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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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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乔下班，接然然，开车回家，搬新家，距离幼儿园远了，不过开车挺方便，这条路不是上下班时间，不堵车，宋乔单位四点半下班，没到人流高峰，宋乔是新手，不敢快开，大约十五分钟后就能到家。
宋乔刚开到半路，手机响了，拿出一看，是她爸打来的，她爸没事很少找她，宋乔以为他爸身体出什么状况，忙问；“爸，你怎么了？”
“乔乔，你能回家一趟吗？”她爸在电话里，声音好像不大对头。
“爸，你有什么事吗？”宋乔有点担心。
“你回家来再说吧！”
下班时，王文凯来电话，说今晚不回家吃饭了，有个酒局，一周七天，王文凯有三四天不回家吃饭，这工作太拼了。
宋乔打方向盘，拐了个弯，朝她爸家驶去，开车到了她爸家楼前，找个停车位，带着然然上楼去。
宋乔敲门，意外是她爸出来开门，宋之云精神委顿，气色不好，宋乔进屋，看她继母和宋姗住的屋子关着门，好像没人，这个晚饭时间，不应该家里没人。
宋乔进了她爸的屋子，宋之云招呼，“然然，想姥爷了？”
“想。”然然道。
“然然，搬新家好不好？”宋之云低身问。
“可好了！然然有自己的卧室，还有专门放玩具的屋子，好大啊！”然然伸出两只香肠胳膊，比量着。
“姥爷要是死了，你伤心不伤心？”宋之云问。
“爸，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宋乔阻止，然然过年才六岁，怎么能懂得生死的事。
她爸靠在床头，好似很虚弱，“乔乔，我这病是绝症，听人说能治好。”
宋乔纳闷，她爸手术后，医生跟家属说，他爸的癌症已经转移，是中晚期，没有治愈的希望，他爸怎么又说能治好，是医生骗她爸？
宋乔不想让她爸知道自己真正的病情，癌症病人有部分不是病死的，是吓死的，于是道：“爸，你这病医生说没事，治疗效果很好，有的癌症病人通过治疗康复，跟健康人一样生活。”
宋之云道：“我有个老熟人，听说得了我这种病的人，吃一种药，就能维持活下去，不过这种药很贵，只有国外才有，花销太大，要一百万，他愿意帮我从国外买，说是国外新研制的，已经通过临床试验，效果很好，但还没有投入市场，国内有得了癌症的有钱人，开始服用。”
宋乔不信，人类没有攻克癌症，有不少癌症病人靠调整自己的心态战胜病魔，道；“爸，你别多想了，你的病没事，别道听途说，上当受骗。”
宋之云道；“乔乔，我的病，医生没告诉我，我也知道，一起住院的都是这种病，隔几天就有人抬出去，我跟你说的意思，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你看能不能给我出一百万，我托人从国外买药，吃不好，也吃不坏，兴许能延长几年的寿命。”
她爸的口气可真大，开口朝她要一百万，别说是骗子卖假药，就是真有这种药，她也不能朝王文凯开这个口，正想着怎么拒绝，不令她爸太难过。
这时，然然在一旁玩，大概是幼儿园晚饭菜吃咸了，口渴，叫道；“妈妈，我要喝水。”
宋乔找了一个杯子，看里面有水蛭，好像很长时间没用，拿着去厨房洗，一推门，冷不防，差点撞到一个人，宋乔定睛一看，是她继母耿淑娴，宋乔一闪念，又发现她继母屋里房门开着，人影一身，好像是宋姗，宋乔明白了，一定是这娘俩搞什么鬼，骗他爸的钱。
她继母看见她，一愣神，尴尬地笑笑，“我看看你爸吃没吃饭。”
她继母平常对她爸不闻不问，今天突然这么好心，这里面一定有鬼，宋乔去厨房洗杯子，她继母瞄着她，磨磨蹭蹭，慢慢腾腾走回屋。
宋乔越发明白，他爸到这时候，还顾着那个娘俩，也许不是对妻子耿淑娴有感情，是对小女儿宋姗，毕竟从小捧在手心里疼到大的，宋乔郁闷，从大女儿手里骗钱，填补小女儿，不知道当初大女儿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毫不关心，她当时走投无路要嫁给王文凯，她爸当时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宋乔回屋，她爸看着她的脸，“乔乔，爸以前对你不好，爸现在想明白了，你对爸最孝顺，我这病还要你拿钱，爸拖累你了。”
