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小说网 > 凤栖梧 > 第六章绝情绝义

第六章绝情绝义

推荐阅读:弃宇宙剑来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

宝石小说网 www.bsskz.com,最快更新凤栖梧最新章节!

    掳劫

    头,好痛!

    微睁开眼睛,她试图支撑起酸疼的身子,却浑身乏力,颓败地跌回一片柔软中。

    “这是哪?”就连声音都虚弱得可怜,她一惊,急忙暗暗运气,却发现丹田中虚空无物,再也提不起半丝内力。

    拉紧床被,她吃力地爬起来,发现自己竟处在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内。

    豪华的精致摆设令她困惑,摸着身上柔软如丝的绣花锦丝贴身亵衣,她又吓了一大跳——她原来的粗布衣服不见了,连亵衣也被换过了!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蜷缩了身子,阵阵寒意袭上心头,已不敢再往下胡思乱想。

    半圆拱的窗前,紫檀架上摆了具瑶琴,琴旁供着香炉,焚烧的檀香扑鼻,香烟袅袅绕绕

    “嘎吱——”门扉轻轻推开,一个身着蜜合色半臂,白色长裙,形容纤巧袅娜的少女,笑靥如花地走了进来。

    “姑娘,你醒啦。奴婢叫人侍侯你梳洗整装,好么?”声音柔柔腻腻的,十分动听。

    李悦心中警铃大作,戒备凌厉的眼神足以杀死眼前这个婢女。

    “奴婢叫淼橘,是主上特意拨来南凤阁侍侯姑娘的。姑娘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奴婢去做!”

    她含笑欠了欠身子,眼珠儿滴溜灵活地直视李悦,鹅蛋脸上自然上翘的小菱唇格外吸引人。

    “这是哪儿?”李悦虽然武功尽失,但高贵迫人的气势仍在。

    淼橘一边手脚麻利地扶她下床,一边伶俐地回答:“这里当然就是南凤阁啦!”

    南凤阁,鬼才知道南凤阁是什么地方,她说了等于没说。

    淼橘击掌三声,从洞开的门中穿入一队妙龄少女,手捧香巾、绣帕、漱盂、银盆鱼贯而入。八名少女齐整整地站在床榻前,曲膝躬身,异口同声喊道:

    “奴婢们给姑娘请安!”

    见李悦狐疑之色越来越浓,淼橘忙笑着解释:“她们八个人是南凤阁的侍女,也是专属于姑娘差遣的丫鬟。”

    一转身,她马上厉声高喝:“都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服侍姑娘梳洗!”

    “是——”八名侍女赶忙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轮番上阵。

    李悦被动地任由她们摆布。更衣、梳洗、上妆大约弄了半个多时辰,淼橘才将她们打发出门。

    “姑娘,你瞧瞧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白嫩的小手递过一面精致的菱花铜镜,李悦意兴阑珊地瞄了眼。

    镜中的人儿一副艳丽装扮,显得万分清媚动人,简直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了,即使在栖凤阁时她都未如此盛装打扮过。

    抚了抚柔软滑爽的橘红色丝绸长裙,她叹口气:“太艳了”

    “哪里啊,姑娘这样最美了。嘻,就连淼橘见了都忍不住要流口水啦!”放下菱花镜,替她扶正珠钗,她又故意酸溜溜地说“主上要是见了姑娘现在这副倾城容貌,南凤阁必定会夜夜笙歌,恩宠无限了!”

    李悦的心突地漏跳了一拍,她不安地蠕动了下身体,喃喃:“这主上,他是什么人?”

    “我们主上啊,自然是位魅力无穷,让人动心的男人啦!”

    小丫头果然精明,李悦清楚,想从她口中套出一丝口风,简直比登天还难。

    “淼橘姐姐,淼橘姐姐——你在么?”楼下传来娇柔的呼唤。

    淼橘赶紧应了声,跑到阁楼平台上,从护栏杆上往下探头高喊:“是羽幽妹妹吗?你找我有什么事?”

    “淼橘姐姐,主上把那颗南海夜明珠赐给了北雁夫人,我找不着东西搁哪,所以来问问姐姐!”

    李悦也趋步至平台,她发现原来自己所处的是幢二层精舍小阁,四周翠竹森森,栽满了湘妃竹,土地上苍苔布满,门前一道羊肠曲径,鹅卵石子铺成。正中站了位遍身粉红绫罗的少女,半仰着一张清纯的小脸。当她看见盛装的李悦时,眼睛不由一亮,张嘴甜甜地叫:“这位想必就是新来的南凤夫人了吧!奴婢羽幽,拜见南凤夫人!”

    南凤夫人?李悦贵为公主,对这各类冠冕堂皇的称呼,是最清楚,也是最敏感不过的了。一听什么南凤夫人,身子一晃,险些晕厥过去。

    淼橘眼明手快地扶住她,试图掩饰:“羽幽,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呀!”

    “你你走开!”李悦功力尽失,体力大大不如往日,嬴弱的身体已失去了基本的抵御力。她心中悲苦,摇摇欲坠地挣脱淼橘的扶持,冷道“你也不用假惺惺地百般讨好我。回去告诉你们主上,别以为你们将我掳了来,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若想乘机玷污我的名节,我宁死不从!”

    淼橘手足无措,李悦不让她近身,她也不敢贸然靠近,只得小声赔笑:“姑娘,你怎可误会奴婢的一番好意呀。我们主上真的是百年难见的美男子,大丈夫,多少美艳女子争相投怀送抱,只为博主上爱恩宠。姑娘,你现在虽如此刚烈,等见了我们主上啊,就绝不会再如此想了”

    “贱婢,住口!你们当真不知廉耻到了极点!”李悦见淼橘既然毫不知耻地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气得面色发白,浑身颤抖。

    “淼橘姐姐,跟她罗嗦些什么嘛,”羽幽不知什么时候已上了楼,小脸紧绷,一改方才那副乖巧模样,她拉住淼橘“她们这些女人都是不知好歹的,敬酒不吃偏爱吃罚酒。我们给她们几分好脸色看,她们倒还真端起主子的架子来了。哼,也不瞧瞧自己是谁,就算是大唐公主,我们也没放在眼里。淼橘姐姐,这种人理她干什么!”

