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天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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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鳇鱼足有三尺长，比老夫人屋前的景泰蓝大缸还大，啧啧……倒是那鲟鱼，大厨房的人都不怎么认得，还是上房小厨房里柳二家的，认出来是一条施氏鲟，看样子少说也有二十多龄。柳二家的说鲟鳇鱼肉细味鲜，就是骨头都香得不得了，胃、唇、骨、鳔、籽都是极好的东西，已经从库里取了二十年的绍兴酒，预备着烹制了！”
绿栀吞了吞口水。
纪芜忍不住走起了神，作为一名吃货，黑龙江的鲟鳇鱼她自然知晓，然而即便是上辈子，在这河面冰封千里的深冬腊月，要想捕捞一条体积如此庞大的鲟鳇鱼尚且不易，何况是这大周？
前世四九城的冬天，鲟鳇鱼曾被炒出一两鱼肉一克金的价格，现在么……
施二公子送的这份礼不可谓不重。
“动静这样大，想必内外院皆知了，老夫人、伯爷、大夫人都怎么说？”
“同喜媳妇卖乖讨好儿，要将两条鱼搬去上房给老夫人瞧个新鲜，被老夫人斥责了一顿，魏妈妈又呵止了吵吵嚷嚷围着瞧热闹的丫头们。伯爷在外头还没回来呢，倒是大夫人，脸上的神情就跟开了染坊似的，奴婢可真真形容不出来了！”
绿栀学着做了个鬼脸。
纪芜忍俊不禁，她颇能想象得到蔡氏的表情，前几日就听闻锦乡侯府有了动静，今日施二公子又如此大手笔，一方是皇亲国戚，一方又位高权重，蔡氏此时定然难以取舍，虽有些小忧愁，心里必也是乐开了花了。
刚从上房辞出的蔡氏却并不如纪芜猜测的那般喜大于忧，面上着实带出了忧色。
蔡妈妈举着青绸油伞跟在一旁，觑了一眼，低声笑道：
“夫人不必过于忧心，要奴婢说，老夫人也是年纪渐大，胆儿未免小了……咱们大姑娘生得这般，不是老奴说嘴，若非没赶上好时机，比宫里那几位娘娘原也差不了什么。如今也不过是应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老古话，哪能就这样严重了？”
“你知道什么。”蔡氏叹息一声，“老夫人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米还多，咱们家眼下这处境，毕竟容不得再出一点子差错，虽说芙儿争气，倘若此事不处置得当，只怕不是结亲，竟是结仇了。”
一路心事重重地走到了栖月楼。
刚进了月洞门，就见纪芙立于窗前，怔怔地不知望着哪里出神，秀面半低，嫩脸修娥，虽只有一张侧脸，却极为落落动人，比之窗前开得正艳的玉兰花一点都不逊色。
心下不由生出几分自得，女儿是自己生的，这般颜色，怎能怪崔世子与施二公子一见就为之神魂颠倒？
这样想着，脸上就又带出了笑意，脚不停歇地进了内室。
“你这孩子，天这样冷，偏往风口里站，若沾了风寒如何是好？眼下可不比从前，说不得年前就得将事儿定下来，到时候有你劳累的。”
“母亲。”
纪芙听见蔡氏的声音，回过神来，红着脸行了礼。
两母女炕上坐了。
“母亲，祖母如何说？”
蔡氏拍了拍她的手，并未答话，转过头时脸上已是一丝笑意皆无，凛然对贴身几个媳妇子道：
“彩明彩霞既病着，怎能再住在院子里给姐儿过了病气？传大夫诊治，服了药就去庄子上养着吧，好了再回来服侍姐儿。”
“娘——”
纪芙愣了愣，彩明彩霞几时生病了？大夫、服药……
这是要灌了哑药，打发去庄子上！
蔡妈妈利落地带着几个媳妇子走了出去，不多时外头就响起了一两声尖叫，此后便再没了声音。
纪芙自是明白这是彩明彩霞被堵住了嘴，心下无来由一阵慌乱，先时母亲还答应得自己好好的，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与母亲说了，想着母亲一向宠爱自己，必舍不得她伤心难过……偏祖母打发人来喊了母亲去，怎得母亲去了一趟上房回来，就……
