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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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用过饭后，开始了午睡，那一天的天气闷热，李逵总在半梦半醒之间。
往常未时开始的第一节课，李逵总是无精打采。尤其那一天如盛夏般的暑热，李逵更是昏昏欲睡。
讲桌后，黑板前，语文课万老师正在提问：“谁来朗诵一下这首《清平乐-村居》。”这首词的作者是本朝名家辛弃疾，小学五年级课本必学的，要求每人都会诵背。李逵举起了手，却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生怕和万老师一不小心对视上，被点到名。还好，万老师点了童姗娥来诵读：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李逵有些头昏，耳边传来古诗词诵读声，看看窗外的天色，李逵估计未时快要过去，马上就要到申时。如果到申时，则意味着下课了，可以痛痛快快地眯一会了。
。
远处的青山似乎晃了晃，李逵感觉自己头更晕了，可能是今天中午，午睡没睡好。
教室中间，挂的那盏白炽灯泡摆动了两下，李逵有点发楞，使劲闭了闭眼，又睁开，教室中间那盏白炽灯泡摆动的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
李逵楞了，看了一眼周围的同学们，他们全是一脸惊愕的表情。
感觉到脚底的地面似乎抖动了一下，伴随着一阵阵簌簌的声音，天花板掉下一块石灰皮来，叭叽一下，掉在李逵课桌左边的过道上。李逵看到万老师的表情由惊愕变成了恐惧，只见他大喊一声：“地震了，大家快跑！”
。
教室里先是鸦雀无声，然后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跑啊！”同学们一起涌向教室门口，桌子翻倒声，凳子被推来踢去的声音，混杂在哭喊声中。
教室里有前后两个门，同学们一起往外冲，一下拥堵在两道门口。万老师大喊一声：“大家不要挤，一个一个往外跑。”大家不再互相推搡，排着队往外跑。
地面跳动得更厉害了，软的象面条，站在上面，就象是站在一个皮制地毯上，旁边一直有人在上下甩拉那个毯子一样。哗啦一声，向着操场一侧的窗户玻璃掉下去几大块。白炽灯泡摆动的幅度达到了一百八十度，直接撞到了天花板上，砰的一声，撞的粉碎。
慌乱中，李逵冲出了教室后门，听到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回头瞥了一眼。这一眼，铭刻在李逵的灵魂中：教室的屋顶整个落了下来，万老师伸开了他的双臂；在他的双臂下，是一个木制的讲台；在木制的讲台下，蜷缩着几个同学，其中一个同学，蜷缩在万老师脚下，背对着李逵，他只看到一对非常熟悉的双马尾在颤动。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好象有谁推了李逵一把一样，他一下跌倒在走廊的墙角下，只觉走廊地面一阵剧烈扭动，沉了下去，同时眼前猛地一黑，全是尘土，什么也看不见了。
……
一阵惨嚎声，传到李逵耳边，声音越来越惨烈，他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什么也看不到，眼前一片漆黑。李逵想抬起左手来，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左臂，想动右手，有点麻木，好一会才反映过来，右臂连同右手被自己的身体压在地面上，时间长了，有点发麻。李逵动了动双脚，发现有软软的物件压在上面。左侧向上的肩膀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嘀哒着滴到李逵肩膀上，顺着他的肩膀流到脖子，然后从脖子滴到他身下。身后侧对的是一面冷冰冰的墙壁。
李逵好一会才反映过来：地震了，楼倒了，被埋了，他在倒塌的三楼走廊里，被掉落下来的楼顶压住了，压在了走廊的墙角处。
贴近地面的身体一侧湿漉漉、粘乎乎的，极不舒服。大声喘了几口气后，李逵想翻下身，勉强把左臂抽出后，肩膀上温热的液体不再是滴下，而是哗地一下淋了下来，淋透了李逵的左肩、左胸和左腰。两只脚左右上下，来来回回地摆动了几下，也抽了出来。
