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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相公也可以是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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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八了,年节的气氛越来越浓。

    越接近年关,过年的紧张也越趋明显,吃完腊八粥后就要蒸年糕、剪贴花、腌腊肉、买年货,家家户户要开始忙了。

    这一天,牛青苗卸了门闩,拉开两扇木门板,想瞧瞧院子的情形,连下了两天雪,院子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秋山,雪停了,一会儿把院子的积雪扫一扫,我到地窖拿颗南瓜,待会儿我弄南瓜饼给你吃哎哟!这是什么,咱们门口几时摆了两块石头,是谁这么缺德?”她的脚才刚要跨过门坎,却没注意到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两诧一大一小的雪堆,她绊了一下,差点往外一跌。

    好在她走得不快,下盘稳,上山采山货、山里种树养鸡,又勤于做些劳动活儿,吃好睡好,原本纸片似的身子给养结实了,虽然不够丰腴,可是已是能干事的一把好手。

    牛青苗在晃了一下之后站稳,心想是哪家孩子的恶作剧,或是老吴家幼稚的报复,因为吴勇寿辰那日她和吴秋山不肯拿银子出来供老吴家花用,他们觉得面子挂不住才使出下作的手法。

    她在心里气恼的骂了几句,随即气消,和那一家子极品计较划不来,还是自家关起门来过日子比较踏实。

    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她是心宽的人,认命的拿起扫帚要将这两诧雪扫掉,省得挡住出入,谁知一碰到雪堆她就觉得不对劲,怎么扫不动,她弯下身将上面的一层雪剥去,似乎是人?!而且是两个面色惨白的孩子!

    “秋山,你快出来,咱们门口有小孩,你快出来瞅一瞅,这是怎么一回事!”牛青苗心急的大喊,免不了心生疑惑,又没闹灾,也不是逃难,若是要乞讨也会往村里去,要不就是去镇上,怎么会来到这儿?

    “媳妇儿,什么事,瞧你大呼小叫的,难得看你惊慌的样子”穿着短袄的吴秋山光着膀子,一边走来一边取笑道。

    打小在山坳村长大,他已习惯这样的寒冷,对他而言刚下完雪反而不冷,就怕起风时才冷。

    “秋山你看,两个孩子。”她指着门口地上两个蜷缩着的小人儿。

    “什么孩子,啊!这不是”他低头一看,顿时惊愕的张大嘴。

    “咦!你认识?”看到他的反应,牛青苗马上问道。难道是亲戚的小孩?

    吴秋山的表情像被牛粪击中似的。“你不认得他们吗?是你的弟弟妹妹呀!我上回去秀水村送东西时见过,你瞧,小姑娘怀里紧抱不放的布鞋,不就是你熬了两天做出来的。”他还缠着也要一双,穿起来舒服。

    “我的弟弟妹妹?”她惊讶极了,再仔细一瞧,那双鞋还真的很眼熟。“秋山,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吴秋山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噢了一声。“好,我抱他们入屋”

    “你快将他们两个都安置好,换下湿掉的衣服,我去烧个热水,一会儿给他们淋淋。”

