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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婴灵 宁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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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跟着师傅跑业务的时候,我只能配合他玩点小case的东西,一般遇到大玩意,他基本不带我去,第二年的时候,师傅才带我做了趟大单。

    四川和重庆之间有个地方叫荣昌,那件事就发生在那里。这次遇到的是一个小姑娘,电话那头雇主说是被附身,师傅说得亲眼看了再说。谈好价格,我们就去了荣昌。

    到了雇主家里,看到小姑娘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些这行的习惯,先看手指。小姑娘的指甲很长,估计有点时间没剪了,指甲很白,皮肤是正常的。小姑娘不笑也不说话,眼神明显的呆滞,傻坐着。大约有5岁的样子,完全没有她那个年龄的小孩该有的活泼。

    师傅看完小女孩,就叫父母都出去,关上门窗,开始用骰子问路。然后用罗盘在屋子里走圈。随后师傅低声跟我说,这次这个,是婴灵。我听名字就吓着了,我知道那是夭折的孩子的魂。

    师傅以前告诉我说这种东西要化掉挺不容易,因为它几乎就是婴儿,什么也不懂。师傅开了门把这情况告诉了小姑娘的父母,那母亲一听就哭了,她说那小姑娘是头胎,

    在她之后她们夫妻还有个孩子,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没保得住,就掉了。

    不是不想要,是没保住。师傅问,是几个月的时候没的,她说5个月。师傅说,你们夫妻俩,今晚用我给你们的红绳子,把小姑娘的两只脚的大拇指并在一起拴起来,给她洗澡,换身素衣服。把家里反光的东西都拿东西遮着,把相片什么的都收起来。

    然后再去买只公鸡,几颗鸡蛋。晚上睡觉的时候开着窗户开着灯,不要让婴灵认为又过了一天,准备好这些东西后,明天我和我徒弟再过来。

    当天出了她家的门,我们就直接去了五金市场。师傅买了6颗很大的钉子,然后买了一瓶工业酒精。当晚他叮嘱我,第二天进去的时候,心里尽量要平静,不要有太大的思想波动。其他啥也没说,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我们又去了那小姑娘家里,师傅搬了一张椅子,有靠背的那种。请小姑娘的父母把小姑娘抱到椅子上。然后他俩在面对椅子2米多的地方并排跪下。师傅开始在房间的四个角钉钉子,把红线彼此连接,形成一个线圈,把所有人围在中间。

    师傅这时候出去杀鸡,取鸡血。叮嘱她的父母跪着别动。不一会他端着碗过来了。小姑娘还是呆滞着,好像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但是明显非常憔悴。师傅把嘴凑到小姑娘耳边,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用手指蘸了鸡血,分别在小女孩的手心,眉心,人中,脚心点了一点。

    然后让我站到小姑娘面前,用收按着她的肩膀。我照做了,师傅取了一点土,放在小姑娘的头顶命心的位置,然后滴鸡血,滴酒精。很快鸡血混着酒精的液态就顺着小姑娘的额头流下来。

    这时候师傅半蹲在小姑娘的身后,突然“哈!”大吼一声,小女孩显然被吓到了,开始哇哇大叫,力气绝对比正常小孩大,我双手按着她,我感到她在挣脱。加上她脸上的血迹,非常吓人,接着小姑娘突然用双手掐住了我的肋骨那附近,虽然不恨痛,但是很可怕。

    就这么大喊大叫了2分钟吧,才安静下来。有过了分把钟,小姑娘突然哭着喊爸爸妈妈了。师傅对那对父母说,你们心里念叨,说孩子好好去吧,诚恳一点。一会小女孩又不哭了,好像回过神来,看我们这架势,有点被吓到。

    师傅这才出了一口气,说好了,它已经去了。师傅让父亲给他倒了杯水,他说一边喝水一边慢慢跟他们讲这中间的原委。师傅说,他在房间的角落钉钉子连红线是为了把这个魄关在中间,因为婴灵这玩意在我们行内都知道它只会找附在小孩子身上,那些电影里讲的见人就附身的统统闭嘴吧,而且婴灵会找跟它的“道”最接近的人。

