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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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云鹏首先握住他的手,继而俩人拥抱在一起。其他人也相继抱在一起,拍肩打背,难舍难离。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坐了半夜火车的张志潭,于次日清晨赶到军粮城奉军司令部。他态度谦和地对警卫连长说:“我叫张志潭,国务院的,是徐总司令的朋……部下,有事求见总司令,请予通报。”

    “请稍候。”说罢,警卫连长拨通总司令部的电话。对方只说了两个字“等着”,就放下电话。连长把他领到一间临街客房,张志潭不情愿地走进去。

    房间低矮狭小,墙壁剥脱潮温,除一床一桌一凳外,别无它物。张志潭早就饥肠辘辘了,多想喝杯热茶或一碗热汤面啊,可是,在这里只是一种奢望。他本想到街上吃点东西,又不知总司令何时召见,不敢惹麻烦,只好忍着。一直等到过午、也没有一个人朝面。他又怕、又恨、又难!过,心里骂道,小徐,你真是狼心狗肺!你有意捉弄我,我干嘛要服你。

    小徐终于接见了但。张志潭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地说:“总……总司令,您叫我?”

    徐树铮阴沉着脸,坐在对面沙发上,从腰里拔出手枪放在茶几上。咬牙切齿地说:“张志潭,你可知罪?”

    张志潭一片茫然:“知罪?”小徐数落道:“第一,你蒙蔽领袖,哗众取宠;第二,你呼朋引类、结党营私;第三,你挑拨离间,制造分裂;第四,你假公济私,贪污自肥;第五……”

    小徐一条一款地数落,张志潭满肚子委屈要说要辩要解释,但他半个不字也不敢说,只有样样点头,样样承认。因为手枪就在面前,恶魔就在面前,徐树铮向以蛮干著称,向以“干了再说”为信条,只要他手指一动,他就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不管受多大委屈,多少凌辱都不在话下,以保命要紧。

    小徐猛地一拍案子,喝问:“你改不改?”

    张志潭扑通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声泪俱下:“总司令,看在多年共事份儿上,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以后我一切听您的,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徐说:“芝老的事你不许参与!”张说:“是是,我不参与。”“你不配当秘书长!”“是是,我辞职。”“今天的事不许透露半字,包括芝老!”“是是,我对天发誓。”“滚吧!”“多谢总司令不杀之恩!”

    张志潭浑身是汗,脸色蜡黄,听到赦令连叩三头,站起来踉踉跄跄跑了出去。张志潭拣了一命,皖系内部却埋下分裂祸根……四三南巡段祺瑞上台之前呼风唤雨,纵横捭阖,本事大得很,那些军阀客们,随着他的手儿转。可上台不久,段祺瑞突然运作失灵了。整天索饷声、索械声不绝于耳,谋援电、求兵电雪片般逼着他。而叫喊最凶、措词最厉者是那些拥他上台的“功臣”们。原来,他们并非真心拥护他本人,而是拥护他手里的钱;他们更非真心主战,只是用出兵作幌子,多从他手里“抠”钱,来养肥自己,以便待价而沽。

    只有曹三儿似乎真心实意。月底徐树铮从武汉前线发来振奋人心的消息:吴佩孚部已攻克长沙,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衡阳推进。右翼第7师进攻湘乡、宝庆;左翼第二路军进军醴陵,攸县。桂军已大部撤回广东,湘军正仓皇南撤。湖南主战场形势大好。电报同时建议,任命张敬尧为湖南督军兼省长,任命曹锟为两湖巡阅使兼湖北督军……段祺瑞高兴异常。赶紧在湖南地图上又是比,又是量,越看越觉精神振奋。直军已深入湖南腹地三分之二,照这样速度,要不多久即可打出湖南,向广东进军。真是天助我也!他情不自禁地喊:“拿酒来!”

    正当段祺瑞处于亢奋之中,“不识时务”的熊希龄带领湘籍议员、阁员、政府要员,知名人士几十人来找段祺瑞。段祺瑞知道他们来兴师问罪的,开始拒不接见。这些人又是发议论,又是写文章,又是搞签名运动,把京城闹得天翻地覆,议论纷纷。逼得段祺瑞只好在一天上午,在怀仁堂小礼堂接见了他们。