    “我看把炭炉都抱来给他们烤烤吧?”人都要冻成冰了。

    “那可不成,总之听我吩咐的处置便是。”一心救人的牛青苗没空解释,她催促着他将两人安置屋内。

    刚冻僵的人血脉不顺,若骤然的抱住屋内用火烤,或是用棉被捂热,冻伤的地方会变成冻疮,严重点可能要截肢。

    得先用温水浸泡,等身体回复到一定温度后再用热水淋身,使其血液尽快流动,恢复原来的体温,以降低冻伤的可能性,这可是她看求生节目学来的。

    “好,我听媳妇的。”吴秋山手大,他照着她的吩咐为两个孩子搓身子。

    牛青苗忙去了厨房烧火添柴,烧热水的同时,她没歇着的舀了两大勺白面揉面,加了鸡蛋和白糖,又剁了些晒干的小蒜下去揉开,添点香气好下胃,也能帮着身子回暖。

    等锅里的水热到一定程度,她匀了三分之二的水量到放在正堂的浴桶里,另外三分之一用洗脸的小水盆装着搁灶边。

    她又煮开热水,加入大量的生姜,熬起姜汤。

    “小子你负责,丫头我来,我们一人解决一个,你一勺一勺的将水从他的头顶淋下,全身上下都不能放过,直到他不再喊冷为止。”不再失温就没事了,冻疮或什么再好好处理便成。

    “好的!媳妇儿,我知晓了。”这小子跟他媳妇儿刚嫁进门那阵子没两样,瘦得只见骨。

    夫妻俩一人顾一个,有别于礼数,所以小子和丫头不能在一处脱光衣服,吴老三家的屋子也就三间,除却堆放柴火的杂物间,也就是正房和厨房,因此两处分开放人。

    屋子的地上是踩实的泥地,一勺一勺的热水淋下,难免也湿淋淋的,有些滑脚,这更加深了牛青苗要用青石铺地的念头,她实在受不了脚一踩,脚底全是泥的黏糊。

    “大、大姊”牛青果的声音像小猫在叫似的,虚弱得几不可闻。

    “不要说话,保留点体力。”摸着手底下瘦小的身躯,牛青苗几乎不敢用力,她摸到的不是皮,不是肉,而是骨头。

    她知道后娘苛刻,老是少衣减食的虐待前头妻子生的孩子,由她自身的发育不良来看,两个弟妹的日子一定也不好过,所以她才让吴秋山送些吃的、用的过去,即使不能全落在他们手上,至少也能分到一些,熬着就不难过。

    谁知竟是这么悲惨,她记得妹妹今年已经八岁了,可是那身形分明才五、六岁的模样,双颊凹陷,颧骨更显突出,手脚比当柴烧的树枝还细瘦。

    她自认为已经是心够硬的人,在见识过家人遭遇空难后的人情冷暖,她把心筑得很硬实,不轻易为人动容,可是在看到妹妹饿出来的小身板,她心口堵得难受,一股怒火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稚子何辜?大人的恩怨情仇由大人去承受,为何要将孩子扯进来?那个只会作威作福的林月娇,她饶不了她!

    “嗯!”牛青果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细细的应了一声。

    “青果别怕,你在姊姊家里了,以后姊姊会保护你,没人敢再伤害你。”牛青苗发誓,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保护身边的人。

    或许是血缘的关系,她已许久未感受到手足亲情又回到身体里面,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很珍惜。

    她又有兄弟姊妹了,见到和晓得是两码子事,以前她故意忽略,不去接触,是因为她害怕失去,害怕被人发现她根本不是牛青苗,而是来自异世界的女教师。

    “姊”牛青果小小的身子在颤抖,她是喜悦到说不出话来,眼中落下的不知是泪还是淋下来的热水,她一直绷得很紧,不敢放松,大大的眼睛仍带着恐惧和无助,两只小手可怜的紧握着盆沿。

    “你安全了,听话,把手放开,姊姊在这里呢!一会儿给你吃的”牛青苗说得都哽咽了,转过头拭泪。

    “有吃的?”一听到吃,牛青果的小脸骤地发亮。

    牛青苗抚了抚她稀疏的枯黄头发,心一紧一紧的抽疼着。“绝对够你吃的,别急,再一会儿就好。”

    “我饿”牛青果小声低喃,细瘦的指头一根一根的放开。

    “好,再忍一忍,面团发了就做饼子给你吃,乖,”牛青苗继续替妹妹淋热水,直到确定她的身子变热了,她才赶忙用自己的棉袄包住她。

    牛青果的眼神终于出现一点生气。“嗯。”当牛青苗将妹妹抱进正屋时,底下烧着柴火的炕床上已经躺了个人,正是比妹妹大不了多少的弟弟,被棉被包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让人看了就想落泪的迷惘双眼。

    “媳妇儿,家里没有半大孩子能穿的衣服,我把我的长衫给小弟当袍子穿,我想暂时冻不着他。”把小舅子包得像蚕茧便是吴秋山的杰作,他得意的上前向媳妇讨夸赞。

    “嗯!你做得好,就让他这么暖着吧!这两个娃儿看来吃了不少苦,真可怜”

    牛青苗不舍的道。

    吴秋山喜孜孜的笑着,帮她把小姨子也塞入被褥里保暖。“我刚到外头看过了,他们就带了个小包袱,我没打开过,不过里面的东西应该都湿透了。”

