她同韦文志律师,还有”

    美忍不住笑着打断她“够了够了,好了好了,到此为止,你不是造物主,切莫越界。”

    慧提点乃意“一切顺其自然吧。”

    乃意怔怔地,一旦放下这个担子,她倒有丝舍不得的失落。

    饼半晌她问慧:“到底何为古今之情,又何为风月之债?”

    慧笑着说:“噫,大作家,读者们还等你慢慢写出来看呢。”

    乃意骇笑“我?”指着胸口。

    “为什么不是你。”

    “我就算写得出,也都是假的。”

    美吟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乃意尴尬地笑“又来了,你俩真是哑谜专家。”

    这时美与慧已不肯多讲,一人一边搭住乃意的肩膀“岱宇因你超越迷津,重新做人,实在感激不尽。”

    乃意见她俩有总结此事的意思,顿悟“我们可是要道别了?”

    美与慧但笑不答。

    乃意慌起来“舍不得舍不得,不要离开我,岱宇一事已经证明我是好助手,下次再用我如何?”

    美摇摇头“你这个痴人。”

    慧劝道:“憨紫鹃,这里没你的事!还不凉快去。”

    乃意如遭雷殛。无比震荡“谁,我是谁,你们叫我什么?”

    偏偏区维真在这个时候推开书房门进来“乃意,你对着满架子的书说什么?等了二十分钟都不见你,原来在此演讲。”

    乃意再回头,已经不见了美与慧。

    落地长窗的白纱帘拂动,也许她俩已经过露台兜往大厅,但是更有可能,她俩己回到幽微灵秀地去了。

    维真见乃意怔怔地,宛如不知身在何处,不禁摇头说:“越发钝了。”

    他拉着女朋友离开甄宅。

    乃意非常惆怅,这是最后一次见美与慧了吧。

    但愿她俩精神时常与任乃意同在,否则的话,一个女子,既不美,又不慧,前途堪悲。

    半晌,乃意才回到现实世界来,问维真:“我们到哪里去?”

    “约了岱宇呢,忘了吗?”

    凌岱宇穿着最时髦的五十年代复古红底白圆点密实泳衣,身子浸在水内,双臂搭在池边,正与一个英俊小生说话。

    那人,看仔细点,正是韦文志律师。

    游泳季节尚未开始,天气清凉,泳池里没有几个人,岱宇兴致这样高,可见心情不错。

    韦文志递一杯酒给岱宇,岱宇就他的手喝一口,仰起脸,笑起来,把长发拨往脑后。

    区维真把此情此景看在眼内,十分困惑,轻轻问乃意:“一个人,可以这样靡烂地过一辈子吗?”

    乃意“嗤”一声笑出来“为什么不可以,城内若干名媛,就是这样过生活。”

    维真便不再言语。

    饼一会儿,乃意说:“我觉得韦君真适合岱宇。”

    “那自然,他可以补充她的不足。”维真早已与女友一个鼻孔出气。

    “你看他俩多享受多陶醉。”

    饼一刻,乃意看向维真,不知恁地,他俩从未试过沉醉在对方的怀抱里,从开始到现在,乃意与维真始终维持文明友好的关系,互相关怀,却不纵容对方,清醒、理智、愉快,但绝对没有着迷。

    可惜。

    维真似看穿女友的思维,他温柔地说:“爱可燃烧,或可耐久,但两者不可共存。”

    乃意大大惊呀“什么,”她赞叹“谁说的?”这话闪烁着智慧。

    维真笑笑“一位作家。”

    作家?为什么任乃意没有构思这样好的句子?