    小丫头一口流利的官话,咭咭咯咯伶牙利齿,越说越猖狂。

    淼橘赶紧扯住她:“死丫头,胡说些什么!姑娘比不得别人。”附在她耳旁,小声低喃“你不想想,主上何曾把我们四个调拨到园子里侍侯过别人的。”

    羽幽一时语塞,愣住了。

    淼橘加了句“你可想明白了”说罢,拉起羽幽下楼。

    李悦瘫软地滑倒在地,她发觉原来失去了武功,自己就像是个无能的废物一样,寸步难行。有两个丫鬟马上扶起她,定睛看时才发觉是刚才服侍她梳洗的八名少女中的其中两名。

    远远的,淼橘对羽幽的谆谆嘱咐断断续续传来:“夜明珠我收在隔间的纱橱里,你一找就能找着红玉珊瑚还搁在家里,没带出来你让蕊胭姐姐提醒主上,别乱将它随口赏赐人,到时变不出东西来,可别来找我要再有不明白的,你就问罗护法”

    什么时候,幽寂的竹林内响起这声声凄厉的蝉鸣?

    是在不知不觉中!

    不知不觉,她竟在这孤立的南凤阁呆了近十天。十天,这里就像是座监牢——死气,恐怖,让人窒息,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无论她走到哪里,身后总会形影不离地跟着两名丫鬟,限制住她的自由。

    这也许还并不算什么,最让李悦受不了的是夜晚。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觉得在漆黑无边的某个角落,有双惊鸷阴冷的眼睛在盯着她一夜一夜,她骇怕地度过每一个夜晚!

    南凤阁,南凤阁,这简直就是座困缚住她御凤公主的天牢,让她想飞也飞不出去——这里比栖凤阁还要可怕!她甚至不知自己在何处,是否还在庐州

    可是,她武功被封制,纵有心,也是无力。

    也许

    “吱——”她倏地拉开大门,门外竹园内,两名正在浇水的丫鬟错愕地抬头。愣怔一下后,才小心翼翼,低声下气地问:

    “姑娘有何吩咐?”

    “姑娘需要些什么?”

    不,她什么都不需要,只想离开!

    这八名随侍婢女,对她讲话时总露出异常恭谨、唯诺,甚至害怕的样子。怕她?她有这么可怕吗?她武功被禁,与常人无异,她们有什么理由怕她?

    脚下蓦然一滑,她“啊”了声,昏倒在大门口。两名婢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花容失色地丢掉手中的容器,奔向李悦。

    “姑娘——姑”

    围住李悦的身躯缓缓倒地,李悦灵敏地从地上爬起。

    她下了招险招——没有内力的辅助,她的指力不强,这两名婢女虽被她点中了穴道,但相信维持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苏醒。

    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时间不多,淼橘正好出去了,但马上就会回来,她不比其他人,这丫头太精明,太难对付了。

    一口气冲向湘妃林,七拐八弯才走完羊肠小径,眼前豁然开朗。她看到一进进此起彼伏的房舍,皆是雕梁画栋。同时她还看见很多穿红着绿忙碌的人——女人!

    那些女子的打扮非主非仆,事实上,南凤阁里八名婢女的装扮也同样不似丫鬟。李悦原有些紧张的心很快得到平复,因为那些女子在看见她突兀地出现后,并未露出多大惊讶狐疑,只匆匆瞥了她一眼,就又各自忙各自的了。

    她松口气,稍稍收敛一颗惊魂未定的心,忙低垂着头,放步疾行。她要快些找到出口,一定要找到出去的路!

    出去!出去!出去!逃出去!

    这个信念支持着她,催促着她,她几乎已经奔跑起来。

    可是逃出去以后呢?以后她该去哪?找谢君恺么?

    不!再不要见到他了!他不相信她,污蔑她,轻视她,甚至讨厌她!

    心里涌起阵阵悲楚,她行色匆匆地穿过一垂花门。

    “你是谁?你怎么到这里来?”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传到李悦耳中,犹如晴空响雷。她不敢抬头,颤抖着后退,嗫嚅:“我”

    “站住,给我回来!”

    一个强壮有力的大手硬生生地将企图逃走的李悦给拽住,她的手腕传来剧痛,她挣扎:“放开我”

    如果有武功该多好,如果武功未失该多好!她这辈子都未受过如此粗鲁的待遇!

    “你从哪来?”一只大掌粗糙地抚上她吹弹欲破的粉颊,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她的下颚蓦地被一把攫住,缓缓地扳正。于是,她一双惊惶的眸子对上了他!

    锦衣华服,颀长身量,面如冠玉多么熟悉的一张脸!

    “贤哥哥”

    是心痛,委屈,还是喜悦?她说不上来,只知道整个人,整颗心都被那乍见亲人的激动情愫填满了,眼底渐渐蒙上一层轻雾。

    她看到的赫然是李贤!一个已被母后废为庶人的太子,一个被亲生母亲无情抛弃的儿子,一个被夺权者残酷幽禁的男人,一个被兄弟姐妹逐渐遗忘的兄长

    李悦已很多年未见过李贤了,自从母后将他从高高的太子位上贬下,废为庶人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个哥哥了——他被母后长期幽禁,关在哪里,是死是活再无人得知。最后一次见李贤,虽然她还只有十二岁,但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她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她的亲哥哥李贤!