这是逼着宋乔答应拿钱给他，宋乔苦笑，她爸也不问问他大女儿拿不拿得出来，就狮子大开口。
心想，还是话说明了，让她爸以后别动这样的脑筋，让那娘俩死心，道：“我没有钱，都是文凯在养着我和然然，我跟文凯婚前有协议，我们aa制，各花各的钱，我每月三千月薪，不够然然一个人的开销，生活费用都是文凯负担，我手头有一万块钱是我自己的，您实在要我就给您。”
她爸不信，“你跟文凯是夫妻，他的钱就是你的钱，他挣的钱难道不交给你？你们是合法夫妻，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宋乔冷笑，道；“我们婚前有协议，你不信，我可以拿来给你看。”
她爸半信半疑，“我看文凯人不错，对你也挺好的。”
“两回事，夫妻关心互相的，我跟文凯结婚前，总共见过三面，你以为我们夫妻关系能什么样？”宋乔一股脑都说出来，省得她爸惦记文凯的房子、钱。
言外之意，你关心过我吗？我终身大事你何曾放在心上，你女儿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结婚，你就放心把女儿往外一推，交给一个陌生人。
“乔乔，真是这样的吗？”宋之云看出女儿怨怼的情绪，心里已经相信了。
“我们刚结婚时，连互相的姓名都叫不准，很久，文凯才记住我的名字。”宋乔说不下去了，事实确实如此。
她爸默然，半天道；“我知道你在这个家里住不下去，才着急结婚的，要是我和你妈当年………”顿住，长叹一声，“爸对不起你，爸不知道你这么不容易，可是然然他……..”
她爸话说了一半，看然然的长相，起疑，若有所思。
“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一会文凯就回来了，我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总得有个正确的态度。”宋乔口气不善，这么多年的郁卒，终于一吐为快。
宋乔不想多一秒钟的停留，多一秒钟她怕她对她爸产生更深的怨怼，她爸致大女儿的幸福不顾，一心还帮着那个娘俩骗自己女儿的钱。
宋乔给然然穿好衣服，领着然然出屋，然然朝宋之云摆手，“姥爷再见！”
宋之云没反应，呆呆坐着，没动弹，宋乔走出楼门，吸入一口冷气，寒风吹过，心底的怨愤才稍稍平息。
宋之云是被耿淑娴和女儿宋姗逼迫不得已才向大女儿开口要钱，他看出女儿走时，眼睛里对他的失望与怨怼，虽然，大女儿一直没说，心里谁都明白。
宋之云本不预搭理这娘俩，受不住宋姗又是下跪，抱着他的腿央求，说如果不拿出钱来，她就要吃牢饭，耿淑娴也帮着女儿跪下恳请他，宋之云受缠磨不住，才把女儿宋乔找来。
宋之云在当年宋乔结婚时，心里也画魂，王文凯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女儿宋乔提起过，宋乔突然回家说，要结婚，当时，他恨不得女儿宋乔立刻嫁出去，离开这个家，后妻天天在耳朵边吹风，容不下继女，他为了耳根清净，也就不顾及女儿是否幸福。
宋姗听见关门声，知道姐姐宋乔走了，过她爸屋里，“爸，我姐她答应给钱了吗？”
“你就认识钱，还有一点骨肉亲情吗？你姐她不容易你知道吗？”宋之云看女儿宋姗就只惦记钱，根本不关心他，后悔心软，受了她蛊惑，这回跟大女儿的感情更生分了。
“我姐怎么不容易了？一百万对她来讲，就是零花钱，爸你看我姐带的项链，镯子，那样拿出来不是十几万。”宋姗争辩道。
“你姐有那是你姐的，她愿意给那是人情，她不愿意给，无可厚非。”宋之云道。
宋姗一跺脚，“我没有她这个姐。”
宋姗气哼哼摔门出去，刚回屋，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宋乔气得把手机摔在床上，手机还在哇哇响个不停，一会响声停了，短息提示，宋姗拿过来一看，“怎么样，明天就到规定的日子，我等你到明天晚上……..”
