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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命中注定,雀瑜相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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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敬瑭逃出生天,最高兴的是刘知远、郭威这些亲信,从今往后,他们就有了无限向上的可能。

    休整一夜,河东节度使仪仗继续向太原行进,郭威却留在了潞州,因为过继养子一事,刘知远特意为他求得百日探亲长假。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和爱,郭威心似明镜,刘知远想要外放、出镇地方,既是提携、也是示好。其实,他也愿意跟在刘知远身边,石敬瑭太过隐忍、毫无虎气。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足五十的年代,常韩氏五十有六、已算长寿,郭威、柴瑜唯恐子欲养而亲不待,耗尽大半个假期承欢膝下,直到邢州柴家遣柴守礼来迎。

    在此期间,郭威纳妾了,母命难违,再加上郭家已有兴旺之相,攀附投献者不断涌来,无后确是大患,就连柴守礼到潞州奉迎柴瑜时,也带来一族妹与郭威为妾。

    这就是世家豪族的生存之道,哪怕柴瑜无法生育,柴家族女一样可以替而行之。五代至宋初,中原年年战乱,致男丁锐减,姐妹同嫁,比比皆是,不止平民百姓如此,高门豪族也是这样,渐渐演变成一种习俗。

    石敬瑭入主河东,震动整个北地,麾下众人亦是水涨船高,刘知远、郭威这些军功卓著的亲信牙兵声名渐起。

    郭威失联多年的四姐,李郭氏闻讯携夫带子、自真定赶了过来。

    前顺州刺史郭简有四女一子长成,仅一子一女存活,这就是乱世。

    姐弟团聚对郭威来说是意外之喜,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柴瑜于夜深人静时劝他过继李郭氏之子李重进。郭威摇头拒绝,“过继一子是想给夫人找个依靠,我若在、不需要重进,我若不在、柴家子弟更让人放心。”

    夫妻之间,因纳妾生出的一丝嫌隙,还未显现就已无影无踪,当夜更加恩爱,抵死缠绵。

    柴守礼对过继一事持开放态度,亲情虽然难舍,他也明白,儿子跟着郭威更有前途,反正都已记事,就算哪天当了皇帝,也不改他才是亲爹的事实。

    柴翁乐的合不拢嘴,暗赞女儿慧眼识珠,他这个乡间豪强都能看出石敬瑭无人可制,郭威已呈崛起之势,只要顺应潮流,邢州节度使的位置柴家一样能坐坐,肯定比李从重那个只会伸手要钱的贪财奴强。

    郭威首先拜祭祖先,自他与柴瑜成亲的那年起,柴家就已主动修缮、维护郭家祖坟,每逢清明、正旦都会有人祭扫。

    因为郭王氏未能安葬于此,郭威也就没有太多感触,干巴巴的行礼叩拜,内心深处还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里不是我家!”念头一起,他便一阵恍惚,隐约看见另外一个自己,跪倒在地,正疯狂的刨挖什么,十指已成白骨犹不自知,还声嘶力竭的喊着“姐姐!”

    “官人?”柴瑜紧紧抓着摇摇晃晃的郭威,一脸关切,“不舒服?”

    “呃……没事,有点感触。”郭威言不由衷,总不能说见鬼了吧,他暗自寻思道,“是我来的少了?姐姐是怎么回事?明明不能入祖坟!”

    祭祖过后,择子过继就成了当务之急,柴守礼本有四子,郭威和柴瑜回到邢州时,他又添一子,本打算连同妾室一起送给郭威,不曾想,柴瑜却看上了已经十二岁的三子柴荣。

    郭威用心考校一番,频频点头,年方十二,已似成人般稳重,比柴守礼强,实乃可造之才。

    柴守礼喜出望外,儿子还是自己的。

    郭氏族人也找了过来,在这

    个乱世,惟有抱团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郭威捏着鼻子笑脸相迎,把幼年不幸深深的埋了起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岁月如同一条波谲云诡的长河,无人能窥其一二。

    石敬瑭赴河东就藩仅仅一个月,乱世再显狰狞,秦王李从容谋反,欲演李世民玄武门旧事。同名不同命,兵败惨死。

    宋王李从厚和李从容乃一母同胞的兄弟,下手却毫不留情,将其全家斩尽杀绝,鸡犬未留。

    李嗣源从来没想过,对李存勖做过的事,竟然由自己的儿子还了回来,他又惊又伤,一命呜呼,转眼之间,天下就已易主。

    李从厚登基之后,改元应顺,尚未稳定朝政,他就把目光投向先皇李嗣源养子、凤翔节度使、潞王李从珂,下诏“河东节度使、凤翔节度使同时移镇。”

    石敬瑭再遭池鱼之殃,叫苦连天,刚刚履职河东不足一月,又不敢不从。李嗣源尸骨未寒,入陵之际,既为臣子,又是驸马,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回返洛阳。

    上天忽然开了个玩笑,与石敬瑭的自请入瓮不同,潞王李从珂立刻起兵谋反,一路杀进洛阳,改元清泰。

    李从厚毫无骨气的弃城而逃,刚好遇见回返洛阳的石敬瑭。两者发生冲突,石敬瑭杀光李从厚随从,又将其送给新任天子李从珂。

    李从珂随即赐死李从厚,石敬瑭也没落到好处,一直滞留洛阳,靠着重病之下、不成人形,才让李从珂一时心软,放虎归山。

    石敬瑭又一次逃出生天,一边装病,一边不断谎报契丹来犯,借此屯粮。

    清泰三年(936年)五月,李从珂决定对石敬瑭动手,改任其为郓州节度使,进封赵国公,并改赐‘扶天启运中正功臣’。

    石敬瑭此时已有一拼之力,拒不移藩,重兵压境之下,勾连契丹,欲割让幽云十六州、并称小他十岁的契丹主耶律德光为父皇帝。

    刘知远时任太原马步军都指挥使,铮言直谏,“称臣可矣,以父事之太过。厚以金帛赂之,自足致其兵,不必许以土田,恐异日大为中国之患,悔之无及。”