    “美人儿”那只大手仍不停地抚摩她的脸,原本炯然有神的眼睛里此刻充斥着的竟是裸的欲望。在李悦看来,那犹如恶魔的双眼。

    “不”挣扎的结果换来的是被他点住穴道,彻底动弹不得。

    不要!哥哥,贤哥哥,我是御凤,是御凤,是你以前最最喜爱的凤凰儿啊——

    她绝望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李贤横空抱起,听到他肆无忌惮地狂笑:“杨天鹏,够爽气!这份大礼我收下啦!哈哈哈”一脚踢开大门,李贤毫不迟疑地将她扔进一张床榻内,狞笑声不绝于耳:“美人啊美人,别急我会让你慢慢销魂”

    “可是我会先消了你的魂!”蓦地,冰冷的声音,加上冰冷的剑锋,冷冷地从背后贴上他的脖子。凉飕飕恐怖的感觉从头冷到脚,冷得他汗毛奈不住寒气而根根竖起。

    “别,别开玩笑了”李显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认得这声音,认得这柄剑,更认得这柄剑的主人。他喉头一动“咯”地强咽了口唾沫,鼓起全部勇气干笑着举手,试图轻轻推开冰冷的剑锋。

    “啊——”一声惨叫,李显捂住手指,痛得牙齿咯咯直打颤,鲜血一滴滴渗出指缝掉在地上。

    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知道,我拿剑的时候从不开玩笑!”

    “为为什么?”他们不是约好的么,不是

    “因为,她是我的女人!”

    飞起一脚,李贤不算瘦小的身躯就像烂沙袋般朝对面那堵墙壁飞去,瞬间撞昏倒地。

    李悦平躺在床上,胸口因为激愤起伏不停,她双颊逼得血红,小脸上满是屈辱哀伤的表情,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床顶,眼角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滑落。

    然后,泪眼婆娑的她在朦朦胧胧中看见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眸子——一双邪魅的眼眸。

    胸口一震,她禁制住的穴道被解开了。而她仍一动不动,心如死灰地躺着,就连哭也是那种让人心碎的无声流泪。

    一双手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而后抱起她,稳健地走出这间令人生厌的房子。

    屈辱

    “姑娘,奴婢没有骗你吧,我们主上是不是很英俊,很迷人的美男子啊?”淼橘挨着荷花式的雕漆几端坐,手里边熟练地做着针黹,边打趣说,她的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李悦没有理会她,坐在临窗的紫檀架前,呆呆地望着架子上那具古色古香的瑶琴。

    英俊?迷人?

    那双邪魅的眼睛?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天清醒后与他的对话,第一次正面交锋

    “你就是她们的主上?”

    “是。”

    “是你把我掳到这来的吧?”

    “嗯。”“也是你封制住了我的内力?”

    “可你仍是逃出了南凤阁!”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刚才那样冰冷,甚至听不出一丝寒意,可说是判若两人。

    “为什么?”她愤怒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架跳了起来“哗啦”数十支大大小小的毛笔滚到了地上。

    他,年约三十出头,有着一张迷人的脸孔,特别是他的一双眼睛,使他看上去浑身散发着邪魅的气质。

    那双眼睛使李悦在一瞬间想起郤炀,但相比之下,眼前这个男人更成熟,而且更具危险性,怪不得淼橘会将他捧到天上,他是有让女人疯狂的能耐。

    郅渲只是漂亮,漂亮得沉稳,漂亮得安闲,与这个男人正好截然相反。

    “姑娘,你有在听奴婢讲话么?”

    惊愕地抬头,发现淼橘正支撑着下巴望着她,手里尚拈着根绣花针“姑娘,你是在想我们主上了吧?”

    李悦横了她一眼,将身子往后仰,避开淼橘灼热目光带给她的压迫感,没有回答。她总觉得这个丫头不简单,就象是杨天鹏特意安插在她身边监视她的。

    杨天鹏他说他叫杨天鹏,要他牢牢记住他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一句话是她最想问的,那就是为什么李贤也会在这里?难道这里正是母后幽禁他的冷宫?那自己

    他没回答,只淡淡地告诉她:“别问那么多,对你没什么好处。你以后只要记住一件事——好好做我的女人!”

    做他的女人?他的确是这么说的,用一种不容置辩的命令语气。

    霸道的男人!她倏地站起身,试图挥开心头的那股酸楚与烦躁!

    “姑娘,你别走来走去啦,晃得奴婢眼都花了!”淼橘拦住她,甜甜地笑“不如姑娘静下来弹奏一曲,奴婢很想听呢!”

    弹琴?

    她像跟木头似的慢腾腾地重新坐下,淼橘乖巧地替她焚上檀香。

    沉吟片刻,十指尖尖,灵巧地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随着那袅袅青烟飘散。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惜颜色,行逢落花长叹息。今年落花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光禄池台文锦绣,将军阁楼化神仙。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宛转娥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

    一曲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歌声稍歇,琴声缓缓落下,但心中的那股郁闷却像是要迸发出来一样难受。

    人生短促,红颜易老

    “姑娘”淼橘站到她身边。

    门口一阵嘈杂,成功地唤回李悦的思绪。

    “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不用她开口,淼橘已奔向平台看个究竟了。

    “什么事那么吵,竟敢扰了姑娘抚琴的雅兴啊,我还以为是谁那么没规矩呢,原来是北雁夫人。淼橘见过夫人,不知夫人莅临南凤阁有何贵干哪?”

    她高高地站在二层的阁楼上,处在楼底门前的北雁夫人反倒矮了她一截,加上又被她不冷不热的一番抢白,北雁夫人竟愣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她舔了舔唇,努力摆出一副傲然的架势“我是来找一名贱婢的!”

    “哦?这里好象不是北雁楼吧,夫人莫不是走错地方了?”

    “我哪会走错,我的侍女亲眼瞧见她逃进南凤阁的!”