    接过他递来的小花布包,牛青苗打开一看,居然只有一、两套旧到不行的衣服,布包底下用小碎布包了两枚铜板,就没别的了,两个孩子全部的身家就只有这样。

    “媳妇儿,你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我去端姜汤来给他俩喝,你可别哭呀!”就怕妻子伤心的吴秋山一再回头瞧瞧媳妇儿,见她眼圈儿一红,他是急到不行又心疼。

    “嗯!你也给自己也端一碗,又不是铁打的身子,你逞什么勇,赶紧给我多穿一件衣服。”看他光着膀子她就觉得寒意直上心头,他是真不冷还是傻子冷不怕。

    “好咧!媳妇,我也给你端一碗。”媳妇的关心吴秋山最受用了,他开心的穿上一件袍子,很快的端来四碗有些辛呛刺鼻的姜汤。

    其实家里的碗是不够用的,所以可以看得出碗的花色和大小不同,给妻子和小姨子的是一对小碗,小舅子拿的是中碗,而他的大碗拿在手中也跟小碗没两样,他手大。

    “小口的喝,别急,先暖暖胃,把身子暖起来了,人也好了一大半。”牛青苗先喂妹妹喝,担心她没力气,端不住碗。

    “姊姊,甜。”牛青果把姜汤喝完后,还很满足的咂了一下嘴,露出小动物回巢的笑脸。

    那抹笑让人看得鼻酸,一瞧就是很久没吃过糖的样子,很馋,但不敢喝快,怕喝多了就没了。

    “秋山,你照顾他们,我到后头煎个饼子给他们吃,只怕饿得慌。”牛青苗带着浓浓的鼻音道。

    “好,我看着咧,你不用担心。”吴秋山见她抹着泪走向厨房,魂儿都要跟着她飘走了。

    他十分恋妻,又肯宠妻,知道妻子不喜欢吃干干的饼子,他便买了一大坛猪油让她煎着油饼子,吃着有肉味还不干涩,饼子里有油香,酥软好嚼,她能吃完一大片。

    把妻子喂饱是他为人丈夫的骄傲,而且他还在短短几个月内,把干扁瘦弱的小媳妇养得水嫩白细,宛如青葱似的,他可是大大得意一番,逢人便说他媳妇变得更好看了。

    不过他也没说错,先天的不足用后天来补,他打回来的猎物先把妻子虚弱的身子给补了大半,然后她自个儿又知道一些调理的方式,猛吃芝麻、核桃等干果,以食疗法养身。

    几个月过去了,她皮肤白了,头发黑了,不再干躁分岔,该长的肉也长回来了,胸前的小肉包子也长大了,丰胸细腰,袅袅身姿已渐成形,举手投足间可见少妇的风情。

    媳妇儿更俊俏了,吴秋山只有更着迷的分,每天跟前跟后的,守得像刚孵出小鸡的母鸡,形影不离。

    没多久,牛青苗端着一盘煎饼子回到屋里。“来,吃饼子了。”

    人未至,煎饼的香气已飘满屋子,两个小的瞬间两眼发亮大睁,悄悄地吞咽唾液。

    牛青苗一共煎了十片厚厚的饼子,都吃饱了油气,还有浓浓的蛋香和葱香,一口咬下香浓无比,六片给了胃口奇大的丈夫,两片给正在发育的弟弟,她和小妹各一片。

    “不要急,小心烫。”

    四个人一同吃着饼子,颇有一家人的温馨感。

    “灶上我还煨着蛋羹,一会儿再吃一些。”牛青苗对弟弟和妹妹温柔的道。蛋羹滑顺好入口,他们又饿了这么久,吃这样的东西比较好吸收。

    “还有蛋羹呀!会不会太多了,我和哥哥在家里只吃半碗野菜粥。”牛青果吃完了饼子,还想再吃蛋羹,可是她的肚子已经好饱了。

    闻言,牛青苗心痛得差点又要落下泪来,弟弟妹妹年纪还这么小,就没有足够的营养,身子骨怎么能好?

