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四十七章 身为人的最后时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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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两个人躺在床上聊了会儿天，便各自睡去。然而顾昂很快又醒了,看看时间快到凌晨一点。他突然觉得口渴，于是轻轻从齐烟客怀中爬起，披了睡衣下楼倒水。
当他端着水杯重新上楼时,忽然注意到妈妈房间灯还开着，午夜连续剧枯燥的对白从里面传出。
顾昂走过去,发现房间里只有妈妈一个人。继父还没回来。
“妈,怎么还不睡？在等爸爸？”顾昂在床边坐下，看着神态疲倦的母亲。
“是啊,他说在陪局长吃夜宵，快回来了。”顾妈妈缓慢地眨了眨眼，温柔地抚抚顾昂的头发,“你怎么也没睡呢？你同学……”
顾昂脸上一红：“我出来倒水喝。”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妈，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我跟他的关系的？”顾昂有点羞涩，但更多的是愧疚，“你不反对吗？”
顾妈妈叹了口气，然后露出祥和的笑容：“这有什么。你是我儿子，你在想什么，我还看不出来吗？”
顾昂略感不安：“那……”
“别担心。你爸爸那里，我会去跟他说的。你从小就懂道理，做事之前都会考虑后果。妈妈相信你有自己的分寸。”顾妈妈神态温和，丝毫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在安抚他。
顾昂眼眶湿润了，不想被妈妈看见自己哭，只好别过脸去：“嗯，我会的。”
先前被困在房子里时无论多难过多绝望都没觉得自己这么脆弱过。或许因为这里是家，因为知道只有妈妈是绝对不会加害自己的，所以一下就软弱了。他想着想着就流了眼泪，但却觉得非常安心。
在最后之前能见见妈妈，真好。
顾昂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对着妈妈撒娇道：“妈，我跟你一起等爸回来吧，我们聊聊天？”
顾妈妈笑道：“好啊，来，跟妈妈作个思想汇报吧？你跟那孩子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呃，在面包店里抢面包认识的啦……”顾昂想起两人初遇的场景，嘴角忍不住扬起。
母子二人坐在床边，聊着平淡无奇的内容，脸上却都挂着笑容。窗外繁星点点，蔚蓝无边。
门外，齐烟客靠在门框边，静静聆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也时不时地扬起嘴角，因为听到了关于自己的话题。不用想也知道顾昂一定在害羞。
过了半个多小时，楼下大门被人拿钥匙开了。大概是顾爸爸回来了。齐烟客便独自回去房间，最后瞥见的场景是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上楼。
顾昂母子也听到响声，顾妈妈起身去迎接，见到丈夫醉酒并不吃惊，只是平静地把他扶进房。
“爸。”顾昂叫了声。
“……”顾爸爸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就重重地倒在床上。没几秒钟就发出震天鼾声。
顾妈妈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转身去卫生间拿了热毛巾来给丈夫擦身。顾昂胸口一闷，突然有些愧疚。他只知继父经常晚归，却从未想过妈妈如何独自应对醉得不省人事的丈夫。
因为上学的缘故每天都会早睡，因为上学的缘故很多可以帮助妈妈的小事他都忘记去做。可是他在是个学生之前首先是妈妈的儿子，怎么可以因为“我要念书”而负手旁观呢？
怀揣着内疚，顾昂默默地抢过了妈妈手里的毛巾，主动给继父擦洗酒汗湿黏的身子。妈妈愣了愣，欣慰一笑，没说什么，然后和他一起给继父换上干净睡衣。
折腾完一大通，两人也都出了身汗。顾妈妈看着儿子把毛巾挂好，笑道：“儿子真是长大了。”
顾昂有点不好意思，道：“那我回去睡啦，妈你也早点睡。”
话虽如此，继父鼾声如雷，恐怕妈妈又将迎来一个不眠夜。顾昂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与妈妈互道晚安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齐烟客倚在床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咦，你醒啦？”顾昂惊讶道，“我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啊。”
