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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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农村，低矮的红砖房，下面不是垫着褥子而是垫着干草的木床，黑乎乎的厨房顶，堆满干木柴的小角落，永远油腻腻却从来都不受蜘蛛网冷落的电灯泡……所以，在那个年纪，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一块块用五颜六色的包装纸包起的水果糖，每次爷爷回来的时候都会奇迹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我从来都不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因为舍不得吃就左舔一口右舔一口舔完了就舔自己的手，我每次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一口塞进去，吧唧吧唧地吃得惊天动地。爷爷看着我那馋猫样，自己也特别开心，脸笑得像一朵充满岁月的老菊花。
我有很多的小伙伴，没有谁没有被我欺负过，后来他们知道了，只有跟着我混，才不会每天被揍得像个猪头，于是乎，我成了孩子王。率领着一群小孩子，把张家刚种下的辣椒苗拔掉；把赵家的玉米摘了烤了吃；挖孙家的红薯；偷黄家的西瓜……甚至还放学后聚起一堆人把那个最看不惯我的女孩子堵在学校，拿把小剪刀，把她留了五年的头发一点点减掉——虽然晚上就被女孩子的家长找上门来要个说法。我妈用鸡毛掸子把我揍得上蹿下跳，揍得特别惨，那群找上门来的人眼里尽是幸灾乐祸，嘴上还假惺惺地说：“别打了，别打了，打坏了就不好了。”——这个我尤为看不惯，下次还是专挑那个小孩欺负。
我爷爷就从来都舍不得打我，老爷子心里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每次看我被我妈揍得身上青一道紫一道地，他都会很伤心，把我叫到他房间里，给我擦药，边擦药边跟我说道理，叫我下次不要再那样了。然后给我下面吃，那时我确实是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混账了来着，结果上了个厕所之后发的所有誓全部随着排出物一起被我排出体外，忘得干干净净。
您是不是想问，我爸呢。不好意思，他正在外面跟人做生意，他并不参与我的童年，除了过年的时候风尘仆仆地归来，然后又急急忙忙地离去，期间几天大多的时候也只是出去走走亲戚，很少像其他爸爸一样把我抱在腿上亲昵地用胡渣逗我——当然，我自己绝对不会习惯他的热情。他十八岁就随人上海南打工，从海南打工回来之后他攒了一笔钱，按原计划是用来娶我妈，但是谁让世界上有我妈这么傻的女人，死心塌地跟着他，不要他一分钱彩礼，所以我爸就用这比钱来做生意，每天忙得晕头转向。
五岁的时候，我看上了变形金刚，那个擎天柱，那时候刚好碰上舒建国做生意被人骗了，骗得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所以我妈用钱是能省则省，别说几百块钱的变形金刚，就是问她要几毛钱买糖吃她也不会给。甚至有好十几天我们家吃饭菜里面是没有肉的，亲戚家摆宴席，我妈打包回来一碗别人没怎么吃的扣肉，我家吃那碗扣肉吃了一个星期，每餐都有它。（其实吃到第三天的时候里面就只梅菜了，但是我妈还是舍不得倒掉）而我要买的变形金刚要好几百，够全家两三个月的生活费了。我那时一点也不懂事，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要一个星期都吃那碗梅菜扣肉。只是太喜欢那个变形金刚了，吵着要买，在地上打滚，抱着大人的大腿撒娇，连跳一楼自杀的办法都使过了，我妈还是冷着脸说不行，甚至要骂我败家要打我。
老爷子看我鼻涕眼泪混着地上的土黏在脸上的狼狈样子，心软了，把我悄悄喊到他房间，从木箱底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布包，像剥洋葱一样剥开一层又一层，拿出钱，带我去买了那个变形金刚。我欢天喜地地拿着变形金刚满村子炫耀，结果第二天就被一个小男孩恶意掰坏了腿，我气得把那男孩子揍得半死，然后回家我妈发现变形金刚的腿断了把我揍得半死，晚上那男孩的家人又提溜着他到我家说理，我妈又揪着我揍得半死，我被揍了两顿心里很憋屈，找爷爷哭，爷爷马上牵着我去那户人家说理，让人家跟我道歉。要知道我爷爷是一辈子的老实农民，从来没有跟人闹过事，就为了我，在那家人院子里像个泼妇一样说了人家半宿。