    相比之下,她嫁给吴秋山真的是幸运的了,虽然刚嫁过来时吃的也是野菜粥,可是每一餐至少有一盘炒兔肉或是切酱肉,他从没让她饿着,都是她先吃饱了,他才秋风扫落叶似的,将她吃剩的汤汤水水全扫进肚子,吃个不饿。

    “没关系,家里养着鸡呢,每天最少能下十颗蛋,除了有鸡仔的留下来孵小鸡外,其它的你姊姊都积着,一整个笸箩的鸡蛋,不怕你们吃。”吴秋山笑道。

    二十几只鸡就关在院子里他用蓬草搭起来的鸡舍,公鸡少,母鸡多,平均一天能下十到十五颗鸡蛋,家中只有他和妻子两人,实在没办法吃这么多蛋,为了不浪费,他们每隔五天就把吃不完的蛋拿到镇上去卖,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可以割个两斤猪肉来。

    后来牛青苗无意间发现鸡窝里居然有四、五只摇头晃脑的黄毛小鸡,她才想到有些鸡蛋是受孕的,不过她目前养不了太多鸡,所以她会自个儿瞧蛋里有没有鸡崽,若确定了便留下,不太肯定的立刻卖掉,无鸡崽的便留下来自用。

    她可不想蛋一敲碎,里面滑出未长毛的小鸡,那太恶心了,会影响食欲,虽然有人有吃鸡崽的习惯,但她接受不了。

    “姊、姊夫,我来一碗就好。”痩得只剩下眼睛大的牛青阳小心翼翼的把碗递出去。

    “好咧!男孩子要多吃一点才能长高,像姊夫一样壮才能保护家人,你太瘦了”一只大腿还没他手臂粗。

    “秋山,你话太多了。”谁不想壮实些,可摊上那么个后娘,没被弄死已是万幸。

    被媳妇儿眼波儿一横,吴秋山的骨头就酥了,憨笑的搔着后脑。“我去盛两碗蛋羹来,你和他们好好聊聊。”

    粗汉子也有细腻的时候,他这是贴心,故意避开,好让他们说说话,两个半天的孩子冒着风雪走夜路,还能不是大事儿吗?他当年被赶出门还是盛夏呢。

    “饱了吗?”牛青苗拉拉妹妹的被褥,将她包得更紧,但实际上问得是刚吞下最后一口饼子的弟弟。

    “饱了,姊姊。”这是后娘进门以后,牛青阳吃得最饱的一次,感觉全身都是力气,可以上山打老虎。

    牛青苗垂下眼,轻抚着弟弟满是伤口的手。“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咱们商量商量,别平白吃了亏。”

    牛青阳脑袋瓜子一耷,将身子缩成一小团。“后娘说巧儿姊要说人家了,家里要多备些银子给她置妆,我听见她联络好人牙贩子,要将青果卖入大户人家当丫头。”

    “郑巧儿?”牛青苗的继姊。

    林月娇当初是因为生不出儿子被夫家休离,而后带着八岁的女儿郑巧儿嫁给牛大洪,和牛大洪一样都是二婚,可笑的是,她入门一年半就有了胖小子牛青成,她仗着自己生了一个儿子,趾高气扬,在牛家根本就是横着走,凡事都是她说了算。

    “我不要青果被卖,她已经卖了大姊,我不能让她再将我们一个个卖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趁大家都睡着了才带着妹妹偷偷跑出来。”他们唯一能投靠的只有大姊。

    “她连你也敢卖?”牛青阳可是牛家的长子嫡孙,林月娇怎如此大胆?

    听着大姊忍着怒气的低吼,牛青阳瑟缩了一下,才道:“本来她要我去给人家的少爷当小厮,可祖母不同意,和她吵了一架,最后决定让我当学徒学手艺,将来当个手艺人。”

    “你不是要读书?”牛青苗记得她让吴秋山带了几本书给他,上不了私塾就自修,拚个好出身。

    一说到读书,牛青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后娘把大姊给我的书全当柴火烧了,她说有钱不如拿来接济娘家,买这些贵得没用的东西也不会有出息,咱们牛家的秀才只会是青成。”

    “什么?!”牛青苗气到身子都在发抖了。

    这个林月娇真是欺人太甚,烧了她的书,还想要卖掉她的弟弟妹妹?!好哇,她绝对会让林月娇付出代价!