齐烟客微笑摇头。
顾昂道：“刚出了身汗，我进去冲一把。”然后便走进了浴室。等他冲完凉走出来，齐烟客已经睡着了。
……说起来，似乎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睡容。
被困在房子里的那段日子，尽管相拥而眠，但齐烟客总是睡得比他晚醒得比他早。齐烟客似乎总是很警觉，睡眠很轻容易被惊醒，因此顾昂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蹑手蹑脚地在床边蹲下，偷看他睡着的样子。
果然……无论多攻的男人睡着了都是一副受样！
顾昂在内心狂笑着，意淫自己扑到他身上肆意蹂躏的场景。就在顾昂一脸□时，齐烟客忽然睁开眼，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顾昂瞬间脸红，尴尬地咳嗽两声，爬上床道：“我错了，晚安。”
“？”齐烟客诧异地眨眨眼。
顾昂躺在他身边搂住他，心满意足道：“没什么没什么，睡吧。”
齐烟客笑了笑，转过身去在他额上轻轻一吻，然后作口型道：“晚安。”
顾昂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只觉得柔情快要溢出。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他充满爱意地凝望着齐烟客，忍不住再次道：“晚安。”
灯光熄灭。重归宁静。
在另一个灯光从未亮起的房间里，少年的笑容也变得平静温柔。
“如果我的愿望也能实现就好了。”
“光，我也希望，你们能一直在一起。”
“……对不起。”
那笑容逐渐染上哀伤，让人看了也跟着难过。
翌日，顾昂在一室阳光中缓缓醒来。睁开眼一看，身边的人竟然难得地还在睡。
唔，是因为心情放松了吗？离开了那个房子就没有那么紧张，所以睡眠也变得特别安稳了？
呃，既然这么难得，那不如来一个早安吻？
顾昂捂着噗嗒乱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还没靠近，齐烟客眼睑下的眼球忽然动了动，似乎即将醒来。顾昂受惊，赶紧别过脸去。等了一会儿，齐烟客却没什么反应。他忍不住偷看，发现齐烟客眼睛还闭着。
要不要亲呢~要不要亲呢~
顾昂舔舔嘴唇，正在犹豫时，脑后忽然被往前一托，嘴唇上就被亲了一口。他愣了愣，看着齐烟客笑吟吟的眼，这才反应过来齐烟客是在装睡。
“你是不是就在等我吻醒你啊？”顾昂脸红红的，却还是强作淡定地哼了一声。
齐烟客的手仍托在他后脑上，留恋地抚摸着他的发丝。顾昂被他凝视得心都融化了，嘴角忍不住扬起，笑道：“今天要做些什么？啊——”他想起了那个两天之约，笑容不由放大，“今天是不是世界毁灭前的最后一天？”
齐烟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切，那就当你默认了。”顾昂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开始盘算起如何好好利用这最后一天。他坐起身子，被子从□的胸前滑下。齐烟客也掀开被子站起来，□地走来走去，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
顾昂的视线始终粘在那个光洁紧致的身体上。齐烟客是穿衣显瘦脱光有肌肉的那种，身体线条非常优美，看得顾昂忍不住地回味起被他填满被他一下下顶着的感觉。
察觉到身后的目光，齐烟客眨了眨眼，询问地望着顾昂，一边把衣服递过来。顾昂有些不好意思，故作正经地咳嗽两声，然后从被窝里爬出来穿衣服。
两个人面对面地一件件穿上衣服，眼睛都含笑地看着对方。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好像两个人一起做了什么坏事，一起在收拾残局似的。
“喂，既然都最后一天了……”顾昂穿到一半停下手，认真道，“我们不如去拿点吃的然后做到精尽人亡吧。”
齐烟客失笑，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写道：“不是说好去我家？”
“啊！你家！”顾昂惊喜不已，“差点忘了！对对去你家，我想看看你家是什么样的！传说中的作家的家！”
齐烟客有些羞涩地摸摸鼻子，体贴地帮他系上最后几个纽扣。顾昂穿上裤子时发现裤袋里鼓鼓的，伸手一摸，摸出个小黄鸭。
