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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闹市狙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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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城市正经历不知多少十年来最寒冷的冬天,即使在心镜会内有中央暖气,谢山静仍然怕冷怕得整天穿着最厚的大衣,窝在人多热闹的神知者总部,不愿到其他地方。

    谢山静可怜兮兮地说「啊…真的太冷了。金宁!」

    只穿着长袖衣服,连外套也不需要的金宁声音低沉地说:「知道了。」

    谢山静不想动的结果,就是金宁要更频密地做跑腿,四处张罗她需要的东西。这次已经是他一天之内第三次到饭堂拿热可可给她。除此之外,偶尔还要到图书室借书,到总务部拿预算,到追踪者总部交文件,或者到她的房间拿手套和润手霜等等。

    金宁对她说:「你再不露露面,别人会以为你失踪。」

    这句话倒不是瞎说,一次他在饭堂拿热可可的时候,碰到刚巧也在替主子拿杯烈酒暖肚的助手李敏好。李敏好从不浪费任何叽讽人的机会,刻薄地问金宁:「咦,很多日不见你的宝贝主子,她没死掉吧?」

    谢山静「哼」一声,说:「我才不要出去。他们会笑我戴帽的。」

    她头上戴了一顶雪白的毛线帽,帽子的顶端垂着一个毛球,金宁说:「因为真的很好笑。哪有人在室内戴帽?」

    谢山静忿忿地说:「我很冷啊!是不是连你也笑我?」

    其实根本没有人会找死取笑她,只是女孩子的天性,就是自己穿得稍微奇怪一点,就觉得别人一定在笑自己。

    金宁低声地说:「我没有笑……」

    谢山静忽然改为瞪着在神知者总部流连的杨诺言,彷佛杨诺言正在笑她。杨诺言连忙摆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免得被她怀疑自己脸上不笑,心里却在窃笑。幸好经过元旦会议的训练,杨诺言对于如何装作一本正经,也颇有心得。谢山静疑心地审视了他一会,居然觉得满意。

    谢山静斩钉截铁地说:「总之我不会出去的,谁都不能逼我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谢山静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她的双手正在口袋中取暖,于是她又像撒娇般说:「金宁…」

    金宁拿起她的手提电话,看了屏幕的来电显示一眼,说:「是司徒梦行。你自己听吧。」

    谢山静不情不愿的把手从暖洋洋的口袋中拿出来,接过电话,懒懒地说:「喂?梦行?」

    司徒梦行在电话中说了几句话,谢山静突然跳了起来,打翻了桌上还有一半的热可可,激动地说:「什么?怎么可能!他们疯了吗?」

    司徒梦行再急急说了几句,谢山静仍然激动地说:「你们支持住啊!我现在就来!」

    她立刻站了起来,对着整个神知者总部的人说:「所有手头上没有要事的人,全都过来。」

    她一声令下,大约有三十多人放下工作,走到她面前,听候她的吩咐。

    谢山静目如寒星地扫视了他们一眼,说:「司徒梦行一队人在任务时受到甘氏集团狙击,我们现在去救他们。出发!」

    所有人听到「受甘氏集团狙击」,都耸然动容,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两分钟前还坚决不出去的谢山静毫不浪费时间,转身就走。金宁抓起椅背上的轻便羽绒,跟在她后面,低声问她:「发生什么事?」

    谢山静恨恨地说:「还不是那个费衣。」

    神知者部门在数星期前接到一个委托,委托人是一间大型食品供货商的总裁。他们希望得到另外一个食品供应巨头来年的市场机密数据,曾经聘用过大批顶尖计算机黑客。可是对方早已提防着其实防不胜防的黑客攻击,于是把最重要的文件,全部反璞归真,改以打印出来的书面报告形式存档。所以那总裁在无计可施之下,就联络上香小姐,希望借助心镜会的力量,替他们盗取存放在对方公司某处的机密文件。

    本来盗窃并不是他们的专业范畴,但由于那份文件可以放在整栋商业大厦的任何一个角落,如果有神知者的帮助,比起职业大盗始终有效率得多。

    谢山静和一众神知者经过连日部署,决定派遣一个以司徒梦行为首,一共十人的小队,用不同方法混入商业大厦内部。其中一个方法,包括让他们应征该公司的不同职位。

    司徒梦行体格强壮,英姿飒飒,迅速得到一个高级保安的职位。其余的人靠着神知能力,在面试的时候洞悉对方想法,也过关斩将地顺利获得取录,成为那间食品供应公司的秘书、技术人员、会计文员等等。

