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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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悦坐在办公室里,盯着屏幕,嘴微微裂开,牙齿咬紧。

    她已经卡在这段代码一段时间了,反复尝试了好几种方式,都不满意。

    敲电脑的时间过长,双手已经开始酸痛,眼睛也干涩起来。

    她无意看了一下时间,发现竟然已经晚上六点。

    乔悦赶忙拿起手机,发现上面全是家里的未接来电。

    “喂?妈,是我。”她拨回家里,和沐汀蓝好说一通才算解释清楚。“我知道,但是今天真的有点忙。”

    今天沐汀蓝给她约了一个人吃饭见面,说是如果满意的话就交往看看。

    乔悦知道这恐怕就是相亲了。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忙也不能不吃饭啊?别骗我,我知道你肯定没吃。”沐汀蓝看上去对乔悦爽约也不太生气,只是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吃东西。

    乔悦看了看时间:“食堂应该还有饭,我现在就去。”

    “恩,多喝点热粥,吃好消化的。”

    “我知道。”

    沐汀蓝这时才絮絮叨叨说起其他来,乔悦听了才知道母亲去见了那个别人给介绍的对象,还没见面就在心里打了叉。

    乔悦其实知道,对于她的对象,沐汀蓝比她自己要求更高。

    一阵响动打断了乔悦的沉思。

    她抬头看过去,发现是李硕站在门口。

    乔悦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李硕挑眉,一张满是异域风情的脸孔上没有常见的笑意,只有几分冷淡,“给你送晚餐。阿姨知道你多半不会去吃饭,让我给你送来了。”

    “怪不得。”乔悦喃喃说着接过打包好的餐盒,“谢谢你。”

    然而李硕送完东西,并没有走,而是在她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

    “你在做什么?”李硕突然问。

    乔悦一愣。

    李硕之前可从来不问她这些,每次都是她主动拿出成果,让他去做安排。

    “怎么了?”李硕见她愣住,又追问。

    乔悦摇摇头:“没什么,在写一段代码。”

    “什么代码?”

    “……”乔悦奇怪地看向他,“你怎么突然感兴趣这些。”

    他真的很奇怪。

    她生病恢复后,所有人都打电话或者直接找她表示关心。

    唯独李硕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都躲着她。

    她跟孙天石接触之后,得知李硕也知道了世界末日的事,以为他是因为这个才疏远自己。

    但是现在,他突然又来找她问这些。

    “一个移动端的程序代码。”乔悦模糊地提了一句。

    其实她在写的,是星际交易平台的移动端代码。完成之后,她能将整个交易平台装进一个腕表之中,然后利用耳机话筒和简单的触控界面进行操作。

    李硕眉头一抖:“是咱们工作室的项目,还是和军方的合作项目?”

    乔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孙天石和我说起的时候我还不信……乔悦,这个工作室是你、我、杜明霜、滕小龙……我们几个人从什么也没有一点点做大的。到今天不敢说是世界知名品牌,也绝对有不小的影响力。从《科学》杂志,到《时代周刊》m国版,所有世界顶级期刊都报道过我们。不仅仅如此,我们在所有国家地区,所有人中,不分阶级种族,我们都有着极高的知名度和声望。你们的研究成果,我们的产品,不但能获取巨大的利益,还造福了许多人。”

    乔悦看着他,不明白李硕忽然说这些干什么。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事。就算不知道具体,但是只要平时接触一些人,听他们夸赞和恭维也了解了不少。

    只是她很清楚,自己追求的和真正需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所以即便再多的名和利,再多人的追捧,她也觉得与自己没有太大关系。

    “你要做科研,我帮你建立实验室,你需要资金我帮你搞起商业销售网络,你要把产品普及,我来给你定制方案,这些都没问题。我也都做到了。”李硕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但是,乔悦,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了——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乔悦忽地沉默。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有着明确的目标,却没想到李硕直接问她的时候,她竟然语塞。