    与其说是会见,不如说是血泪声讨会、控诉会。把段祺瑞推上受“审判”的尴尬地位。

    一位白发老人老泪纵横地说,月下旬,张敬尧的第7师攻入平江县城,南军已经撤退,手无寸铁的百姓何罪之有?这些兽军毫无人性,竟大肆烧杀抢掠,上自皓首老妪,下至幼龄少女,强行奸淫施暴,竞至女无完节。许多中青年妇女,为躲避北军奸淫逃入山洞。时值阴雨季节,饥寒交迫,致使许多人冻饿而死,惨不忍睹。事后平江县某慈善机构,仅在一山洞内即发现妇女百多人,大部已冻饿而死。《大陆报》以《北军祸湘记》为题发表文章:湖南近状,已至极不堪睹之地位,岳州、醴陵、株州等地,皆毁于战火,北至洞庭,南及宝庆,其间城镇村庄之被抢掠者不可胜数……全湘商业停顿,商人货物焚毁,不敢再办……一名中年男子愤怒地说,张敬尧的第7师人称虎狼之师,军纪败坏,兵无斗志,其所到之处奸淫烧杀,无所不用其极!该部屡战屡败,不从自身找原因,反诬有大批间谍作崇。因此,抽调一团人组或侦察队,搜查所谓间谍。这些丧尽天良的兽军,对无辜百姓动辄刑讯逼供,任意捕杀,并借口搜索‘乱党’擅入民宅,敲诈勒索,抢掠财物,奸**女,无所不为。北军官兵竟在街头巷尾,大庭广众之间凌辱妇女,打人骂人。诸如看戏不买票,买货不付钱,乘车不付资……比比皆是……一位血气方刚的壮年激动地揭发道,仅据醴陵一县统计,去年北军撤走时,该县无辜百姓被杀者达数千人;今年北军复来,死于战乱的平民百姓万人以上,房屋被毁1500栋,财产损失达000万元!

    愤怒的湘人,此伏彼起,争先恐后,踊跃揭发声讨。字字血,声声泪,令人惊心动魄。他们有的慷慨陈词,有的泪涕交流,有的捶胸顿足。有的人用生动事例列举湘省几十个县大水泛滥,房屋倒塌,牲畜淹毙,作物绝收的事实;还有人用无可辩驳的事实,揭发地方军阀滥发纸币,横征暴敛,预征赋税,巧取豪夺的罪行。

    他们有的匍匐在地,纷纷要求段祺瑞罢兵息争,杜绝内战;有的“嘭嘭”地磕响头,要求段祺瑞整顿军纪,体恤民艰,给老百姓一线生机。他们把“请愿书”、“万民折”,血书、照片、报纸、资料交给段祺瑞,为湖南人民祈求和平……段祺瑞坐在台上,眼睛一眨不眨,身子一动不动,垂眉低首,像个死人,一句话也不说。大家揭发声讨完毕。他才站起来不得不表态:他承认“湘省兵燹之余,继以灾祸,被难情形,殊堪悯恻”。不过,他竭力为战争辩解,说什么西南派和军政府使政府威信扫地,国将不国,家将不家……为国家统一计,不得已而用兵。他答应整肃兵纪,约束部下……请愿团一走,他马上给警察总监吴炳湘打电话。他喊道:“假如你不能让他们闭上臭嘴,你就给我滚蛋!”

    4月4日,段祺瑞突然收到曹锟从汉口发来的急电;要求辞去两湖巡阅使职务,在未获准前先请假一个月,到鸡公山“养疴”。

    真是晴天霹雳,把段祺瑞打蒙了。大家知道,“辞职”是北洋军阀要挟政府的惯用的手段,“请假”是消极怠工的表现。曹锟是主战场上的头号大将,是主战派的主心骨,实力最强,投入兵力最多,打得最好,曹锟如果“撂挑子”,势必影响段内阁存亡成败大局。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就在段祺瑞惊慌失措时,相继收到吴佩孚以作战疲劳为借口,要求回籍休整;刘存厚退往汉中,吴光新退往巴东,江西北军退往粤赣边境,福建北军退往粤闽边境;张敬尧在湘乡、宝庆失败,张怀芝在醴陵、攸县败北的急电……这天,段祺瑞急召徐树铮进京就商对策。他问:“你对曹三儿以辞职相要挟,有何看法?”

    徐树铮说:“这件事关系重大,若不全力挽救,其后果不堪设想。”

    老段说:“我想曹三儿‘掼乌纱’不外两个原因:一是,他听到我们的‘易督’计划;二是,对湘督一职给了寸功未立的张敬尧不满。”

    小徐说:“卑职也这么想。”

    老段叹道:“唉,这两件事办得急了一点儿。都怨我太急功近利了。”

    小徐说:“跟曹三儿的关系早晚要僵的,不过,我们不希望来得这么快。我想亲自去武汉,给曹三儿解释‘误会’。我还想去拉拢吴佩孚,离间他跟曹锟的关系。其次,我想把奉军改调湖南,名为增援,实为监视,以防直军图谋不轨。”

    老段问:“那四川战场呢?”小徐说:“只好暂时压缩,集中精力解决湖南问题。”

    段祺瑞突发奇想道:“压缩战场容当别论,我想亲自南巡,在汉口召开军事会议,旨在消除直皖矛盾,实现北洋大团结,早日完成统一大业。在总统选举在即之时,这种大团结尤有必要。同时解决将士厌战问题。”