    这一小队人白天在食品供应公司工作,趁机在公司内部四处活动,接触不同的员工,接收大量信息,下班后则回到心镜会整理各人知道的信息,终于在十多天之后,归纳出目标文件的所在地,是一间只有行政总裁本人知道密码的仓库。

    他们应征的职位也只是一些小角色,又怎会有机会接触到行政总裁?就算偶然会在走廊中擦肩而过,行政总裁会恰巧想起那个密码的机会也微乎其微,如果斗胆主动和行政总裁攀谈,又不知道会惹来什么后果。谢山静在了解过情况之后,决定到总务部找周民之帮忙。

    谢山静带着金宁来到总务部,说:「大民哥,我想跟你借一个揭密者。」

    揭密者就是一些对密码或暗号有强烈直觉的人,不论密码是数字或者文字,是记在人脑袋中或者隐藏在数据中,揭密者都有能力把密码找出来。不过这个天赋和神知能力一样,只能被动使用,也未必可以百发百中。

    周民之一向不会贸然得罪其他主管,答应说:「没问题。有没有指定要哪一个?」

    谢山静不动声色地送他一顶高帽子,认真地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总务部的每一个人,我也是信任的。」

    于是,周民之借了一个叫占美的揭密者给她。

    这个占美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倒是令他们有点伤脑筋。因为他们本来的计划,是破坏公司内一个厕所的水管,然后让揭密者冒充修理水管的工人,进入公司内部,经过那个需要密码的仓库,替他们破解出门锁上的密码。

    可是,如果修理水管的工人是个高大帅气的金发男子,未免太惹人注目。这个占美却有点头脑,眨眨眼对他们说:「不如说我是来检查水质的专家?」

    崇洋正是这个城市的特色,谢山静喜说:「好主意!只要再多找两个神知者假扮水管工人,你就可以跟着他们入去了!他们不信你是水管工人,多半会信你是水质专家。」

    结果,计划进行得和预期中一样顺利,来自外国的水质专家占美,协助他们打开了仓库的门,司徒梦行等人立即潜入去,眼捷手快地把委托人要的机密文件偷到手。

    既然已经大功告成,司徒梦行作为小队长,就通知其他人收队回去。就在他们离开商业大厦的同时,却与另一队属于甘氏集团,正准备进入商厦的神知者狭路相逢。

    原来委托他们办事的总裁,在联络完香小姐不久后,又想多一个保障,就自作聪明再去委托甘氏集团替他偷窃文件。

    心镜会的两个集团,有一个代代相传的协议,就是不能接受相同的委托。因为接受同一份委托,最终会成功的集团只能有一个,意味着总一个集团就会失败。而大家也是打着心镜会的名号,一成功一失败,最终也会影响心镜会的声誉。

    既然两个集团的人相遇,知道大家也接受了同样的任务,理应交由主管甚至是领导人处理。可是当甘氏集团的神知者通知他们的主管费衣时,好大喜功的他却要求部下不惜代价也要完成任务,巧取豪夺也在所不计。

    于是,司徒梦行一队人一边逃避甘氏集团的狙击,一边打电话向谢山静求救。

    谢山静率领着三十多个愤怒的神知者,和一个来凑热闹的预言者,浩浩荡荡地来到司徒梦行小队藏身的楼上书店,几乎没一脚踢开书店的门。楼上书店的老板惊骇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大概是从来没看过书店有那么多客人,竟把小小的店子挤得水泄不通。

    司徒梦行如看到救星,说:「山静!他们真的想钱想疯了!费衣派了数十个部下在这一带搜索我们,如果他找到追踪者加入…我们就完蛋了!」

    谢山静闻言向金宁使个眼色,金宁会意,专注地从书店的小窗盯着街上的情况。

    杨诺言心想:「当初阿雪和金宁带我来的时候,只有三个人也给追踪者捉住。现在连司徒梦行小队在内,就有四十多个有天赋的人,待在一间小书店,真不敢想象追踪者会有多强烈的感应。」