    所谓道,其实就是气味啊,血脉啊,或者一些联系啊什么的,这家人先前有个小孩,所以就找到她了。师傅说,婴灵不是恶意的,它是有不甘心或者向往世界,或者留恋世界。

    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掉了,但它已经存在了,是生命。所以它很留恋,很想留下来。她附身并非为了报复,而非常单纯的就是想留下来。说到这里,爸爸妈妈都哭了,他们说自己很对不起第二个孩子,没保住。

    师傅说,婴灵这东西不好驱散,因为它不能自己思考,只能靠着还没死去时候的本能。所以其他的方法都没有,只能来硬的。之所以要父母跪着,然后还要给死去的孩子道歉,师傅也坦言,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但是你们应该为此道歉。

    那对父母哭得稀里哗啦,搞的我心里很难受,所以当我后来独自处理婴灵的时候,我都要告诉父母们,并且告诉他们,生命值得尊重,尤其是孩子,如果没打算生孩子,就自己做好措施,怀上了,千万别打掉,从人伦道德上来说我没有什么立场,但是我们要尊重每一个存在过的生命,哪怕再渺小。

    在回云南的火车上,师傅跟我说,我们这行,不能儿戏。他告诉我一个很深刻的道理,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后坚持走了这条路。他说其实这些东西并没有我们塑造的那样可怕,他们其实和我们人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而他们也都有自己的故事,所谓化了它们,其实就是找到根源,让他们自己离去。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去伤害任何一个鬼魂,我们连鬼都不会去伤害,我们自然不会去伤害人。他嘱咐我,不管干什么,心里要有善意。并对它们怀有尊重。

    虽然我们干的事可能会被其他所谓的高端职业们瞧不起,说我们是神棍,说我们迷信,但是要始终记住,我们是在让人或鬼都有个好的结局与归宿。

    有人说我们这行会折寿,这我到是不清楚,但是我这圈子里不少前辈,都活挺大岁数的。我师傅带我的时候44岁,现在58了,退休6年,照样生活得非常平常。

    其实我们工作之外,跟大家是一样的,我们甚至比大家更多自由的时间,可以去玩,去学习,师傅带了我2年的小单,然后我们开始跟着他做些比较大的事情。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个,是在我老家重庆发生的。

    在我家乡重庆,东边有个地方叫巫溪。民风强悍,当地不少老人会很骄傲地提起,他们是巫王的后代。重庆的文化主要就是巴文化和巫文化,特别是一些稍微闭塞的地方,地方小,自然一些本地的传说就多起来,这次这个单,发生在巫溪一个很小的古镇上,这古镇名气几乎没有,叫宁厂镇,镇上的最大的卖点,是一口千年不枯的天然龙头盐泉,制盐造纸是那里的传统项目。

    师傅接到的委托电话是这个小地方的一家人的亲戚打来的,情况大致是那家农户两个老人,孩子也是夭折了,之后家里除了种地,养的鸡鸭猫狗猪牛,养什么死什么,家里又穷,活不下去了,老人都想自杀了。

    师傅听了,他决定带我去,并且不收费。甚至连车马费,都是我们自己出。路上我问师傅,干啥不收费呀。师傅却只告诉我,换成你,你要收吗。到了那家农户,看着让人心酸,刚到的时候,老奶奶独自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抽烟,老爷爷在院坝的一侧剥玉米,除此之外,农村该有的狗叫鸭叫全都没有。

    冷清,非常寂寞。师傅跟老奶奶说明来意,老奶奶说的话师傅听不懂,让我帮着翻译。虽然都是重庆人,但是他们的口音很浓,听着也挺费劲。老奶奶说,她和老爷爷一生生过6个孩子,全都没养大,很小就死了,

