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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时来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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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才说自己很少出辛者库,是否?”娴贵妃望着楚樱愕然惶恐的美目,露出温和柔美的微笑,轻声的问。

    楚樱愕然,原以为自己在娴贵妃跟前摔破碗,娴贵妃会生气,而后更为严厉的惩罚她,没想到并非如此。

    “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确实没有出过辛者库。”想了想后,楚樱点头恭敬的回答。 楚樱一向是如此,除了原则性的问题不能低头,其它时候她还是会识时务的。

    “既然连辛者库都少出,怎么会有机会偷盗琼妃的发簪?”娴贵妃和颜悦色,“姑姑是不是误会了?”

    主管姑姑原就是见风使舵的人,如今见协理后宫的娴贵妃都这么说,立刻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贵妃娘娘说的正是,都是奴婢们糊涂,唯恐惊怒了琼妃娘娘!”

    “琼妃是皇上近来最宠幸的嫔妃,你们态度谨慎些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但凡做事为人,讲究的都是个理字,最不可严刑酷待。”娴贵妃挥手,“瞧这位姑娘脸色不好看,该是被你们罚的厉害,赫敏,快把她扶起来。”

    “是!”赫敏应声,快步来到楚樱跟前,温和的说:“贵妃娘娘有令,姑娘快起身吧。”

    楚樱不敢相信这一刻,没想到身处高位的娴贵妃竟是位如此心慈纯德之人,对她这位卑微低贱的宫女都如此厚道。

    “姑姑听着,琼妃发簪之事,本宫会亲自处理,你们辛者库不得妄下推断,更不准再为难这位可怜的宫女。”

    主管姑姑慌忙点头:“是,奴婢们记下了!”

    话音停顿,娴贵妃笑盈盈的问楚樱:“对了,本宫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奴婢姓楚,闺名一个樱字,多谢贵妃娘娘!”楚樱感激不尽,急忙屈膝跪下,“贵妃娘娘仁慈大恩,奴婢必当铭记在心,以图报之。”

    “楚樱?”娴贵妃又仔细的打量楚樱一番,恍然大悟,终于知道楚樱给她的第一印象像谁了。

    娴静端庄,素雅灵动,纤细出尘的身影不饶尘俗,分明就是一极富灵气,才情高雅的女子。

    而在整个后宫中,能够在人人倾轧的权宠中不受任何影响,岿然独守一方净土的,也只有凤仪宫的那位。元凌心心念念的皇后,长孙珂惜。

    娴贵妃心中一动,吩咐辛者库的宫女们都散了,又屏退了自己左右宫人,独自领着楚樱走向一旁。

    “本宫看你模样标致,一颦一语俱都有礼有节,怎么倒会在辛者库当差呢?”娴贵妃偏头,貌似关怀的问道。

    也难怪娴贵妃奇怪,按照规矩,大盛皇朝后宫的普通宫女都是从良家子里,由内务府挑选出家人子充入宫廷。但是唯有辛者库和浣衣局的宫女除外,这两处除了有家人子,时不时的还会有罪臣之女充为宫奴。

    罪臣之女,不但身世低贱卑微,前途更是毫无期盼。除非家族获赦家道复兴,否则一辈子都难翻身。

    “奴婢……奴婢……” 楚樱被触动内心阴暗的回忆,想想自己的身世真是可悲。秀美的脸庞暗淡下来,抿着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赫敏走过来,附在娴贵妃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娴贵妃笑了笑,挥挥手便让她退下。

    娴贵妃领着楚樱继续往前走,却不走正宫道,似乎有意避开来往的宫人。 很快,两人来到一处花坛前。

    四月初,春花还绽放的灿烂,娴贵妃伸手从花坛一朵美丽的花瓣上拂过,嘴角边卷起温和亲柔的笑意。

    “春天到了,百花都努力的争相开放,可是总有些花争不过别的,那也就只有任人欺凌,孤零败落。”娴贵妃叹息,“可惜啊。”

    楚樱眼睛怔怔的盯着花瓣,良久自嘲的笑,“贵妃娘娘所言甚是。”

    深宫之中,就连小小宫人都知道彼此倾轧,以大欺小,以老凌弱的事比比皆是。楚樱孤身一人在辛者库两年,前前后后受人多少欺压,又怎会不能体会娴贵妃争芳斗艳之叹?