    “是不是为了那个什么世界末日?”李硕突然道。

    乔悦看向他,不发一语,眼神中的执拗却似乎已经给了答案。

    李硕忽然嗤笑:“乔悦啊乔悦,我该说你什么好!你是科研学者,是科学家,甚至被国内外许多人称为本世纪最接近爱因斯坦的人,他们认为你能和历史上所有最顶尖的科学家,思想家比肩,哪怕是普朗克,达芬奇……可是没想到你居然会相信自己的梦是未来,居然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他越说越激动:“而且你居然还真的为了这个想法,制定了什么五年计划。自己不要命一样地工作也就罢了,还拉着整个工作室跟上了发条一样往前狂奔……你知道我已经多久没休息,工作室的人都多久没休息过了吗?”

    乔悦张了张嘴,半晌道:“对不起。”

    “该死!fxck!”李硕突然站起来,情绪激动地走来走去,双手抱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该死!”

    他看向乔悦,见她身体微微后倾,知道是被自己吓到了。

    李硕赶忙深吸一口气道:“我的意思是,现在你什么都有了,几乎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有必要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臆想,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吗?别人也罢,我也罢,都不被你放在心上,没有关系,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想想你刚刚生的病?那样的病,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乔悦道:“现代医学已经很发达了。而且我的病和工作没关系……”

    “够了!”李硕道,“之前的疯狂就算了,现在你又要去军方陪着孙天石他们疯?他是不是跟你说他相信你?军方相信你,让你跟他们一块搞研究?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只是利用你吗?!”

    乔悦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跟李硕解释。

    果然,如孙天石所说,李硕虽然知道这件事但是根本不相信。

    即便他帮她执行着五年计划,并且在已经过去的将近一年时间里,几乎完美地保证着时间进度。但是,他仅仅以为那是她为了工作室发展而做出来的。

    那是一种为了事业奋斗的充实感。

    但是令李硕没有想象到的是,真正驱动乔悦的竟然是一个荒诞而虚渺的梦境!

    他们如此辛苦追逐的,也是一个梦!

    乔悦试图给他解释,但是那种对末世即将到来的强烈的预示感,是根本无法解释的。

    李硕问她,手术之后她还做过那种梦吗?还有这样的感觉吗?

    “说不定那就是肿瘤的副作用!”

    乔悦却告诉他:“跟肿瘤无关,我还是能看到。”

    李硕终于放弃,站起身:“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能拯救苍生?”

    乔悦半晌道:“我只想尽力而为。”

    李硕跺了跺脚,道:“我看你该去看心理医生!”说完他终于转身离开。

    乔悦楞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转过身,看向电脑屏幕。

    她点了点键盘,让屏幕亮起来。

    大量的代码出现,普通人一看就要头疼。

    乔悦却似乎在这代码中找到了一丝平静。

    她一边看,一边在手边写写画画,然后敲击键盘。虽然速度不快,倒是意外地比刚才思路通畅了一些。

    ---

    2016年的夏天,天气热得出奇,华国全国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

    北方地区尤其难熬。

    不但庄稼生长困难,许多城市的用水也开始告急。

    而时间接近八月底的时候,这种灾难性气候带给华国全国的压力越来越大。

    几乎所有城市

    星际无限工作室早前已经上线的一个,关于水资源驻留和污水过滤的项目再一次引起关注。

    不少媒体记者,公众又一次将目光聚集到了这个位于华国天都的,具有世界影响力的科研机构上。

    “根据记者目前得到的消息,星际无限工作室的水资源过滤膜开发已经接近尾声。一旦这项产品上市,便可以加快污水处理的速度,更好地对水资源循环利用做出贡献。同时,工作室还有另一项材料技术,可以覆盖在地表,透气性好,又能防止水分子的蒸发逸散……”

    电视上,广播上,到处都是在讨论着工作室的水资源项目。

    有人说星际无限工作室最会炒作,拿这种民生大事当做自己的宣传机会。

    也有人说工作室每次都能拿出真材实料,有关注度也是正常。

    “真有人觉得如果只是工作室炒作,会有这么多电视台和国内外媒体配合?太搞笑了吧!”