    “吱——”阁楼底的大门豁然拉开,一位身着紫色罗裙的绝色少女窈袅地走出来,北雁夫人在看清她长相的同时呆住了。

    李悦冷冷地瞧着眼前这位妖艳妩媚的美妇人,对她这种故意找茬的烂借口嗤之以鼻。

    这种手段亏她敢用出来,早些年在栖凤阁,比这高明几百、几千倍的手段李悦都见识过。她向来对这种无聊的人兴趣缺缺,但这次不同,她想会会这位正受杨天鹏万分宠爱的女人,也许能从她口中挖掘出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你你”北雁夫人有些结巴,她从未想过这新来的南凤阁主人竟是这般貌美。

    “这儿没你要找的人!”李悦淡淡地回答。

    “别以为一句话就可以打发我,我知道定是你把那小贱人藏起来了!”北雁夫人叫嚣,她带来的四名婢女也纷纷帮腔道:

    “是啊,我们明明看到她逃进来的”

    “既然她愿意来我们南凤阁,那她就是我们的客人。且不说她不在这,她若真在南凤阁,我也自然要保她平安!”李悦在庭院中的秋千架上坐下,完全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北雁夫人恨得牙痒痒的:“你到底交不交人?”

    “人我是交不出了,你何不向杨天鹏去要人呢?”悠闲地荡了荡,她有意气疯她。

    “你,你你少拿主上压我,你以为主上喜欢你么?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就凭你刚才不懂规矩地乱喊他的名讳,你就该死”她手指已经快指到李悦的鼻尖了。

    如果可能,她更想拿尖锐的指甲划花李悦的脸。

    淼橘在阁楼上看不下去了,玉手一拍栏杆,身子灵巧地腾空跃起。一眨眼,人已稳稳地挡在李悦面前,对着北雁夫人盈盈一拜:“夫人,请回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下不只北雁夫人气白了脸,就连李悦也吃了一惊,她没料到淼橘一个小丫头居然会武功。

    “你”“夫人,你该清楚自己的身份,更该清楚主上的脾气!”淼橘不徐不急地说“当然,如果北雁楼的人真跑进了南凤阁,奴婢一旦查出,自当给夫人送回!”

    “哼”北雁夫人碰了一鼻子灰。

    李悦冷眼旁观,竟发现看似贵为主子的北雁夫人竟有些忌惮淼橘。主子怕丫鬟?这倒稀奇了。

    “夫人,你看那边!”突然,北雁夫人身边有个婢女指着湘妃竹林后嚷就起来“是那臭丫头!”

    “好哇,可被我逮到了,抓住她!”北雁夫人一声令下,随她而来的四名婢女刚要追,就见淼橘身形一晃,已当先冲出去。

    躲在竹林后的纤细身影“啊”的声尖叫,已被淼橘凌空一把揪住长发,狠狠地拖了出来。

    李悦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是一个很瘦弱的小女孩,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用颤抖的声音凄厉叫喊着:“别打我,别打我我不要喝药我不要回去”

    “小贱人!”北雁夫人劈头给了她一巴掌“跑,我让你跑!给我往死里打,给我打断这贱人的腿”

    淼橘松开手,四名婢女马上拳打脚踢,那小女孩痛苦地蜷缩住身子,像只虾子拱起背脊,抱住肚子断断续续哽咽着哭喊:“别打我别打我”

    北雁夫人一拳又挥过去,淼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和颜悦色道:“人既然已经找到了,夫人要教训自己的奴才,还是回北雁楼的好”“把她给我拖回去!”她大吼一声。

    “慢着!”

    谁也没想到,一直坐在秋千架上旁观的李悦会插了进来,她绷紧了俏脸,冷冷地走向她们。

    “你这算什么意思?”北雁夫人挑衅地眉头一挑。

    “姑娘”淼橘拉了拉李悦的袖口,示意让她们离去。

    李悦偏不理她,仍是挡在路口,冷道:“我说过的,她既然到了这里,就是南凤阁的客人,我定要说话算话,保她平安!”

    北雁夫人哼了声:“如果我今天非要带她走呢?”

    “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针锋相对,两边人马没有一个肯让步,淼橘有些慌了,这样的场面已非她一人能掌控住,看李悦的架势,她是真的与北雁夫人卯上劲了。原本殴打小丫头的四名婢女也停下了手,她们在等待着女主人下一步的指令。

    小丫头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她缩着身子不停抽搐。李悦不忍地走到她面前,温柔地弯下腰:“你不要紧吧?”

    “救我,救”凌乱的长发已被汗水浸湿搭在脸上,她腾出一只手,可怜兮兮地拽住她的裙角,一声声沙哑的哭泣催人断肠“救救我”

    李悦注意到她的五根手指肿得像红萝卜似的,甚至指甲缝里都全是淤血,想来在此之前还被残忍的上过夹棍。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看得见的伤,衣服下看不到的地方呢?

    李悦眼梢凌厉的扫向北雁夫人:“你真该死!”

    “就凭你,想杀我?”在北雁夫人眼中,李悦柔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好,我倒要睁大眼睛看你怎么杀我!”

    李悦懒得再答理她,招手唤来自己的两名婢女,叫她们扶那受伤的小丫头回屋疗伤。

    北雁夫人见了哪里肯依,大叫:“她是我的丫头,要打要杀随我高兴,轮不到你插手!”

    她手下的四名婢女马上冲了上去抢夺那个小丫头,南凤阁里其余的六名婢女闻风跑来。以八对四的阵势双方扭打在一起。这十来个女人都不会武功,一打起来南凤阁顿时乱翻了天。

    那可怜的小丫头被夹在中间扯来撞去,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不要不要,不要痛啊,好痛啊”“岂有此理,太不像话了!”淼橘急得连连跺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是一声暴喝:“这是怎么回事!”

    李悦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斜睨着凤眼,只见杨天鹏怒气冲天地站在庭院入口,他身后站着三名妙龄女子,其中一位正是羽幽。

    他的蓦然出现,使原本一场充满火药味的混战终止了,每个人都噤若寒蝉,垂首而立。

    淼橘一连愧疚、惶恐地疾步走到他面前,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坚硬的鹅卵小径上:“主上!奴婢无能,请主上责罚!”

