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小说网 > 千岁 > 四一 只是一场结束

四一 只是一场结束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宝石小说网 www.bsskz.com,最快更新千岁最新章节!

    瓦碧檐飞下,龙涎香静静缭绕,转出青丝云烟。

    银针穿过袅袅青烟,冯善伊一手持针,另手撑额,倦倦念出姑母信中言字:“颊车,承浆。”

    随信附上银针,包裹在干净帕子中,银白色的光芒极是乍眼。姑母连夜递信入宫,意欲不凡。她松手落信,推开一角窗,正觉冷风清光尤是欣好。这并非一个平常的早晨,拓跋濬已先去大朝,散朝后便是同召李申与自己同入宣政殿面禀第二试。

    清早拓跋濬离殿时,她虽是跪地迎送,却仍然睡眼惺忪,全不知情况如何,只记得他逆光看了自己几眼,无言转身而出。步出后,仍是细心地吩咐崇之唤来青竹伺候她梳洗,那一声由窗外传来,她隐约也听见。

    而后她追出去,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将自己腕上的红绳解下,系在他腕中。

    他不解地皱眉。

    她于是微笑:“是我毕生的追求,让她陪着你。”

    妆后,青竹悉心予她更衣。金色裙纱垂尾浮摆飘摇,内罩胧月色的长裙,秋菊花瓣的纹边勾勒出曼妙身姿,瓣心恐是镶了金丝,否则不会那样耀人眼目。青竹自在她身后夸赞不停,说是花底子是尚工局的新手艺,衣服质地也是尚服局最精致的新品,拿来手上时倒是觉得亮丽不无其他,如今穿在主子身上才知道有这许多光彩。

    只她今日的话,唬不了她。

    冯善伊对镜随意笑笑,略显自嘲:“我本就不如李申美。好歹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了,身量如今更比不上。一把年纪了还要东施效颦,承应不起。”说着便欲换回一身素朴如旧。

    钟声鸣散,至此时,大朝毕。殿前公公来请她入辇,守在辇前的恰又是李弈。

    步入辇中,扶窗栏垂眼看着一言无发随辇而行的李弈,她言:“我有些紧张。”

    李弈倦倦抬眉:“假的。”

    冯善伊向后倚靠,摇头笑着:“总觉得身体里有两个自我。其一是为了许多人而活,全心全意想赢得那位置。另一个只是自己,看不透世间百态更看不懂自己的冯善伊。”

    曾勒紧紧勒在腕中的红绳已经消失不见,父亲临终的目光一丝丝淡去。当自己认真努力简单活着的时候,似乎全世界都在与她作对,所有人都要离开她。

    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宣政大殿高高明亮的匾额刺得眸眼发烫。

    李申的车辇同落一侧,她二人同时出辇,同时仰头,同时望去对方,同时无言。

    这一次,是李申走向她。她檀紫色的玄袍于风中舞出绝美的弧度,那倾世的容貌,当映出一个朝代的盛世。聪慧而又美丽,她该成为内宫所人女子的典范,作为六宫高高至上那一人。

    “我很卑鄙。”李申悲凉地望着冯善伊,言是一句。

    立在半步之间的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为了赢,可以卑鄙。”李申静静挑起无力的微笑,为了赢,她于是选择这一步,在危急之刻,用最尖利的匕首刺穿对方的所有梦想,所有信念,一切的一切,她亲手将它捏得粉碎。

    冯善伊笑:“你可以。”

    肩上似落了花白的团舞,扬眉望去,自云间飘落剔透晶莹的雪花,一团团开在她肩上的荷花纹中未化。为什么,京都平城带给自己永恒的记忆,便是雪,周而复始延绵不绝的雪。京都的冬日总是那样长,天空永远阴霾,压抑得人喘不上气。

    入殿时,拓跋濬仍高坐殿首,一眼平静地望下四周。

    呼啸声转入重重帘帐,便如低鸣,隐忍喑哑。凿玉金漆的砖地,透亮的似乎能将人一口吞掉。权力才是吃人的东西,地砖将人心的欲望赤裸裸地呈映,无比清晰。

    俯身,叩首,问安,一套全礼行云流水。

    孪生姊妹娉、婷由人送入殿,远远地站在廊角,静等两妃摆布。

    拓跋濬轻咳了咳,他在思索如何开口。两侧朝臣多是镇定如常,也不乏耐不住好奇,偷窥瞧看的目光隐约由娉婷两姊妹身上转入两妃。

    李申偏首,淡淡看去冯善伊,这一刻,她在等着她开口,开口言输。

    冯善伊刻意避开她的目光,平静地望去殿上那一人的注视,咬牙:“皇上,臣妾输了。”

