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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心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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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心镜会的第一个晚上,杨诺言做了很多乱梦。

    他先是梦见自己背着小思逃亡,小思一动不动地伏在他背上,他一直跑到汗流浃背,渐渐越走越没力,就对小思说:「不行了,我没力气了,你好重啊!」于是把小思放下来。他转身一看,却发现原来那个不是小思,却是漂亮动人的谢山静,她俏丽的眼睛张得大大,问他:「你是说我很胖吗?」他吓了一跳,满面通红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说我表妹啊。」谢山静哭了起来,说:「你喜欢她不喜欢我吗?」他大叫说:「当然不是!」他想去拉谢山静的手臂。可是谢山静伸手推他,他才发觉自己原来在悬崖边,站不稳就一直掉下去…

    杨诺言惊醒过来,心跳加速得久久不能平伏。他简单地梳洗后,打开衣橱查看,发现衣橱里早已放满衣服,全是杨诺言常穿的款式,连鞋子的尺寸也刚好,简直比他自己买的衣服更合身和合意。

    杨诺言换上天然颜色的亚麻衬衣和咖啡色的长裤子,也不知道现在要做什么,不过总要离开房间再算。

    可是当杨诺言一打开门,就看见那个在梦中问他「喜不喜欢自己」的谢山静站在他的房门外。他以为自己还在作梦,心跳又加速起来。谢山静笑着说:「早啊,等你吃早餐呢。」

    杨诺言镇定自己,说:「早安。你…你起得真早。」说完后,他才看到像保镳般站在谢山静身后的,依然是高大黝黑的金宁。

    杨诺言不知道,在他刚刚做梦的时候,谢山静和其他人已经开始工作。

    谢山静今天穿了一件红色和黑色的格子衬衫,仍然穿牛仔裤,腰间戴着一条棕色的皮带,令她看起来胸隆腰细。杨诺言不禁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可能不全是因为掉下悬崖。

    他们来到位于底层的饭堂,里面大得可以容纳最少四、五百人。在房间中央放着一张长长的餐桌,放满了不同早餐食品和饮料。他们像吃自助餐一样取了想吃的食物,找了一张空的餐桌坐下。

    杨诺言咬了一口涂了花生酱和炼乳的吐司,看见金宁也坐下来一起用餐,心想:「我还以为他要站在一旁侍餐。」

    谢山静在一块有葡萄干的松饼上倒满蜂蜜,开始小口小口地享用。她吃得很慢也很少,杨诺言和金宁已经吃了三碟食物,她还没有吃完那块松饼。她好像知道杨诺言在想什么,对他笑说:「不好意思啦,我习惯吃得很慢,因为规矩上金宁一定要比我先吃完,不能让我等他。但他要吃的实在太多,所以我只好慢慢吃噜。」

    金宁好像不太满意她这样说,他沉着脸,一声不响地拿起自己和谢山静的杯子去添咖啡。

    杨诺言把嘴巴里的培根吞进肚子,忍不住问:「你们…每天也一起吃饭吗?」

    谢山静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对啊,助手就是无论主子到哪里,也要跟着到哪里。每天早上他也要比我先起床呢。」

    杨诺言心里还想问「你们该不会睡在同一个房间吧?」,不过他就算胆大十倍也不敢问出口。

    结果谢山静喝了两大杯咖啡,松饼却还剩下三份一,她干脆只挑里面的葡萄干吃,然后就说饱了。金宁用责怪的眼神瞪她一眼,彷佛责备她吃那么少。吃过早餐后,谢山静就说要带杨诺言四处逛逛,熟习环境。

    他们来到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上挂上一个牌子「神知者总部」。

    杨诺言知道谢山静的头衔是「首席神知者」,却不知道神知者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在神知者总部问什么是神知者,就蠢得像站在厕所门口问厕所在哪里。不过他怕谢山静会跟他深入讨论神知者的话题,倒不如先问个明白。