我在老家横行霸道了好几年，后来八岁的时候跟着我妈一起住到了城里，舒建国被人骗了之后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沉思了一年之后又开起了公司，这次并不是在外地了，而是在新市本地。他把我外公留给我妈的房子卖掉了做本钱，又把老家的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了一大笔钱，可谓是破釜沉舟，我们一家三口住在市中心的一个地下室里，三十几平米，转个身都会撞到人。走廊上就是做饭的地方，尽头是公共厕所，连洗澡也不方便，要把水提到房间里去，锁上房门，在圈出来的一小块地方蹲着洗。我们睡的床是小区里人家搬家之后丢了不要的，我妈喊我一起把两张床抬了回来，中间拉上一张帘子，也算是两个小房间了。我妈还从废品收购站拉回来一个黑色的衣柜，她没有花钱喊人搬，一个人扛了两条街，硬是挪回来了。只可惜，那时候我还是什么都不懂，看不出人世心酸。我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在新的小学里开始树立起我的老大形象，打得所有小孩都服我我才觉得有意思。
我爸也并没有让我们失望，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他的公司有了一定的起色，贷款还了，房子买回来了，并且还让我们搬离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住进了一个小区里。我们在小区了住了五年，别人是在七岁八岁的时候最调皮，而我是无论哪个年纪都让人不省心，连狗都嫌。小区里的人几乎每天都听得到我妈打我时愤怒的咆哮声和我挨痛时的鬼叫声还有“竹笋炒肉”的声音，那真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小区里没有人不认识我，一些叔叔阿姨带着他们的孩子路过我身边时一定会抓紧机会指着我当反面教材给他们的孩子上一课先——但是那些孩子是近乎崇拜地看着我，因为只有我敢跟小区里那个小霸王打架，把他肥得像猪头似的脸揍得更像一个猪头。还嚣张地放话：“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欺负人女孩子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把你揍得连你妈都不认得！”当然他有纠集过一群孩子来揍我，结果一群人被拿着块破砖的我给吓走了。
有一次我被我妈打得特别凶，鸡毛掸子抽得我背上青一道紫一道地，我晚上趴在床上疼得睡不着，心里就憋屈了起来，我偷偷给老爷子打电话告状，结果老爷子第二天一大早就做了三个小时车赶过来了，冲着我妈和舒建国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从此以后，我一受委屈就给老爷子打电话，老爷子也每次都来给我出头，很给我面子地冲我爸妈发火，血压就是这样发火发上去的。我妈被老爷子吼得一句话也不敢说，我在心里暗自得意着，一点也不明白那时候身体不怎么好的老爷子是怎么忍受三个小时的舟车劳顿的。
我的调皮是随着年龄不断增长的，踏入人们所说的青春期的时候，没人给我定义为调皮了，这叫叛逆。而我的叛逆又并不止步于打架斗殴，最爱干的事还是捉弄老师，那时候我总在想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老师这种生物，成天把你像犯人一样盯着，一个不顺他的意还叫家长，这和一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嘛，一个委屈就说：“我要告诉我妈妈！”——这里只不过是把那个“我”字改成了“你”字。告诉我妈妈的结果自然很明显，我被暴揍，然后老师被我整。
上初中时，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给了我一巴掌就因为我让她儿子摔了个狗啃泥，我因此怀恨在心，往她茶杯里下泄药，不过她应该要谢谢我，我让她腰上的大游泳圈廋成了小游泳圈，尽管她拉得站都站不稳；上高一时，我把班主任锁在了办公室一个晚上因为他把我爷爷叫来了，当着爷爷的面训了我一顿，让我爷爷很没有面子，我当然不能放过他啊。那个晚上可真冷，风直刮，雨直下，即使他把窗子关得严严实实，把办公室所有的衣服都裹在身上，可最后还是感冒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打的喷嚏次数比讲话的字数还多。之后我还对校长伸出过毒手，那时我们的校长以爱体罚人而闻名，不记得我犯了什么错去了，他让我做了两百个上下蹲，三十个俯卧撑，三百个仰卧起坐，还用棍子抽我手心抽了二十八下（本来要抽五十下的，结果打到二十八的时候，棍子断了。。。。。。）。第二天，我下楼梯的时候腿直哆嗦，笑一下肚子上的肌肉都疼得不得了。后来我给校长的下了一片安眠药，趁他死睡的功夫，用剪刀把他的头发剪了个地中海，那叫一个艺术。问题是他还浑然不知地给我们开全校师生大会，学生们笑得那叫一个喜庆。我在队末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然后，大概是我十六岁那年，舒建国买了栋别墅，我们全家一起搬了进去。这就是在这一年，我认识了韩飞。