    “怨不得古人说:待到秋后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娴贵妃盯着楚樱的眼,压低声音问道:“花犹如此,人何以堪?而作为一个身披家族复兴之望的女子,又当如何?”

    “贵妃娘娘,”楚樱身子一震,避开娴贵妃的眼,“奴婢不知道娘娘意寓何指?”

    “本宫的意思你明白,因为你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娴贵妃笑颜亲和,突然拉住楚樱的手,“赫敏刚刚告诉本宫,说你是江南道原崇州刺史楚司南之长女?”

    自己不堪的家世突然被提出,楚樱身子一震,瞬间通体冰凉。“贵妃娘娘!” 没想到娴贵妃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刚才遇见她,一眨眼就知晓了她的身世背景。

    若是她也能有当娘娘出人头地的一天就好了,像娴贵妃如此大的权势,她便能……便能救回她被流放的家族。

    不过反观自身现状,楚樱觉得自己想出人头地的念头简直就是妄想。她若要出头,最有效的法子便是接近皇帝,可是她根本就没机会。

    她常年在后宫做苦工,根本就没有机会出辛者库的大门,稍微有点恩宠的嫔妃她都见不上,还谈文景帝?

    时至今日,她为奴已有两年,可是却连文景帝的样子都没见过,如此她身为女子,还能将出头的机会放在谁身上?

    楚樱越想心里越难受,不禁黯淡了凤眼,不悲不喜的睁着。觉得上天真的是对她太残忍。

    娴贵妃看出楚樱心境变化,低声一叹,悠悠然的说道:“楚大人是我朝久负盛名的清官忠臣,没想到最后竟也会晚节不保……”

    “家父冤枉!家父是冤枉的!”楚樱挂念父亲名声,立即跪在娴贵妃脚下磕头,“贵妃娘娘,家父绝不是擅用私权之人,家父是受奸人冤枉的!”

    激动过后,楚樱才知道自己说了一番如何了得的话。天!她竟然会在天子皇宫,在一个贵妃面前替自己流放边疆的父亲喊冤?

    她此举实在不明智,简直就在直接表达自己对文景帝判决的不满,可说是妄议政事之大罪。如果娴贵妃愿意,她现在就可以将她打入死牢……

    “贵妃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有心的!”楚樱吓的脸色更加无血色,身子微微的颤抖,害怕娴贵妃真的会惩罚她。

    楚樱咬紧牙,她不能死,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还要接近皇上,她还要为自己活活蒙受冤屈的家族洗冤,她还要为自己争出一条光明的活路。

    最重要的是:她还要找回自己流放边疆的弟弟……

    楚锌,她唯一的胞弟,可怜他年仅八岁便受家族败落牵连,如今流放西南边疆已经有两年了。楚樱每每思起,便觉心中疼痛非常。

    她心性极高,本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傲骨,可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有最后一丝丝希望的种子,她才会在无数次的欺侮面前,默默的承受。

    老天有眼,楚樱不愿轻易放弃,她会一直找机会。只愿有一天时来运转,她能一举圆得夙愿。

    娴贵妃见楚樱受惊不少,眼眸中闪过一丝称心如意的光芒。伸出手,她亲手将楚樱从地上扶起,还拍拍楚樱的手以示安慰。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娴贵妃同情的叹息,感慨道:“你本是高门大户里的千金小姐,哪想到有一天会流落到如此地步?真是教本宫见了都不忍心啊。”

    “贵妃娘娘……”楚樱没想到娴贵妃会是这么温柔慈悦的态度,心里感动的鼻头一酸,“奴婢人清卑贱,多谢贵妃娘娘关怀。”

    娴贵妃摇摇头,“什么人清卑贱。世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担保自己三十年后尽是如意?”