    谢山静听完他的问题,解释说:「神知能力是最常见的天赋之一,神知者可以知道一些在同一时间,别人心中想的事。比方说,你随机抽一张纸牌,在你抽之前,神知者无法预计你抽的是哪一张。不过在你抽出来后,看到牌的一刻,神知者就有机会从你的想法中,知道那张是什么牌了。」

    杨诺言惊讶地说:「那不是无所不知吗?」

    谢山静摇头说:「那又不是。神知能力和你的预言能力一样,是一种被动的能力,就是说神知者无法主动控制能力去得知一件事,只能被动接收信息。所以越多神知者聚集,可以接收的信息就越全面,因为即使在同一个地方,每个神知者察觉的信息也可能不一样。而且神知能力和距离是成正比例的,距离目标越近,就越容易接收到信息。」

    杨诺言低头沉思谢山静的说话,始终也不太明白。他搔搔头皮,问:「那不是有一点…呃,不太十拿九稳吗?」

    谢山静好像觉得他的话十分逗趣,「格格格」地笑了好一会。她说:「是不能够十拿九稳,不过我们还是有些方法令自己更容易接收到想要的信息。我们来玩个游戏,你就会明白了。把两只手摊出来吧。」

    杨诺言依言摊开手掌,谢山静说:「你在一至九十九中随意选一个数字,不要说出来喔。」

    杨诺言心想:「随便选一个,就三十二吧。」

    谢山静叮嘱说:「好好记住那个数字喔。」然后伸出两手,在杨诺言的两只手掌上拍了一下,问:「哪边较痛?」

    杨诺言想了一想,说:「右手。」

    谢山静用手在他右手的五只手指上轻轻捏了一下,又问:「哪只最痛?」

    杨诺言说:「食指吧。」

    谢山静再在他右手食指上的三个指节分别捏了一下,再问:「哪个最痛?」

    杨诺言用左手指了指中间的指节,然后谢山静就握住他的手,把头移近去非常仔细地察看他中间的指节,又用自己的手指头在上面擦一擦,好像想尽量看真一点的样子。杨诺言看见她一脸认真,怀疑地想:「难道会看到上面刻着三十二吗?」又想:「她的手真小,简直像小孩子的手。」

    谢山静忽然抬起头,像是有什么灵感似的,笑说:「我知道了,是三十二。」

    杨诺言又惊又奇,说:「是!你真的有感应?」虽然明知自己的手指不可能刻着三十二,他还是不禁向那个指节看了一眼。

    谢山静一副贪玩的模样,笑嘻嘻地说:「让我揭晓吧。其实最杰出的神知者,在你第一次选『三十二』的时候,就已经从你的想法中知道了。万一在那个时候没有成功捕捉答案,就要做之后那一连串的小动作,目的是让你不断想:难道这样做就会知道是『三十二』?真的会看到『三十二』吗?你想『三十二』的次数越多,神知者就有越多机会察觉。其实说穿了,就是给人下圈套。」

    杨诺言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即使有神知能力,还要头脑聪明,懂得随机应变,引导对方透露自己想要的信息,才算是一个有用的神知者。杨诺言心里很想知道,谢山静究竟在什么阶段知道答案是「三十二」,不过他觉得不好意思问出口。

    谢山静忽然笑得很调皮,扬了一扬自己的双手,狡黠地说:「我也常常被人这样说呢。」

    杨诺言脸上一红,心想:「连我在心里说她的手小,也被她知道了。希望她没听到其他的。」他想到今天早上造的梦,不禁有点心虚。

    金宁本来一直站在谢山静身边,他忽然独个儿一言不发地走开,不知想到哪里去。

    谢山静开始继续替杨诺言介绍,说:「你现在看到的人,全部都是神知者,也是我的部下。我们会里共分三大部门,神知者部门,追踪者部门和总务部门。三个部门各司其职,神知者部门主要负责各种外出行动,接受委托替组织赚钱。」

