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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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在那一天正义再次缺席,邪恶就会像今天一样永远的取得胜利。

    ……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似乎还记得一切究竟是怎么开始的,之后又在哪里匆匆结束了。我的家乡曾经是一颗美丽而又蔚蓝的星球,如果不是我们的双手最终招徕了那一切,说到底我们还要去怪谁呢!一直以来,悠长而意味深远的历史长廊里,我们并未习得深思远虑者的可贵训戒。相反在永不满足的利益驱使下,从未停止的战争和对资源生态的肆意掠夺和践踏,最终在我们还未成功逃离这颗满目疮痍并赖以生存的星球之前,绞架的绳索便牢牢栓住了每一个人。我们不止一次又一次描绘过那近在咫尺的美好未来,又在梦中不止一次又一次触摸了那充满科技气息令人叹为观止的未来世界,我们见到了地外的文明,见到了自己手中被赋予生命的人造物,我们见到了永生和时间的终点……但在此时该是梦醒的时候了!生态在我们的手中急剧恶化,黄沙席卷覆盖了整片陆地。资源开始枯竭,再无替代品之下,能源机器限于停摆。日益高涨的气温,最终导致了南北冰川的融化,高涨的海水无情的淹没了半个世界。剩下的一半则在频繁的火山爆发、海底强震和一次又一次遮天蔽日的海啸中,濒临毁灭的边缘。当然!这一切仅仅只是个开始。如果之前发生的那一切完全是人类的咎由自取,可接下来的呢!一队毫无征兆的陨石群,此时此刻正处于幽邃的宇宙真空里向着这里飞来,唯独它的这份死亡是看的见摸得着的,而且也是毫无必要的。

    遗憾的是,我们的故事至始至终都与这些天灾人怨毫无关联,而真正想要把我们扯下死亡深渊的,并不完全来自于大自然的怒火或是那些将要造访地球的陨石,而是一直躲藏在黑暗里悄然地等待着的,等待着临终给予我们最后的致命一击,就在不久之后它也是那样做了。

    ……

    幸运的人被转入地下堡垒,妄图依靠铜墙铁壁来躲避灭亡。而不幸的人,在陨石撞击前的最后几个小时里,就放弃了挣扎完全的听天由命了。在这最后的时光里,慌乱的人依旧在慌乱,安静的人始终保持着安静。有的人跑来跑去像是发了疯着了魔,有的人则坐下来一动也不动就像死去了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浩瀚星空里如绿豆般大小的陨石,正一丝丝蜕变又一丝丝变得庞大,从一开始的你要在天空中仔细翻找,又到了现在的触目可及。显然!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模糊的记忆使我依然记得,那时我被父亲搂抱在怀中,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母亲,使人倍感意外的就在刚刚不久之前,他们才破镜重圆,母亲无可奈何的原谅了他,换作是谁都会那样做。父亲要带我们去哪,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寻找一个至少能说服自己的栖身之所,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匆匆不加思索的就躲入了人工建筑的底部,在即将到来毁天灭地的灾难面前,这远远不够还差的很远呢。

    无疑我是幸运的,幸运的是能和少数人一样再见一次晚霞,幸运的是能再活着回忆起它。原本失去热能的太阳羞怯的遮起了半张脸,厚实的云层也在向它悄悄地靠拢着,当它们携手消失于天际之后,空气里依然弥漫着橘黄色的一片殷红。就在这样一副可歌可泣充满着忧郁悲伤的诗情画卷里,原本不该发生今后也不会再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一辆大巴车像是拦路虎一般把道路断成了两截,为数众多的难民就像一条被堵塞的河流,很快他们就顺着大巴车的两头继续向着远方流去。然而那位站在车顶上方的姑娘举着喇叭,向着四面八方极力的游说呐喊,即便有人曾驻足听了几句,随后又快速的摇了摇头就走开了。此时的她无异于身处一座孤岛,周旁又是奔腾凶险的喘溪,她竭力地向着命运呼喊,可得到的回答却是一片死寂。