短息发了一个住址，是个宋姗不熟悉的地方。
宋乔的车跟在前面一辆车的后面，缓慢地向前移动，五点钟后，交通高峰期，道路拥堵，宋乔真想降下车窗，透透气，又怕然然冻着，前面车子一步步往前挪，宋乔百无聊赖，朝左右看去。
突然，无意中扫见隔着一部车子，有辆车窗开着，里面坐着两个人，窗口副驾驶位置坐的是个男人，侧影很熟悉，那不是杨依依的丈夫徐诚，驾车的是个女人，徐诚挡着，宋乔看不见脸，看穿戴感觉是个成熟的女人，两人谈着什么，关系好像很密切，徐诚比杨依依大六岁，成熟稳健的很有商业头脑，当年俩人是家里介绍认识的，不过小夫妻感情很好，宋乔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徐诚不是这种人。
总算过了这段拥堵的路，车流少了，一路顺畅，宋乔的车开进小区，看见程枫的车子拐进来，宋乔看一眼身旁的然然，蹙眉。
宋乔停好车，领着然然往楼里走，等电梯时，程枫走过来，站在她身旁，“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你？”
“怎么我们非要遇上吗？”宋乔冷淡地道。
电梯门开了，宋乔领着然然进去，程枫跟着进来，眼睛看着然然，宋乔赶紧把然然拉到自己身后，戒备地看着他，程枫收回目光，“前几天你没去幼儿园，是生病了吗？”程枫似随意地问，语气却是关心。
宋乔盯着他，“我生不生病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耳根清净许多。”程枫嘲讽地微笑，宋乔厌烦这种肆意的态度，瞪了他一眼，警告他然然还在，当着小孩子口无遮拦。
“嫌邻居吵，妨碍你，你可以搬走。”宋乔没好气地道。心说，这么多楼盘，你住哪里不好，非要找虐。
“我不打算搬家。”程枫理直气壮地道，看样子这辈子打算跟宋乔耗上了。
宋乔怒目，到了楼层，程枫先行出去，宋乔领着然然随后出来。
然然道；“妈妈，那个叔叔是咱们的邻居吗？”
宋乔嗯了声，程枫往自己家门口走，听见，回头朝然然笑道；“小朋友，叔叔是你的新邻居，叔叔知道你叫然然。”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然然看着他，然然见过程枫，似乎忘了。
“因为叔叔跟你有缘。”宋乔瞪视着他，程枫笑着道；“叔叔跟你住邻居是不是有缘？叔叔是听你爸爸妈妈叫你然然。”程枫语气少有的温柔。
“叔叔认识我爸爸吗？”
“叔叔不认识你爸爸，认识你妈妈？”
“叔叔认识我妈妈很久了吗？”
“叔叔认识你妈妈很久了，你没有出生……..”
“程枫。”宋乔厉声道，目若飞刀，眼神冷冽。
程枫若无其事，“叔叔在然然没出生前生活在很远的地方。”
宋乔明显松口气，方才吓得脸都变了，程枫这货故意折磨她。
宋乔开门，赶紧让然然先进屋。
回头，低声道；“不许当着孩子乱说。”
程枫摊摊手，意思是我没有乱说，你紧张什么。
宋乔进了家门，这一晚上，都遇见不想看见的人，不想听到的事，晚饭没吃，倒胃口，说不往心里去，还没那么超脱，自身修为，没到那个境界。
王文凯到家时，看表已经夜里十一点了，门厅的灯亮着，显然是宋乔故意给他留的灯。
王文凯换拖鞋进客厅，把手里提的食盒放到桌上，看卧室的大灯还亮着，进去，看宋乔躺着，还没睡，笑着问；“不是等我吧？”
“我等你做什么？人家是肚子饿睡不着。”宋乔真是等王文凯才没睡，王文凯这么晚没回来，她怕他又喝多了，嘴上不能承认，以免这人过于得意。
“嘴馋，去吃吧！我给带回来鲜肉粽子，放餐桌上了。”
“是吗？你怎么不早说。”宋乔掀开被子，哧溜下地，赤足跑出去，王文凯在身后嗤笑，“穿鞋。”
等王文凯换衣裳出来，宋乔坐在餐桌上，手里托着油绿的粽子叶，已吃光了一只胖胖的肉粽，宋乔自病好后，肚子里空，常常睡到半夜饿醒了，到冰箱翻吃的东西，她喜欢吃这种黏东西，王文凯今晚吃饭时，看酒店上几只粽子，想宋乔爱吃，让人打包几只拿回家。
宋乔又拿起一只粽子，解开捆绑，埋头趴在粽叶上，王文凯饶有兴致看她的这个吃相，宋乔发现有人盯着看，抬头，嘻嘻，“文凯，你怎么知道我愿意吃粽子？你要不要来一个？”
“我去洗澡。”王文凯背身，扬起唇角，往澡间走去。
王文凯洗澡出来，宋乔已经吃完，重又刷牙洗脸上床，肚子饱饱的，困意上来，强忍住，等王文凯。
王文凯进屋时，宋乔眼皮直打架，喃喃声，“文凯。”
整个像吃饱喝足小懒猫，王文凯一上床躺下，宋乔便趴过来，王文凯道；“刚吃完就睡觉，胃肠不消化。”
宋乔闭着眼，呢喃，“你真像我爸。”
“什么，你叫我什么？”她口齿不清，王文凯没听清楚。
“爸爸！”宋乔头在他怀里拱了两下。
王文凯口舌干燥，哑声道；“宝贝，再叫一遍。”
“爸爸！”宋乔梦呓般的道。
王文凯血往上涌，火苗子自腿间往上窜。
宋乔的大姨妈来了。
第二天，王文凯起来，宋乔已经在厨房忙着做早饭，荷叶边的碎花围裙系在小蛮腰上，宋乔瘦了，小腰半捏，更显翘臀，王文凯想起宋乔昨晚叫他爸爸，怎么觉得心里就像有只小手挠，宋乔一回头，看见他，大清早，眼神，像饿了。
忙道；“文凯，饭马上就好了。”心想，男人不能饿，一饿脾气大。
小夫妻对坐吃饭，宋乔便想她爸昨天开口朝她要钱，被她拒绝，她爸能不能找文凯要钱，想提醒一下王文凯，措辞怎么说。
王文凯好像心里有事，心不在焉，不抬头，宋乔开口，“那个……..”