    谢山静的思绪在急速转动,想:「接受相同委托一直以来也是心镜会的大忌,想来甘小姐事前也未必知道那总裁已经来找过我们。他们在事情败露后,竟然打算强行夺取文件,到底是费衣任意妄为,还是得到甘小姐和赵亚义的默许呢?」

    她在这个紧急时刻,优先考虑这个问题,自然是有原因的。如果这只是费衣一个人的判断,谢山静也就不需要和他客气,斗过你死我活之后,还可以向香小姐告状,因为是费衣挑衅在先,山静他们自卫在后。可是,如果这个行动是费衣征得甘馨如和赵亚义的同意,事情就升级至集团与集团之间的层面,不再是谢山静有权力去决定怎处理。

    谢山静沉默地盘算着种种因素,她的部下等得万分焦急,不停看看窗外,看看手表,再看看谢山静,有的更忍不住把身体转向门口,彷佛准备随时逃跑。只有杨诺言一人不太重视任务成败及两个集团的斗争,觉得胜也好,败也好,都没什么大不了,他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随手拿起一本书阅读。

    谢山静的手不由自主把弄项链的坠子,继续想:「在元旦会议我们两个集团几乎反面,虽然甘小姐城府不算极深,但有赵亚义这个小人在她耳朵唆摆,说不定甘小姐会同意报复。即使这次是费衣自作主张,赵亚义得知后也必定会叫甘小姐包庇他。所以到底此刻甘小姐知情与否,对结果可能也无甚影响。如果我擅自处理而有把柄被他们捉到,就会连累香小姐了。」

    谢山静对香小姐忠心耿耿,一念及会连累香小姐,心底就有了决定。她开口简洁地说:「所有人先出去。」

    大家听她这样说,都服从地离开书店,站在楼梯上等候。金宁知道谢山静有重大决定,用请示的眼神看着她,谢山静微微颔首,示意他也和其他人先到门外等。

    杨诺言也放下手上的书本,打算出去,谢山静却拉着他的衣角,低声说:「你可以留下吗?」

    杨诺言一怔,谢山静已经把他拉到一个望不到门口的角落,取出一个由司徒梦行交给她,里面放着机密文件的信封,递到杨诺言手中,用非常轻的声音说:「你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香小姐吗?」

    杨诺言知道这是什么,接过信封,不明所以地说:「可以。不过放在我身上的话,如果被费衣捉到,一样会搜出来的啊。」

    谢山静摇头,像是怕外面的神知者听到,仍然非常小声地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你一个人带着这个信封回去。费衣很快会找到追踪者加入搜捕,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却有四十个,追踪者不会感应到你的,这是唯一的办法。你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去,然后直接去找香小姐,把甘氏集团狙击我们的事告诉她,她会处理的。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杨诺言对任务什么的也不在乎,他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急问:「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谢山静看见杨诺言的眼神充满对自己的关切之情,心中一荡,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她连忙控制情绪,说:「不会。但如果你被费衣捉住,就把信封给他吧。他不敢伤害你的。你能答应我吗?」

    杨诺言第一次见她神色那么凝重,只好说:「好,我答应你。你也要小心一点。」

    谢山静听见他答应,放心了一点,又说:「你现在就走吧。出去时对他们说,我怕有危险,所以让你一个人先回去就可以了,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记得动作要快。」

    杨诺言点点头,依恋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书店。

    站在楼梯的四十个神知者全部看着他,他依谢山静的吩咐说:「山静怕有危险,叫我先回去。」

    那群神知者以为谢山静叫他留下,是劝服他先行离去,也没有特别在意。毕竟预言者身娇肉贵,比他们任何一个也重要,实在没理由让他涉险。

    杨诺言离开后,谢山静向书店的老板买了几个信封和一迭白纸,把纸平均放在三个信封内,深呼吸一下,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然后才走出门外,对她的部下说:「我要你们分成三队,第一队跟着我,第二队跟着司徒梦行,至于第三队…」她看了部下们一眼,说:「就由伦家华领队吧。」