    维真又说:“我同你,都不是易燃物体。”

    “但是你会照顾我支持我,会不会?”乃意充满盼望。

    谁知维真无奈地答:“乃意,我人微力薄,能力有限,即使尽力而为,也不会变成超人,假如空口说白话,只怕令你失望,不过我答应你,一定会全心全意站你背后。”

    听了这话,乃意愣住。

    忽觉无限凄凉,原来想真了,他们不过是平凡的一男一女,生关死劫,都得靠自身挨过,天如果在明天塌下来,他顶不住,她也顶不住,不过,乃意想到维真一定会在该刹那把她搂在怀中,已经泪盈于睫,哽咽起来了。

    她还要装作不在乎,把头转到另一边,故作讶异状说:“岱宇过来了。”

    凌岱宇已披上毛巾外套,一见乃意,便轻轻问:“怎么样?”

    乃意当然知道她的心意,马上答:“人家生活得很和洽,十分愉快。”善意谎话,乃属必需。

    难怪维真嘉奖地微笑。

    岱宇发一阵子呆,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讲真的,林椅梅忍耐力强,适应能力高,确是个贤妻良母人才。”死心塌地地服了输。

    乃意问:“你呢,你打算玩一辈子?”

    “不知道,没有打算,管它哩,懒得理。”她喝一口香槟,咯咯咯笑起来。

    年轻有为的韦文志就是为这个着迷吧?

    都会中人人朝气勃勃,孜孜不倦,为什么?为些微利益,为子虚乌有的名气,为一时锋头,渐渐演变成蝼蚁争血,再厌恶,亦不能免俗,沉沦日深,不能自拔。

    忽尔在功利社会遇见对俗世俗事毫无兴趣的女郎,香槟作伴侣,跳舞到天明,至情至圣,心无旁骛地纵容私情,饮泣、欢笑,都毫无矫情。是值得着魔。

    韦律师为此几乎不想上班工作苦干。天天巴不得忙不迭将工夫赶完,脱离劳形之案牍,奔向岱宇那蔷薇色天空与她进入另一个逍遥世界。

    他绝望地需要她。

    失去她大抵也不致于死,但是精魂已失,生存没有意义,怀着恐惧,这段感情更令他精神抽搐。

    他无时无刻不想缠着她。

    韦文志自嘲地问乃意:“此刻我境况尚算安全?”

    乃意拍拍他的肩膀“甄保育那一章已告终结。”

    “可是,凌岱宇感情书可能是本巨著,长达一百章。”

    乃意白他一眼“痴儿,亏你还读那么多书,这等浅易的道理你都不懂,即使占有一章,已经受用不尽,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我同你,不过在浩瀚宇宙其中一个小小星体上暂时寄居数十年,说什么地久天长,废话。”

    韦文志看着乃意,心中激荡不已,一股痴念渐渐释放开来。

    乃意笑吟吟地看着他。

    韦文志也自笑起来,过一会儿,自去侍候岱宇。

    维真轻轻问乃意:“你同他说了些什么,我见他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的样子。”

    乃意笑:“我同他讲,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维真也笑“我才不相信两句话会令他醍醐灌顶,感激铭心。”

    “维真,我们走吧,不理他们。”

    乃意说得出做得到,任务已毕,一派潇洒,专心写作读书。

    维真顺理成章地考入法律系,故时刻与他的学长韦文志联络。

    乃意第一个长篇小说印出单行本,她捧书爱不释手,抱着它进入睡梦里。

    维真取笑她“看着己作,神色温柔爱怜,前所未见,文章肯定是自己的好,信焉。”

    一个个字做出来,涓滴属于一己心思,不爱才怪,所以,列位看官,千万不要问一个写作人“你最喜欢自己哪一本书”永远没有答案,因为字字看去皆有汗,本本辛苦不寻常。

    这个时候,乃意的工作已经有了个良好开始,她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正当职业,只要养得活自己,兼夹有兴趣做,便是理想工作。

    转眼间又一年,乃忠这小子又回来了。

    多年独立生活使他对家人感情淡薄,拎着姐姐的书,他踌躇地说:“可是,这算不算艺术?”