王文凯头微抬了下，意思是听着，“那个，我爸昨天找我，朝我要钱，给我妹妹宋姗，我没答应。”，她爸一再透支她对他的微薄的父女情，宋乔心冷。
宋乔跟王文凯很少谈自己家的事，好恶都放在心里，家丑不外扬，从前她跟王文凯隔着那么一层，没到无话不谈。
宋乔勺子搅着粥，“我的家人你也知道，你不用理她们就是了。”
王文凯抬起头，看宋乔说这句话时，眸光暗下去，道；“在这个世上你不是一无所有，你有我，有然然。”
宋乔唇角弯弯，喝了一口粥，真甜！
第二天，盛世大厦里，宋姗随着上班的人流，等电梯，感觉一道目光射来，她直觉看去，于成林隔着一个人在看她，那目光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小眼睛盯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深入，宋乔说不出的恶心，用手捏着领口，电梯下来，迈步进去，于成林跟着她进了电梯，挤在她身旁，挨着她站着，电梯上来人，站满，早晨上班高峰时间，电梯人挨人，前面有人退后一步，站在他身旁，他假装腾地方，故意蹭宋姗，宋姗厌恶地往旁闪了闪身。
出了电梯，宋姗躲开他，快步离开，于成林紧走两步跟上，在宋姗耳边小声说了句，“别忘了，今天晚上八点半，过期不候。”
盛世集团里，一上午，沸沸扬扬，都在传一个件事，听说公司高层有人泄露了商业机密，已报到警察局，商业犯罪，立案调查。
宋姗听说，腿都软了，她这次偷方娆的文件，就会带出来上次所为，偷了公司重要的文件，问题可大可小，关键是当事人方娆，方娆要是一口咬定跟她没有过节，她的行为受别家集团指使，窃取商业机密，性质就不一样了。
宋姗当然不知道这次方娆放在那里的是个假文件。
宋姗一整天，提心吊胆，下班时，于成林又来个短信，“别忘了，今晚八点半。”
宋姗实在没办法，便想找姐夫王文凯碰碰运气，说几句软话，试探一下姐夫，若是姐夫答应不追究，她不就可脱身了。
她走到副总办公室这条走廊，腿都有点发软，做贼心虚。
她注意到姐夫王文凯还没离开大楼，果然，方娆还没走，看见她过来，眼睛里闪过不易察觉的警惕。
“宋秘书，你找王副总吗？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吗？”方娆再讨厌她，以礼相待，这是王副总对手下的要求，员工基本素质。
“不能，我有点私人的事要跟王副总说。”宋乔虚张声势，故作趾高气昂。
宋姗直接去副总办公室，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王文凯请进声，推门进去。
王文凯没停下手里的工作，眼睛也没看她，淡淡地问；“宋秘书，你有什么事吗？”
“姐…….王副总。”宋姗想叫姐夫，看见王文凯脸色暗沉，改口。
“副总，如果我违反公司规定，副总能看在我姐姐的份上，帮我吗？”宋姗小心地瞅着王文凯的脸，抬出她姐姐，王文凯是不是看在宋乔面子上，帮她这一回。
“我只看工作表现，不讲私人感情，有谁违反公司规定，给公司带来损害，一视同仁，公司没有任何人有特权。”王文凯平常在家里和气，工作不徇私情。
“你做出什么有损公司的事吗？”王文凯反问，显然他已怀疑宋姗话里有话。
“没有，姐……..副总。”
“没事，你出去吧！”
宋姗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开门出去，不像来时傲慢，方秘书问了句，“宋秘书走了。”宋姗也没搭理她。
宋姗刚走到走廊拐弯处，手机又亮了，“记住，今晚八点半。”
宋乔下班，接然然，开车回家，搬新家，距离幼儿园远了，不过开车挺方便，这条路不是上下班时间，不堵车，宋乔单位四点半下班，没到人流高峰，宋乔是新手，不敢快开，大约十五分钟后就能到家。