    杨诺言环视了神知者部门一眼,粗略估计这里最少也有百来人,还有一些人应该不在办公室内,所以光是这个部门也超过两百人了。那些神知者全部都好像很忙碌,有些在用计算机,有的在低头写字,有的在找文件……不过还是有很多人不时就偷瞄他们一眼。

    杨诺言问:「有一个问题…呃…你们也是支薪的吗?」

    这个问题明明很正常,不知为何谢山静又被他逗得笑出来,说:「不,我们才不用拿薪水呢。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接受各种委托,赚到的钱全数属于心镜会。我们要用钱去总务部门拿就可以,又何用支薪?」

    杨诺言不知道要怎样响应,谢山静可能觉得这个生活方式很平常,可是他却很清楚这个绝对不是一般机构的营运模式。要支持如此庞大的建筑物和数以百计人的生活,他们赚到的钱一定是天文数字。

    这个时候,金宁手上捧着一杯鲜红色的果汁回来,原来他看见谢山静一连说了那么多话,怕她喉咙干,特地去拿饮料给她。谢山静自然地接过杯子,一口气把果汁喝完,笑说:「始终还是蔓越莓最好喝。」

    金宁什么反应也没有,谢山静转头对杨诺言说:「参观完神知者部门,接下来去看看追踪者部门吧。」她一副「游戏时间结束了」的没趣表情,说:「不过在那里我可不能随意开玩笑了。」

    如果杨诺言是个有机心的人,早该想到谢山静身为一个部下过百的部门主管,做导游这种锁事,实在不可能需要她亲力亲为。这足以证明杨诺言对心镜会来说是多么重要的贵宾,可惜杨诺言性格坦然,丝毫不察觉这个问题。

    追踪者总部的面积和神知者总部一般大,可是里面的人却寥寥可数,大概只得十余人。他们由一个追踪者引领入内,带到一个正坐在办公室桌前处理公务的男人面前。

    那个男人一抬头,杨诺言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极之精明干练的人物。那个男人相信有五十多岁,一半头发已经花白,有一堂极粗的眉毛,双眼炯炯有神,有一股不容冒犯的气势。

    杨诺言瞄了谢山静一眼,诧异地发现她已经收敛笑容,换上一副冷傲的表情,和刚刚在神知者总部那个爱开玩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谢山静踏前一步,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说:「我来介绍,这位是首席追踪者司徒夜行,而这位就是预言者杨诺言。」

    司徒夜行毕竟是老江湖,脸上立即堆满笑容,虽然明知也必然是虚伪,可是虚伪得比谢山静自然太多。他声音洪亮,不怒而威,和杨诺言握手说:「幸会幸会,我是司徒夜行,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声。」他又跟金宁打招呼,金宁欠一欠身回应。

    司徒夜行转头对谢山静说:「恭喜你任务成功,神知者部门在谢山静带领下,果然不同凡响。香小姐想必十分满意,你打算怎样庆功?」

    谢山静谦逊地说:「千万别这样说,这次的成功追踪者部门也功不可没。达成任务买是份内事,哪需要庆不庆功?」

    两人说了许多客套的门面话,内容华而不实,可是听在杨诺言耳中,却觉得异常刺耳。他一时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两个心镜会中举足轻重的领袖,冲口而出说:「我的舅舅、舅母被人害死,表妹要住院,能不能康复也难说,真的很成功、很值得庆祝吗?」

    谢山静和司徒夜行同时一愕,杨诺言这样说,摆明居马指责他们心镜会办事不力,虽然接到自己来,却未能够保护他家人周全。

    杨诺言说完之后便觉得后悔,心想:「谢山静是这次任务负责人,我这不是说她失职吗?」

    他这样想,倒不是因为对谢山静有特别感觉,而是因为他本来就不习惯出口伤人。

    司徒夜行马上恢复常态说:「说得也有道理,你失去家人,心中一定非常难受。不过这个计划的难度比预期中要高,也难怪他们得优先考虑你的安全。」

    这番话表面上说得面面俱圆,可是一句「他们得优先考虑」说出口,意思就是撇清自己的责任了。谢山静自然听得懂司徒夜行语带双关,飞快地瞪他一眼,眼神中恨恨之意一闪即过,随即回复正常。