看到小黄鸭他有些发愣，但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放回身上。齐烟客静静看着，默不作声地将自己那只小黄鸭也放入口袋。
两人洗漱完毕，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顾妈妈还在睡觉，爸爸已经出门了。顾昂跟吴阿姨交代了一声，便跟齐烟客出了门。
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阳光灿烂。气温却并不高，迎面吹来凉爽的风。顾昂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呼吸，肺部也格外舒畅。他愉悦地眯起眼睛，与齐烟客并肩走在街道上。走着走着，身边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顾昂发现两人来到了菜市场。
“？”顾昂讶异地看了齐烟客一眼。齐烟客笑眯眯地拉着他走进去。
“要买菜？”顾昂欣喜道，“要去你家做饭给我吃？”
齐烟客点点头，站在摊位前挑选着蔬菜，顾昂也帮着一起挑。齐烟客倒有些惊异，顾昂便笑道：“怎么了？你以为我不会买菜吗？”
齐烟客耸耸肩，顾昂得意洋洋道：“我可是从很小起就会照顾自己了，不止买菜，洗衣服拖地板什么的我都会。那时候妈妈要上班嘛，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当然得学会……”顾昂顿了顿，补充道，“哦，那时候妈妈还没改嫁。”
那段日子很不容易吧？对顾昂和顾妈妈都很不容易。
所以他那么懂事。
齐烟客想象着年幼的顾昂拎着菜篮子跟大叔大妈讨价还价的场景，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他的眼神不由变得越发温情，好像这么温柔地凝望就能弥补些什么似的。
“还要买什么？”顾昂看着袋子里的几样蔬菜，抬头问道，“你打算做什么菜？”
齐烟客指指顾昂，顾昂心领神会道：“那我就买我想吃的东西了啊。我想想……”他报了几个菜名，齐烟客便点点头，轻车熟路地引他去买。
最后两人手里都拎满了东西，花样虽多但并不沉，毕竟只需要做两个人的量就足够。凉爽的风吹在身上，让人一点也不疲倦。齐烟客没法掏笔写字，只好作口型道：“我家很近。”
顾昂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对这个菜市场这么熟悉，你平常就来这里买菜？”
齐烟客笑笑，带着顾昂来到一栋公寓楼前。顾昂看着他把手里东西放在地上，摸出钥匙开门，突然觉得非常温馨，有种两人正在同居的感觉。
其实被困在房子里的那段时间也可称为同居，但和现在截然不同。那时候只是“共同居住”，而现在却更像是共同生活。
门打开，简单干净的居室展现眼前。
齐烟客提起袋子走进去，回头看看顾昂。顾昂跟进来，一边打量着他的家。不知为何，这里让他觉得很熟悉。他甚至有种闭上眼都知道哪里有什么的感觉。
“好奇怪。”他走到餐桌前，伸手抚摸着桌布的花纹，眼睛望着四周的其他摆设，“我觉得每样东西都很熟悉，好像是自己亲手挑的一样。”
“……”齐烟客把东西都拎进厨房，默不作声。
“我到处看看，不介意吧？”顾昂朝厨房道。
“嗯。”齐烟客回头笑笑，开始清洗蔬菜。
顾昂便好好打量起这间房子来。这里的装修风格很简洁，主要是蓝白色调，看起来很理智冷静，却有些冰冷。客厅一边是厨房，另一边是阳台。阳台上还晾着一条运动内裤和两双白袜子，在阳光里轻轻摇曳着。
顾昂忍不住扬起笑容。
阳台边上是卧室，走进去首先看见的就是床上的笔记本电脑。顾昂一阵激动，心想电脑里说不定有齐烟客的全部作品。他很想打开电脑看看，但还是忍住了。
总体来说，这个房子跟他想象的没差多少。干净简洁，很清爽却也很温馨。
顾昂回到厨房，看到齐烟客正在把调料往鸡翅上抹。他笑了笑，脱口而出道：“不愧是国家二级厨师的儿子……”
齐烟客忽然抬头，悠悠地看了他一眼。顾昂一愣，脑中忽然开始疑惑：咦？国家二级厨师？
……为什么我会知道？他有告诉过我吗？
顾昂努力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齐烟客何时跟他提起过。与此同时，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从脑中浮起。
齐烟客的妈妈是国家二级厨师，爸爸开了一家书店，但是爸爸的手艺也非常好。齐烟客很小就开始学做菜，第一个学会的就是红烧肉，因此爸爸喜欢吃肉……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他绝对没有对我说过！