    乃意见他对俗世事一无认识,看样子真正适合一辈子藏身学术界象牙塔内,不禁笑得肚子痛,过半晌才答:“乃忠,至矜贵的艺术,乃是令大众快乐的作品,艺术并非小撮人之特权,艺术必须自势利阶层手中解放出来。”

    既然乃忠喜欢高深莫测,似是而非的辩证法,乃意便满足他。

    果然,他听了之后,怔怔地思索,不再发表意见。

    对这位兄弟,乃意恐怕永远不能与之肩并肩诉衷情,自他留学第一个暑假起,他们便把对方视作假想敌,只有竞争,没有商量余地,下意识要把对方比下去。

    第一回合,乃意胜利,但是她知道弟弟比她小好几岁,他的前途,未可限量。

    乃意同维真诉苦:“你看我多无聊,同小弟争出息。”

    维真看她一眼“有竞争才有进步,无可厚非。一些家庭,大哥太爱弟妹,处处维护,形成不平均发展,弟妹终身倚赖长兄,一事无成。”

    乃意吞吞吐吐,终于讲了老实话:“维真,我想专注写作,放弃大学。”

    “不行?”

    “咄,我毋须你批准任何事宜,我只不过把你当作朋友,特此通告。”

    “你一定要花这三年时间。”

    “给我一个理由。”

    “毕业之后,你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大学课程无用。”

    “去你的。”

    “相信我,这三年对你日后处世态度以及气质量度有很大帮助。”

    乃意不语。

    维真的声音忽然缩得很小很小“你就当作陪小子读书吧,我只恐怕你的时间多出来,投入社交应酬界,生活多姿多彩,日渐老练,与我脱节,日久生变。”

    乃意抬起雪亮的双目,为什么不早说呢,区维真先生。

    “请原谅我这一半私心,其余一半,请相信我,是真为着你好,我知道你的收入已可支付大学费用有余,乃意,进修有益。”

    乃意内心渐渐软化,外表只是不做出来。

    她希望维真再恳求美言几句。

    谁知那小子词锋一转,不再退缩:“又,我听乃忠说他肯定要读到博士,你才区区学士,已经逊色,倘若连这个衔头都没有,如何见他。”

    乃意笑吟吟看着他,喏,这便叫软硬兼施了。

    矮子多计谋,维真现身说法,紧点松点,松点紧点,便控制住身边人。

    乃意沉吟“我考虑考虑。”

    “我早替你报了英美近代文学,将来你至少晓得海明威费兹哲罗乔哀斯略脱这干人,定对写作有帮助。”

    乃意唱反调:“文化往住是一个人的包袱,需用资料,乃可抄书,炒香冷饭,照样是门营生,书读多了,这个不屑,那个不肯,事事过不了自己那关,迂腐迂回,白白灭了志气。”

    维真气结“好一个市井之徒。”

    乃意有现成的答案:“可幸我生活在现实世界里。”

    维真看着她“乃意,一个人做出一点点成绩之后肯不骄傲真是很难的事,你说是不是?”

    乃意若无其事“吃那么多苦,就是为着一日可以骄傲,不然还有什么意思,校长,我很钦佩你的理想,但是你那套与人性不合,我无力效法。”

    区维真忍不住用双手捧起乃意的脸“你这刁钻女,有朝一日我向你求婚,乃是因为你那套歪论永不使我沉闷。”他大力吻她额角一下。

    乃意笑嘻嘻“我的读者亦有同感。”

    她的读者真待她不错。

    一日报馆通知任乃意去取一个包裹。

    编辑小邱笑道:“是一位老先生亲自送上来给你的。任乃意,你扪心自问最近写过些什么,得罪了什么人,这会不会是包裹炸弹。”

    乃意骇笑。

    编辑说:“真羡慕你们,得到读者厚爱,送花送糖,就差没送金币,我们做编辑的,一样做个贼死,就没好处。”

    乃意想一想“但是你们有退休金。”

    上帝是公平的,小邱一想,也就不再言语。

    乃意好奇心炽,没等回家已经迫不及待将油皮纸包裹拆开,一看,是一叠书。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痴情司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宝石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亦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亦舒并收藏痴情司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