    杨诺言深悔失言,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谢山静年纪轻轻担任要职,自然也不是小器的人,虽然心中难免不快,但是仍然神色自若地说:「不,你说得对,是我做得不够好。」

    气氛一下子变得相当尴尬,杨诺言不知道可以怎样补救,他无意识地拉一拉衣领,彷佛想透透气,正在考虑应不应该改变话题,幸好这个时候王申雪进来追踪者部门,说:「山静,原来你们在这儿。香小姐吩咐我来找你们。」

    杨诺言暗暗庆幸有人解围,他和谢山静对司徒夜行点点头,就跟着王申雪离开了追踪者总部。

    谢山静和金宁互望一眼,问王申雪:「香小姐说什么?」

    王申雪说:「香小姐知道你们还有报告要写,叫你和金宁先去忙,余下的地方由我带预言者参观就可以了。」

    谢山静点点头,对杨诺言笑了一笑,就和金宁回到神知者总部工作。在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谢山静叹一口气,懊恼地说:「这次可给司徒夜行看笑话了。」

    金宁知道她爱面子,低沉地说:「你不必介意杨诺言说的话,那浑人根本不明白我们的运作。司徒夜行也不见得敢四处宣扬。」

    谢山静强颜欢笑说:「我知道。现在也好啊,我们终于有时间写报告了。可怜我一个字也未开始写呢…」

    在另一边,「浑人」杨诺言在谢山静和金宁的背影消息后,鼓起腮帮子呼一口气,他看到王申雪异常高兴,不知不觉已经把她当成好朋友。王申雪对他的态度也很熟络,吐吐舌头,说:「我进来的时候,气氛好像不太对劲。你们没什么吧?」

    杨诺言「唉」一声叹气说:「是我不好……」接着便把在追踪者总部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王申雪。

    王申雪听完后,安慰他说:「山静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必担心。」

    可是杨诺言仍然不能悉怀,说:「我真不应该在那司徒夜行面前这样说的。」

    「司徒夜行对山静还算客气啦,因为他的独生女儿司徒梦行在神知者部门。这个女儿是他的软肋,他始终也要为女儿的处境着想的。」王申雪分析说:「好了,你已经见过首席神知者和首席追踪者,现在就剩下总务部门,你在那里可别要乱说话了。」

    杨诺言跟着王申雪来到总务部门,在里面工作的人非常多,看起来也和一般的办公室相差无几,不少人在影印文件,或者和人通电话,工作似乎不比另外两个部门轻松。

    总务部的主管周民之貌似比司徒夜行平易近人得多,大约四十岁上下,外表谦厚和善,还亲自向杨诺言讲解总务部的运作。周民之说:「神知者负责接受各种委托,追踪者负责寻找有天赋的新成员,我们总务部则负责整个建筑物的运作。所以你对食物质素、环境卫生、图书室的藏书或者游泳池的水温等有任何意见,来找我就对了。除了神知者和追踪者外,其余的人也归总务部管理。」

    杨诺言一呆,问:「那我也算是总务部的人吗?」

    「就算香小姐要把你给我,我也不敢接受。预言者算是直接听命于香小姐吧。」周民之笑说。

    参观过心镜会的三个部门后,王申雪和杨诺言找到一间休息室。杨诺言坐在沙发上,问王申雪:「香小姐是心镜会的最高领导人吗?」

    一向对答如流的王申雪居然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不能说是,也不敢说不是。你进来的时候,看到心镜会有两栋建筑物吗?」杨诺言点点头。

    王申雪略为想一想,继续说:「我们心镜会名义上是一个组织,实际上却分成两大集团。我们这边由香小姐领导的,约定俗成叫做「香氏集团」。而另一边的领导人姓甘,就是「甘氏集团」。不过那姓甘的当然不能跟香小姐相比噜。我是香小姐的助手,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的领导人。」

    不问可知,香氏集团和甘氏集团的关系并不友好,否则又何用在同一会中,也分成两个集团?