顾昂茫然地站着，脑袋里乱糟糟的。齐烟客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温和。顾昂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想起两人的约定，便笑着摇了摇头。
“来，一起做大餐吧~”顾昂笑嘻嘻地卷起袖子。
齐烟客但笑不语。
一个半小时后，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两人坐下大快朵颐一番，留下了一桌的空碗。
“谁洗碗？石头剪刀布？”顾昂正要举手，忽然豪迈地推开碗，笑道，“算了，都快世界末日了，洗个屁啊！不管了！”
齐烟客赞同地点点头，拉着他来到卧室。
“酒足饭饱来一发！”顾昂欢快地跳上床。
齐烟客无奈地摇摇头，指着笔记本电脑，作口型道：“给你看。”
顾昂睁大眼睛，惊喜道：“你要给我看你的稿子？”
齐烟客微笑点头。顾昂欢呼一声，摇着尾巴乖乖坐好。齐烟客开了电脑，点开文件夹，里面有好多个文档。顾昂一眼就看见了《无限猜忌》。
……对了，他说过，希望自己出来以后再好好看那本书的。
现在竟然真的出来了啊……虽然他仍不明白齐烟客的用意，但现在可以看那本书了吧？
齐烟客明白他在想什么，直接点开了《无限猜忌》的文档，然后把笔记本朝向他。顾昂突然有点紧张，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阅读。
看文档和看实体书的感觉大大不同，但千克华丽奇诡的文笔很快就将顾昂带入了书中。很快地，他就深深沉浸在小说的氛围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齐烟客则靠在床边，拿出笔记本，翻到前面的记录，似乎在修改什么。
一整个下午，顾昂都在专心致志地阅读。齐烟客写了一会儿就收好笔记本，悠然地看着顾昂。
直到文档下拉到最底部，顾昂还意犹未尽地转动着滑轮。当他察觉这就是结局时，便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看完了。”顾昂揉揉眼睛。
齐烟客点点头。
顾昂想了想，道：“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齐烟客笑笑，无声道：“失望吗？”
“不，当然不。”顾昂失笑，“超级好看，但是……”他脸色一黯，缓缓道，“结局果然是全灭啊。”
正如易谦所说，结局是全灭。不仅如此，书中的设定确实和他们的经历很像，甚至连某些人物的死亡方式都一模一样。
不知道齐烟客看到自己书中的一切在眼前发生时，心里作何感想。
“我们居然现在还没死，而且走出了房子，说明……”顾昂的笑容忽然变得苦涩，“这一切，还没结束吧？”
齐烟客点点头，然后接过电脑，在文档的最后敲下一行话：“你还愿意知道真相吗？”
顾昂看着“真相”两个字，一时有些出神。
许久，他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
“这两天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很幸福。是时候回去面对现实了。”顾昂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是时候回去见微秒了。”
齐烟客深深地往了他一眼，然后握住他的手，推开电脑站了起来。
顾昂被他牵着，来到大门前。站住。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站在门前，一言不发。体温从掌心传递，干燥温暖。
笔记本电脑歪歪躺在床上，像是被遗弃了一般，看上去有些哀怨凄凉。
“……喂，我们这是要去殉情吗？”顾昂笑笑。
齐烟客深情地凝视着他，忽然扬起嘴角，缓慢地摇摇头。
“啧啧，好期待啊。我们会有什么结局呢？”顾昂抽抽鼻子，觉得眼睛有点湿润，“走吧，我迫不及待啦。”
齐烟客握紧他的手，然后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片黑暗。仿佛连天地都被吞噬，仿佛身处深海。那是个令人绝望的空间，因为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黑暗。
而在那片黑暗之中，仅有的一点光芒来自于一个球体。球体遍布蛛网血丝，微弱的光芒从网状缝隙里勉强透出。
那仿佛是仅存的希望一般的光芒，照在球体旁那个少年苍白的面容上。
“光……”少年抬起眼，温柔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你们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揭晓结局了。。