    楚樱一怔,点点头,“是。”

    “所以本宫会对你说,世态炎凉,自古女子若是个聪明的,在家族飘摇面前,便会选择做一个智慧之女。”

    “智慧之女?”楚樱低声复念着这个词。“奴婢愚钝,竟不能明白贵妃娘娘话里的意思,还请贵妃娘娘赐教。”

    “昔日杨贵妃一人得宠,侍奉君王宠盛三宫,乃至她父家兄姊俱都荣蒙皇恩,个个身披皇爵恩惠。当时不是有言‘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吗?”

    “是,《长恨歌》中,香山居士确有如此描述。”楚樱越发不懂娴贵妃想说明何意,眼眸越发的疑惑。

    “你还知《长恨歌》?”娴贵妃双眼一亮,急着追问道:“你可是念过文书的?”

    “回贵妃娘娘的话,”楚樱红了脸,低下头小声回答:“奴婢在家时曾随家父学过字,古今诗集史册也多有查阅,却只是因为兴趣喜好,未有专研。”

    “腹有诗书气自华,甚好!”娴贵妃不知在想什么,笑意深深,再次追问道:“那你可还会唱歌跳舞?”

    楚樱皱眉,摇摇头,“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不会歌舞,不过若是乐器的话,奴婢倒是会弹奏箜篌和古琴。”

    “箜篌和古琴?”娴贵妃激动之下,一把拉着楚樱的手,连连笑语:“太好了,你真是让本宫满意极了!”

    “什么?”楚樱大吃一惊,奇怪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让娴贵妃何至于如此兴奋。

    娴贵妃得意忘形说:“一个既通诗书,又会弹琴奏乐的女子,实在是才情高雅,一定会让皇上喜欢的。”

    “什么?”楚樱更加吃惊,错愕不已。

    娴贵妃转过身子,缓缓的走到花坛另一边,脑中飞快的想着自己心中谋划许久的计划。

    虽然她后宫已多有嫔妃依附,可是都是些恩宠渐消的宫中老人。她得多挑选些自己看重的女子冒充秀女,晋选入宫 ,助她一臂之力……

    楚樱身上给人的灵动端庄之感,与那个女子如出一辙。皇上对长孙氏钟情深厚,如果将楚樱充为秀女进宫选秀,还愁不会让皇上注意?而她作为引荐她,助她化身为秀女之人,对于楚樱而言可谓是低谷落魄的生命中不可多得的贵人,日后何愁不能掌控她?

    如果楚樱能够选在皇上身边帮她争宠,削弱长孙氏与琼妃的恩宠,那她就更加的能增强自身势力,问鼎……

    脑中迅速的将腹中心思思虑一遍,娴贵妃越想越觉得妙极,也越发觉得楚樱就是助自己壮大后宫势力的不二人选。

    脸蛋极美,才情皆俱,举止端庄,媚而不妖,几乎全部符合元凌喜欢的女子类型。

    再者说回来,楚樱本是辛者库最低贱的罪奴,没有娘家依靠,她卑微的身世会成为她永远的拖累。

    娴贵妃暗中冷冷一笑,楚樱娘家背景的拖累,更是她压制她的最好把柄!