    “就是啊,而且工作室很少跳票,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拿出成果吧?”

    也有人质疑:“就算这种情况,所谓的过滤膜,保湿膜拿出来意义也不大,人工降雨才是正道!”

    但是事实上,华国已经在全国一些主要城市和缺水区域,进行了人工降雨。虽然有一定的作用,然而效果甚微。

    而更大片的缺水区根本连人工降雨的条件都不具备。

    区域上空没有云,空气里湿度不够。

    干旱是根本上的干旱,而不是有云却不下雨的情况。

    星际无限工作室内,水资源相关的几个项目组已经提到了最高优先级,其他所有项目组在资源使用,时间安排上都要给他们让路。

    乔悦也几乎天天坐镇,和项目组的研究员一起攻克技术难关。

    杜明霜走到乔悦的办公室门口,刚好碰上几个研究员从她房间里出来。

    他们没有注意到她,径自讨论着:“哎,你们有没有觉得乔总最近怪怪的?”

    “当然,你没看刚才,她居然把公式的边界条件写错了,还算了半天……这以前从来没发生过!”

    “对啊对啊,我拿过去的资料她居然看了十几分钟才看完,真夸张。”

    “你们说……”说话的人指指脑袋,“会不会是她动手术的时候,把这里伤到了?”

    “谁知道呢,也有可能吧。不过算了,就算人家伤了脑子也不过反应慢一点。”

    “也是,虽然花的时间长了,到底还是能解决问题。咱们这些连问题都解决不了的,还是别乱想人家了。”

    “恩,说不定她只是术后恢复期,用脑比较费劲。”

    杜明霜稍微躲了一下,待这几个人走过去才又往乔悦办公室走去。

    她略一迟疑,才推门而入。正看到乔悦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悦悦!”杜明霜堆出一张明媚的笑脸,扑上去在乔悦肩头好一顿乱蹭。

    乔悦无奈地歪了歪头:“怎么了?”

    “没什么,跟你撒撒娇。嘻嘻。”杜明霜又揉了揉她的肩膀,“哎,真受不了,你说这天气什么时候能凉快点,要是下雨就好了!”

    乔悦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初:“是啊,下雨就好了。”

    “这鬼天气,越来越奇怪,都让人觉得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杜明霜无意道。

    乔悦沉默着没回应她。

    “对了,你最近怎么突然给我这么多东西?”杜明霜问道,“难道你真的要去军方?”

    乔悦这半个月陆陆续续发给杜明霜好几份配方,或者是研究方法。

    并且给她指出了一些研究方向。

    和乔悦对新课题和研究方向有敏锐度不同,杜明霜更像是那种跟着研究计划,一步步做实验的研究员。她是一个忠实而可靠的执行者。

    也正因为如此,杜明霜几乎所有的实验方向和项目计划,其实都是乔悦给制定的。

    包括目前正在医学界掀起一阵阵旋风的几样药物。

    “没有,你听谁说的?”

    “好多人都在说啊,秦桐还问过我你最近怎么样,说是他们那边一直在等你呢。怎么?你们还没谈好吗?”

    乔悦摇摇头:“我没想去。”

    “没有?那为什么……”杜明霜顿了顿,终于道:“我感觉你最近很不对劲,一下子给项目组交代了好多工作,接下来三四年的项目都有了安排。不光我这里,那天我问邱媛,她也说她拿到了你后面的好多项目开题报告,把她都吓得不知该怎么办了。”

    乔悦道:“有这么夸张吗?不过都是之前五年计划里安排好的。”

    “当然有!”杜明霜道吗“之前只是知道个大概,但是我们谁也没想到你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具体的项目……悦悦,你身体刚好,为了这个又熬了多少夜?”