    小徐高兴地说:“好,我可为‘先行官’,为芝老南巡做准备。”

    老段说:“那你快走吧,南行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小徐走后,段祺瑞几近寝食俱废,等待小徐消息。天后收到小徐密电:“曹锟猜忌日深,解释无效,已游戏鸡公山。仍以辞职、撤军相胁。南巡事望早日成行。”

    当段祺瑞在国务会议上提出“南巡”时,全体阁员一片惊愕,反对之声大炽。理由是:前次总统南巡已引起政局风波,这次总理贸然出巡,势必引致政坛动荡。但段祺瑞主意已坚,决心前往,当即宣布南巡计划。

    他跟阁员们交待,要他们各司其职,认真负责。他跟新秘书长方枢谈话(张志谭已被逼辞职),要他大胆工作,尽职尽责。他跟李长泰,吴炳湘谈话,要他们对京畿治安负责。他向冯国璋辞行,冯国璋已万念俱灰,对他的言行听之任之……当段祺瑞把南巡消息告诉家人时,其他人未置可否,因为段祺瑞在家设有笑容,没有欢乐,没有和谐的家庭气氛,看到的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和动辄发脾气骂人。只有14岁的孙子大江动了心,一再磨着爷爷带他去。他之所以动心,是因为受了姨太兰叶的鼓动,她在大江耳根说了几句悄悄话,就把14岁孩子的好奇心调动起来。他扭着糖瓜儿撒着娇儿说:“爷爷,带我去嘛!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家门呢。什么武汉哪,长江啊,火车、轮船呀,我只在书本儿上见过。带我去吧……”

    “嗯”,爷爷搂着孙子笑眯眯地问,“除去游山玩水就没有别的想法啦?”

    孙子瞪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地说:“有啊,向爷爷学习呀!”

    “学爷爷什么呀?”

    “学爷爷的创业精神啊。”大江巧嘴利舌地说,“爷爷8岁就背井离乡异地求学,14岁当了小兵,16岁只身去了威海,不但走南闯北,还到过外国,参加过甲午战争,指挥过许多战役。嘿,爷爷好棒啊。可我都14岁了,连家门还没出呢。这跟堂堂中国大总理、北洋军领袖的孙子多不相称哪……”

    “哈哈”,段祺瑞眼睛笑出泪花,情不自禁地说,“我的好孙子,有出息,有抱负,比你爹强,就是要学习爷爷自强不息的创业精神,百折不挠的顽强精神。不过,你的学习不受影响吗?”

    孙子辩解道。“墨子曰:‘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陆游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就是说学以致用,不能纸上谈兵。我跟爷爷出游,正是学以致用的绝好机会,岂可白白错过?再说,我可带着书随时学呀。”

    段祺瑞高兴异常:“哎呀,我的好孙子,不简单哪!好,爷爷带你去!”

    “爷爷万岁!”孙子反抱爷爷,欢喜雀跃似一只小山雀。

    爷爷问:“要不要你娘陪着?”大江说:“不要、不要,我要奶奶陪看。”

    老段问:“为什么?”大江说:“因为爷爷喜欢奶奶,我也喜欢奶奶呀。”老段笑道:“哈哈,好,好,依你。”

    祖孙二人热烈拥抱,其乐融融。

    交通部次长兼交通银行总裁叶恭绰,京师大学堂毕业,曾任大学堂教习多年,精通易经和占卜术星相术。段祺瑞颇信天命,每于大的动作前,必请他占卜一番。这次出发前,经他占卜测算,4月0日为黄道吉日,出门大吉。于是,段祺瑞选定这天动身。

    清晨,段祺瑞带领叶恭绰、吴鼎昌、曲同丰、陈文运等政府要员,心腹大将0多人,带领姨太、大江以及男女家丁10多人,还有一个装备精良的警卫旅,浩浩荡荡来到前门车站。各部部长、次长,临时参议院议长、议员、公府政要以及各部门军政首脑,悉数到车站送行。段祺瑞向送行者挥挥手,就一头号钻进车厢,在轨道车引导下,专列风驰电掣向武汉方向开去。

    不经传唤,段祺瑞的房间谁也不得擅入,假如有哪个冒失鬼踏进房门半步,轻者一顿臭骂,重者一顿杖责。段有严重的失眠症,整夜整日冥思苦想而不能入睡,如果有人在睡眠时吵(叫)醒他,那可该你倒霉了。但有两个人可以例外,那就是徐树铮和孙子大江。

    一上火车,大江就在爷爷的车厢里戏耍。他处于极度亢奋之中,一会儿打开顶灯和壁灯,一会儿趴在窗上凝神远眺,一会儿拍着小手惊叫,“啊,真快,像飞一样”,一会儿指着远方景物,“快看哪,那是什么?”