蔡氏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脸：
“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的心思娘岂有不明白的？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万不可坏了规矩，主子姑娘房里的丫头随随便便就敢帮着外人传东递西，这要传出去，脸面性命还要不要？”
纪芙一急：“施二哥并非随随便便什么人！”
蔡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乖女儿，往后这称呼改了吧，你祖母的意思，咱们承恩伯府的嫡长女，嫁去别人家里自也要做长子长媳，将来好做宗妇。”
纪芙面色一白：“施……他虽行二，锦乡侯世子一般儿也非长子。”
“你这孩子，当真糊涂了。”
蔡氏又气又笑：“崔世子连世子位都得了，有个庶兄又有什么要紧？施二公子却不一样，上头是嫡嫡亲的兄长，而且他兄长又是已经随着施大都督征战沙场的，将来荫职分家，施二公子难道还能得着好？”
蔡氏细细说了许多，见女儿低着头泫然欲泣的模样，只是不肯反转，只得狠了狠心，肃容道：
“你那小姐妹玳娥，前些年你跟着娘去外头吃酒，是不是常见的？咱们家这几年不大往外头走动也就罢了，我且问你，这段时日你随着茝姐儿往福安公主府去也好，抑或跟着芜姐儿往定国公府去也罢，可曾见着玳娥的面儿？”
纪芙不明白为何母亲突然提起昔年闺中的小姐妹，此时她哪有心思想这些，当下便敷衍道：
“不曾，想是这两家门第高的缘故。”
“她父亲虽不如何，祖父昔年却是首辅，也算得上书香世家，往那两家走动的资格还是有的。”
“你仔细着听。”蔡氏蓦地压低了嗓子，“……大前年冬天，娘听着说她与吏部尚书马家的大公子将要定亲，原本还想着挑个好日子打发人送贺礼去，谁知没过几日，就传出她与两广总督刘家的公子有些不清不楚，世人风传马大公子与刘公子在牌楼西街打了一架……没等过完年，玳娥就被她家的长辈一台小轿送进了家庙。”
PS：这是补昨天的更新，晚上还有今天正常更新的一章
作揖：）
“那鳇鱼足有三尺长，比老夫人屋前的景泰蓝大缸还大，啧啧……倒是那鲟鱼，大厨房的人都不怎么认得，还是上房小厨房里柳二家的，认出来是一条施氏鲟，看样子少说也有二十多龄。柳二家的说鲟鳇鱼肉细味鲜，就是骨头都香得不得了，胃、唇、骨、鳔、籽都是极好的东西，已经从库里取了二十年的绍兴酒，预备着烹制了！”
绿栀吞了吞口水。
纪芜忍不住走起了神，作为一名吃货，黑龙江的鲟鳇鱼她自然知晓，然而即便是上辈子，在这河面冰封千里的深冬腊月，要想捕捞一条体积如此庞大的鲟鳇鱼尚且不易，何况是这大周？
前世四九城的冬天，鲟鳇鱼曾被炒出一两鱼肉一克金的价格，现在么……
施二公子送的这份礼不可谓不重。
“动静这样大，想必内外院皆知了，老夫人、伯爷、大夫人都怎么说？”
“同喜媳妇卖乖讨好儿，要将两条鱼搬去上房给老夫人瞧个新鲜，被老夫人斥责了一顿，魏妈妈又呵止了吵吵嚷嚷围着瞧热闹的丫头们。伯爷在外头还没回来呢，倒是大夫人，脸上的神情就跟开了染坊似的，奴婢可真真形容不出来了！”
绿栀学着做了个鬼脸。
纪芜忍俊不禁，她颇能想象得到蔡氏的表情，前几日就听闻锦乡侯府有了动静，今日施二公子又如此大手笔，一方是皇亲国戚，一方又位高权重，蔡氏此时定然难以取舍，虽有些小忧愁，心里必也是乐开了花了。
刚从上房辞出的蔡氏却并不如纪芜猜测的那般喜大于忧，面上着实带出了忧色。
蔡妈妈举着青绸油伞跟在一旁，觑了一眼，低声笑道：
“夫人不必过于忧心，要奴婢说，老夫人也是年纪渐大，胆儿未免小了……咱们大姑娘生得这般，不是老奴说嘴，若非没赶上好时机，比宫里那几位娘娘原也差不了什么。如今也不过是应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老古话，哪能就这样严重了？”