李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从侧躺在走廊墙角下的姿势，调换成爬在地面的姿势。李逵把头侧压在自己靠墙角的右小臂上，大口喘气，空气里激荡着很多尘土，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
爬在地面休息的这一会功夫，李逵听到了很多声音：有远远近近、痛苦的嚎叫声此起彼伏；有来自地面下不远处和很远处的敲打声；还有向楼外请求帮助的呼救声；身边不远处还能听到很轻微象是滴水的声音；还能听到附近的呼气声，从胸腔里发出的只有出气没有吸气的那种呼气声。
李逵突然回忆起当年第一次明白紫河车是什么之后的感觉，内心无限恐惧，没有被子可以用来蒙头，就紧紧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双耳。
突然身下的地面又开始跳动，簌簌的声音一阵阵传来，旁边的墙壁也开始晃动，李逵害怕极了，一动也不敢动。
……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不再跳动，墙壁不再晃动，簌簌的声音不再传来，周围安静了许多：痛苦的嚎叫声不再象之前此起彼伏；地面下的敲打声减少了许多；呼救声不再传出；滴水的声音依旧清晰，似乎换了位置；附近的呼气声消失了，不远处，好象又增加了更多的呼气声，从胸腔里发出的只有出气没有吸气的那种呼气声。
李逵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己的左手臂上，来回触碰。抬起右手臂，向左上方抓去，来回试探了几下，抓住了一个冰凉的物件。用手摸索了这个物件两下，李逵毛骨悚然，原来是一只冰凉的手臂。
没敢继续向上探究，李逵松开这只冰凉的手臂，奋力向前扒去。前面又有什么物件堵住了李逵前进的方向，伸手摸去，好象是人的一双脚，直立在李逵前方。李逵拍了拍这双脚，没有反应，又一次伸手，这下摸到脚踝上，也已冰凉。用力捅了捅，从那一双脚之间分开一点缝隙，有微光透入。
李逵奋力一拨，撑开一个更大的缝隙，把头伸进去，扭动着肩膀、身体，向着那远处的一丝光亮爬去。
午时用过饭后，开始了午睡，那一天的天气闷热，李逵总在半梦半醒之间。
往常未时开始的第一节课，李逵总是无精打采。尤其那一天如盛夏般的暑热，李逵更是昏昏欲睡。
讲桌后，黑板前，语文课万老师正在提问：“谁来朗诵一下这首《清平乐-村居》。”这首词的作者是本朝名家辛弃疾，小学五年级课本必学的，要求每人都会诵背。李逵举起了手，却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生怕和万老师一不小心对视上，被点到名。还好，万老师点了童姗娥来诵读：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李逵有些头昏，耳边传来古诗词诵读声，看看窗外的天色，李逵估计未时快要过去，马上就要到申时。如果到申时，则意味着下课了，可以痛痛快快地眯一会了。
。
远处的青山似乎晃了晃，李逵感觉自己头更晕了，可能是今天中午，午睡没睡好。
教室中间，挂的那盏白炽灯泡摆动了两下，李逵有点发楞，使劲闭了闭眼，又睁开，教室中间那盏白炽灯泡摆动的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
李逵楞了，看了一眼周围的同学们，他们全是一脸惊愕的表情。
感觉到脚底的地面似乎抖动了一下，伴随着一阵阵簌簌的声音，天花板掉下一块石灰皮来，叭叽一下，掉在李逵课桌左边的过道上。李逵看到万老师的表情由惊愕变成了恐惧，只见他大喊一声：“地震了，大家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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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先是鸦雀无声，然后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跑啊！”同学们一起涌向教室门口，桌子翻倒声，凳子被推来踢去的声音，混杂在哭喊声中。
教室里有前后两个门，同学们一起往外冲，一下拥堵在两道门口。万老师大喊一声：“大家不要挤，一个一个往外跑。”大家不再互相推搡，排着队往外跑。
地面跳动得更厉害了，软的象面条，站在上面，就象是站在一个皮制地毯上，旁边一直有人在上下甩拉那个毯子一样。哗啦一声，向着操场一侧的窗户玻璃掉下去几大块。白炽灯泡摆动的幅度达到了一百八十度，直接撞到了天花板上，砰的一声，撞的粉碎。