    她的部下们闻言默默地分好队伍,等候下一步指示。谢山静吸进一口气,说:「司徒梦行队,跟我进来。」

    司徒梦行和她的队员跟着谢山静回到书店里去,谢山静拿出一个信封,凝重地对司徒梦行说:「我们将会兵分三路,以不同路线回去总部。费衣带来的人数比我预期多,唯有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才有较大机会逃脱。梦行,我希望机密文件由你保管,你有信心吗?」

    司徒梦行听见自己被委以重任,拍一拍胸口,激昂地说:「我有信心!我一定会成功把文件带回去的。」

    谢山静把信封交到她手上,说:「你们自行决定回去的路线,不需要让其他队伍知道。要注意避开甘氏集团的人,明白吗?」

    司徒梦行说:「明白!」

    谢山静点点头,露出嘉许的微笑说:「很好,这次靠你们了。你们去吧。」

    于是,司徒梦行小心翼翼地带着「机密文件」和她的小队离去。

    谢山静目送她离开后,再对部下说:「伦家华队,进来吧。」伦家华带着队伍走进书店听候吩咐。

    谢山静对他说:「我们会以三条不同路线回去总部,分散甘氏集团的注意。你们会怎样回去,就由家华决定,不必告诉其他人。一路上小心逃避甘氏集团的人,明白吗?」

    伦家华点头说:「明白。」

    谢山静又拿出一个信封,正色地对他说:「家华,这是任务的目标文件,至关重要,将由你负责运送回去。你有信心做得到吗?」

    他的队伍听见要运送机密文件,无不精神一振。伦家华坚定地回答:「做得到。请你放心交给我。」

    谢山静提醒说:「记住,我们的目的是把文件安全送回总部,没必要和甘氏集团正面冲突。拜托你们了。赶快去吧。」

    伦家华谨慎地放好重要的「机密文件」,带着队伍离去。

    最后,楼梯上余下金宁和其他跟着谢山静行动的神知者。谢山静也不再回到书店,站在楼梯上,甩一甩头发,对部下说:「这次我们面对的情况,是前所未见的险峻。敌众我寡,我不得不把大家分成三队行事。司徒梦行队、伦家华队,还有我们,也会各自用不同的方法,避开甘氏集团的狙击回到总部。我们不会知道其他队伍用什么方法和路线,减低被费衣察觉的机会。」

    说到这里,她扬起手上最后一个信封,提高声线再说:「机密文件由我队运送,成功与否,关系着香氏集团和我们神知门部门的名声,你们准备好了吗?」

    他的部下士气高昂,齐声响亮地回答:「准备好了!」

    谢山静精神抖擞地说:「非常好!出发!」

    此处正是城市中最旺的地区,街道上由早上八时至深夜二时也挤满了游人。谢山静领着一队人回到街上,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她觉得脸孔快要结冰,拉一拉脖子上又厚又重的羊毛围脖,不禁在心中咒骂:「如果不是那该死的自大狂费衣,我现在还安安乐乐待在神知者总部,哪用跑到街上吹冷风?这笔帐我一定会跟他算清!」

    金宁长得高大,站在拥挤的街上,视野比别人广阔得多。加上他细心机警,马上察觉有一队甘氏集团的人,混在人群中向他们走过来。在这个人多嘈杂的地方,他索性直接拉着山静的手拔腿就跑,其他神知者连忙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谢山静一边跑,一边问他:「你看到多少人?有追踪者吗?」

    金宁回答:「差不多二十个,有追踪者!不过?]看到费衣。」

    谢山静暗暗想:「费衣恃才傲物,一定不会亲自到场捉人。」

    他们一队十来个人在人山人海的闹市中追逐,可谓举步维艰。在经过一群围观街头魔术表演的人时,谢山静大声说:「跟紧一点,不要走散啊!」

    她的部下有些也干脆手拉手前行,这条街道的特色就是有不少街头卖艺,除了魔术表演外,也有人带着宠物犬一起唱歌,或者是一班年轻人在路中央表演话剧等等,而且统统有一堆途人围着欣赏,因此异常挤逼,寸步难行。

    正如谢山静的估计,费衣果然没有加入狙击。在谢山静等人在拼命逃跑的时候,费衣只在附近一间咖啡室中指挥自如。他在电话中呼喝部下:「别陪她玩捉迷藏!快查出文件由哪队人带着,然后全力出击!」