    娴贵妃勾起艳红的唇,眼底一丝狂妄和野心可谓惊心动魄。也就是在这一刻,楚樱才发觉自己也许看错了娴贵妃。

    先前,在娴贵妃对她和颜悦色的几番安慰时,楚樱还以为娴贵妃真的是个极富同情心的仁德贵妃。她以为自己在这凄凉无情的后宫中,终于碰上了贵人。

    可是娴贵妃若真是仁德之人,何至有如此凌厉阴狠的眼神?就像正在精心谋划着什么事,狠狠的算计着别人。

    自幼便心窍成熟的楚樱深深的疑惑了,不得不对娴贵妃留了一个心眼。

    “贵妃娘娘,您说什么?”楚樱故意将丹凤眼瞪的老大,装作怀疑模样,表明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娴贵妃惊觉自己得意失态,笑颜一僵,赶紧的就收敛了心神,笑盈盈的摇摇头。温柔的问道:“本宫没有说什么,本宫就是想问问你。楚樱,你本是高贵端庄的大小姐,如今沦为宫奴却处处受人欺凌,你可心有不甘?”

    圣人千虑必有一失,如果娴贵妃知道自己一次偶然的不谨慎,喜怒形于色露出了真实自己的内心想法,导致楚樱对她产生了怀疑和小心,她估计会懊恼不已。

    而楚樱,若是知道自己会遇上娴贵妃,从此步入后宫嫔妃的生活,一辈子活在争宠避害之中,也不知她会不会后悔。

    可是无论如何,现在的楚樱还是天真坚毅的,为了家族的希望和自己的未来,是不会顾虑太多。

    于是对于娴贵妃意有所指的询问,楚樱微微一笑,“贵妃娘娘,奴婢不甘心,可是奴婢又能如何呢,人总不能想翻身便能翻身的。”

    娴贵妃闻言大喜,不过这次却是将喜怒遮掩的极好,让人瞧不出她的情绪波动。

    “世事难料啊,时来运转的事谁也说不准,不是吗?”娴贵妃靠近楚樱身旁,在楚樱耳边低声说:“说不定你的贵人已经出现了,只是看你自个儿聪不聪明,会不会自己把握机会?”

    娴贵妃哪里知道,这一刻对于楚樱而言,是她盼望了许久的啊!

    楚樱的心,早就在进宫为奴的第一天死去,现在活着的唯一动力,那便是争取一切机会靠近文景帝,夺宠,为家族洗冤。救回自己流放西南的父母,弟弟……

    楚樱心情十分激动,却比娴贵妃掩饰的更加滴水不漏。如今在娴贵妃跟前,她只软绵绵的温顺说道:“如贵妃娘娘所言,奴婢愿意做一个智慧之女,荣耀门楣。”

    娴贵妃沉默,盯着楚樱脸观察许久,直到最后都瞧不出楚樱有一丝虚假后,她才满意的点点头。

    “好啊,果然不愧是崇州第一大府楚大人家的大小姐,聪慧得体,不卑不亢,实在是教本宫喜欢的紧。”娴贵妃细眉轻挑,以秀珀捂着嘴角盈盈的笑。

    “贵妃娘娘多有夸谬,奴婢如今不过是区区辛者库一贱婢。”楚樱抿嘴低首,貌似黯羞。

    “本宫想到你的身世就觉心痛,可怜啊!”娴贵妃安慰:“你尽管放心,本宫会为你想法子的,本宫助你脱离辛者库,让你再也不必为奴,再也不必受人欺负。”

    闻之娴贵妃所言,楚樱真是欣喜若狂,觉得自己这两年所承受的一切欺凌,总算不是白受。

    “若得贵妃娘娘相救,奴婢感激不尽!”楚樱再度跪下,为表诚心连连叩首,“奴婢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娴贵妃将楚樱从地上扶起,拍拍楚樱的手,温柔的说道:“你莫怕,以后宫中岁月悠悠,自有本宫护你左右。”

    “谢贵妃娘娘厚爱!”低下头,楚樱面容秀美,苍白的娇颜总算是有了一丝喜悦之色。

    终于,终于还是让她等来了。天知道为了不甘沉没的这个念头,她在人人欺压的辛者库忍受了多少伤凌?

    谁能想到她竟真的会有时来运转的一天!捏紧拳头,楚樱需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在夙愿初圆前,不因激动而身子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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