我出生在农村，低矮的红砖房，下面不是垫着褥子而是垫着干草的木床，黑乎乎的厨房顶，堆满干木柴的小角落，永远油腻腻却从来都不受蜘蛛网冷落的电灯泡……所以，在那个年纪，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一块块用五颜六色的包装纸包起的水果糖，每次爷爷回来的时候都会奇迹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我从来都不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因为舍不得吃就左舔一口右舔一口舔完了就舔自己的手，我每次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一口塞进去，吧唧吧唧地吃得惊天动地。爷爷看着我那馋猫样，自己也特别开心，脸笑得像一朵充满岁月的老菊花。
我有很多的小伙伴，没有谁没有被我欺负过，后来他们知道了，只有跟着我混，才不会每天被揍得像个猪头，于是乎，我成了孩子王。率领着一群小孩子，把张家刚种下的辣椒苗拔掉；把赵家的玉米摘了烤了吃；挖孙家的红薯；偷黄家的西瓜……甚至还放学后聚起一堆人把那个最看不惯我的女孩子堵在学校，拿把小剪刀，把她留了五年的头发一点点减掉——虽然晚上就被女孩子的家长找上门来要个说法。我妈用鸡毛掸子把我揍得上蹿下跳，揍得特别惨，那群找上门来的人眼里尽是幸灾乐祸，嘴上还假惺惺地说：“别打了，别打了，打坏了就不好了。”——这个我尤为看不惯，下次还是专挑那个小孩欺负。
我爷爷就从来都舍不得打我，老爷子心里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每次看我被我妈揍得身上青一道紫一道地，他都会很伤心，把我叫到他房间里，给我擦药，边擦药边跟我说道理，叫我下次不要再那样了。然后给我下面吃，那时我确实是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混账了来着，结果上了个厕所之后发的所有誓全部随着排出物一起被我排出体外，忘得干干净净。
您是不是想问，我爸呢。不好意思，他正在外面跟人做生意，他并不参与我的童年，除了过年的时候风尘仆仆地归来，然后又急急忙忙地离去，期间几天大多的时候也只是出去走走亲戚，很少像其他爸爸一样把我抱在腿上亲昵地用胡渣逗我——当然，我自己绝对不会习惯他的热情。他十八岁就随人上海南打工，从海南打工回来之后他攒了一笔钱，按原计划是用来娶我妈，但是谁让世界上有我妈这么傻的女人，死心塌地跟着他，不要他一分钱彩礼，所以我爸就用这比钱来做生意，每天忙得晕头转向。
五岁的时候，我看上了变形金刚，那个擎天柱，那时候刚好碰上舒建国做生意被人骗了，骗得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所以我妈用钱是能省则省，别说几百块钱的变形金刚，就是问她要几毛钱买糖吃她也不会给。甚至有好十几天我们家吃饭菜里面是没有肉的，亲戚家摆宴席，我妈打包回来一碗别人没怎么吃的扣肉，我家吃那碗扣肉吃了一个星期，每餐都有它。（其实吃到第三天的时候里面就只梅菜了，但是我妈还是舍不得倒掉）而我要买的变形金刚要好几百，够全家两三个月的生活费了。我那时一点也不懂事，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要一个星期都吃那碗梅菜扣肉。只是太喜欢那个变形金刚了，吵着要买，在地上打滚，抱着大人的大腿撒娇，连跳一楼自杀的办法都使过了，我妈还是冷着脸说不行，甚至要骂我败家要打我。
老爷子看我鼻涕眼泪混着地上的土黏在脸上的狼狈样子，心软了，把我悄悄喊到他房间，从木箱底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布包，像剥洋葱一样剥开一层又一层，拿出钱，带我去买了那个变形金刚。我欢天喜地地拿着变形金刚满村子炫耀，结果第二天就被一个小男孩恶意掰坏了腿，我气得把那男孩子揍得半死，然后回家我妈发现变形金刚的腿断了把我揍得半死，晚上那男孩的家人又提溜着他到我家说理，我妈又揪着我揍得半死，我被揍了两顿心里很憋屈，找爷爷哭，爷爷马上牵着我去那户人家说理，让人家跟我道歉。要知道我爷爷是一辈子的老实农民，从来没有跟人闹过事，就为了我，在那家人院子里像个泼妇一样说了人家半宿。