    “哼!”羽幽赶忙也绕到前面在淼橘旁挨着跪下,哀求道:“主上,这并非全是淼橘姐姐的过错羽幽恳请主上饶过淼橘姐姐这一回!”

    “请主上开恩,饶过淼橘姐姐!”又一名少女跪下求情。

    杨天鹏的脸色铁青,绷紧的脸孔一丝笑容也没有,他的目光严厉地扫过众人,于是那大大小小一帮子女人吓得“哗啦”全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独李悦一人鹤立鸡群地挺直了腰杆,不怕死地直直瞪着杨天鹏。

    “主上”仅剩下的一名女郎稍稍年长,低眉顺眼,十分温柔的模样,右眼角下有一颗朱砂哭痣。

    杨天鹏不耐烦地一挥手,那女郎只得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三个姐妹,一副爱莫能助的无奈。

    “你们三个先起来!”

    “谢主上开恩!”意外的开释让她们惊喜不已,她们强压下兴奋的,雀跃的心情,装出面无表情,冷漠的样子站到了主人身后。

    杨天鹏眯着一双邪气的眼眸,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你果然很厉害,居然可以把南凤阁搞得天翻地覆,连我的随身侍女都摆不平”他一把擒住李悦纤细的下颚,她根本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紧紧抓住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办到的?”

    “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她傲然冷笑。

    “主上”北雁夫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可真惹人怜爱,可惜她碰上的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滚开,你那副样子看了都让我恶心。谁让你到南凤阁来发疯的?滚回北雁楼去,少丢人现眼!”

    北雁夫人错愕地睁大眼睛,她实在不相信刚才那番绝情的话是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的。三天前还对她恩宠无限的男人呵,他怎可这样对待她?

    “主上!主上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个贱女人这样对我,你是爱我的不是吗?”她激动的情绪有些失控“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

    “慕絮!”杨天鹏轻搂李悦的柳腰,准备进南凤阁。

    四名随身侍女中突然飞出一名青绿色身影,只听北雁夫人“啊”的声惨叫,她的胸口已被一剑穿过。

    “为什么?”她伏倒在地,沾满鲜血的双手死死地拽住杨天鹏的袍角,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你不爱我当初为何要掳掳我来”

    眼睑无力地阖上,一滴泪自眼角无声地滑落,临死她的双手都未曾松开过,似乎想借此牢牢地抓住这个没有心的男人。

    杨天鹏身形动都没动,就听“兹啦”声,他的袍角自动地撕裂。李悦暗暗心惊,因为她被动地靠在他胸膛上,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强大反弹力。

    “慕絮,你知道错了吗?”他没回头。

    缓缓地将长剑从北雁夫人的尸身上抽出,慕絮颤抖了下,抿紧双唇,唇角带着抹坚毅不屈:“是,奴婢知错——奴婢没有一招将她立毙于剑下。奴婢该死!”

    “哼,蕊胭,这就是你出来的成果么?”

    “奴婢知罪!”那眼角有颗哭痣的年长女郎跪了下来。

    “啊——”凄厉的哭喊不和时宜的响起,打破了沉重死寂的气氛,那个已奄奄一息的小丫头捧着肚子蜷缩着在地上打滚,裙襦上一片血红“痛啊——”

    李悦大惊,欲跑过去察看却偏偏被杨天鹏紧紧地禁锢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凄苦嚎叫。

    “放开我!”她的怒气直往上冲,这个残忍、冷血的男人,难道他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吗?他怎能任由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在眼前痛苦的哀号而无动于衷!

    杨天鹏回视她,唇角残酷的笑在跳跃:“蕊胭,过去看看!”

    “是,主上!”

    “不要”李悦以为他又要像刚才那样大开杀戒了,拼命挣扎“放开我!”

    少女的哭喊声越来越微弱,蕊胭弯腰察看了会,幽然道:“主上,凤姑娘是喝了堕胎药,此刻药力发作孩子已经打下来了。”

    李悦顿时忘了挣扎,呆了。

    杨天鹏也放开了她:“孩子?她什么时候怀了孩子,怎么也没人回禀一声?”

    目光犀利地扫过那跪在地上的四名婢女,她们害怕得冷汗直冒,抖若筛糠。

    “说!”

    “回回主上,不关我们的事。是夫人吩咐奴婢做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主上开恩,求主上开恩呐”

    蓬、蓬、蓬的磕头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滚——”暴喝下,那四名婢女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南凤阁,连头也没敢回一下。

    “孩子孩子我要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少女悠悠转醒,突然伤心的,痛不欲生的哭泣。

    蕊胭回头,等待杨天鹏的下一步指示。

    杨天鹏挥挥手:“带她下去!”

    蕊胭顺从的应声:“是。”

    她将那少女扶了起来,少女的脑袋无力的倒向一侧,拂面的长发被风掠向一边,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孔。

    “啊——”李悦不敢置信地失声尖叫,捂着嘴浑身颤抖。

    杨天鹏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试图搂住她不停颤抖的身子,哪知她一见他接近,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发疯似的扑过来伸手死死掐住他脖子。

    “放手!”他不愿动武伤了她,呼吸困难中仍不忘摆手示意四大随身侍女不可乱动。

    她疯狂地哭,双手终于还是敌不过他的铁掌,被他掰了开来,她绝望地跌回地面,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冲向那名少女,凄然尖叫:“彤儿——”

    人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然而李悦虽贵为公主,这一生,却也有两个亲人最为珍惜,一个是自己的母后,一个便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异母妹妹李彤。

    李彤因自己而被牵扯进江湖,李悦对她更是抱有一种沉重的歉意,正想好好待她时,她却无故失踪。在两个多月的千里寻访中,愧疚感更是与日俱增。

    然而现在,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可怜少女竟是自己找遍千山万水的妹妹!