*过后,两个人躺在床上聊了会儿天，便各自睡去。然而顾昂很快又醒了,看看时间快到凌晨一点。他突然觉得口渴，于是轻轻从齐烟客怀中爬起，披了睡衣下楼倒水。
当他端着水杯重新上楼时,忽然注意到妈妈房间灯还开着，午夜连续剧枯燥的对白从里面传出。
顾昂走过去,发现房间里只有妈妈一个人。继父还没回来。
“妈,怎么还不睡？在等爸爸？”顾昂在床边坐下，看着神态疲倦的母亲。
“是啊,他说在陪局长吃夜宵，快回来了。”顾妈妈缓慢地眨了眨眼，温柔地抚抚顾昂的头发,“你怎么也没睡呢？你同学……”
顾昂脸上一红：“我出来倒水喝。”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妈，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我跟他的关系的？”顾昂有点羞涩，但更多的是愧疚，“你不反对吗？”
顾妈妈叹了口气，然后露出祥和的笑容：“这有什么。你是我儿子，你在想什么，我还看不出来吗？”
顾昂略感不安：“那……”
“别担心。你爸爸那里，我会去跟他说的。你从小就懂道理，做事之前都会考虑后果。妈妈相信你有自己的分寸。”顾妈妈神态温和，丝毫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在安抚他。
顾昂眼眶湿润了，不想被妈妈看见自己哭，只好别过脸去：“嗯，我会的。”
先前被困在房子里时无论多难过多绝望都没觉得自己这么脆弱过。或许因为这里是家，因为知道只有妈妈是绝对不会加害自己的，所以一下就软弱了。他想着想着就流了眼泪，但却觉得非常安心。
在最后之前能见见妈妈，真好。
顾昂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对着妈妈撒娇道：“妈，我跟你一起等爸回来吧，我们聊聊天？”
顾妈妈笑道：“好啊，来，跟妈妈作个思想汇报吧？你跟那孩子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呃，在面包店里抢面包认识的啦……”顾昂想起两人初遇的场景，嘴角忍不住扬起。
母子二人坐在床边，聊着平淡无奇的内容，脸上却都挂着笑容。窗外繁星点点，蔚蓝无边。
门外，齐烟客靠在门框边，静静聆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也时不时地扬起嘴角，因为听到了关于自己的话题。不用想也知道顾昂一定在害羞。
过了半个多小时，楼下大门被人拿钥匙开了。大概是顾爸爸回来了。齐烟客便独自回去房间，最后瞥见的场景是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上楼。
顾昂母子也听到响声，顾妈妈起身去迎接，见到丈夫醉酒并不吃惊，只是平静地把他扶进房。
“爸。”顾昂叫了声。
“……”顾爸爸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就重重地倒在床上。没几秒钟就发出震天鼾声。
顾妈妈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转身去卫生间拿了热毛巾来给丈夫擦身。顾昂胸口一闷，突然有些愧疚。他只知继父经常晚归，却从未想过妈妈如何独自应对醉得不省人事的丈夫。
因为上学的缘故每天都会早睡，因为上学的缘故很多可以帮助妈妈的小事他都忘记去做。可是他在是个学生之前首先是妈妈的儿子，怎么可以因为“我要念书”而负手旁观呢？
怀揣着内疚，顾昂默默地抢过了妈妈手里的毛巾，主动给继父擦洗酒汗湿黏的身子。妈妈愣了愣，欣慰一笑，没说什么，然后和他一起给继父换上干净睡衣。
折腾完一大通，两人也都出了身汗。顾妈妈看着儿子把毛巾挂好，笑道：“儿子真是长大了。”
顾昂有点不好意思，道：“那我回去睡啦，妈你也早点睡。”
话虽如此，继父鼾声如雷，恐怕妈妈又将迎来一个不眠夜。顾昂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与妈妈互道晚安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齐烟客倚在床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咦，你醒啦？”顾昂惊讶道，“我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啊。”
齐烟客微笑摇头。
顾昂道：“刚出了身汗，我进去冲一把。”然后便走进了浴室。等他冲完凉走出来，齐烟客已经睡着了。