    她想要把人带去的地方是名为魔鬼之窟的洞穴,比起难民们将要涌入的地下室和早已人满为患的地铁底部,虽然那个洞穴过往一直充斥着恐怖而又诡秘的传闻,但也要好过难民们接下来的自欺欺人。

    传闻魔鬼之窟的内部宛如迷人心智的迷宫,任何踏入企图揭开它真像的人,都将消失于黑暗且深不可测的地下世界里。不止一次次,民间的或者官方的探险家们,他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浩浩荡荡一整支队伍,在他们踏入洞窟之后,就都消失于悠长的洞穴深处。外界对它的诸多传闻曾引起了一时的轰动,最终军方出动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带着先进的仪器,并在每一个士兵的身上都牢牢捆上了一根绳索。同时他们的目标也再明确不过,不惜任何代价带回迷失在洞窟里的探险者,如果他们还活着如果他们早已就死去了。

    可能就连军方都未意识到,他们的士兵居然也一去不回了。直到所有人都强装着镇静,但他们还是在不安与恐惧中被彻底掳获了。深入险境的士兵们与外界永久的失去了联系,震惊的人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纷纷拽着已消失的士兵们身上系着的救命绳索往外拉,直到绳索那头变得越来越轻,人们的内心也越来越沉重。

    没人知道洞**部究竟发生了什么,被拉出的绳索那头也空无一物。它们不是被利物尖锐切开,反而是士兵们自愿解下,至于究竟是为什么或许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随后一次又一次更大规模的探寻,反而没有找到已消失的人,却消失了更多的人。最终人们无法再去掩饰,对于这座洞窟和那里面黑暗与未知的莫大恐惧,它和它周遭的群山也一同被封禁于,记忆里不愿再被提起的隐秘处。

    ……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父亲和母亲他们两人没有一天真正的相安共处过,一个整日麻醉在酒精里妄图在浑噩中寻找安慰,另一个则身陷在那早已死去的孩子莫大的愧疚之中,终日不可自拔。他们因此离开了对方,又因此再次走到了一起。如果你要是问我你希望的生活是什么,我只能回答就是现在,就请时间定格在这里,这样就足够了……

    我的整个脸庞和前身都被父亲胸膛里的汗水给打湿了,母亲走在一边背对着我们,明显她正在低声啜泣。父亲坚持坐上这辆大巴车,姑娘正一脸茫然的站在车顶上,她的脸蛋出现了一抹红晕,此时的她不知道是该欢呼雀跃,还是默默无闻的当一个凑热闹的旁观者。气急败坏的母亲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不得不再次搬出陈年旧账,如果在那时他不是满怀自信的像这般坚持,可能他们的另一个孩子也不会仓促殒命,至少也不会在那时候。

    父亲流出了眼泪,只不过他又快速的把它藏在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时间宛如放缓了一般,除了身旁风儿轻微的跑过又擦了擦你的肩,凝重而又沉闷的寂静仿佛在一瞬间就覆盖了整个世界。

    我们凝视了近处和远方,除了车顶的姑娘和我们父子两人,其他的所有人都像近在咫尺的母亲一般,如同被铆钉钉在了空气里一样,任凭周遭是如何的天翻地覆,他们也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有多久,母亲突然间抖动了一下,父亲也稍微觉得宽慰一些,紧接着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只是认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几乎是一瞬间,车顶的姑娘由诧异再到恐惧再到最终从车顶上方跌了下来,又摇摇晃晃的爬入车内启动了车子,直到她按响了喇叭,父亲才从弥天大梦中苏醒了过来。

    只见母亲慢慢转过头来,只不过她除了脑袋以外包括下面的身子,从开始到结束都不曾有动过一下,她的脖颈因为那变相的扭曲而变得鲜血淋淋。最终她反着身体双手着地,直到她熟悉了攀爬,才一点点加速向我们靠近。