    最大的一个,也才13岁就去了。乡下人吧,朴实,他们觉得那是命,命都这样了,就只能从命。可最后吧,老人养的任何牲畜都会莫名其妙的死掉,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反正就死了,老人自杀没自杀成,这些事情让一个城里亲戚知道了,那人多少对玄卦有点研究,才打电话告诉我们可能是让人下了咒。

    师傅塞给老奶奶3000块钱,虽然3000并不是很多,但是在99年的时候,还是能办不少事了。当天师傅一整个下午都带这我在附近转悠,查看有什么线索。

    到最后,师傅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有人下咒。

    当晚师傅啥也没做,就跟两个老人聊。聊天过程中,我们得知他家里曾经有过一段离奇的经历。老人加的祖坟,就埋在屋后,可是不知道从哪年开始,祖坟下的石头缝里冒出了泉水,老人想办法引流改道,都怕伤着祖坟,所以后来也就没当回事,还甚至把里面流出的泉水自己挖了个槽,接到家里来。

    老奶奶是湖北那边嫁过来的,老爷爷是当年杀过土匪的好汉,我确实很难把这样不幸的遭遇跟这样两位老人联系在一起。直到后来老人说大儿子去世前,曾经跟山里的孩子玩,把人弄河里了,结果那家的小孩死了。

    虽然我不知道最终这事是怎么解决的,但是我跟师傅都觉得,这事一定有关联。嚣张地说,那时候我也学艺2年了,自认为还是有点这方面的嗅觉。一些简单的业务我能单独拿下了,师傅的业务跟我28开,我的业务跟师傅55开,我也没当回事,那些年常常给家里寄钱,我都说的是在昆明打工。

    我也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不想让我父母替自己操心。第二天一早,师傅跟两个老人说,我得把你加堂屋的门槛给拆了。两个老人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他们也知道我们全无恶意。

    于是我和师傅又是锯又是撬的把门槛卸了下来。

    师傅对我说,挖

    我开始用凿子挖地。挖了大约1寸吧,挖出个红色的油布包,拳头那么大。

    师傅拿着那个对老两口说,这是人家给你下的咒,我们不大懂川东的咒,但是里边肯定有很多诡秘的东西。我跟师傅一起回到院子把那个油布包拆开,看到的那一刹那,我确实傻眼了。

    除了恶心,我很难想象这些东西所代表的那个咒,能有多恶毒。

    拆开布包,首先看到是一束用红绳捆着的头发,然后是一根细长的骨头,都发黑了。此外还有一缕布条,一根生锈的别针,还有个像是鳞片的东西。

    师傅跟我说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但是他能区分出那根骨头是猫骨头。推断那头发应该是死在河里那孩子的头发,鳞片样的东西应该是鱼或者蛇一类的。根本不需要多懂,就能判断这必然是个毒咒。

    师傅告诉两位老人,应该就是这玩意让这个家庭遭受厄运。我们传统上处理这样的咒包通常是烧掉,师傅和我就开始架势要烧,说起来很奇怪,这样的东西,应该挺好烧的,可是我们烧了很久,骨头上还渗出水珠。

    化成灰烬以后,师傅把哪些灰烬重新放会油布包,就让老爷爷带路,去河边。

    他说这叫从哪来回哪去。

    到了河边,师傅把布包交给老爷爷,让他拆开,把灰烬倒进河里。最后才把油布烧了。回到农家的时候,师傅告诉两位老人这事情应该是结束了。

    其实他自己也没多大把握,我跟师傅去屋后那个泉眼洗手,却发现,泉水断流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师傅也不知道。

    临走前,师傅留下了电话和地址。

    在老人的感谢声中,我们开始回巫溪县城去坐船,打算到重庆知会一下我们的委托人,就回云南。这件事过去一年以后,我们的委托人带着两位老人来到我们这里,

    扑腾一声,两位老人给我师傅跪下,说感谢大师,师傅扶他们起来,我们都是真的很同情这两位老人。

    原本不收费,可他们临走的时候,那个委托人留下了佣金。这让我很感动,两位老人,千里迢迢来一次,竟然只是为了当面道谢。

    而那个雇主坚持留下钱,也算是对我们的肯定和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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