    石敬瑭已经赌红了眼,一意孤行,赢得天下,却尽失人心,留在洛阳为质的长子石重英、次子石重裔全家皆没。

    耶律德光随即兵临太原城,册石敬瑭为皇帝,改元天福,国号晋,自解衣冠授之。

    晋与契丹合兵南下,攻入洛阳,后唐亡。

    后晋天福二年(937年),石敬瑭车驾入汴州,升汴州为东京开封府,大赦天下。

    然而,不论敌我,无人信服。

    各大藩镇纷纷以‘儿皇帝父事契丹、困耗中原’为由自立,日趋显贵的刘知远也在其中,经过数年辗转,他历任检校司空、侍卫马步都指挥使、点检随驾六军诸卫事、许州节度使、朱州节度使、检校太傅、太原留守、河东节度使等职,走上了石敬瑭的旧路,功高震主,盘踞一方。

    郭威虽然名声不显,却是刘知远心腹,任‘蕃汉兵马都孔目官’,总理‘河东节度使’军府一切大小事务,事无细大,皆经其手,言一孔一目,无不综理。

    曾经的草莽已成龙蛇,执掌一军之政,柴瑜倾尽所知所学,默默地奉献着,直至伤逝。

    一切源于郭威见鬼,当时郭威所居官舍有邻名吴,内有青衣佳娘出没,似魈似魅,能人言而投瓦石,邻伍无敢过吴氏之舍者,郭威过之,其鬼寂然

    ,郭威去如故,如是者再。

    坊间、军中都将此事当作笑谈,柴瑜却时刻记挂在心,再加上未能替郭家添丁进口,继而忧郁成疾,香消玉殒。

    郭威六日未食,行将就木,长子郭荣强忍伤痛又备了一副上好棺木。

    柴瑜头七,午夜子时,卧床不起的郭威突然下地,状若疯魔,赤脚步入庭院,当着满院唁客的面,朝天怒吼,“回来!”

    前来吊唁的同袍面面相觑,正待道节哀顺变时,一声娇笑突兀响起,似清泉,似凰音,似初见。

    郭荣泪流满面,这是母亲柴瑜的声音。

    天福七年(942年)刘知远私下招纳吐谷浑,耶律德光遣使责难,石敬瑭四面楚歌,既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刘知远,也不敢得罪‘父皇帝’耶律德光,忧悒成疾,崩于六月,时年五十一。

    石敬瑭从子石重贵登基,骨头却要硬上许多,不肯向契丹称臣。

    耶律德光随即寇边,长驱直入,于天福十二年正月(947年1月)陷开封府,后晋亡。

    石重贵携李太后出城乞降,耶律德光避而不见,径直入主开封府。

    胡人问鼎,中原沦陷,此为乱世之最。

    耶律德光后又以石重光为负义侯,送往契丹腹地黄龙府,病逝于二十七年之后。

    契丹铁骑肆虐中原腹地,各大藩镇噤若寒蝉,纷纷虚与委蛇,可称臣,除非近在咫尺,绝不亲自拜见。

    刘知远亦是如此,遣王峻奉三表叩阙。

    耶律德光赐诏褒美,亲加‘儿’字于刘知远姓名之上,并赐木拐,相当于汉赐几仗。

    刘知远不动声色,又遣太原副留守白文珂入开封府献名马。

    耶律德光远观而不至,遣使问知远曰:“汝不事南朝,又不事北朝,意欲何所俟邪?”

    针对耶律德光的咄咄逼人,郭威进谏,“虏主恨我河东深矣!王峻言契丹贪残失人心,必不能久有中国,节帅当振臂高呼,关门打狗。”

    刘知远沉默良久,才道,“用兵当有缓有急,随时制宜。今耶律德光新降晋军十万,虎据开封,不可轻动!财货取得差不多了,他们还有力气弯弓射箭?天气慢慢转暖,冰雪已消,契丹势难久留,宜待其去,然后再取,可以万全。”

    此时的耶律德光志得意满,召前晋百官悉集于庭,问曰:“吾国广大,方数万里,有君长二十七人。今中国之俗异于吾国,吾欲择一人君之,如何?”

    斯文扫地,无耻满庭,皆曰:“天无二日。夷、夏之心,皆愿推戴皇帝。”

    耶律德光装腔作势的再三推让:“汝曹既欲君我,今兹所行,何事为先?”

    群臣对曰:“王者初有天下,应大赦。”

    二月二十四日,耶律德光服通天冠、绛纱袍,登正殿,设乐悬、仪卫于庭。

    百官朝贺,汉人法服,胡人胡服,立于文武班中间。

    下制改元,称大辽会同十年,大赦天下,改“大契丹国”为“大辽”。

    与此同时,耶律德光还做了一件、开元盛世时期唐玄宗李隆基都不敢做的事情,诏曰:“自今节度使、刺史,毋得置牙兵,市战马。”

    如同捅了马蜂窝,各镇节度使纷纷整军备战,声嘶力竭地吼道,“还我衣冠!还我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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