    一声又一声欲要刺穿鼓膜的鸣笛,最终把陷于虚无缥缈的父亲给拽了回来。姑娘催促着我们上车,父亲快速的向车厢内跑去,随着车门吱呀一声戛然关闭,父亲把我放在一旁的座位上,他就耷拉着脑袋用双腿支起手臂又把面庞埋没于两副手掌之间,自此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恐惧几乎钻入了姑娘的身体又融入了她的血肉,她想要呼喊想要哭泣,可恐惧已牢牢攥住了她的喉咙,她不知所措也无能为力,除了脚踩着油门让汽车一直向前逃窜,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车辆后方是颤人心脾的地动山摇,她不用去看就心里知道,那些人形的怪物始终在对他们穷追不舍。

    不只是在这里,几乎是一时间这颗星球还有生还者寄居的任何地方,那神秘不可言喻的未知病毒,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在人群里彻底爆发了。直到最终也没有人弄得明白,它们为何要钻入人的身体,又为何围捕绞杀排除在它们之外所剩无几的免疫者。如果它们不是病毒,那它又是什么呢!如果它们是为了掠夺,面对如今一无所有的我们它又能拿去什么呢!如果它们想要的是一场胜利,可又有谁会去描绘只有战胜者一方的诗篇呢!

    ……

    不只是这三位对于未知病毒具有免疫,可惜的是大多数免疫者被困于地堡和人群里,他们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匆匆殒命了。此时天气骤变,寒冷凛冽的风在一阵疾驰穿梭过后,天空变得阴沉不一会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陨石的撞击已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那辆大巴车不曾减速,再穿过面前最后一个隧道,就到了最终的目的地。雨滴拍打着玻璃,父亲缄默不语的望向窗外,直到一片黑暗阴影由后方的座位那里一点点的向前滑行,最终进入了父亲早已麻木的眼帘。他只是不安的颤动了一下,随即把我将要望去的目光又校正了回去,他在我耳边低语,命令我走到开车的姐姐那里,无论听见什么都不准回头,同时又大声训斥那个姑娘,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车。

    父亲呆呆的坐在那里望向窗外,微张着的嘴唇喷出一股股热浪,面前的玻璃早已被水雾模糊了视线。而在玻璃的另一侧,他的妻子正像一只蜘蛛一样攀附在湿滑的玻璃上,正在用扭曲和邪恶的目光窥探着他。她是谁已不再重要,她又是如何做到这一切,同样的不再重要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那个恶魔撞碎了玻璃冲进了车厢内部,只见地球的引力再不能把它给约束,它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在车厢的内部上下左右随意而快速的攀爬。

    父亲在和它扭打的过程中渐渐败了下风,一方面是因为于心不忍,另一方面是它变异而出的利爪和獠牙。最终它的真正意图还是显露了出来,它的目标只是我一人,就像多年以后在另一个时空里,它们依然对我紧追不舍,但也因此它们付出了最后的代价。

    怪物几乎撕开了父亲的胸膛,我也因为躲在父亲的身后逃过了致命的一击。慌乱与恐惧中,姑娘猛打了车辆的方向,导致了大巴在隧道里翻滚了几圈后,一切就都归于了平静。

    所幸父亲把我护在了怀里,姑娘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如果那还是我的母亲,她现在被压在车下露出了一只手臂不再动弹。而父亲已血肉模糊,一只钢管贯穿了他的右腿。他几乎是在哀求那个女孩,让她带上我快点离开。女孩没有多少犹豫,就搂起我向隧道的出口跑去。父亲一直注视着我们,直到我们消失再也看不见了。

    我知道不久之后,父亲挣扎着想要爬起,同时又打开了隧道里被丢弃的,藏有珍贵燃油气罐车的阀门。也许他会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能在边上某个不起眼的垃圾堆里,翻找出一根香烟和还够他最后一次买醉的酒瓶。

    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火舌贯穿了整条隧道,我的父亲和那铺天盖地苦苦跟随不愿撒手的人形怪物,都在火焰里化为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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