……说起来，似乎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睡容。
被困在房子里的那段日子，尽管相拥而眠，但齐烟客总是睡得比他晚醒得比他早。齐烟客似乎总是很警觉，睡眠很轻容易被惊醒，因此顾昂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蹑手蹑脚地在床边蹲下，偷看他睡着的样子。
果然……无论多攻的男人睡着了都是一副受样！
顾昂在内心狂笑着，意淫自己扑到他身上肆意蹂躏的场景。就在顾昂一脸□时，齐烟客忽然睁开眼，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顾昂瞬间脸红，尴尬地咳嗽两声，爬上床道：“我错了，晚安。”
“？”齐烟客诧异地眨眨眼。
顾昂躺在他身边搂住他，心满意足道：“没什么没什么，睡吧。”
齐烟客笑了笑，转过身去在他额上轻轻一吻，然后作口型道：“晚安。”
顾昂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只觉得柔情快要溢出。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他充满爱意地凝望着齐烟客，忍不住再次道：“晚安。”
灯光熄灭。重归宁静。
在另一个灯光从未亮起的房间里，少年的笑容也变得平静温柔。
“如果我的愿望也能实现就好了。”
“光，我也希望，你们能一直在一起。”
“……对不起。”
那笑容逐渐染上哀伤，让人看了也跟着难过。
翌日，顾昂在一室阳光中缓缓醒来。睁开眼一看，身边的人竟然难得地还在睡。
唔，是因为心情放松了吗？离开了那个房子就没有那么紧张，所以睡眠也变得特别安稳了？
呃，既然这么难得，那不如来一个早安吻？
顾昂捂着噗嗒乱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还没靠近，齐烟客眼睑下的眼球忽然动了动，似乎即将醒来。顾昂受惊，赶紧别过脸去。等了一会儿，齐烟客却没什么反应。他忍不住偷看，发现齐烟客眼睛还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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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昂舔舔嘴唇，正在犹豫时，脑后忽然被往前一托，嘴唇上就被亲了一口。他愣了愣，看着齐烟客笑吟吟的眼，这才反应过来齐烟客是在装睡。
“你是不是就在等我吻醒你啊？”顾昂脸红红的，却还是强作淡定地哼了一声。
齐烟客的手仍托在他后脑上，留恋地抚摸着他的发丝。顾昂被他凝视得心都融化了，嘴角忍不住扬起，笑道：“今天要做些什么？啊——”他想起了那个两天之约，笑容不由放大，“今天是不是世界毁灭前的最后一天？”
齐烟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切，那就当你默认了。”顾昂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开始盘算起如何好好利用这最后一天。他坐起身子，被子从□的胸前滑下。齐烟客也掀开被子站起来，□地走来走去，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
顾昂的视线始终粘在那个光洁紧致的身体上。齐烟客是穿衣显瘦脱光有肌肉的那种，身体线条非常优美，看得顾昂忍不住地回味起被他填满被他一下下顶着的感觉。
察觉到身后的目光，齐烟客眨了眨眼，询问地望着顾昂，一边把衣服递过来。顾昂有些不好意思，故作正经地咳嗽两声，然后从被窝里爬出来穿衣服。
两个人面对面地一件件穿上衣服，眼睛都含笑地看着对方。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好像两个人一起做了什么坏事，一起在收拾残局似的。
“喂，既然都最后一天了……”顾昂穿到一半停下手，认真道，“我们不如去拿点吃的然后做到精尽人亡吧。”
齐烟客失笑，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写道：“不是说好去我家？”
“啊！你家！”顾昂惊喜不已，“差点忘了！对对去你家，我想看看你家是什么样的！传说中的作家的家！”
齐烟客有些羞涩地摸摸鼻子，体贴地帮他系上最后几个纽扣。顾昂穿上裤子时发现裤袋里鼓鼓的，伸手一摸，摸出个小黄鸭。
看到小黄鸭他有些发愣，但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放回身上。齐烟客静静看着，默不作声地将自己那只小黄鸭也放入口袋。