宋乔刚开到半路，手机响了，拿出一看，是她爸打来的，她爸没事很少找她，宋乔以为他爸身体出什么状况，忙问；“爸，你怎么了？”
“乔乔，你能回家一趟吗？”她爸在电话里，声音好像不大对头。
“爸，你有什么事吗？”宋乔有点担心。
“你回家来再说吧！”
下班时，王文凯来电话，说今晚不回家吃饭了，有个酒局，一周七天，王文凯有三四天不回家吃饭，这工作太拼了。
宋乔打方向盘，拐了个弯，朝她爸家驶去，开车到了她爸家楼前，找个停车位，带着然然上楼去。
宋乔敲门，意外是她爸出来开门，宋之云精神委顿，气色不好，宋乔进屋，看她继母和宋姗住的屋子关着门，好像没人，这个晚饭时间，不应该家里没人。
宋乔进了她爸的屋子，宋之云招呼，“然然，想姥爷了？”
“想。”然然道。
“然然，搬新家好不好？”宋之云低身问。
“可好了！然然有自己的卧室，还有专门放玩具的屋子，好大啊！”然然伸出两只香肠胳膊，比量着。
“姥爷要是死了，你伤心不伤心？”宋之云问。
“爸，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宋乔阻止，然然过年才六岁，怎么能懂得生死的事。
她爸靠在床头，好似很虚弱，“乔乔，我这病是绝症，听人说能治好。”
宋乔纳闷，她爸手术后，医生跟家属说，他爸的癌症已经转移，是中晚期，没有治愈的希望，他爸怎么又说能治好，是医生骗她爸？
宋乔不想让她爸知道自己真正的病情，癌症病人有部分不是病死的，是吓死的，于是道：“爸，你这病医生说没事，治疗效果很好，有的癌症病人通过治疗康复，跟健康人一样生活。”
宋之云道：“我有个老熟人，听说得了我这种病的人，吃一种药，就能维持活下去，不过这种药很贵，只有国外才有，花销太大，要一百万，他愿意帮我从国外买，说是国外新研制的，已经通过临床试验，效果很好，但还没有投入市场，国内有得了癌症的有钱人，开始服用。”
宋乔不信，人类没有攻克癌症，有不少癌症病人靠调整自己的心态战胜病魔，道；“爸，你别多想了，你的病没事，别道听途说，上当受骗。”
宋之云道；“乔乔，我的病，医生没告诉我，我也知道，一起住院的都是这种病，隔几天就有人抬出去，我跟你说的意思，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你看能不能给我出一百万，我托人从国外买药，吃不好，也吃不坏，兴许能延长几年的寿命。”
她爸的口气可真大，开口朝她要一百万，别说是骗子卖假药，就是真有这种药，她也不能朝王文凯开这个口，正想着怎么拒绝，不令她爸太难过。
这时，然然在一旁玩，大概是幼儿园晚饭菜吃咸了，口渴，叫道；“妈妈，我要喝水。”
宋乔找了一个杯子，看里面有水蛭，好像很长时间没用，拿着去厨房洗，一推门，冷不防，差点撞到一个人，宋乔定睛一看，是她继母耿淑娴，宋乔一闪念，又发现她继母屋里房门开着，人影一身，好像是宋姗，宋乔明白了，一定是这娘俩搞什么鬼，骗他爸的钱。
她继母看见她，一愣神，尴尬地笑笑，“我看看你爸吃没吃饭。”
她继母平常对她爸不闻不问，今天突然这么好心，这里面一定有鬼，宋乔去厨房洗杯子，她继母瞄着她，磨磨蹭蹭，慢慢腾腾走回屋。
宋乔越发明白，他爸到这时候，还顾着那个娘俩，也许不是对妻子耿淑娴有感情，是对小女儿宋姗，毕竟从小捧在手心里疼到大的，宋乔郁闷，从大女儿手里骗钱，填补小女儿，不知道当初大女儿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毫不关心，她当时走投无路要嫁给王文凯，她爸当时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宋乔回屋，她爸看着她的脸，“乔乔，爸以前对你不好，爸现在想明白了，你对爸最孝顺，我这病还要你拿钱，爸拖累你了。”
这是逼着宋乔答应拿钱给他，宋乔苦笑，她爸也不问问他大女儿拿不拿得出来，就狮子大开口。