慌乱中，李逵冲出了教室后门，听到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回头瞥了一眼。这一眼，铭刻在李逵的灵魂中：教室的屋顶整个落了下来，万老师伸开了他的双臂；在他的双臂下，是一个木制的讲台；在木制的讲台下，蜷缩着几个同学，其中一个同学，蜷缩在万老师脚下，背对着李逵，他只看到一对非常熟悉的双马尾在颤动。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好象有谁推了李逵一把一样，他一下跌倒在走廊的墙角下，只觉走廊地面一阵剧烈扭动，沉了下去，同时眼前猛地一黑，全是尘土，什么也看不见了。
……
一阵惨嚎声，传到李逵耳边，声音越来越惨烈，他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什么也看不到，眼前一片漆黑。李逵想抬起左手来，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左臂，想动右手，有点麻木，好一会才反映过来，右臂连同右手被自己的身体压在地面上，时间长了，有点发麻。李逵动了动双脚，发现有软软的物件压在上面。左侧向上的肩膀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嘀哒着滴到李逵肩膀上，顺着他的肩膀流到脖子，然后从脖子滴到他身下。身后侧对的是一面冷冰冰的墙壁。
李逵好一会才反映过来：地震了，楼倒了，被埋了，他在倒塌的三楼走廊里，被掉落下来的楼顶压住了，压在了走廊的墙角处。
贴近地面的身体一侧湿漉漉、粘乎乎的，极不舒服。大声喘了几口气后，李逵想翻下身，勉强把左臂抽出后，肩膀上温热的液体不再是滴下，而是哗地一下淋了下来，淋透了李逵的左肩、左胸和左腰。两只脚左右上下，来来回回地摆动了几下，也抽了出来。
李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从侧躺在走廊墙角下的姿势，调换成爬在地面的姿势。李逵把头侧压在自己靠墙角的右小臂上，大口喘气，空气里激荡着很多尘土，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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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在地面休息的这一会功夫，李逵听到了很多声音：有远远近近、痛苦的嚎叫声此起彼伏；有来自地面下不远处和很远处的敲打声；还有向楼外请求帮助的呼救声；身边不远处还能听到很轻微象是滴水的声音；还能听到附近的呼气声，从胸腔里发出的只有出气没有吸气的那种呼气声。
李逵突然回忆起当年第一次明白紫河车是什么之后的感觉，内心无限恐惧，没有被子可以用来蒙头，就紧紧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双耳。
突然身下的地面又开始跳动，簌簌的声音一阵阵传来，旁边的墙壁也开始晃动，李逵害怕极了，一动也不敢动。
……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不再跳动，墙壁不再晃动，簌簌的声音不再传来，周围安静了许多：痛苦的嚎叫声不再象之前此起彼伏；地面下的敲打声减少了许多；呼救声不再传出；滴水的声音依旧清晰，似乎换了位置；附近的呼气声消失了，不远处，好象又增加了更多的呼气声，从胸腔里发出的只有出气没有吸气的那种呼气声。
李逵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己的左手臂上，来回触碰。抬起右手臂，向左上方抓去，来回试探了几下，抓住了一个冰凉的物件。用手摸索了这个物件两下，李逵毛骨悚然，原来是一只冰凉的手臂。
没敢继续向上探究，李逵松开这只冰凉的手臂，奋力向前扒去。前面又有什么物件堵住了李逵前进的方向，伸手摸去，好象是人的一双脚，直立在李逵前方。李逵拍了拍这双脚，没有反应，又一次伸手，这下摸到脚踝上，也已冰凉。用力捅了捅，从那一双脚之间分开一点缝隙，有微光透入。
李逵奋力一拨，撑开一个更大的缝隙，把头伸进去，扭动着肩膀、身体，向着那远处的一丝光亮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