两人洗漱完毕，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顾妈妈还在睡觉，爸爸已经出门了。顾昂跟吴阿姨交代了一声，便跟齐烟客出了门。
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阳光灿烂。气温却并不高，迎面吹来凉爽的风。顾昂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呼吸，肺部也格外舒畅。他愉悦地眯起眼睛，与齐烟客并肩走在街道上。走着走着，身边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顾昂发现两人来到了菜市场。
“？”顾昂讶异地看了齐烟客一眼。齐烟客笑眯眯地拉着他走进去。
“要买菜？”顾昂欣喜道，“要去你家做饭给我吃？”
齐烟客点点头，站在摊位前挑选着蔬菜，顾昂也帮着一起挑。齐烟客倒有些惊异，顾昂便笑道：“怎么了？你以为我不会买菜吗？”
齐烟客耸耸肩，顾昂得意洋洋道：“我可是从很小起就会照顾自己了，不止买菜，洗衣服拖地板什么的我都会。那时候妈妈要上班嘛，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当然得学会……”顾昂顿了顿，补充道，“哦，那时候妈妈还没改嫁。”
那段日子很不容易吧？对顾昂和顾妈妈都很不容易。
所以他那么懂事。
齐烟客想象着年幼的顾昂拎着菜篮子跟大叔大妈讨价还价的场景，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他的眼神不由变得越发温情，好像这么温柔地凝望就能弥补些什么似的。
“还要买什么？”顾昂看着袋子里的几样蔬菜，抬头问道，“你打算做什么菜？”
齐烟客指指顾昂，顾昂心领神会道：“那我就买我想吃的东西了啊。我想想……”他报了几个菜名，齐烟客便点点头，轻车熟路地引他去买。
最后两人手里都拎满了东西，花样虽多但并不沉，毕竟只需要做两个人的量就足够。凉爽的风吹在身上，让人一点也不疲倦。齐烟客没法掏笔写字，只好作口型道：“我家很近。”
顾昂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对这个菜市场这么熟悉，你平常就来这里买菜？”
齐烟客笑笑，带着顾昂来到一栋公寓楼前。顾昂看着他把手里东西放在地上，摸出钥匙开门，突然觉得非常温馨，有种两人正在同居的感觉。
其实被困在房子里的那段时间也可称为同居，但和现在截然不同。那时候只是“共同居住”，而现在却更像是共同生活。
门打开，简单干净的居室展现眼前。
齐烟客提起袋子走进去，回头看看顾昂。顾昂跟进来，一边打量着他的家。不知为何，这里让他觉得很熟悉。他甚至有种闭上眼都知道哪里有什么的感觉。
“好奇怪。”他走到餐桌前，伸手抚摸着桌布的花纹，眼睛望着四周的其他摆设，“我觉得每样东西都很熟悉，好像是自己亲手挑的一样。”
“……”齐烟客把东西都拎进厨房，默不作声。
“我到处看看，不介意吧？”顾昂朝厨房道。
“嗯。”齐烟客回头笑笑，开始清洗蔬菜。
顾昂便好好打量起这间房子来。这里的装修风格很简洁，主要是蓝白色调，看起来很理智冷静，却有些冰冷。客厅一边是厨房，另一边是阳台。阳台上还晾着一条运动内裤和两双白袜子，在阳光里轻轻摇曳着。
顾昂忍不住扬起笑容。
阳台边上是卧室，走进去首先看见的就是床上的笔记本电脑。顾昂一阵激动，心想电脑里说不定有齐烟客的全部作品。他很想打开电脑看看，但还是忍住了。
总体来说，这个房子跟他想象的没差多少。干净简洁，很清爽却也很温馨。
顾昂回到厨房，看到齐烟客正在把调料往鸡翅上抹。他笑了笑，脱口而出道：“不愧是国家二级厨师的儿子……”
齐烟客忽然抬头，悠悠地看了他一眼。顾昂一愣，脑中忽然开始疑惑：咦？国家二级厨师？
……为什么我会知道？他有告诉过我吗？
顾昂努力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齐烟客何时跟他提起过。与此同时，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从脑中浮起。
齐烟客的妈妈是国家二级厨师，爸爸开了一家书店，但是爸爸的手艺也非常好。齐烟客很小就开始学做菜，第一个学会的就是红烧肉，因此爸爸喜欢吃肉……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他绝对没有对我说过！
顾昂茫然地站着，脑袋里乱糟糟的。齐烟客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温和。顾昂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想起两人的约定，便笑着摇了摇头。