心想，还是话说明了，让她爸以后别动这样的脑筋，让那娘俩死心，道：“我没有钱，都是文凯在养着我和然然，我跟文凯婚前有协议，我们aa制，各花各的钱，我每月三千月薪，不够然然一个人的开销，生活费用都是文凯负担，我手头有一万块钱是我自己的，您实在要我就给您。”
她爸不信，“你跟文凯是夫妻，他的钱就是你的钱，他挣的钱难道不交给你？你们是合法夫妻，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宋乔冷笑，道；“我们婚前有协议，你不信，我可以拿来给你看。”
她爸半信半疑，“我看文凯人不错，对你也挺好的。”
“两回事，夫妻关心互相的，我跟文凯结婚前，总共见过三面，你以为我们夫妻关系能什么样？”宋乔一股脑都说出来，省得她爸惦记文凯的房子、钱。
言外之意，你关心过我吗？我终身大事你何曾放在心上，你女儿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结婚，你就放心把女儿往外一推，交给一个陌生人。
“乔乔，真是这样的吗？”宋之云看出女儿怨怼的情绪，心里已经相信了。
“我们刚结婚时，连互相的姓名都叫不准，很久，文凯才记住我的名字。”宋乔说不下去了，事实确实如此。
她爸默然，半天道；“我知道你在这个家里住不下去，才着急结婚的，要是我和你妈当年………”顿住，长叹一声，“爸对不起你，爸不知道你这么不容易，可是然然他……..”
她爸话说了一半，看然然的长相，起疑，若有所思。
“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一会文凯就回来了，我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总得有个正确的态度。”宋乔口气不善，这么多年的郁卒，终于一吐为快。
宋乔不想多一秒钟的停留，多一秒钟她怕她对她爸产生更深的怨怼，她爸致大女儿的幸福不顾，一心还帮着那个娘俩骗自己女儿的钱。
宋乔给然然穿好衣服，领着然然出屋，然然朝宋之云摆手，“姥爷再见！”
宋之云没反应，呆呆坐着，没动弹，宋乔走出楼门，吸入一口冷气，寒风吹过，心底的怨愤才稍稍平息。
宋之云是被耿淑娴和女儿宋姗逼迫不得已才向大女儿开口要钱，他看出女儿走时，眼睛里对他的失望与怨怼，虽然，大女儿一直没说，心里谁都明白。
宋之云本不预搭理这娘俩，受不住宋姗又是下跪，抱着他的腿央求，说如果不拿出钱来，她就要吃牢饭，耿淑娴也帮着女儿跪下恳请他，宋之云受缠磨不住，才把女儿宋乔找来。
宋之云在当年宋乔结婚时，心里也画魂，王文凯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女儿宋乔提起过，宋乔突然回家说，要结婚，当时，他恨不得女儿宋乔立刻嫁出去，离开这个家，后妻天天在耳朵边吹风，容不下继女，他为了耳根清净，也就不顾及女儿是否幸福。
宋姗听见关门声，知道姐姐宋乔走了，过她爸屋里，“爸，我姐她答应给钱了吗？”
“你就认识钱，还有一点骨肉亲情吗？你姐她不容易你知道吗？”宋之云看女儿宋姗就只惦记钱，根本不关心他，后悔心软，受了她蛊惑，这回跟大女儿的感情更生分了。
“我姐怎么不容易了？一百万对她来讲，就是零花钱，爸你看我姐带的项链，镯子，那样拿出来不是十几万。”宋姗争辩道。
“你姐有那是你姐的，她愿意给那是人情，她不愿意给，无可厚非。”宋之云道。
宋姗一跺脚，“我没有她这个姐。”
宋姗气哼哼摔门出去，刚回屋，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宋乔气得把手机摔在床上，手机还在哇哇响个不停，一会响声停了，短息提示，宋姗拿过来一看，“怎么样，明天就到规定的日子，我等你到明天晚上……..”