    其实牛家算是殷实人家,早年家境不错,祖上有人中过举人,到了牛青苗祖父这一代,勤勉克俭的祖父也中了个秀才,家里田地百亩,光佃出去的租子能养一族子弟。

    可是孩子多,分出去的家产就薄了,传到牛大洪手中,有二、三十亩地就不错了,他还是占了祖母偏宠的便宜,才能多得几亩地,其它兄弟最多得到十五亩地。

    牛大洪娶妻黄氏,日子过得还算和睦,若非黄氏命薄早逝,他也不会续娶林月娇为后妻,并带来郑巧儿这个拖油瓶。

    不过林月娇在持家方面真是一把好手,里里外外的事儿都能上手,在她嫁进门的这几年又为牛家添了十亩地,牛大洪更放心让她掌家,婆婆乔氏也不好说她的不是。

    只是林月娇私心重,把银子看得比命还重要,只许进,不许出,她把握一切能攒银子的机会,谁跟她开口要她就跟谁拚命。

    因此当吴秋山送上门要聘她闺女时,她二话不说就把牛青苗推出去,照长幼有序,当初媒人说亲的对象是“长女”郑巧儿,可她猪油蒙了心的贪那十雨银子聘金,硬是将牛青苗打晕了也要她嫁过来,自个儿却自私地不让亲生女儿嫁什么都没有的穷汉。

    直到郑巧儿都十六岁了,仍是这个不要,那个不行的想嫁入大户人家,母女俩如今中意的是米铺老板的儿子,大她一岁,性格忠厚又读过书,来日必能中秀才,她好做个秀才娘子。

    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好人家挑媳妇看的不只是人品和家世,还有嫁妆,所以母女俩一头热的筹措奁嫁,她们一致的眼光打在牛青果身上,认为她是添妆的最大助力。

    一个是卖,两个也是卖,既然都卖了大的,为何不能再卖小的?于是林月娇主动找上人牙贩子,要以十五两银子卖断牛青果的一生,她打算替牛青果签下卖身契,价钱才能提得高。

    原本她还把念头打到牛青阳头上,小厮的价格更高,又是读书识字的,陪在少爷身边更合适,要不是乔氏哭死哭活的出来拦,她才勉强打消念头。

    要不是没人买老婆子,林月娇说不定也会把婆婆给卖了,她才不管什么孝不孝道,天大地大没银子大。

    “砸——”

    铿锵!匡当!

    一个柜子被翻倒了,接着是哗啦啦的倾倒声,满地的衣服散得零乱,有黄、有红、有花,随便一拉就好几件,料子都不差。

    “住手!你要干什么?”嫁出去的女儿居然敢带人回娘家捣乱,她还要不要这个娘家?

    “没看见吗?拆房子。”牛青苗说完,扫了缩在远处的爹亲和祖母一眼,眼神多了几分不屑,这两个人真是忒没用,遇事就只知道躲。

    “你敢——”林月娇瞪大双眼怒喊,一副谁敢靠近她就把谁吃了的凶悍样。

    郑巧儿气焰高涨的站在母亲身后,替母亲助威。

    “你看我敢不敢。”牛青苗一扬手,又要喊人用力的砸。

    她家的秋生很好用,壮牛似的魁梧身材往前一站,任谁都要吓到脸色发白,退避三舍。

    “等一下,不许动我家的家什!你到底要什么?”咬着牙,忍着气,林月娇面色一白,软了语气。

    即使她气得想把人剐了,可是她还真不敢跟一头蛮牛对撞,既然气势上不如人,也只能低头了。

    牛青苗冷笑,把穿着吴秋山旧衫改小的弟弟往前一推。“你说我找你干什么,人要是没了活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本来想低调做人,平平静静、踏踏实实的过完她的穿越人生,她不是爸妈没死前那个爱胡闹的辣妹子,凡事总要争强好胜,她收敛了,把嫁人的日子当是提早退休在过。

    与世无争的农家生活,种种菜、养养鸡,辟座果园当休闲,与邻家聊聊家常,坐看云起日落。

    偏偏她不惹人,人家却来惹她,她被卖了就当牛家做了一件善事,让她远离熟悉牛青苗的家中,以免被人看出她是冒牌货。

    但是人到了得寸进尺的地步,她再不出面真让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今日能把她一双弟妹当货物扫卖出去,难保明日不会以长辈有疾为由上门要钱,顺便再卖她一回。

    像林月娇这种人,不把她教训一顿不知道怕,必须让她知道,她横,有比她更横的;她蛮,有人比她更野蛮的,道理不是拿来讲,而是比出来,谁的拳头大谁开口,比不过的就乖乖闭嘴当乌龟。

    “我说是谁呀,不就是阳哥儿吗?不是很有志气离家出走,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外面混不下去,想着还是家里好,又想腆着脸回家?”林月娇刻薄的道。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一辈子也出不了头天。