    她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

    “彤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姐姐啊彤儿”她抱住李彤,泪如雨下。

    李彤虚弱地抬起眼睑,双目呆滞:“求求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彤儿”李悦神魂俱碎,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妹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已苍白得像死人一样了。她歇斯底里地喊“救她啊——杨天鹏,她也算是你的妻子吧,你怎么忍心见死不救杨天鹏——”

    脱困

    已经两天两夜了,李悦不眠不休地坐在床头守着李彤,她又累又困,眼球充血,面容憔悴。

    善解人意的淼橘默默地张罗丫鬟们煮汤煎药。

    帘外阳光四射,枝头夏蝉拼命鼓噪,南凤阁里却透着异常的死气。李彤的情绪很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时而更是噩梦频频,疯狂叫喊。

    李悦牢牢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害怕再次失去她。

    到了第三天晚上,疲倦的身子终于再也撑不住了,李悦歪在床柱上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淼橘替她披了件风衣,叹了口气,自行回房休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觉得手心震动,猛一惊醒抬头,却见李彤睁着一双凄苦哀愁的眼睛深深地瞅着她,眼角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直往下落,已浸湿了头下枕衾。

    “彤儿,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

    “姐姐”她沙哑地喊了声,细如蚊蝇。

    “彤儿,你认得姐姐了?是,我是姐姐!”在这之前,彤儿也曾醒来好几次,但神志总迷迷糊糊的不够清醒。

    “我不是在做梦吧?前几天我依稀梦见了姐姐是不是我快要死了,才会梦到姐姐?”

    “胡说!”李悦将她的手贴近脸“你摸摸看,这是真实的不是吗?姐姐就在你身边。”

    “姐姐”她抑制不住伤心恸哭,张开双臂扑进李悦怀里“姐姐,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

    “别哭,小心伤了眼睛。”

    话虽如此,自己何尝不是泪湿衣襟。

    “姐姐!”她努力止住哭声,目光左右瞟动,见屋内除了她俩再无他人,才压低嗓音问“你怎么会来这的?”

    “抓来的”

    李彤一震,嗫嚅:“抓来的?那那姐姐难道也被他糟蹋了?”

    李悦摇了摇头,忽然想起那天偷跑撞见了李贤,却真的差点贞洁不保。

    “哦那还好还好”她松了口气,背无力地靠在软枕上。

    “彤儿”她欲言又止。

    “姐姐是想问彤儿为何会在此是么?”李彤惨然一笑,笑容透着无比的凄凉“那,还要从四个月前,那次出宫理佛说起了”

    李悦神情一凛,只听她沉重的回忆:“那天突然发生暴乱,当我清醒过来时,姐姐已不在身边,在我跟前的是位将军可我刚想开口相询,他却狞笑着举刀要砍杀我”

    “曹焕?”

    “他嘴里嘟哝着,说什么情非得已,奉命行事当时,他一刀狠狠劈来,我只有闭目等死的份,谁知等了老半天,也没感觉刀砍下,睁眼时,却见他喉咙口鲜血直流,嘴巴恐怖地张的老大,竟然死掉了!于是我见到了他——杨天鹏!”

    她喘口气,似乎很疲倦的样子,李悦替她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心疼地说:“歇会儿再讲吧!”

    她现在终于想明白当初曹焕报出名讳时,她心底掠起的那丝不安从何而来了。

    “飞”并非禁宫护卫队,当时它应该属驻扎在长安城外三里的守卫军队,如无特殊情况,是不得随便进城的,更别说由它来做公主的仪仗队了。

    她敢断定曹焕奉命刺杀的绝非彤儿,而是自己,而当初也正因为曹焕是驻外的“飞定国将军”所以他才会也认错了人。

    李彤平了平气,摇头拒绝:“这很重要,姐姐,你必须听我讲完我被杨天鹏掳到了漠北”

    “漠北?”她想起谢君恺当时曾说过是在漠北救了彤儿。

    “是,那儿有个神秘的地方,我听他们说是什么‘绝情门’。”

    “绝情门?”李悦差点跳起来,她记得英珞他们找冷香仙子的目的,正是为了对付绝情门,拯救武林苍生。

    “在我们大唐与突厥交界的边境上,那应该是他们的总坛,这些都是我来了这里才想通的!我被他们抓住,开始他们待我还算礼遇。只是杨天鹏一直逼问我御凤诀的下落,要我交出来。我根本就不知道御凤诀是什么东西,时间一长,他也就不耐烦了,把我关进阴森森的地牢。地牢里还关了个疯子,整天吓我我被吓得不轻,但冷静下来就醒悟,他们定是将我错当成姐姐了,这御凤诀应该是姐姐的东西吧?后来,我骗他们说御凤诀留在皇宫了,杨天鹏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从不轻易相信人,他手下有‘天’、‘地’、‘人’三大护法,本领高得不得了。他让‘地’部护法押着我回长安去取”

    “半路上,你逃掉了?”李悦已能猜出后面的大概。

    “嗯!可是我分不清方向,在茫茫大漠中走迷了路。后来后来就遇到了谢大哥”李彤捏紧了拳头,心在滴血,眼泪在不知不觉簌然落下。她深深吸了口气“与谢大哥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最难忘的。姐姐,我看得出,谢大哥很喜欢你”“彤儿”

    “姐姐,我已是不洁之人,再也配不上谢大哥了!”她蒙面大哭。

    “你别这么贬低自己,没人会瞧不起你,你永远都是最好的”李悦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她。

    李彤勉强止住哭泣:“当日我在少室山脚安心等你们回来,无意中发现有许多大和尚被人捆绑住,用三、四十辆大马车运载,就在我偷偷跟上想一探究竟时被他们察觉。我一口气逃回家,欧婆婆听了我的讲述,觉得事情非常蹊跷,决心夜探少林寺。那天晚上,她很晚才回来,却身负重伤,然后一大批黑衣人尾随闯入,欧婆婆和他们打了起来最后,我们被捉住了。我眼睛蒙上黑布,反绑着塞进了一辆马车。依稀过了十来天,才来到了这里,没想又见到了杨天鹏。这一次,我没上次那么好运,他想尽一切方法来折磨我,还强要了我我明白,他之所以没杀了我,完全是为了得到那本御凤诀,所以我更不能说,绝不能泄露半句。我全靠冒充姐姐的名讳才能苟活到了今天”

    她重重的吸了口气,面色愈发苍白“绝情门突然从漠北大举搬迁到这里,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我暗地里偷偷留心,虽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却也知道这里已靠近江南。杨天鹏生活异常奢靡,简直就可以媲美咱们大明宫——内院分东西南北四大处,我分派到的北雁楼,楼里的主子,体制待遇上如同宫里的嫔妃,我与其他伺候她的七名女子,其实就是宫娥,同样是他的女人!”