我在老家横行霸道了好几年，后来八岁的时候跟着我妈一起住到了城里，舒建国被人骗了之后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沉思了一年之后又开起了公司，这次并不是在外地了，而是在新市本地。他把我外公留给我妈的房子卖掉了做本钱，又把老家的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了一大笔钱，可谓是破釜沉舟，我们一家三口住在市中心的一个地下室里，三十几平米，转个身都会撞到人。走廊上就是做饭的地方，尽头是公共厕所，连洗澡也不方便，要把水提到房间里去，锁上房门，在圈出来的一小块地方蹲着洗。我们睡的床是小区里人家搬家之后丢了不要的，我妈喊我一起把两张床抬了回来，中间拉上一张帘子，也算是两个小房间了。我妈还从废品收购站拉回来一个黑色的衣柜，她没有花钱喊人搬，一个人扛了两条街，硬是挪回来了。只可惜，那时候我还是什么都不懂，看不出人世心酸。我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在新的小学里开始树立起我的老大形象，打得所有小孩都服我我才觉得有意思。
我爸也并没有让我们失望，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他的公司有了一定的起色，贷款还了，房子买回来了，并且还让我们搬离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住进了一个小区里。我们在小区了住了五年，别人是在七岁八岁的时候最调皮，而我是无论哪个年纪都让人不省心，连狗都嫌。小区里的人几乎每天都听得到我妈打我时愤怒的咆哮声和我挨痛时的鬼叫声还有“竹笋炒肉”的声音，那真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小区里没有人不认识我，一些叔叔阿姨带着他们的孩子路过我身边时一定会抓紧机会指着我当反面教材给他们的孩子上一课先——但是那些孩子是近乎崇拜地看着我，因为只有我敢跟小区里那个小霸王打架，把他肥得像猪头似的脸揍得更像一个猪头。还嚣张地放话：“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欺负人女孩子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把你揍得连你妈都不认得！”当然他有纠集过一群孩子来揍我，结果一群人被拿着块破砖的我给吓走了。
有一次我被我妈打得特别凶，鸡毛掸子抽得我背上青一道紫一道地，我晚上趴在床上疼得睡不着，心里就憋屈了起来，我偷偷给老爷子打电话告状，结果老爷子第二天一大早就做了三个小时车赶过来了，冲着我妈和舒建国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从此以后，我一受委屈就给老爷子打电话，老爷子也每次都来给我出头，很给我面子地冲我爸妈发火，血压就是这样发火发上去的。我妈被老爷子吼得一句话也不敢说，我在心里暗自得意着，一点也不明白那时候身体不怎么好的老爷子是怎么忍受三个小时的舟车劳顿的。
我的调皮是随着年龄不断增长的，踏入人们所说的青春期的时候，没人给我定义为调皮了，这叫叛逆。而我的叛逆又并不止步于打架斗殴，最爱干的事还是捉弄老师，那时候我总在想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老师这种生物，成天把你像犯人一样盯着，一个不顺他的意还叫家长，这和一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嘛，一个委屈就说：“我要告诉我妈妈！”——这里只不过是把那个“我”字改成了“你”字。告诉我妈妈的结果自然很明显，我被暴揍，然后老师被我整。
上初中时，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给了我一巴掌就因为我让她儿子摔了个狗啃泥，我因此怀恨在心，往她茶杯里下泄药，不过她应该要谢谢我，我让她腰上的大游泳圈廋成了小游泳圈，尽管她拉得站都站不稳；上高一时，我把班主任锁在了办公室一个晚上因为他把我爷爷叫来了，当着爷爷的面训了我一顿，让我爷爷很没有面子，我当然不能放过他啊。那个晚上可真冷，风直刮，雨直下，即使他把窗子关得严严实实，把办公室所有的衣服都裹在身上，可最后还是感冒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打的喷嚏次数比讲话的字数还多。之后我还对校长伸出过毒手，那时我们的校长以爱体罚人而闻名，不记得我犯了什么错去了，他让我做了两百个上下蹲，三十个俯卧撑，三百个仰卧起坐，还用棍子抽我手心抽了二十八下（本来要抽五十下的，结果打到二十八的时候，棍子断了。。。。。。）。第二天，我下楼梯的时候腿直哆嗦，笑一下肚子上的肌肉都疼得不得了。后来我给校长的下了一片安眠药，趁他死睡的功夫，用剪刀把他的头发剪了个地中海，那叫一个艺术。问题是他还浑然不知地给我们开全校师生大会，学生们笑得那叫一个喜庆。我在队末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然后，大概是我十六岁那年，舒建国买了栋别墅，我们全家一起搬了进去。这就是在这一年，我认识了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