    牛青阳觉得羞辱,涨红了脸,一言不发。

    “秋山,砸!”牛青苗也不向林月娇顶回去,而是低喝一声。

    “好咧,媳妇儿,我砸。”吴秋山笑咧咧的回道,很快便看中正屋里一张实心打造、起码要四、五个人才搬得动的木桌,他轻轻松松的以一臂将桌子抬高,再重重的往下砸。

    缩在不远处角落里的牛大洪见状,狠狠倒抽了口气,心疼的喊道:“我的桌子啊——”

    乔婆子则像是吓傻了,一脸木然。

    不过哭号得最大声的还是林月娇,她站的位置离屋子近,桌子一散架时,她差点被飞溅的木屑伤到。

    “别再砸了!那两兄妹要回来就回来,大门开着没人拦!”林月娇也在怕,凭她一个大人,还怕整治不了两个小孩吗?

    “回来再让你卖掉,是吧?”牛青苗嘲讽的微勾起嘴角。

    心事被戳破,林月娇不但不觉得不安,反而露出她才是当家主事者的嘴脸,一副卖不卖关她这个出嫁女什么事,她是他们的娘,有权为他们的将来作主。“家里过不下去了,难道他们不用出点力吗?”

    “我看不是家里过不下去,你根本就是为了你的女儿置办嫁妆!”牛青苗愤怒的瞪着她,她穿着没有补丁的衣服,腕上戴着水头足的碧玉镯,发间还插了一支虾须缕丝银钗,打扮成这样还敢叫穷?!

    “是又如何?我家巧姊儿今年都十六了,想要找个正经的人家就不能薄了嫁妆,我这做娘的不为她设想,还有谁能为她想得周全,难不成要指望你锯齿葫芦似的爹吗?”

    林月娇说得理直气壮,毫无半丝愧色。

    牛家的银子本来就归她所有,她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想花在谁身上就花在谁身上,牛家老小都拿捏在她手上,谁能蹦出个天不成。

    “凭什么?”牛青苗冷哼一声。

    “什么凭什么?”林月娇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

    “凭什么要犠牲我们牛家人来成全你的女儿,她可不姓牛。”一个外姓人比牛家子孙还嚣张。

    “凭她是我的女儿,我愿意。”林月娇吼了回去。

    牛青苗笑着将地上的箩筐踢向林月娇,把她吓得往后退三步。“是呀,既然是你的女儿,跟我们牛家有什么关系?你想把她嫁得好,就靠你自己的本事呀,要不你去卖,当人家的煮饭婆子。”

    “你、你”林月娇颤抖着手指着牛青苗,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大妞,她是你娘,你别呃,别忤逆她。”看妻子脸红脖子粗,颈边青筋都浮起来了,牛大洪忍不住呐呐的劝道。

    “你闭嘴,全都是你的错!她都要把你的儿子、女儿给卖了,你还无动于衷,你还算是个做爹的吗?”牛青苗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不是的,是你娘说到大户人家做丫头比在田里啃土好,若遇上好的主子,还能为她作主婚配,将来嫁个小避事那可是享大福,还能有人服侍。”他想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牛青苗不屑的哼道:“那么好,为什么不让郑巧儿去?还有,我娘已经死了,林月娇是后娘,请你分清楚。”

    被大女儿这么一堵,牛大洪表情有些讪然。“巧姐儿就要嫁人了,而且年岁也大了,人家不收年纪过大的丫头。”

    “爹,郑巧儿住你的屋、睡你的床、吃你的米、喝你的水、花你的银子置衣置钗,可是她来了几年了,至今没喊过你一声爹,连姓氏也不改,总是要理不理的喊你叔叔,你就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儿女重要了吗?”有这样的爹,牛青苗也觉得羞耻。

    “这”牛大洪想了一下,觉得女儿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可是妻子凶狠的目光一扫过来,他就心里发虚了。

    牛青苗眼神一冷。“是不是你还有一个儿子送终就无所谓,信不信我弄死他?”人不发狠,兔子都能蹬上脸。

    “千万别呀”牛大洪一急,慌了神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反正有两个儿子,少了一个还有一个能捧香火,那就把老大给丢了吧,反正他够大了,能养活自己。”牛青苗锐利的眸光死瞪着父亲。