    怪不得南凤阁的八名少女打扮的非主非仆,见了她都畏畏缩缩的。

    “那他身边,我是说淼橘、羽幽她们又是什么身份?”

    “那是他的四大随身侍女,专门侍侯他的饮食起居,而且各个武艺高强,在绝情门中似乎也颇有权威!我方才说过绝情门自门主以下,还有‘天’、‘地’、‘人’三部。‘天’字部负责培训供绝情门驱使的神秘杀手;‘地’字部负责搜刮大量金银珠宝;‘人’字部,则是专门拿着按杨天鹏要求而绘制的仕女图,四处强掳形貌相似的美女来填充后院可惜我一向出入仅限于这园子,打探到的消息不多,但我总觉得这里肯定还有大秘密。姐姐,彤儿能力有限,姐姐的机智胜我百倍,定能查出真相。日后逃回长安,莫忘了替彤儿报仇”

    讲了一大段话后,她觉得异常疲惫,全身裹在酸疼中,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稍作休息,李悦黯然感伤。

    窗格上倏地“咯咯”一响,李悦警觉地站起身,快步奔到窗前,却见窗外竹影森森,在夜风中摇摆不定,幻成重重叠影,张牙舞爪似要吞噬一切。想来刚才的声音不过是风敲窗格罢了,李悦自嘲地讪笑,自从进了这阴气逼人的南凤阁,她就有些神经兮兮的。

    “姐姐我有些口渴。”李彤嗫嚅着开口,觉得若让堂堂御凤公主做把盏递水的事,她心中便充满了不安。

    “哦,好!瞧我,你刚才说了那么久的话,当然会口渴,我竟没想到!”她走近桌子,提起茶壶。

    李彤仰靠在床上,深深地瞅着她,而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姐姐,你变了似乎已不像从前的你了!”

    “我不像我了?”端着茶杯,她愣住了,喃喃浅笑“我怎会不像我呢?”

    “不,以前你是‘御凤’,现在你只是‘李悦’了!”

    一针见血的,她像被蛰到般浑身一震,手中的茶杯不自觉的就滑落了

    蓦地,斜里伸出一只白玉般的小手轻轻巧巧地及时托住下坠的茶杯,力道掌控的恰到好处,竟连一滴茶水也没泼出。

    “谁唔!”

    “嘘——”一只柔软的小手捂住她的嘴,熟悉的清亮女音在耳边响起“别嚷,是我啦!”

    “英珞?”李悦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窈窕身影裹在一片漆黑的夜行衣里,英珞放妥茶杯,拉下蒙面黑巾,露出可人的甜甜面孔,诡异的一笑。

    “见到我很意外吧?哈,瞧你嘴巴张得那么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你、你怎么”

    “我当然是混进来的,你看我这身打扮就该猜到了!”她机灵地左顾右盼“时间紧迫,详细情形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就一齐逃出去,可以吗?”

    “这”逃走,离开这里,重获自由!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啊。可是,可是

    “别磨蹭了,”英珞拉起她的手“水霄、谢大哥领着人在前院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们偷偷从后头走!”

    “可是”她被拉了个趔趄“我的内力被封制住了,没法运气,只会拖累你。而且而且”

    “姐姐,”李彤挣扎着爬起身,她太清楚李悦在想什么了“你快走吧,不用顾及我。”

    “彤儿”

    “哎呀,你婆婆妈妈的到底走不走啊。”英珞不耐烦地压低声音嚷“你知不知道敌我双方力量有多悬殊啊,他们至少有一万人马,一万哪,踩都能踩扁你,与我们同来的百来人根本就是冒险送死来的。时间拖得愈久,死的人就愈多,偏你还在这婆婆妈妈。走啦——”

    一拽她的手,英珞又回头对李彤说道:“看你病恹恹的,这次要带你一道出去是不可能的啦。你好好活下去,下次待我们剿灭了绝情门再来接你!”

    李彤躺在床上,含泪答应了。

    她明白,那个看似凶巴巴的女子其实说的字字在理。以她现在残破的身体想下床行走都不可能,如果三个人一起逃的话,不仅目标大,风险也大,闹不好一个都逃不掉,全死在这里。

    “彤儿”李悦仍是不舍,踌躇着犹不肯挪步。

    推推搡搡间,李彤突然伏在床上大哭:“姐姐,你若再不离开,彤儿便马上在你面前咬舌自绝!”

    李悦大为悲痛,她没想到平时一向软弱的彤儿竟会刚烈的以死相挟,她震动了。英珞乘机拖着她下楼往门口跑。

    门才一拉开,月夜下迎门站着一苗条身影。

    “姑娘,”淼橘仍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子“外面风大,姑娘还是待在房里比较妥当。”

    “淼橘”

    “让开!”英珞火暴脾气,也最讨厌这种文绉绉的礼节,她以为淼橘不过是个丫鬟,伸手便想推开她。谁知手还没碰上对方的衣边,迎面就一拳已打到。英珞心里“咯噔”了一下,堪堪跳开避过,但面上仍是被凌厉的拳风刮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原来是高手啊,我倒是眼拙了!”英珞见对方年纪不过与自己差不多,武功居然也不弱,一时好胜心起,欲罢不能。一招“天罗地网”双掌幻化成无数掌影,五成功力排山倒海地打了出去。

    这一招冷香仙子传她时原本是配合了“天蚕丝”使的招式,后来越练越熟,在郅渲的提示下,她竟将这一招融入了掌法中。

    李悦虽然武功被封,眼力仍在,见她们俩使出的招式都稀奇古怪,有些竟还像是御凤诀的招式,但细瞧之下却又不是。

    她扶住门框,发觉腿脚竟有些发软,也难怪,她毕竟三天两夜未曾好好休息了,身子本不够强健的她哪里经受得起。

    再定睛瞧时,又是大吃一惊,只见不大的院子里,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站了百来号人,一律黑衣黑裤,黑巾蒙面,只露出两眼珠,手中钢刀明晃晃的都已出了鞘。面对这样的重重包围,哪里还有逃生的机会可寻?