    过了不久,费衣的电话响起来,他的部下说:「我们知道了!文件在伦家华身上!」

    费衣大喜,说:「做得好!」他立即通知其他部下,全力出击追捕伦家华队。

    可是负责狙击司徒梦行队的人,却对费衣说:「不对!是司徒梦行拿着文件啊!我们全队人马都接收到讯息!」

    这个时候,对谢山静队伍穷追不舍的人,也在电话中说:「我们肯定谢山静带着文件!不会错的!」

    费衣感到一阵愕然,脑中急速运算:「按道理说神知者只会接收不到想要的讯息,而不会接收到错的讯息。难道谢山静把文件分成三份?可是分成三份,被追截的机会就会增加三倍,她没可能会这样蠢的。」

    他的部下在电话中焦急地问:「喂?喂?现在怎样做?我们到底要追谁?」

    费衣不理会他,仍在专注地思考,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对了!一定是谢山静那小贱人,让所有部下也以为自己带着真的文件!这样就说得通了!」

    费衣所想的可能性,正是谢山静的策略。

    她在楼上书店中对司徒梦行队、伦家华队和自己的队伍,都说了一模一样的谎话,让他们也相信自己负责运送真正的文件,所以甘氏集团的神知者在接收他们的想法时,自然就接收到三队人也带着真文件的讯息。

    虽然谢山静心知自己带着的是假文件,但她和另外十多个被误导的神知者在一起,对方接收到她真正想法的机会,始终很低。这样做的目的,当然就是混淆费衣的视听,因为当费衣知道他们分成三队,自然认为文件由其中一队保管,然后就挖空心思去想到底哪一队带着的才是真文件,而不会想其实三队人马的都是假货。

    当费衣在错愕的时候,真正的机密文件正由杨诺言袋袋平安,独个儿运回心镜会。

    杨诺言心里惦记着谢山静,只想尽快替她把文件送到香小姐手上,连等待一盏数十秒的红绿灯,也等得心焦如焚,想:「不知山静现在怎样?希望费衣不会找到她…不过就算找到,始终大家都是心镜会的人,应该不会太乱来的吧?」

    费衣在发现自己被谢山静设计后,愤怒得摔破数只咖啡杯。其实这一场仗还没开始打的时候,费衣已经输了一大半。他和谢山静也同样身为首席神知者,一个就自大轻敌,舒服地坐在室内遥控部下,一个则倾尽全力,亲力亲为加入追逐,态度上已经分出胜负。

    无论做什么事情,态度往往就是成败的关键,费衣虽然在神知能力和才智谋略方面也不比谢山静逊色,甚至技高一筹,可是却因自视过高而料敌不明,所谓骄兵必败就是这个意思了。

    在费衣恼羞成怒的同时,谢山静也没有松懈下来,一边冒着寒风奔跑,一边计划着下一步棋,心想:「费衣应该也差不多发觉中计,他猜不透真正的文件在谁的手上,就一定会来抓我,因为我是唯一知道的人。那我就索性带他兜个大圈吧。」

    她对部下们说:「我们到地下铁吧!」乘机逃离寒冷的户外地方。

    费衣的想法再一次在她计算之内,果然他对着电话怒吼:「快跟我报告谢山静的位置!我要亲自捉拿这小贱人!」

    谢山静和金宁等人改变方向进入地下铁,甘氏集团的人在后面追得极近,有好几次差不多捉到跑得最慢的神知者。来到地下铁的月台,正好有一班列车靠站,谢山静也不需要看清楚列车方向,就大声说:「上车!」

    列车关门的警号已经响起,金宁拉着山静最先冲入车厢,其余的神知者一拥而上,在列车门快要合上的时候,最后一个人也刚好闪身入内。甘氏集团的人追得太急,来不及煞停,竟有两个人一头「?纭股?驳讲a?派稀?p>  经过一轮刺激的追逐,谢山静等人惊魂未定,心跳加速得厉害,渐渐也不觉得寒冷。地铁车厢本来就多人,而且人人也穿得拥肿,突然涌入十多个神知者,更加变得拥挤不堪。谢山静虽然明知文件不在自己手上,但是暂时成功摆脱狙击,始终还是松一口气。