短息发了一个住址，是个宋姗不熟悉的地方。
宋乔的车跟在前面一辆车的后面，缓慢地向前移动，五点钟后，交通高峰期，道路拥堵，宋乔真想降下车窗，透透气，又怕然然冻着，前面车子一步步往前挪，宋乔百无聊赖，朝左右看去。
突然，无意中扫见隔着一部车子，有辆车窗开着，里面坐着两个人，窗口副驾驶位置坐的是个男人，侧影很熟悉，那不是杨依依的丈夫徐诚，驾车的是个女人，徐诚挡着，宋乔看不见脸，看穿戴感觉是个成熟的女人，两人谈着什么，关系好像很密切，徐诚比杨依依大六岁，成熟稳健的很有商业头脑，当年俩人是家里介绍认识的，不过小夫妻感情很好，宋乔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徐诚不是这种人。
总算过了这段拥堵的路，车流少了，一路顺畅，宋乔的车开进小区，看见程枫的车子拐进来，宋乔看一眼身旁的然然，蹙眉。
宋乔停好车，领着然然往楼里走，等电梯时，程枫走过来，站在她身旁，“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你？”
“怎么我们非要遇上吗？”宋乔冷淡地道。
电梯门开了，宋乔领着然然进去，程枫跟着进来，眼睛看着然然，宋乔赶紧把然然拉到自己身后，戒备地看着他，程枫收回目光，“前几天你没去幼儿园，是生病了吗？”程枫似随意地问，语气却是关心。
宋乔盯着他，“我生不生病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耳根清净许多。”程枫嘲讽地微笑，宋乔厌烦这种肆意的态度，瞪了他一眼，警告他然然还在，当着小孩子口无遮拦。
“嫌邻居吵，妨碍你，你可以搬走。”宋乔没好气地道。心说，这么多楼盘，你住哪里不好，非要找虐。
“我不打算搬家。”程枫理直气壮地道，看样子这辈子打算跟宋乔耗上了。
宋乔怒目，到了楼层，程枫先行出去，宋乔领着然然随后出来。
然然道；“妈妈，那个叔叔是咱们的邻居吗？”
宋乔嗯了声，程枫往自己家门口走，听见，回头朝然然笑道；“小朋友，叔叔是你的新邻居，叔叔知道你叫然然。”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然然看着他，然然见过程枫，似乎忘了。
“因为叔叔跟你有缘。”宋乔瞪视着他，程枫笑着道；“叔叔跟你住邻居是不是有缘？叔叔是听你爸爸妈妈叫你然然。”程枫语气少有的温柔。
“叔叔认识我爸爸吗？”
“叔叔不认识你爸爸，认识你妈妈？”
“叔叔认识我妈妈很久了吗？”
“叔叔认识你妈妈很久了，你没有出生……..”
“程枫。”宋乔厉声道，目若飞刀，眼神冷冽。
程枫若无其事，“叔叔在然然没出生前生活在很远的地方。”
宋乔明显松口气，方才吓得脸都变了，程枫这货故意折磨她。
宋乔开门，赶紧让然然先进屋。
回头，低声道；“不许当着孩子乱说。”
程枫摊摊手，意思是我没有乱说，你紧张什么。
宋乔进了家门，这一晚上，都遇见不想看见的人，不想听到的事，晚饭没吃，倒胃口，说不往心里去，还没那么超脱，自身修为，没到那个境界。
王文凯到家时，看表已经夜里十一点了，门厅的灯亮着，显然是宋乔故意给他留的灯。
王文凯换拖鞋进客厅，把手里提的食盒放到桌上，看卧室的大灯还亮着，进去，看宋乔躺着，还没睡，笑着问；“不是等我吧？”
“我等你做什么？人家是肚子饿睡不着。”宋乔真是等王文凯才没睡，王文凯这么晚没回来，她怕他又喝多了，嘴上不能承认，以免这人过于得意。
“嘴馋，去吃吧！我给带回来鲜肉粽子，放餐桌上了。”
“是吗？你怎么不早说。”宋乔掀开被子，哧溜下地，赤足跑出去，王文凯在身后嗤笑，“穿鞋。”
等王文凯换衣裳出来，宋乔坐在餐桌上，手里托着油绿的粽子叶，已吃光了一只胖胖的肉粽，宋乔自病好后，肚子里空，常常睡到半夜饿醒了，到冰箱翻吃的东西，她喜欢吃这种黏东西，王文凯今晚吃饭时，看酒店上几只粽子，想宋乔爱吃，让人打包几只拿回家。
宋乔又拿起一只粽子，解开捆绑，埋头趴在粽叶上，王文凯饶有兴致看她的这个吃相，宋乔发现有人盯着看，抬头，嘻嘻，“文凯，你怎么知道我愿意吃粽子？你要不要来一个？”
“我去洗澡。”王文凯背身，扬起唇角，往澡间走去。
王文凯洗澡出来，宋乔已经吃完，重又刷牙洗脸上床，肚子饱饱的，困意上来，强忍住，等王文凯。
王文凯进屋时，宋乔眼皮直打架，喃喃声，“文凯。”
整个像吃饱喝足小懒猫，王文凯一上床躺下，宋乔便趴过来，王文凯道；“刚吃完就睡觉，胃肠不消化。”
宋乔闭着眼，呢喃，“你真像我爸。”
“什么，你叫我什么？”她口齿不清，王文凯没听清楚。
“爸爸！”宋乔头在他怀里拱了两下。
王文凯口舌干燥，哑声道；“宝贝，再叫一遍。”
“爸爸！”宋乔梦呓般的道。
王文凯血往上涌，火苗子自腿间往上窜。
宋乔的大姨妈来了。
第二天，王文凯起来，宋乔已经在厨房忙着做早饭，荷叶边的碎花围裙系在小蛮腰上，宋乔瘦了，小腰半捏，更显翘臀，王文凯想起宋乔昨晚叫他爸爸，怎么觉得心里就像有只小手挠，宋乔一回头，看见他，大清早，眼神，像饿了。
忙道；“文凯，饭马上就好了。”心想，男人不能饿，一饿脾气大。
小夫妻对坐吃饭，宋乔便想她爸昨天开口朝她要钱，被她拒绝，她爸能不能找文凯要钱，想提醒一下王文凯，措辞怎么说。
王文凯好像心里有事，心不在焉，不抬头，宋乔开口，“那个……..”