    转眼间,英珞与淼橘已过了三十几招,虽然自信自己若甩出天蚕丝,再配合了“翔龙阕”七重功力,必能在百招之内打败她。但这样一来就太过耗损功力,即使打败了淼橘,这外头百来名黑巾杀手却绝对对付不了了。

    淼橘心里似乎也十分笃定这一点,所以她打得不急不慢,虚招多,实招少,分明是想与英珞游斗拖延时间。

    看清楚这周边极为不利的形势后,英珞反而越打越浮躁了。就在这时候,就听远处“哧溜——”一声暴响,东边夜空中笔直蹿起一道蓝色焰火。

    “是谢大哥的求救信号”英珞一呆,肩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她也忘了疼,只傻傻望着在空中散开的一朵蓝花。

    水霄是和谢君恺在一起的难道他们他们

    远远的东边火光四起,红彤彤地照亮了半边天,即使站的那么远,似乎还能感受到热浪袭面。淼橘也愣住了。

    热气好象越来越重了

    “走水了?!”淼橘惊讶地看向屋后,她们感受到的热气哪里是东边传来的,分明是南凤阁四周种的湘妃竹林烧了起来,火势凶猛,竹子烧得噼啪作响,浓浓呛人的黑烟已向门口卷了过来。

    “快些救火啊,你们这帮笨蛋!”淼橘急得直跳脚,忙指挥那百人阵中的八十人去全力扑火,余下的二十人则看住企图趁乱逃跑的英珞和李悦。

    火势借着风力蔓延的又快有猛,再加上已进入夏季,万物干燥极易点燃,所以火愈烧愈旺,已向南凤阁一路烧来。八十名黑巾杀手在淼橘的指挥下,砍竹子的砍竹子,提水的提水一时南凤阁闹腾的鸡犬不宁。

    “奇怪,谁放的火?”英珞奇怪的嘟哝,心里却巴望着最好火再烧大些,最好把他整个绝情门都给烧光。“正好!咱们趁机冲出去!”

    一抖手,天蚕丝已出,同样一招“天罗地网”左右手共十股天蚕丝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网,漫天撒向那二十名杀手。一时间,就听刀剑铿锵,英珞天蚕丝在手,如有神助,丝毫无惧对方的钢刀。天蚕丝性柔且刀枪难断,再加上本身透明无色,黑暗中根本瞧不清它进攻的路线。转眼惨叫连连,已有八九人死伤在英珞手下。

    淼橘见了,哪还顾得上扑火,赶紧领了三十来人奔回支援。她又见场中刀光剑影,李悦夹在中间,闪也不是,躲也不是的险象环生,不由喝道:“给我拦住她们,不许伤了那位穿紫衣的姑娘!”

    话音才落,只觉得耳旁生风,忙就地一滚,却听轻微的“吋吋”数声,对面竹竿上竟密密麻麻钉了一排细若牛毛的金针,支支深入竹身,显是发射金针的人内力十分高强。

    需知这金针又细又长,就似针灸所用,轻飘飘没甚分量。如当暗器来使,力道与准头都极难掌控。淼橘是个识货的行家,一见便知有强敌来袭,面色大变。

    英珞却开心的不得了,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清吟如黄莺出谷:“渲哥哥,是你么?快来帮我”

    南凤阁楼顶现出一个人来,他是怎么来的,何时来的,竟无人知晓。他背着月光昂然而立,长衫在风中飒飒作响。

    就听他嗤笑道:“难道你心里就只有郅渲那个家伙么?会‘缠丝金针’的可不只他一个人吧!”

    “郤炀?郤炀!”英珞一愣,随即大骂“混蛋,你就会爬到人家屋顶上说风凉话,还不快下来帮我!”

    郤炀又是“嗤”地一笑,身形轻飘飘地飞起,如大鹏展翅般,眨眼滑到跟前。猿臂一伸,抱起李悦娇小蛮腰,对英珞道:“天蚕丝给我!”

    英珞正打得起劲,听他要天蚕丝,忙收招急急地递过去。他快速接过,手上暗运柔劲一绞,十股天蚕丝缠绕在一起,形成一条小指粗的软索。挥手一鞭,劈劈啪啪将冲在最前头的一排黑巾杀手打昏。当即又回手一甩,天蚕索绕了个弯,缠住英珞腰身。

    “起!”他大喝声中,提气腾空跃起,竟带着两个人飞了起来。如此高的轻功看的淼橘一干人等都傻了眼,半天才想到要去追。

    滑出南凤阁后,半空中的英珞好奇地瞪大了杏元大眼,看了半天,才笑道:“我说呢,原来你使诈,你事先早在里外两头树上系了绳索,现在是踩在绳子上借力‘飞’出来的吧?”

    黑暗中,隐约可见郤炀帅气的脸上满是赞许的神情。

    相对他们二人的嘻嘻哈哈打趣,李悦整个人不声不响,眼看离南凤阁越离越远,她的心跟着一点一点沉落。

    彤儿,等我,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等我回来!

本站推荐:狼与兄弟天下第九剑来神祇飞剑问道三寸人间大符篆师白袍总管仙帝归来巅峰赘婿

凤栖梧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宝石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李歆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李歆并收藏凤栖梧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