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楔子·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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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绫。毒酒。匕首。

    这便是她收到腊八节节礼。

    屋子里连个火炉都没有,她身上只着了一件半旧夹衣,冻得连脊梁骨都凉透了。但没有关系,再冷都没有关系。这世上比这难捱她都经历过了,还怕什么呢?

    她只是需要等到一个回复。

    门被推开了,外面正扯絮般飘飞着大雪,此刻哗啦啦涌进来,吹得她鬓发散乱。

    回过头,她看到御前第一大宦官吕川立到了身侧,神情平静:“臣按娘娘要求去请了陛下,但是陛下并不愿意过来。陛下说,他与娘娘已经无话可说。”

    冻得几乎麻木脑筋又活了回来,她“哈”地冷笑出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明明他早就厌弃我到了极点,偏我还不知趣,非要去讨这样羞辱。”

    吕川面色不变:“陛下回复已经带到,还请娘娘履行诺言,这便上路吧。”

    “你也这般巴不得我死?”她看着他,“别忘了我好歹当过你主母,本宫是皇后!”

    “您已经不是皇后了。”吕川不卑不亢,“陛下三个月前便已经废去了您皇后之位,论理臣连娘娘都不该叫。”

    见她似要发怒,吕川又道:“臣并没有忘记您曾是臣主母,不然便不会为您走这一遭了。臣只是遗憾,从前宽和大度太子妃殿下如今会变成这样毒妇。”

    “我没有推邢绾那个贱人!她孩子死了跟我半分干系也无!”她声音近乎嘶吼,“陛下那般英明,怎么会看不明白?”

    “就算您不是成心将邢柔华推倒而导致她小产,您敢摸着良心说一句,这些年您手上不曾沾过几条人命么?”吕川咄咄逼人。

    她声音哑喉咙里。

    见她这样,吕川叹息一声:“陛下眼睛只会看到他愿意看到事情,真相如何有时候根本不重要。”

    “是,是!”她惨笑道,“我是被他厌弃人,那个是怀着他孩子女人,何况还有被他捧心尖儿上贞婕妤一旁煽风点火,他会杀了我也是自然……”

    吕川看着她这个模样,想着那一年她初入东宫,正是及笄之年妙龄女子,人长得美性子也好,阖宫皆敬重,是何等风光荣耀!谁承想不到五年竟沦落到了这一步,尊位被夺,囚于幽宫,如今是连命都保不住。

    他性子厚道,不愿见旧主死不瞑目,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臣记得,娘娘刚嫁到东宫时候,臣很是欢喜了一阵。臣打小服侍陛下,一心希望他能万事顺遂。臣那时候觉得陛下娶到了一位贤惠善良好妻子,一定能替他打理好后宅,让他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大展宏图。可是后来才发觉臣想错了。”

    她愣那里。

    “这宫中女子臣见得多了,谋算人心、运筹帷幄,比男子还要阴毒狠辣。娘娘您也许本性是好,但后来竟也变了。您与旁人并无分别,整日钻营无非是如何争夺宠爱、打压妾侍,甚至……迫害人命。”

    深吸口气,他看着一脸呆滞她:“臣今日说这些不是为了责备娘娘,只是想让您想清楚,这几年您到底还记得自己从前是什么样吗?您所作所为,辜负不是陛下,而是您自己!臣希望至少后那刻,可以看到臣从前尊敬太子妃殿下。”

    他每一句话都狠狠敲她心上,仿佛拷打。她想起那一日长乐宫,自己出嫁前夕,太后拉着她手温柔叮嘱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太子就交给你了。他性子古怪,总有些乱七八糟想法,你要好好提点照顾他。”她羞得脸颊通红,却捏着衣摆用低如蚊蝇声音坚定道:“阿云一定不负太后所托!”

    可是后她还是辜负她了。

    她早就不记得从前自己是什么样了。

    她大笑,声音说不出悲痛凄怆。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至案前,顺手拿起那杯毒酒,微红液体盛雪白玉杯中,竟是说不出好看。就好像这世上美丽东西里总是藏着致命危险。

    “多谢吕大人指点,我了悟了。”她转头看向吕川,“我真是太傻了,居然为了一个心中没有我人把自己弄得千疮百孔、面目丑恶。”

    后看一眼外面漫天飞雪,那样干净洁白世界,她曾经也拥有,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抛下。

    “可惜我醒悟得太迟了。”

    仰头饮下杯中毒酒,她唇边带笑,似愉悦似嘲讽。

    是哪一年上林苑,春|色旖旎、如诗如画,她捧着摘桃花穿过林间小道,一支羽箭却忽然从一旁林子中射过来,堪堪贴着她身子而过,惊得她将手中桃枝全落到了地上。她僵了片刻才想起回头,却见一个锦衣少年骑着白马朝她奔过来,身负墨色长弓,英挺面容上犹自带笑,马蹄过处扬起落花无数。

    他停她面前:“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手滑。没吓着小娘子1吧?”

    她怒目而视:“你可知你差点一箭射死我!”

    他抚着下巴思索片刻,从马上下来弯腰捡起被她扔落地桃花,将一枚簪上她发间:“那我替小娘子簪这朵碧桃,权当赔罪了。”

    他身上有清爽男子气息,仿佛松柏,身躯挺拔,如同苍松立于山巅,自有一种风范。她有些呆愣地看着近咫尺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双秋水般眸子。他凝视她眼神好像十分专注,又仿佛漫不经心,让她心开始诡异地狂跳不止。

    见她不生气了,他笑一笑翻身上马,眼看就要离开,却忽然扭头问了一句:“喂,我叫姬洵,你叫什么啊?”

    姬洵,这是太子殿下名讳。

    她没料到堂堂太子居然会这么介绍自己,一时有些傻眼。

    他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只当她不愿意,无趣地摇摇头便策马离去。

    她看着他背影消失树林深处,才慢慢道:“阿云。我叫阿云。”

    前尘往事譬如幻梦,那个笑着替她簪花少年如今却轻描淡写赐她一死,全然不顾他们多年夫妻情分。

    原是她错了。

    一开始便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小娘子:少女通称。

    开坑啦!和《凰诀》背景一样,还是发生阿笙虚构大晋王朝故事。男主是《凰诀》里面男主曾孙子,女主不圣母不白莲花,主母范儿,希望大家喜欢!

    求各位老读者收藏包养啊!你们鼓励对阿笙很重要啊!ツ

    今晚七点还有一!四千多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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