    在地下铁的车厢中,无论大家有多么紧急的事,也只能被动地等待列车缓缓行驶。谢山静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才发觉金宁仍然握着自己的手。她想轻轻挣脱,可是金宁却不松手,在人挤人的车厢中,他们两人靠得极近,她想叫他放手,不知怎么又说不出口,只得任由金宁握着,逃避着他炽热的眼神。

    金宁的手心好像比平常人热很多,谢山静的手被他握着,心中却不断想起,杨诺言在书店离去时那个依恋的表情。她很想打电话给杨诺言,问他在哪里,看看他是否安全,却不可以这样做。

    本来冷漠惨白的地下铁车厢,像是忽然温馨起来。列车驶了数分钟,谢山静突然觉得车厢?h促,心烦意乱,她把羊毛围脖拉松一点点,也不理会现在是哪一站,短短地吩咐一句:「下车。」于是一众神知者就随着她离开车厢。

    他们回到月台上,金宁不想被其他神知者看到,惹来是非,所以放开了谢山静的手。谢山静却像失了神,站在月台上,一时想不起要到哪里。

    在这个时候,她牵挂着的杨诺言,已经无惊无险地回到香氏集团。杨诺言带着机密文件直奔上顶层办公室,香小姐和王申雪看见他突然冲了进来,一脸紧张,都惊讶地问:「发生什么事?」

    月台上的神知者见到谢山静呆呆地站着,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等什么。金宁上前轻轻地问:「现在去哪?还要回总部吗?」

    金宁这样说,代表他已经知道谢山静手上的信封是冒牌货。谢山静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想了一想,说:「回到地面再转其他交通工具吧。」

    这个城市的冬天较早天黑,他们离开地下铁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谢山静不认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于是问金宁:「从这里要怎样回总部?」

    金宁略为思考了一下,这里距离总部甚远,他们有十多个人,想不分散的话,就唯有乘双层巴士。他在这个城市的生活经验远比谢山静丰富,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巴士站,等候会途经总部附近的巴士经过。

    在香氏集团的顶层办公室中,香小姐静静地听完杨诺言说完整件事的因由,脸色有点苍白,立即拨了一个电话,声音比平时沉一点,说:「馨如?是我,香子规。」

    巴士站中只有他们十多人,谢山静正对着双手呵气,突然四方八面涌来数十个人,把他们团团包围。金宁不理发生什么事,首先挡在谢山静身前,其他神知者也把她围着。

    这个时候,一个男人从人群后走出来,冷笑着说:「谢山静,躲猫猫玩完了。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吧。」

    谢山静当然不会认错这个声音,笑着响应:「费衣,你有本事就来抢啊。」

    在巴士站橙色的灯光下,费衣的肤色比平时更加蜡黄。谢山静的部下听见她这样说,不由自主把圈子收窄,金宁眼睛紧紧盯着费衣,看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费衣冷冷地说:「如非必要,我也不想动粗。但是我们的确也接受了这个委托,你应该明白,我们想要达成任务的心,跟你们是一样的。」

    谢山静淡淡地说:「那么想要,就给你吧。」她取出那个信封,快捷地把它撕成两半,一阵风吹过,里面的碎纸立即随风四散,飞到天涯海角去。

    甘氏集团的神知者发出一阵怒吼,只等费衣稍有示意,就向他们扑过去。

    费衣也不是浪得虚名,看见谢山静有恃无恐的神色,已经知道文件不在她身上,他的神知能力虽然较谢山静优胜,可是这次却不慎失手,低估了此女的狡猾。尽管谢山静已经努力隐藏心意,他冷冷地看着她数秒,就已经获取正确讯息,厉声问:「杨诺言在哪里?」

    这正是谢山静不问杨诺言身在哪里的原因。面对着费衣如此强大的神知者,可以确保避过他耳目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自己根本不知道答案。

    费衣使个眼色,他的部下全体向前走了几步,把他们逼得更紧。被数十个虎视眈眈的人包围着,谢山静也不禁害怕,用金宁来挡着自己,像一只面对危机的猫般弓起身子,眼神闪动,彷佛在表示「别靠过来!」,可是仍然嘴硬,说:「你不是很了不起的吗?什么百年最强神知者…自己来读取我的想法啊。」

    费衣怒目瞪视着她,心想:「这小贱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流眼泪。」他正想下令把他们抓起来审问,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电话响起来。