    杨诺言认真地说:「那我好像应该要去拜见香小姐,既然在这里居住,总得亲自和领导人打个招呼吧?」

    王申雪见他如此尊敬香小姐,不由得十分高兴,不过她摇头说:「等你把之前看到的预言画成画,再去见香小姐也不迟。」

    杨诺言若有所思地说:「我总算弄明白了。香氏集团以香小姐为首,分为三大部门,每个部门皆有一个主管。不过追踪者部门好像只有很少人?」

    王申雪说:「不是啊,追踪者的人数很多,不过大部分都在外面活动,只有少数会留在办公室处理文书工作。因为在这里被大量有天赋的人包围,追踪者是什么也感觉不了的,只有在外面才有用武之地。」

    说到这里,王申雪看了一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然后刻意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喔,你在这里得罪谁也没关系,就是不要得罪总务部主管周民之。」

    杨诺言奇问:「为什么?我以为他算是随和?」

    王申雪把声音压得更低说:「你太以貌取人了。三大主管之中,谢山静身为首席神知者,心里知道的事情多到你不信,只是她不说出来而已。不过她无论如何不是坏心肠的人,而且她对香小姐忠心得不得了。司徒夜行重权重势,不过为人尚算公正。周民之看似没有架子,可是内心把地位看得极重,行事也是最狠的一个。」

    王申雪继续说:「以前这里发生过一件大事。有一次三个主管因为某件事而各持己见,各不相让,弄得非常不愉快。不过谢山静和司徒夜行倒有其中一个观点相同,就是认为问题主要出在周民之身上。周民之因为这样,下令总务部停止所有财务预算,令要外出行动的人连一元预算也拿不到。

    接着他又命令饭堂每日三餐也只供应粥水,整个香氏集团也没有东西可吃。开头几天大家身边也还有现金,可以外出吃饭,可是零钱很快便花光。我们所有人无法工作,只得整天困在这里捱饿。周民之一声令下,就瘫痪了整个建筑物的运作,连地方也没人打扫。

    三个主管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大家连抱怨也不敢。他们三个也是性格极为刚烈的人,捱了一个月也没有一个肯先向香小姐求助。香小姐也真了不起,她完全清楚发生什么事,但三个主管不提,她就不闻不问,若无其事地一起吃粥水。大家因为捱饿的关系,脾气越来越暴躁,直到最后发生了一宗集体殴斗,有好几个人受了伤,香小姐才不得不出面调停。她把三个主管传召到办公室,一连开了几个小时会议,终于才解决了问题。」

    杨诺言听得瞠目结舌,想不到这里曾经发生过那么刺激的内讧,看起来三个部门的关系比他原先以为的更加风起云涌。

    王申雪想起这件事,不禁打了个哆嗦,说:「那段日子真是太恐怖了,我们私下把这件事命名为『困兽三十天』。你无法想象,我们有很多天都不用去厕所大解,因为根本没东西吃下肚。据说周民之本来还想切断电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杨诺言呆了半晌,作声不得,王申雪才有点笑意地说:「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得罪他,毕竟总务部是管钱的,你表妹的住院费也要由他批出。」

    杨诺言心中却想着:「既然这里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我以后说话也得小心一点,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令人难堪了。」