    拓跋濬容间毫无一丝诧异,他只是覆下睫子,抬手端起侧案上的茶杯,继而抿茶,所有的目光落入漆黑的杯底。也只有身旁的崇之能辨析他内心此刻的波澜,那盏茶是空的。

    李申轻闭上眼睛,略呼出一口气。心中夹杂着那般情绪,能吞噬所有胜利的激动与欣喜,只剩无穷尽的荒凉悲戚。

    冯善伊如同鬼魅幽荡的声音飘入四角,那音中似有笑,也是哀。

    “民间百姓无能果腹,魏宫上下却齐尽心机途求小儿欢笑。我不懂,实在不懂。这是不是我一心助您所求的清平盛世。这般后位,不要也罢。”

    大殿似窒息般,老臣目中已染尽愤怒,对一个一出言便将皇家龙威踩于脚下恃宠而骄的女子,他们不需要宽容。只是在帝王言声之前,没有一人具备当众斥骂的资格。

    拓跋濬没有出声,他只凝着她,便能看透她目中所有的决绝。如是一个人下定决心,那么她的目光会利过最锋刃的刀子,将注视的人割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

    她不期待他说半个字。

    或者,她庆幸一言未发的他,用沉静面对她的所有荒唐,从来都是如此。

    从鬓间抽出那枚玉簪,象征着魏宫品阶最高女子的针簪,掷落地间时,仍是一般的粉碎。她转身而去,脚步发僵,似由裙摆制住,困步难行。

    她最后看了一眼李申,静静笑了笑,提起一角裙摆,走了出去。

    殿外侍卫抽剑以挡,凛冽的目光团团迎去殿首,只等帝王一个字,他们便能将这个藐视龙威的女人就地正法。

    拓跋濬倦倦玩弄手中的杯盏,面色平常便如不晓得发生着什么。

    诸尚书齐齐向他跪下叩首,悲中带愤:“皇上,可要治罪?”

    这一声问得如何好,圆滑又不失分寸,拓跋濬含着清冷的笑抬首,将殿下众人一一看尽,十几年来,他看到的都是这样的嘴脸,掩藏着内心欲望,却又故作平静淡然的玲珑面。只有一人,她坦然得让人反摸不透,想要什么了就来求,不要了即扔。她无所畏惧,从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从不介意将自己所有的欲望彰显。现在,那些不习惯的人想要除去这另类的一人,借他之手。

    拓跋濬抖了抖袍子,立起身来,肃然绕下殿,手中的空盏交落迎首尚书,淡淡而笑:“雪煎的春茶,果真不错。”言过离开,身影消逝在帘后,崇之追了上去,不忘朝向众人道了声“退朝再议”,仓猝间望了眼由冷剑挡住的冯善伊,摇头叹了口气,忙又转身追去。

    大殿声隐隐约约传开议论声。

    冷刃映出她更冷的眸子,冯善伊声音一轻,似乎提醒:“散朝了。”

    那接盏的老臣已立起身来,转身走了几步,停于她身后,略显不甘地叹气后,苍老的声音漫出:“放她走。”

    这一声落,冯善伊迎风眨了眨眼睛,推开那些剑,迈步而出。

    狂风卷起雪沙扑了满袖,她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去,雪落入睫中,不眨,任由它化了冰水滑落眼中。满目空洞,看不清的雪白一晃一晃,最后看得那一人飘摇的身影立于殿下,似乎等着自己。

    她迈下殿,看着绿荷凌乱的发与衣袖荡在飞雪中,青丝雪白缠绕,红肿的眼充斥着悲愤。

    她走过去,拍下她肩上的雪,习惯地笑:“瞧你模样,似是由人欺负了。”

    绿荷猛扬腕。

    “啪”一声落。

    猝不及防,又是意料之中的一掌。

    冯善伊闭了闭眼睛,半张脸炽热的红,睁眼时仍旧笑,却不说话。

    “我。我是为了你才不要命地挤进这个地方。”绿荷哽咽了一声,泪染满面,“想着你或许需要我,所以不在乎生死,只想同你站在一起战斗。你却,你却......”