“来，一起做大餐吧~”顾昂笑嘻嘻地卷起袖子。
齐烟客但笑不语。
一个半小时后，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两人坐下大快朵颐一番，留下了一桌的空碗。
“谁洗碗？石头剪刀布？”顾昂正要举手，忽然豪迈地推开碗，笑道，“算了，都快世界末日了，洗个屁啊！不管了！”
齐烟客赞同地点点头，拉着他来到卧室。
“酒足饭饱来一发！”顾昂欢快地跳上床。
齐烟客无奈地摇摇头，指着笔记本电脑，作口型道：“给你看。”
顾昂睁大眼睛，惊喜道：“你要给我看你的稿子？”
齐烟客微笑点头。顾昂欢呼一声，摇着尾巴乖乖坐好。齐烟客开了电脑，点开文件夹，里面有好多个文档。顾昂一眼就看见了《无限猜忌》。
……对了，他说过，希望自己出来以后再好好看那本书的。
现在竟然真的出来了啊……虽然他仍不明白齐烟客的用意，但现在可以看那本书了吧？
齐烟客明白他在想什么，直接点开了《无限猜忌》的文档，然后把笔记本朝向他。顾昂突然有点紧张，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阅读。
看文档和看实体书的感觉大大不同，但千克华丽奇诡的文笔很快就将顾昂带入了书中。很快地，他就深深沉浸在小说的氛围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齐烟客则靠在床边，拿出笔记本，翻到前面的记录，似乎在修改什么。
一整个下午，顾昂都在专心致志地阅读。齐烟客写了一会儿就收好笔记本，悠然地看着顾昂。
直到文档下拉到最底部，顾昂还意犹未尽地转动着滑轮。当他察觉这就是结局时，便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看完了。”顾昂揉揉眼睛。
齐烟客点点头。
顾昂想了想，道：“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齐烟客笑笑，无声道：“失望吗？”
“不，当然不。”顾昂失笑，“超级好看，但是……”他脸色一黯，缓缓道，“结局果然是全灭啊。”
正如易谦所说，结局是全灭。不仅如此，书中的设定确实和他们的经历很像，甚至连某些人物的死亡方式都一模一样。
不知道齐烟客看到自己书中的一切在眼前发生时，心里作何感想。
“我们居然现在还没死，而且走出了房子，说明……”顾昂的笑容忽然变得苦涩，“这一切，还没结束吧？”
齐烟客点点头，然后接过电脑，在文档的最后敲下一行话：“你还愿意知道真相吗？”
顾昂看着“真相”两个字，一时有些出神。
许久，他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
“这两天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很幸福。是时候回去面对现实了。”顾昂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是时候回去见微秒了。”
齐烟客深深地往了他一眼，然后握住他的手，推开电脑站了起来。
顾昂被他牵着，来到大门前。站住。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站在门前，一言不发。体温从掌心传递，干燥温暖。
笔记本电脑歪歪躺在床上，像是被遗弃了一般，看上去有些哀怨凄凉。
“……喂，我们这是要去殉情吗？”顾昂笑笑。
齐烟客深情地凝视着他，忽然扬起嘴角，缓慢地摇摇头。
“啧啧，好期待啊。我们会有什么结局呢？”顾昂抽抽鼻子，觉得眼睛有点湿润，“走吧，我迫不及待啦。”
齐烟客握紧他的手，然后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片黑暗。仿佛连天地都被吞噬，仿佛身处深海。那是个令人绝望的空间，因为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黑暗。
而在那片黑暗之中，仅有的一点光芒来自于一个球体。球体遍布蛛网血丝，微弱的光芒从网状缝隙里勉强透出。
那仿佛是仅存的希望一般的光芒，照在球体旁那个少年苍白的面容上。
“光……”少年抬起眼，温柔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你们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揭晓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