王文凯头微抬了下，意思是听着，“那个，我爸昨天找我，朝我要钱，给我妹妹宋姗，我没答应。”，她爸一再透支她对他的微薄的父女情，宋乔心冷。
宋乔跟王文凯很少谈自己家的事，好恶都放在心里，家丑不外扬，从前她跟王文凯隔着那么一层，没到无话不谈。
宋乔勺子搅着粥，“我的家人你也知道，你不用理她们就是了。”
王文凯抬起头，看宋乔说这句话时，眸光暗下去，道；“在这个世上你不是一无所有，你有我，有然然。”
宋乔唇角弯弯，喝了一口粥，真甜！
第二天，盛世大厦里，宋姗随着上班的人流，等电梯，感觉一道目光射来，她直觉看去，于成林隔着一个人在看她，那目光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小眼睛盯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深入，宋乔说不出的恶心，用手捏着领口，电梯下来，迈步进去，于成林跟着她进了电梯，挤在她身旁，挨着她站着，电梯上来人，站满，早晨上班高峰时间，电梯人挨人，前面有人退后一步，站在他身旁，他假装腾地方，故意蹭宋姗，宋姗厌恶地往旁闪了闪身。
出了电梯，宋姗躲开他，快步离开，于成林紧走两步跟上，在宋姗耳边小声说了句，“别忘了，今天晚上八点半，过期不候。”
盛世集团里，一上午，沸沸扬扬，都在传一个件事，听说公司高层有人泄露了商业机密，已报到警察局，商业犯罪，立案调查。
宋姗听说，腿都软了，她这次偷方娆的文件，就会带出来上次所为，偷了公司重要的文件，问题可大可小，关键是当事人方娆，方娆要是一口咬定跟她没有过节，她的行为受别家集团指使，窃取商业机密，性质就不一样了。
宋姗当然不知道这次方娆放在那里的是个假文件。
宋姗一整天，提心吊胆，下班时，于成林又来个短信，“别忘了，今晚八点半。”
宋姗实在没办法，便想找姐夫王文凯碰碰运气，说几句软话，试探一下姐夫，若是姐夫答应不追究，她不就可脱身了。
她走到副总办公室这条走廊，腿都有点发软，做贼心虚。
她注意到姐夫王文凯还没离开大楼，果然，方娆还没走，看见她过来，眼睛里闪过不易察觉的警惕。
“宋秘书，你找王副总吗？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吗？”方娆再讨厌她，以礼相待，这是王副总对手下的要求，员工基本素质。
“不能，我有点私人的事要跟王副总说。”宋乔虚张声势，故作趾高气昂。
宋姗直接去副总办公室，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王文凯请进声，推门进去。
王文凯没停下手里的工作，眼睛也没看她，淡淡地问；“宋秘书，你有什么事吗？”
“姐…….王副总。”宋姗想叫姐夫，看见王文凯脸色暗沉，改口。
“副总，如果我违反公司规定，副总能看在我姐姐的份上，帮我吗？”宋姗小心地瞅着王文凯的脸，抬出她姐姐，王文凯是不是看在宋乔面子上，帮她这一回。
“我只看工作表现，不讲私人感情，有谁违反公司规定，给公司带来损害，一视同仁，公司没有任何人有特权。”王文凯平常在家里和气，工作不徇私情。
“你做出什么有损公司的事吗？”王文凯反问，显然他已怀疑宋姗话里有话。
“没有，姐……..副总。”
“没事，你出去吧！”
宋姗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开门出去，不像来时傲慢，方秘书问了句，“宋秘书走了。”宋姗也没搭理她。
宋姗刚走到走廊拐弯处，手机又亮了，“记住，今晚八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