“你知道什么。”蔡氏叹息一声，“老夫人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米还多，咱们家眼下这处境，毕竟容不得再出一点子差错，虽说芙儿争气，倘若此事不处置得当，只怕不是结亲，竟是结仇了。”
一路心事重重地走到了栖月楼。
刚进了月洞门，就见纪芙立于窗前，怔怔地不知望着哪里出神，秀面半低，嫩脸修娥，虽只有一张侧脸，却极为落落动人，比之窗前开得正艳的玉兰花一点都不逊色。
心下不由生出几分自得，女儿是自己生的，这般颜色，怎能怪崔世子与施二公子一见就为之神魂颠倒？
这样想着，脸上就又带出了笑意，脚不停歇地进了内室。
“你这孩子，天这样冷，偏往风口里站，若沾了风寒如何是好？眼下可不比从前，说不得年前就得将事儿定下来，到时候有你劳累的。”
“母亲。”
纪芙听见蔡氏的声音，回过神来，红着脸行了礼。
两母女炕上坐了。
“母亲，祖母如何说？”
蔡氏拍了拍她的手，并未答话，转过头时脸上已是一丝笑意皆无，凛然对贴身几个媳妇子道：
“彩明彩霞既病着，怎能再住在院子里给姐儿过了病气？传大夫诊治，服了药就去庄子上养着吧，好了再回来服侍姐儿。”
“娘——”
纪芙愣了愣，彩明彩霞几时生病了？大夫、服药……
这是要灌了哑药，打发去庄子上！
蔡妈妈利落地带着几个媳妇子走了出去，不多时外头就响起了一两声尖叫，此后便再没了声音。
纪芙自是明白这是彩明彩霞被堵住了嘴，心下无来由一阵慌乱，先时母亲还答应得自己好好的，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与母亲说了，想着母亲一向宠爱自己，必舍不得她伤心难过……偏祖母打发人来喊了母亲去，怎得母亲去了一趟上房回来，就……
蔡氏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脸：
“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的心思娘岂有不明白的？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万不可坏了规矩，主子姑娘房里的丫头随随便便就敢帮着外人传东递西，这要传出去，脸面性命还要不要？”
纪芙一急：“施二哥并非随随便便什么人！”
蔡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乖女儿，往后这称呼改了吧，你祖母的意思，咱们承恩伯府的嫡长女，嫁去别人家里自也要做长子长媳，将来好做宗妇。”
纪芙面色一白：“施……他虽行二，锦乡侯世子一般儿也非长子。”
“你这孩子，当真糊涂了。”
蔡氏又气又笑：“崔世子连世子位都得了，有个庶兄又有什么要紧？施二公子却不一样，上头是嫡嫡亲的兄长，而且他兄长又是已经随着施大都督征战沙场的，将来荫职分家，施二公子难道还能得着好？”
蔡氏细细说了许多，见女儿低着头泫然欲泣的模样，只是不肯反转，只得狠了狠心，肃容道：
“你那小姐妹玳娥，前些年你跟着娘去外头吃酒，是不是常见的？咱们家这几年不大往外头走动也就罢了，我且问你，这段时日你随着茝姐儿往福安公主府去也好，抑或跟着芜姐儿往定国公府去也罢，可曾见着玳娥的面儿？”
纪芙不明白为何母亲突然提起昔年闺中的小姐妹，此时她哪有心思想这些，当下便敷衍道：
“不曾，想是这两家门第高的缘故。”
“她父亲虽不如何，祖父昔年却是首辅，也算得上书香世家，往那两家走动的资格还是有的。”
“你仔细着听。”蔡氏蓦地压低了嗓子，“……大前年冬天，娘听着说她与吏部尚书马家的大公子将要定亲，原本还想着挑个好日子打发人送贺礼去，谁知没过几日，就传出她与两广总督刘家的公子有些不清不楚，世人风传马大公子与刘公子在牌楼西街打了一架……没等过完年，玳娥就被她家的长辈一台小轿送进了家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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