    费衣一看来电,知道这个电话必须要听,于是示意部下先暂缓,拿起电话说:「赵先生?是的。」说了两句,费衣跳起来大声说:「什么?这…这…可是…」然后狠狠地瞪着谢山静,彷佛想扑上去揍她一顿。

    谢山静表情仍然维持凝重,眼中却禁不住闪出胜利的神色。她知道杨诺言已经顺利回去找香小姐,香小姐亦和甘氏集团交涉成功,她的计划生效了。

    费衣显然被勒令收队,他知道自己这次小觑了谢山静,脸色难看之极,大喝一声:「走!」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去。

    所有甘氏集团的神知者散去后,谢山静等人才松一口气。她也不是会被胜利冲昏头脑的笨人,悄悄地对金宁说:「唉,这次和他的梁子可结得大了。」

    金宁低沉地说:「不用怕。」彷佛下一句是「有我保护你」。

    他们乘双层巴士回到香氏集团的时候,杨诺言在接待处等他们。

    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有时坐在沙发上发呆,有时在门前来回踱步,接待处的女孩子安妮有好几次忍不住安慰他说:「你不用担心,他们没事的。」

    当他看见谢山静出现时,急忙冲到她面前,有点结巴,有点激动地说:「山静!你…你没事就好了!我很怕来不及…你…你们没遇到什么吧?」

    谢山静满心欢喜地看着他,笑说:「没什么。费衣不敢怎样的。这次幸好有你,真的谢谢你啊。」

    杨诺言看进她笑意盈盈的眼睛,两人其实只分别了不到两小时,可是杨诺言却觉得彷如隔世,再次看见她,才知道自己满脑子都是她的倩影,说:「山静,我…我对你…」

    金宁看到他好像想当众表白的样子,当机立断,挡在他和谢山静中间,对谢山静说:「先回神知者总部,尚有很多功夫要处理。」

    谢山静知道这是事实,因此点点头。他们甫踏入神知者总部门口,里面就传出一阵欢呼声,原来司徒梦行队和伦家华队比他们先一步平安回来了。他们一脸兴奋地大叫:「山静!我们成功了!我们把文件送回来了!」

    谢山静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自己的天衣无缝的计划有一个大问题。她为了瞒过费衣和一众神知者,对所有部下都讹称让他们运送机密文件,防止敌人发现杨诺言才是真正的目标,结果证明非常成功。

    可是,她看到部下们欣喜若狂的表情,显然还未知道「机密文件」云云,只是一个大谎言,即使能说善道如谢山静,也觉得实在难以启齿。她示意部下安静下来,缓缓地说出整件事情的真相。

    可怜她的部下满以为自己被委以重任,为了不辜负首领的期望,就拼了老命地逃避追捕,终于成功抵达总部,为自己立了大功而兴高采烈,却发现原来自己的工作根本毫不重要,一切只为了掩人耳目,全部都错愕得说不出话。

    谢山静已经不是第一二三次使用「要欺骗敌人,先欺骗自己人」的战术,在对付神知者的时候,这个策略每次也收得奇效,可是自己人也始终是人,虽说谢山静只是一心为了完成任务,绝无愚弄他们的意思,但屡次受她欺骗,始终也会觉得兴味索然。

    这个战略的确是当时唯一的可行的办法,她把工作放在所有事情之上,忽略了部下的感情。这就是谢山静虽然足智多谋,人情世故始终不够通达所造成。

    谢山静鉴貌辨色,明白这次大大伤害了一班推心置腹的部下,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态度和表现,就是能不能挽回部下信心的关键,考虑了数秒,决定采取软攻,放下身份,踏前一步,诚恳地说:「这次欺骗了你们,实在逼不得已,是我对你们不起,我不应该利用你们的。如果因此失去你们的信任,就太令我难过了。你们可以原谅我一次吗?」

    她的部下听见她这样说,虽然还在愕然中,脸色已经稍微缓和。伦家华首先回复过来说:「山静,你也是为了任务,我们怎会怪你?」有几个部下也纷纷点头。

    谢山静仍然诚恳地低声说:「谢谢你们。我以后一定会做得更好,不会令你们失望…」心中暗暗抹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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