    冯善伊看了她一眼,径自越过她,走了几步才又停下,顿了顿,解下袍子。回身披在绿荷身上,拍了拍她肩,抖出一笑转身而去。

    一路毫无阻拦,守宫门的侍卫似乎早有传报,以冷淡的沉默为她让出一条出宫宽敞的大道。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平静,然后世界便似空了般,只有自己的存在。

    鞋子由雪冻住,双足僵麻,跺跺脚,继而朝前。

    只有一个声音,从内心深处涌动而出,她该走了,回去了。这个地方,再也容不下自己,再也没有驻足的意义。

    宗长义抱剑站在最后一扇宫门外,他靠在宫墙下,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匆匆。

    她走出几步,停下,没有转身,没有看去身后的人影,仅仅是道:“冯希希回来了。你也该回去。”

    既是冯希希的梦想,便由她自己圆。父亲的期待,冯希希也可以做到吧。如今,只剩最后的了解,这才是属于自己的命运。

    她跃上马,马背上挂着一柄肩。果然,他把这些都替自己做好了。

    很多年前,她便警告过他,终有一日,她选择结束一切的时候,他不可以出手。那时他沉默,却在今刻,选择了成全。

    纵马疾过,京都安逸的雪景,因蹄蹄的马声压绕一丝浮躁。自晨入昏,离宫,出城,驰入隐秘的山道,马再不能上前,她便跳下马,持剑翻山越岭而上。霞光渐渐退去,她摸黑在林间陡峭的山道间攀爬,几次跌落,翻滚回原处,几次死命握紧断裂的树根,划裂手心。比起这些痛,曾经那些许,又算是什么。

    山间隐约亮起灯火,那是七峰山云释庵。平静诵念的经声为人度苦度难,可笑,那女人竟也能念得起大佛经言吗?

    长发高高束起,霜结的鬓一如寒冰,已是气喘吁吁的她推开庵门,提着剑扶墙步步行着。

    四年之后,她又见到了她。

    她如今已不再年轻稚嫩,不再心软如水。

    而面前的她,已经年老,再妖娆的容颜也抵不住岁月,抵不住青灯苦烛的悲戚;她失去了华美的衣物尊绰的地位,一身僧衣不是沉静,而是耻辱。

    是年幼的她,将这份耻辱一寸一寸深深地,刻入她的体内。

    剑尖滑地,冯善伊拖着剑走上去,弯腰抬手扯下对方的面纱,轻轻地笑:“您还是这样美丽,郁久闾夫人。”拓跋濬的生母,郁久闾氏。

    李银娣曾经问过自己,她是如何成了这模样。那么这一刻,她更想问问面前的女人,自己的人生也是如何至此。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因她所然。

    木鱼声断,端坐蒲团间的郁久闾氏静静抬眸,言笑:“你又输了,冯善伊。”

    冯善伊一笑,抬剑指去她:“你也没有赢。我说过,只我活着一日,魏宫便不会有你的立足之地。不,是连回去都不可能!”纵是皇帝的生身母亲,她也会将她囚禁成一个废人,永远永远远离魏宫。

    “冯希希回去了。你失去了留守魏宫的意义。便如你暗中指示那些汉臣迎立一个卑微低贱的乳娘登基太后之位,夺去我的立足之地。我们只是彼此彼此。”

    冯善伊笑了,她以先帝的旨意将她囚禁于此四年,望她存心悔过,却不想,她与从前毫无二样。难道佛祖也渡化不了她的所有贪婪与罪孽吗?

    “你有什么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冯善伊叱呵了一声,仰笑三声。

    “那为什么不把我杀了!”郁久闾氏亦怒言。

    “因为拓跋余。他无论如何都要你活着,我又能怎样做!”再次提起这个名字,她目中充斥着泪,她哀他爱的那样诚挚却又悲哀,他以所有的生命爱着一个并不能爱的女人,沉浸在失伦的痛苦情欲中不能自拔,而他的真心,却换来这个人一次又一次的践踏。她是多么想想告诉他,他爱得刻骨铭心的女人,是多么不堪,多么肮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本站推荐:斗罗大陆3龙王传说伏天氏元尊医武兵王沧元图斗罗大陆IV终极斗罗修罗刀帝万古神帝圣墟赘婿当道

千岁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宝石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九宸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九宸并收藏千岁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