    牛大洪被女儿瞪得手脚发冷,因为她说的正是他所想的。

    家和才和乐,他不想看两个儿子往后争产闹得天翻地覆,又想着小儿子白胖可爱惹人喜爱,一口一口软糯的爹喊得他的心都快化了,他不自觉的就想多留一些给小儿子,大儿子长大了,能自立了,不做小厮做学徒也好,起码有饭吃,小儿子还小,大儿子帮衬一、二并不为过。

    “爹也有爹的难处”牛大洪低声道,希望女儿能多体谅他。

    “你的难处是没用、怕事,只要有人愿意把你的事情接过去,你就乐得轻松,说好听点是文人气息,事实上是烂泥扶不上墙,不折不扣的懦夫!”

    “大妞,爹没你想的那么坏,我也想过为你们好”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妻子一瞪眼,他话到嘴边就缩了。

    “秋山,再砸!”不知悔悟。

    “是,媳妇儿。”砸起来真痛快。

    又一阵铿铿锵锵,铁锅、铁勺掉一地,菜碟子也破了好几个,一柄锄头入墙三分插直了。

    “你你不要再砸了,停手,有有什么条件开出来。”还不是仗着那个孔武有力的大块头,否则她今儿个非活活打死这贱人不可!林月娇真有些后悔将牛青苗嫁给吴秋山。

    牛青苗往丈夫的手臂一拍,示意他可以了,不用再装凶狠,那太为难他了。“很简单,分家。”

    “分家?”她闹了这一场就为了这事?

    “对,分家,两兄弟对分牛家的家产。”牛青苗不会平白便宜了别人,她要为自己的弟弟做打算。

    “我不同意!”林月娇马上否决。还平分呢,想都别想!

    “你凭什么不同意,我问的是我爹,你没资格作主。”牛青苗将一根火钳子往地上一划,火星子溅起,气势凌厉。

    林月娇明明怒容满面,却不敢上前,忍着一肚子气。“谁说我一定只有一个儿子,说不定三、五年内又生了几个,光两个兄弟平分不公平,还得留给牛家将来的男丁。”

    “你还生得出来?”牛青苗讽刺的冷哼一声。

    跟前一个丈夫才生了一个女儿,因无子被休,隔了数年再嫁才又生了第二个,如今过去了六、七年,肚皮依旧没有动静,以现今来看都是高龄产妇了,想怀孕?很难,怀了想生,更难,生孩子是高风险的事,徘徊在鬼门关。

    林月娇可不会轻易认输。“这事谁也说不准。”

    “好,我们各退一步,十亩水田、五亩旱地,二十两分家银,屋子不分,留给你们养老。”等阳哥儿出息了,他要盖多大的屋子都成,还能财大气粗的买下牛家祖基地。

    “不行,我们没有那么多银子,最多十两,还有,水田才二十亩,分给阳哥儿十亩我们还吃什么?旱地多两亩,水田减半。”光是拿出这些就够林月娇肉疼了,她恨恨地瞪着牛青苗。

    “成哥儿,姊姊买糖给你吃。”牛青苗朝和一群小伙伴玩得一身泥的牛青成招手,把林月娇吓得胆颤。

    “十亩就十亩,我给,不过银子方面少一点”她就是个守财奴,对于银子她真当宝贝对待。

    牛青苗忽地压低声音,用只有林月娇能听得见的音量道:“我后脑杓的那道肿疤还在,若是我到官府告你谋杀未遂”

    林月娇倏地脸色一变。“分家就分家,赶快。”

    其实牛青苗是诈她的,她根本不晓得谁给她一记闷棍,可是不识字的妇人向来智慧不高,怕见官,一说到衙门就吓得浑身发抖,她一套就套出话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牛家分家一事办得很快,一家之主的牛大洪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插不上,全由两个女人拍板决定,他一直着急的想叫停,可强势的妻子和女儿完全不给他机会。

    秀水村没有里正,只有一位年过半百的村长,在耆老的见证下,牛家分了,拿到少了一半财产的分家文书,牛大洪欲哭无泪,他捧着脑袋就是想不透他的家怎么分了。

    而林月娇是彻底恨上了牛青苗,被她这么插一手,毁了巧姐儿的大好亲事,只不过她虽然三不五时就提起这件事骂一骂,却也没胆真的去找牛青苗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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