    乔悦道:“你想多了。”

    她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将通过平台获得的外星配方进行归类、筛选和翻译。

    只不过杜明霜有一点没有感觉错,那就是乔悦有意地在安排一些事。

    她甚至有想过是不是把星际交易平台的秘密告诉一些人。

    比如杜明霜,比如李硕。

    但是前一段时间李硕突然找她吵了一架,之后两人又成了形同陌路的状态。

    甚至连工作室许多人都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寻常。

    滕小龙还跑来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觉得这时候将平台交给李硕,恐怕不太合适。

    但是杜明霜……

    她看向眼前这个心里藏不住太多事儿的闺蜜,还是决定暂时隐瞒。

    ---

    乔悦难得在天黑之前下班,上了车,却又发现了孙天石。

    她紧张地问:“今天又要去哪?我有事要回家……”

    孙天石道:“我知道,我送你回家,顺便给你一样东西。”

    他指着后座上的一个箱子。

    乔悦打开一看,发现是自己的脑波读取设备和投影设备。

    她问:“你们不用了?”

    “根据你提供的图纸,我们已经完成了复制品。”孙天石道,“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拿一套。”

    乔悦摇摇头。

    军方提供的东西里面有什么内置,她实在没把握。

    其实就连这套设备,乔悦也并不打算收回来。

    不过既然孙天石给了,她也没必要拒绝。

    乔悦已经陆续给军方提供了设计图,其中甚至包括武器设计和能源改进等内容。

    不过对于孙天石反复邀请自己加入军方研究,却始终拒绝。

    甚至连秦桐几次来劝她都没有松口。

    孙天石不理解,秦桐不理解,甚至连孙志愿也感觉大出意外。

    孙天石将乔悦送到家,给孙志愿打电话告诉他刚才的事,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天石,她这段时间提供的资料你怎么看?”

    “都非常实用,而且其中涉及的概念和理论非常先进。”

    孙志愿嗯了一声,低沉的声音隔着话筒传来:“你有没有觉得她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资料,这个举动很奇怪?”

    孙天石道:“确实不寻常。”

    孙志愿道:“这乔悦的身上有秘密,除了所谓的末世预言之外,肯定还有其他秘密。不过既然对我们有利,我也说过了,不要过分追究。天石,你说她会一直站在我们这边吗?”

    孙天石精神一凛:“您的意思是?”

    “倒是没什么意思,只是胡思乱想。人年纪大了,难免想的多了点。”孙志愿长叹一声,“这乔悦,不是普通人啊!”

    ---

    “妈?”

    “哎,悦悦!快来看这两件衣服哪件好?”

    乔悦看沐汀蓝将两身裙子摊开,摆在沙发上。她左右看了看:“都不错。”

    “啊?”沐汀蓝意外,“那怎么办?”

    “都带上吧。”

    乔悦说完,走到自己的房间里。

    她将一块红黑色相间的长方形戴在手腕上,几乎一瞬间,长条弯曲成了手环的形状,随即朝上的一面亮起,出现了蓝色的文字和图案。

    紧接着,她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了几下,将手环取下来,与笔记本并排放至。

    很快,屏幕显示两者已经建立连接。

    “悦悦,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快好了!”

    她将其他几台电脑都打开,进行系统删除,销毁,然后将硬盘取出,暴力粉碎。

    cpu也被取下,收集起来之后放进书包里。

    沐汀蓝这时走到门口,看了看她零乱的房间:“你的箱子呢?”

    乔悦道:“我不带箱子。”

    “啊?那没有换洗的衣服啊!”

    “不用。”

    沐汀蓝无奈:“真是……你这女孩子怎么能这样。”她知道说也没用,跑去乔悦的衣橱里拿了几身衣服收到自己的箱子里。

    乔悦完成最后的传输,将手环重新戴好,笔记本也照之前的方式删除所有数据后,终于走出房间。

    “好了,可以走了。”

    说完,她拉过沐汀蓝的拉杆箱,两人直接乘坐电梯进入地库。

    “这里。”乔悦带着沐汀蓝,走到一辆看上去灰不拉几的旧大众车旁边,“这辆车。”

    沐汀蓝道:“这辆车他们不知道?”

    “恩,你手机没有带吧?”乔悦最后一次询问。

    沐汀蓝摇摇头:“没有,你说过的,所有电子产品都不能带。”

    乔悦道:“那就好,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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