    他天真地问,“爷爷,这里也是中国吗?”爷爷说:“当然是。”“这里也属爷爷管吗?”“全国都属我管。”“那西南5省呢?”“暂时还不行。所以,爷爷才派兵打他们,要他们绝对服从。”“知道。跟我在学校一样,谁不听话我就揍谁,直到揍服为止。”“好小子,有出息!墨子有云,‘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行者行不果。’要想做成一件大事,志气是不可少的。去吧,爷爷要休息了。”大旺一蹦一跳地去了。

    段祺瑞仰坐在沙发上闭目沉思。

    ……段祺瑞是个嗜权如命的人,他的信条是,不管做什么官儿,必须他说了算。现在,这种愿望绝对地实现了,他的权力已达鼎盛时期。由于旧交通系领袖梁士诒等人的居中调停,他与冯国璋的矛盾已有所缓和,长江三督的反战之声已销声匿迹,中日军事协定正秘密酝酿之中,向日本借的000万巨款已经草签,桂系军阀已从湖南撤军,不断做出和平试探,安福系正在羽翼丰满,逐步控制议会大权,冯国璋下台只是时间问题了……所以,段祺瑞对解决这次“小挫”充满信心,只要他一到定会云消雾散,马到成功。

    临行前,他做了充分准备,决定特授曹锟勋一位,授予一等大绥宝光嘉禾章;对吴佩孚授二等大绶宝光嘉禾章,并对其拟出一套笼络方案。临行前,他给第二路军总司令张怀芝、湖北督军王占元、河南督军赵倜、江苏督军李纯、江西督军陈光远分别发了电报,要他们参加武汉军事会议,他们得知段祺瑞亲自主持这次会议,绝不敢托故不来的。

    鉴于曹锟、张怀芝已心怀二意,他还将南下奉军的两个旅编为一个支队,以张景惠为支队长,开往信阳,孝感一线。名为增援,听候曹锟调遣,实为监视曹锟的行动。他认为他的部署,定会天衣无缝,万无一失……当列车在郑州车站停留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站台上有上百位河南军政要员,几百位打小旗,扯街幛,呼着欢迎口号的各界代表,已经等候几个小时,想一赌领袖风采。可是,段祺瑞没有露面儿,列车只停留5分钟就呼啸而过。

    这时,段祺瑞正跟姨太zuo爱。姨太善于察言观色,投其所好,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什么时候应该郑重其事,什么时候卖弄风骚。由于老段性情古怪,其他妻妾很难使他满意,唯独刘三儿(人们背后习惯这样叫她),总是游刃有余,把段祺瑞哄得团团转,段祺瑞对她的感情投入也比别人多。

    房间里终于亮起灯,刘三儿在漫不经心地消除那些风流痕迹。她那曲线柔美,肤色白皙,赤条条的玉体,暴露无遗地展现在柔和的灯光下,这时,即使古板郑重的段老怪,也被撩拨得心旌摇摇,禁不住再次把她抱在怀里……因为亮起灯,值班秘书才敢给他打电话。

    段很不耐烦地问:“什么事?”秘书口吃地说:“报……报告总……总理,赵倜督军在车上,恭候吩咐。”“知道了,等着!”段祺瑞没好气地摔掉电话。

    在接待室的沙发上,赵倜心神不安地过了一夜,直到次日清晨,段祺瑞才传令接见他。

    47岁的赵倜,是河南汝阳人,毕业于北洋武备学堂。清末时官至总兵。民国成立后,任河南护军使,因镇压白朗起义有功,1914年被袁世凯封为德威将军,管理河南军务。袁称帝时被封为一等侯,袁死后,投靠了皖系。对上,赵倜是一个恭顺的奴才;对下,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因为河南是中原门户,不管是袁世凯还是段祺瑞对南用兵,都把河南视为“运兵孔道”。所以,他总像一个诚惶诚恐的小媳妇,时刻担心发生“假途灭虢”的危险。因此,造就了他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气质。

    “总理好!”一见面,赵倜就毕恭毕敬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段祺瑞一脸倦容,仰坐在沙发上,一双脏兮兮的脚搭在茶几上,身子一动不动,最大的表示是把烟斗从口中移出,含混地吐出一句话:“周人你坐。”

    赵倜小心翼翼在段老怪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半个屁股。挺胸叠腹,双手抚膝,二目平视,样子虔诚而滑稽,像一个“二宝神”。段祺瑞差点儿说出“看你那熊样儿!”,他对赵倜没有好感,每因他两面讨好而想撤换他。当然,赵倜对段老怪更无好感,只是屈从于压力不得不虚与委蛇罢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尽快结束这场尴尬的会见和难堪的屈辱。眼睛总离不开那双脏袜子,似乎闻到一股臭味……段忽然问:“你对战争前景怎么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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