    他所谓的「人」,其实也只有一个。王申雪说:「今天先这样吧,我要回去香小姐那里了。你赶快把预言画好,不然时间过得太久,预言就作废了。」

    杨诺言声音有点沙哑,说:「还有一件事,我舅舅和舅母的丧礼……」

    王申雪柔声说:「关于这件事,香小姐已经吩咐我去办。你不介意仪式低调点吧?」

    杨诺言摇头说:「不介意。我家的亲戚本来就很少……」说到这里,他也不禁哽咽。

    王申雪十分善解人意,温柔地说:「交给我吧。你也别难过了。」

    王申雪的办事效率自然是极高,程氏夫妇的丧礼低调但庄严,出席的人只有杨诺言和她,杨诺言抱着棺木,想起舅舅、舅母的养育之恩,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接下来几天,虽然杨诺言都在心镜会中努力作画,期间也不忘外出探望小思,顺便付疗养院的费用。那种酒店式疗养院几乎连用一条毛巾也要付钱,每天的住院费、治疗费、看护费和各种杂费,绝对不是普通人所能负担。

    杨诺言自从听王申雪说过「困兽三十天」事件,就有点怕跟总务部扯上关系。可是自己本来的储蓄,又不够长期支付费用,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到总务部申请。

    他来到资金柜台,对那里的工作人员说了一个数字,心里担心拿不了那么多,谁知总务部的人二话不说就拿钱给他,甚至没有过问钱的用途。

    杨诺言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所以反而愕了一愕。那总务部的人看见他一脸茫然,对他说:「杨先生,如果你要外出的话,我建议你多拿一点,顺便添置衣物和日常用品。」

    杨诺言想起的确有些东西要买,于是点点头,拿了一迭厚厚的现金外出。

    待他的预言画好后,王申雪终于来带他去见领导人香小姐。杨诺言有点紧张,刻意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甚至不再卷起衣袖,因为他猜想香小姐的严厉,应该比三个主管过之而无不及

    香小姐的办公室在建筑物的最顶层,办公室中放置了很多绿色的盆栽,布置得十分女性化,简直像一个温室。盆栽全部都打理得非常好,想来是助手王申雪的功劳了。

    杨诺言进入顶层办公室,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办公桌后,知道这个一定就是鼎鼎大名的香小姐了。

    从外表很难判决香小姐的年纪,她皮肤白??,直发披肩,衣着端庄,样貌可能不及谢山静标致,不过就有一股高贵的气质,说话神态优雅,决不是年轻女孩模仿得来。杨诺言猜想她大概四十岁左右。

    在香小姐座位后的墙壁,挂了半幅看起来非常古旧的书法,上面写着「心明」两个字,字后的纸边参差不齐,像是被人徒手撕去一半。杨诺言知道这幅书法被珍而重之地挂在领导人办公室的当眼位置,一进门就看得到,背后一定有段独特的典故,不禁好奇地对这幅书法行注目礼。

    香小姐很客气地请他坐下,微笑地问他:「觉得这里怎样?习惯这里的生活吗?」

    杨诺言回答:「习惯。一切也安排得很好。」

    香小姐微微点头,说:「阿雪是我的助手,你以后和阿雪一样,直接跟我办事吧。和我说话不必见外,他们总是坚持见我的时候要必恭必敬,其实完全没必要。」站在香小姐身后的王申雪对杨诺言眨眨眼,像是说「我早说过香小姐人很好,现在相信了吧?」。

    香小姐继续微笑说:「我全名叫香子规,是这里的领导人,也是一个解语者。解语者是唯一懂得解读预言的人,和预言者相附相乘,缺少任何一个,预言就没有意义。恰巧这种两天赋也是极其罕见,心镜会已经将近一百年不曾同时拥有预言者和解语者。」

    杨诺言把画双手递给香小姐,说:「香小姐,这就是我最近看到的预言。」

    香小姐用一种鉴赏的眼光打量着它,那是一幅颜色清澹的画,在无人的沙滩上,潮涨的海水被夕阳染成橙色,天空上只有淡淡的蓝色云朵。整幅画的的笔触荒凉寂寥,是一幅感染力相当强的作品。

    杨诺言每次看到的预言都有一个特色,就是在一个很正常,甚至很美丽的画面中,往往会一个非常突兀,显得异常不协调的地方。这幅画中没有任何生物,可是在海的中央,却有一间红色屋顶的小木屋,正孤独地慢慢被海水淹没。

    香小姐无论怎样看,也是一个有修养的人,当然懂得欣赏,称赞地说:「画得真好。就算这个不是预言,我也很乐意把它挂在办公室。」杨诺言欠一久身,说声「谢谢」。

    杨诺言问:「请问我以后的工作,就是负责把预言画出来吗?」

    香小姐微笑说:「正确来说,是当你看到新的预言后,就把它画出来,然后交给我。如果没有看到预言的话,随你怎样安排时间。」

    杨诺言觉得很宽慰,这样跟他原来悠闲自在的生活几乎没分别。

    香小姐说:「预言放在我这里可以了,有什么疑问也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王申雪明敏过人,听见她这样说,知道香小姐要说的已经说完,立即上前对杨诺言说:「我送你下去。」

    杨诺言没有想过三个主管也各有各的气焰,身为最高领导的香小姐却和蔼可亲,短短几句话已经尽展魅力,暗暗想:「到底香小姐是怎样令大家心悦诚服?」

    年轻的他,还不明白真正大权在握的人,根本没有必要展示权力。

    首席神知者谢山静收集自己和部下们的报告后,来到顶层办公室,把一迭报告交给香小姐。香小姐一直坚持每个行动的每个成员,都要写一份书面报告。

    香小姐满意地对谢山静说:「预言者已正式投入工作,这次的任务圆满结束。山静,你们做得很好,谢谢你们。」

    谢山静被上级嘉许,却毫无欢容,反而低头说:「他怪我没有救到他舅舅、舅母的性命呢。

    香小姐温言说:「他差不多痛失所有亲人,一时难以平复,也是人之常情,慢慢就会好起来。金宁的伤还好吧?」

    谢山静回答说:「他没事,我叫他休息,他还不肯呢。」

    香小姐莞尔,她当然明白金宁不愿放假的原因。

    回到神知者总部后,谢山静站在中央,向着她的部下宣布说:「香小姐很满意这次的报告,大家辛苦了。今晚我在『热带雨林』包场,没饮醉的不准回来!」

    「热带雨林」是附近一家酒吧,也是他们常到的消遣地方。虽然负责带杨诺言回来的只有金宁和王申雪两人,可是在背后做数据搜集、提出方案和给予支持,其实动员了数十个神知者。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欢呼起来。谢山静差了一个女孩子,去邀请杨诺言出席。

    当晚「热带雨林」挤满了神知者,非常热闹。不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围着杨诺言,争相介绍自己。杨诺言本来就长得英俊,而且有艺术家那种独特的书卷气,性格又随和,一向很受异性欢迎。再加上预言者的头衔,难怪成为一众女生趋之若鹜的对象。

    大家辛苦了那么久,这时在酒吧尽情喝酒耍乐,几杯下肚后,玩得异常尽兴,谢山静明理地对金宁说:「你也去玩吧。」

    金宁点点头,不过又警告她:「你不要自己先回去。」

    谢山静没好气地说:「知道了。」

    金宁听到她答应不会独自离去,才拿了一大杯双份威士忌加冰,加入他的好友林骏东一起喝酒。

    谢山静拿着一杯紫色的酒精饮品,坐到杨诺言身边。她虽然叫部下不醉无归,自己却喝得极有分寸,丝毫不见醉意。

    谢山静看着杨诺言轻轻地说:「今晚出来玩,是为了慰劳他们,可不是对你的家人不敬,你别生气。」

    其实她当然知道,杨诺言生气的话就不会出席,显然这句只是打开话匣子的开场白。杨诺言早就想找机会向谢山静道歉,凝视着她说:「不,上次是我不对。你们其实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激…」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谢山静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特别明亮,五官比平常更像一个精雕细琢的洋娃娃。杨诺言没法移开目光,两人对望了片刻,关系从尴尬变得有点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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